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17 21:03:44
各项筹备工作到位,就选了十月十七日为吉日良辰,在东京锦辉馆召开“政闻社”成立大会,邀请了各方来宾三百多人,日本政界的知名人物如大偎重信、犬养毅等也受邀出席助兴,留日学生去旁听的自也不少,将个锦辉馆挤得满满当当。
这时候,东京的同盟会总部基本处于涣散状态,章太炎、宋教仁等骨干人物各行其是。刘师培与张继两人办了个“社会主义讲习所”,整天忙忙碌碌召集一班人宣讲无政府主义,章太炎办了个“国学讲习所”,收了一班弟子如鲁迅、黄侃等,津津有味的讲授国粹,当然,《民报》也还办着,但报上讲国粹、谈佛学的内容越来越多了。宋教仁忙着写“间岛”问题的书。焦达锋、刘公、张伯祥等人干脆另立组织,成立了“共进会”,刘揆一虽代理着庶务,但孙黄不在,活动经费短缺,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张继与刘师培合伙搞了一段无政府主义,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心中郁郁,对同盟会的涣散极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忽一日,梁启超等要成立“政闻社”的消息传来,众留学生议论纷纷,说他们借朝廷立宪,倡导责任政府,尊皇室而放言地方自治。张继听了,怒上心头,捏着两个拳头,喊道:“我同盟会的人还没有散尽,岂容你保皇党得意猖狂!”于是往《民报》社找人,意欲捣乱会场,出一口恶气。
《民报》社内章太炎却和汪东、苏曼殊洗澡去了,剩下了陶成章一人坐守门户。
陶成章是零七年七月重来日本的,时在徐锡麟的安庆起义之后。当时清廷大肆通缉革命党,通缉陶成章的理由却古里古怪,说他“著中国权力史,学日本催眠术”,陶成章在国内无法立足,只好远走日本躲避。他一年前就入了同盟会,来日本后,章太炎就招他帮忙同办《民报》,陶成章一边办《民报》,一边聚了些女留日学生,讲授中国历史,号称“女子讲习所”。
陶成章的外形是一条黑胖大汉,威严猛鸷,极有势派。章太炎平日叫他“陶皇帝”,又叫“陶强盗”,其他人不敢这么叫他,就称他“会稽先生”,张继进来时,陶成章正扒在桌子上写“浙案记略”,张继大声喊道:“会稽先生,梁启超等大大咧咧的成立政闻社,视我革命党人如无物,咱们须得有所表示才行。”
陶成章动也不动、头也不抬,只问:“都有些什么人?”
张继说了蒋智由、徐拂苏等一串人名,陶成章一听,大怒而起,恨道:“保皇党好无耻,到处作乱,煽惑人心,咱们去掀了他们的会场。”
张继说:“须得再约人手。”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17 21:05:37
两人于是一同出门,又约了宋教仁,金刚等一大批人,都是革命党方面的,众人浩浩荡荡赶往锦辉馆。
政闻社的大会正一项一项进行着,组织机构、各职司的人选、宗旨纲领各项议程都进行完了,最后是梁启超作演讲。主持人蒋智由笑容满面,宣布说:“现在请名满天下的文章魁首、立宪先驱梁任公先生发表演讲。”
会场里立时掌声如雨,“哗哗”的响了起来。掌声响过,梁启超长衣宽袖,潇洒自如的上了讲台,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梁启超稳稳在讲台中央站定,优雅的转头看了看下面的听众,开口说:“启超没有多少学问,大道理懂得不多。”说到这里猛一扬头,双眼上翻,说:“可是启超还是有些学问的,对行宪政救中国尤有心得!”
开场白一完,梁启超的宏论立刻滔滔不绝、喷涌而出。国会与立宪的关系,国会如何监督政府,地方自治与中央集权等等,一项一项的道来,出口成章,一气呵成,其间没有丝毫滞窒,正讲到得意激动之处,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怒喊:“住嘴!”接着一个黑胖大汉站了起来,那自然就是陶成章了。
梁启超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人来捣乱?”
张继这时也跳了起来,喊着:“马鹿,马鹿,我让你胡言乱语!”“马鹿”是日语中骂人的话。蒋智由,徐拂苏等见状大怒,连连呵斥,制止张继。
张继忽弯腰脱下一只鞋来,朝台上的梁启超就打了过去。梁启超没料到他掷鞋打人,忙一偏头,鞋打到了左耳之上。
张继这时单脚跳着向台上冲去,徐拂苏、蒋智由上来拦住。陶成章站着大声呼喝指挥,从他一起前来的党人齐声起哄乱骂,会场立时大乱。
梁启超气白了脸,指着台下的陶成章、张继痛斥“混账”。麦孟华却跑了过来,强行拉他从侧门出去。大隈重信、犬养毅等人在护卫的保护下,摇头叹息而走。不知什么人报了警,一会儿便来了一队警察,问明情况后便要以扰乱治安对张继等人追究责任,陶成章等这时已经走了,张继要狠闹到底,不肯罢休,所以被警察抓住了。
日警找梁启超、徐拂苏等作询问笔录。梁启超说:“算了,我们不再追究此事。请日警不必多事。”麦孟华等不解,瞪眼问:“难道就让他们白闹了、白打了?”梁启超捂着被打疼的耳朵,怒道:“两派中国人闹事打架,却让日本人来处理是非,难为两派人都喊自己爱国!好了,此事就此作罢。”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17 21:06:31
锦辉馆骚乱之后,康有为从美洲写了信来,说:“昔日孙文欲害我,你尚不信,如今你力促立宪,反对革命党的学说,正中其忌,故欲暗算于你。诚可忧也!”
梁启超却并未把锦辉馆的事当回事,政闻社成立之后,立刻遣众人回国,不久,又将政闻社总部迁往上海。政闻社同仁立足上海,除广泛联络各界人士推动立宪外,又出版了《政论》杂志,宣传介绍宪政,一时间,在国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大家希望通过努力,促使清廷在短期内取消党禁,允许士民合法组建政党。
政闻社的活动,却引起了袁世凯的注意。袁世凯精明老练,耳目又多,稍一留神,便知道政闻社的后台老板是康有为梁启超。袁世凯恼怒起来,恨道:“康梁若得势,还有我袁某人的立足之地吗?我必须破坏他们的图谋!”于是向慈禧奏道:“政闻社为康梁所办,内多悖逆要犯,托名研究宪政,实则阴图煽乱,确需取缔。请太后明察。”
慈禧听说康梁又变换花样捣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就下令查禁“政闻社”,发电要各督抚抓捕在内地活动的政闻社骨干分子。梁启超气得大骂袁世凯“卑鄙狠毒”,却也无可奈何,活跃一时的政闻社于是偃旗息鼓、风流云散。不过,各地督抚这时不愿意得罪立宪派的人,对和国内立宪派来往紧密的徐拂苏、蒋智由等人,也没有真的去抓,徐、蒋等人仍以个人名义顽强的活动着。
国内沸沸扬扬的改官制、选议员,你上我下,你抢我夺,预备立宪的气氛越来越浓。远在安南的孙文这时却将取镇南关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下令径夺镇南关。
一九零七年十二月一晚,黄明堂率那模村的游勇百十人,带短枪、马刀、鞭炮等物,星夜抄小路绕到镇南关背后,急攀石山向炮台逼近。守炮台的清军官兵早已联络好了,由哨官李福南率人迎黄明堂上山,三座炮台遂顺利易手,为革命党所占。镇南关的防务总管黄福廷突然临时食言,脱身而走,急匆匆向陆荣廷报告去了。
第二天,孙文、黄兴、胡汉民、谭人凤等也一同登上了镇南关炮台,黄明堂领众人列队鼓掌迎接。孙文满脸笑容、兴奋异常,便即兴演说,鼓励众人斗志。
炮台下村子里的老乡听说黄明堂当了革命党,领众人占了炮台,就扶老携幼的来炮台看热闹,猛然间看见孙文西装革履、仪表堂堂,都吃了一惊。
小孩子吓得忙躲到大人身后,说:“老番来了,老番来了。”当地土语,将洋人叫做老番。
孙文走了过来,笑呵呵说:“我是中国人,不是老番,不要怕,不要怕。”
这时传来消息,清军总兵陆荣廷正带人向镇南关急驰,孙、黄即命众人严阵以待。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17 21:07:43
不久陆荣廷带的二三千清兵出现了,从三面逼近炮台,炮台上革命军居高临下,枪炮齐发,清兵不敢逼近。如此相持了五、六天,孙文、黄兴也学会了开炮。孙文一炮打去,大笑说:“我反满十多年,今日方亲手开炮打清兵,真痛快呀!”正自高兴,忽一砍柴的樵妇从山僻小路来关上求见孙文,说受陆荣廷之托送信给孙先生。孙文展读来信,信中大意说:自己带兵攻打炮台,情非得已,内心深处,仍存反满之念。今日见革命军炮火猛烈,斗志激昂,方知孙先生亲临指挥。但如今南宁方面已派了龙济云带兵数千前来助攻,炮台万难保住,请速速撤退方为上策。
众人参详不透其意真伪,黄明堂却坚请孙、黄一行下山,说:“不管陆荣廷有何意图,我等只与他们相抗到底,请总理与黄先生速到安南,运送炮弹枪械接济我们。”
孙黄都觉黄明堂言之有理,于是同了胡汉民、谭人凤乘薄暮,从安南一侧下关,旋返河内。刚抵河内即传来消息,镇南关已经失守,黄明堂带人突围进入燕子山中。
清廷此时知悉孙文就在安南河内居留,便照会法国公使,强烈要求将孙文逐出安南。安南此刻为法国所占,派有总督管理。法国总督便传见孙文,说奉政府命令,请他离境。
孙文无奈,只好将两广之事托付给黄兴、胡汉民,又传令给黄明堂,要他联络力量,于广西河口再举义旗。自己遂乘客轮南下赴新加坡。
孙文走后,黄兴、胡汉民、谭人凤商量,欲在广西重新起义。这时胡汉民负责训练的敢死队已初具战力,二百名华侨志士训练有素,每人还配发了一支驳壳枪,只可惜子弹不多,也没有可以远射的长枪。从日本运送枪械到安南的计划屡次受挫,头次在芒街附近海上,两小船枪械被清兵的巡逻艇发现,船上枪械弹药全被抢走。第二次在安南海防港口,货轮上的三千条长枪,十万发子弹被法国警察发现后扣留。黄兴长叹无奈,于是又想到了郭人漳,欲再入广西,活动郭人漳接济枪械弹药。谭人凤却对郭人漳的反复无常深感忧虑,恐黄兴再入虎穴多有不测,坚请黄兴坐镇河内,由自己孤身前往,胡汉民也请黄兴勿要轻往,商议之后决定先由谭人凤前往探查情况。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0 13:45:34
谭人凤于是潜入广西,直入钦州面见郭人漳,说以接济革命军枪弹之事。郭人漳说:“我非不欲支持黄兄,但革命党力量太薄弱了,聚二三百乡民游勇就欲造反,除过造些混乱之外,实在徒劳无益。若你等真有正规的革命军,我便答应接济枪械。”
谭人凤急于促郭人漳反正,因正色说:“黄克强在安南正召募志士,组建革命劲旅,目前大有进展,华侨踊跃入伍者极多。”
郭人漳知革命党流落海外,穷困无钱,故笑问:“但不知克强手头有多少军费?”
谭人凤说:“军费不多,只数百万元,孙先生已再赴新加坡筹款去了。”
郭人漳一惊,暗道:“数百万元,足可武装好几万人,革命党难道这次真的要成事了?”心中有些疑惑,又怕错过了与党人合作的时机,自己抬头想了一会,便说:“如此甚好,但我必须派人亲见黄兴,与他谈妥事情。”
谭人凤当下允诺。
郭人漳即命其侄子、时在军中任管带的郭朴存随谭人凤往河内面见黄兴,暗嘱郭朴存说:“你到河内,悄悄观察党人的情况,弄明白他们的实力如何,军饷如何,士气如何,然后回报于我。”郭朴存点头,将此行任务牢记在心,然后随了谭人凤潜过边境,直赴河内。
谭人凤猜出郭人漳派人见黄兴的用意,领郭朴存到甘必大街机关见黄兴时,就介绍说:“此郭协统之侄,欲亲见你商谈要事。”
黄兴大喜,热情相待。谭人凤乘间告黄兴说:“郭人漳犹疑不决,欲观我兵势军饷情况方下决心,你可极言我方兵强饷厚。”黄兴顿悟,连连点头,嘱谭人凤安排一切。自己于酒楼上为郭朴存设宴接风。
筵席开了出来,杯盘罗列,酒肉盈樽。郭朴存逊谢。黄兴顾盼自豪,大言道:“我同盟会今次经营西南,倾全会之力,幸赖海外华人慷慨相助,总理孙先生运筹得当,如今兵强饷足,若得令叔郭协统相助,则取两广易如反掌!两广若下,内地反满志士自然高擎义旗相应,那时候,满清土崩瓦解,大汗子孙复国,你我俱是革命功臣,共享民主共和之乐。”
郭朴存问:“黄先生现在兵有若干?饷有多少?可否见告?”
黄兴笑道:“郭管带且请喝酒,你我初次见面,须先共饮三碗。”说着举酒相嘱。郭朴存无奈,只好举酒与黄兴一碰喝干。黄兴又劝其吃菜。
酒过三巡,郭朴存又问:“贵会兵精饷足,可有具体数目?”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0 13:47:53
黄兴笑道:“管带好心急。且先说河内的菜肴比起钦州如何?”
郭朴存说:“甚好,谢黄先生盛情。”
此时,谭人凤已安排好了一切,进酒楼陪郭朴存饮酒。郭朴存微有不满之意,小声对谭人凤说:“君言贵会实力不小,黄先生却不肯坦诚相告。”
谭人凤两眼瞪着郭朴存,惊讶的问:“你真的就直接问黄先生了?”
郭朴存说:“这还有假?不信你问黄先生。”
谭人凤叹了口气,说:“唉,管带只知带兵,不知我们革命党的规矩,也难怪你。你想想,你是清兵管带,与我方是否合作还未商定,黄先生将我们的实力尽数告诉了你,他日若合作不成,你我双方就要在战场上相见,那时你已尽知我方实力,我等岂非将同志的性命全送到了你的手上?”
郭朴存脸一红,说:“我却未想到此节,问得鲁莽了。”
黄兴忙说:“管带一片赤诚,急着要与我会合作,所以才直接就问,请不要自责。我也极愿与令叔及郭兄你合作,只是有些事我有难处,还请管带见谅。”
郭朴存说:“不敢。”谭人凤却附耳悄悄对郭朴存说:“黄先生受我会孙总理严令,不可对外透露军情。我虽只知其大概,但我可设法让你私下观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你也好对令叔回报。”
郭朴存喜道:“如此最好,那就有劳谭兄了,小弟感激不尽。”当时放下了心事,就大口吃肉,又频频与黄兴、谭人凤碰杯,不再追问兵饷的事了。三个人正喝得高兴,忽有同盟会人持电函来找黄兴,说是欧洲来的急电。黄兴接过电函一看,怒道:“这是什么文字,我又不认识,你拿了它来有何用?”
拿电函的人惶恐说道:“这是法文。我因怕误了急事,忘了先生不懂法文。”
黄兴将电函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气呼呼说:“既是急电,快去叫刘通司来,若误了大事那怎么行!”那人点着头忙跑出去了。
郭朴存觑眼偷看那两张电函,却见上面果然写着四五行洋人,弯弯曲曲的,难以辨认,心里感觉神秘,也盼着通司快来。谭人凤却又劝起酒来,郭朴存只好端酒应付。
时间不长,先前拿电函的人带了一位三十多岁的洋装文士进来了,那文士向黄兴行礼问好,显然是黄兴的下属。黄兴便将两张电函交给文士,文士将两函细看一遍,笑了,便要翻译上面的话。黄兴摇手说:“若是机密要事,回去再译给我不迟。”
那文士说:“也不是什么秘密,这都是法国华侨给我们汇钱的电邮,其中马赛那儿汇了八万,巴黎方面汇了十二万。”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0 13:52:34
黄兴点头,将电函交给文士,说:“很好。你快去将款子取出,交胡汉民作一万套军装。”文士应诺退出。
黄兴接着劝郭朴存喝酒,大家又饮了三四杯,忽又有人持了两封信函来寻黄兴。黄兴接函细看,以手击腿,状极兴奋。郭朴存斜着眼不断瞄视,这次是中文,字迹清晰,却是呈报如何攻取龙州的军情报告,函末分别盖着“中华民国南军第一军、第二军”的朱红色印信。
黄兴看罢两函,笑着对郭朴存说:“兄弟我必须去处理一些事情,让谭兄陪管带再饮几杯可好?咱们明天再商量大事。”
郭朴存忙说:“黄先生请自便。我也酒足饭饱了,再和谭兄聊聊就是。”
谭人凤说:“如此我便陪郭管带散散步,看一看河内的风景。”
筵席遂散。谭人凤领郭朴存在街上溜达,只见街上行人往来,其中华人华侨相当不少。偶有认识谭人凤的,相见问讯,说的都是革命的话题。郭朴存有心打听党人的详细情况,就笑着加入他们的谈话,套问党人的军力饷银,这些人早经谭人凤胡汉民安排,假装不知郭朴存的身份而当他是内部人,便大声赞叹说:“此次孙黄二公准备充分,饷厚粮足,士气高昂,取两广之地力量绰绰有余了。”
谭人凤又将郭朴存领到敢死队的训练场上转了一圈,只见敢死队的二百志士腰挎驳壳枪,威风凛凛,正在一法国军官的指挥下,列队行走。谭人凤说:“这是黄先生的卫队,郭兄看其军容如何?”
郭朴存由衷赞道:“比国内巡防军的军容雄壮百倍,我看,即使国内的新军,素称受西法训练,其军容士气也未必能比过黄先生的卫队。”
谭人凤忙谦虚道:“这可不敢当,郭兄缪攒了。”
郭朴存此刻对党人的力量一点也无怀疑了,凭直觉判断党人的军力当在万人左右,就笑问谭人凤具体数字,谭人凤说:“郭兄见谅,我只能带你看一看,却不能说给你实情,不然就有违鄙会的纪律。”
郭朴存眉飞色舞,说:“不说便不说罢,有谭先生领我看这一遭也就够了。”
第二天郭朴存见过黄兴,说:“黄先生,卑职将回去说服郭协统与先生合作,给革命军接济枪械子弹,但枪械子弹的交接,双方须得约好时间地点,可否请谭先生随我一同再到钦州,各事约好后,由他告知先生?”
黄兴当即满口答应。
于是郭、谭两人又取道芒街再到钦州见郭人漳,不用谭人凤多费唇舌,郭朴存将其所见所闻一股脑儿说给郭人漳听,极言革命军的军容如何雄壮,党人的斗志如何旺盛,怂恿郭人漳速下决心,与党人合作。
郭人漳喜道:“黄克强果然有些办法,如此英伟人物,我自当助他成功。”
郭人漳于是召见谭人凤,许以接济枪械子弹,约好一个半月后在钦州与芒街中间一处叫小峰的地方,由他亲手将枪械交于党人。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2 13:12:05
谭人凤喜不自胜,急忙告别了郭人漳,要潜返河内回报黄兴。
郭人漳即派人通知驻扎小峰的巡防营兵将,说自己一个月后将到此地巡视军情。
谭人凤兴冲冲一路急行,哪知从芒街过境时,却被法国的巡捕抓住了。谭人凤大叫道:“凭什么抓我,我有要事在身,快快放我走路!”
巡捕摇头,问:“你是日本人?潜入安南意欲何为?”
谭人凤又急又气,跳了起来,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
巡捕们细搜谭人凤身上,见其所带物品多为日本之物,更加怀疑他为日本人。当时日本军力扩张迅速,暗有染指安南的意图,法国人对其十分忌惮,因而着意防范日本派间谍入安南窃取情报,就将谭人凤留置巡捕房,仔细审查。
黄兴在河内心急火燎的等待谭人凤回来,哪知等了一个月也不见音信,此时传来消息:有数名革命党人在芒街边境中国一侧被清兵拘捕。
黄兴一惊,心想:“难道有谭人凤在内?”又想:“郭人漳首鼠两端,或许明着许我以枪械,暗中却派兵捕了谭兄以邀功劳,既然如此,敢死队二百多人枪弹齐全,我便带了他们杀过境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于是带了二百多敢死队人马,从芒街越过边境,向钦州方向杀去。
谭人凤在巡捕房里大叫大嚷,哪肯承认是日本人,法国巡捕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弄清楚了谭人凤是曾流亡日本的中国革命党,就请芒街的华侨写了一份保书,然后遣送他出境,。谭人凤被他们带到海防,强行送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徒呼奈何。这时黄兴已带人杀过边境,进入广西之地了
黄兴带着二百人马杀过边境,列队而行,扯起青天白日旗,迎风招展,又吹起洋号,以壮声势,沿途遍贴告示,以中华革命军南军总司令的名义宣布讨满灭清。
这一日黄兴的人马走到一处叫小峰的地方,这儿驻有郭人漳的两营防兵。防兵们听见号声嘹亮,以为是郭人漳来视察军情,两名管带于是将各哨官、队官集合起来,列队出营向号声起处迎了过来。黄兴的人马见清兵列队而出,举枪便打,当场打死五人,另有二十多人不明所以,吓得跪倒举手投降。混乱之中,却有三个哨官乘乱逃走了。
逃走的哨官飞奔入营,带了两营六百多人倾巢而出,向黄兴的义军杀了过来。黄兴指挥义军还击,但清兵人多,一阵猛冲,义军支持不住,向后败退。黄兴情急下,将义军分为三路,一路向南侧的山地退却,一路隐藏在半路的庄稼地里,最后一路却绕向清军的后侧。
清兵怒气冲冲杀向南侧的山地,义军伏于山梁上阻击,但驳壳枪难以及远,火力不猛,清兵见状,索性端枪硬向山梁冲锋,忽然背后枪声大作,兵士中弹纷纷倒地。清兵大惊,急忙又从山坡上赶了下来,回攻背后的义军,义军向后急退,清兵追到一片庄稼地边,埋伏其内的义军冲了出来,举枪猛打。山梁上的义军这时也冲了下来,清兵三面受敌,也不知义军人数有多少,只吓得惊恐失色,争相溃逃。两营人马连死带伤,最后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狼狈逃回钦州,见郭人漳报告情况。
郭人漳急急派人往小峰一带侦缉情况,得知是黄兴带人灭了自己的两营人马,顺带抢走了营内贮存的枪械弹药。郭人漳大怒,咬牙恨道:“好你个黄克强,我许你接济枪械,你倒先率人灭我的防营,看来革命党皆是该杀的狂徒!”于是点起驻于钦州的三营防兵,亲自带了,欲半路截住黄兴报仇。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2 13:12:48
黄兴的义军在小峰大获全胜,又缴获了不少枪械子弹,军心大振。黄兴便领了军伍继续向钦州进发,与郭人漳的防营兵相遇于马笃山。义军先到山下,黄兴便领军上山布防。
郭人漳报仇心切,于山下设立指挥部,命三营清兵全部出击,仰攻山上。一千多名清兵端着枪,攀山爬崖,攻了上来。义军居高临下,枪弹如雨射下。清兵连攻三次,义军将清兵连着击退三次。
郭人漳狂怒,命手下最骁勇的龙管带督军,只许进不许退,务要拿下山头。龙管带满脸连茬胡子,凶悍异常,一手持驳壳枪,一手高举马刀,催军急进,渐渐逼近山上。黄兴见清兵这次改变了蜂拥而上的攻法,却将兵力分散开来,漫山遍野,义军的防守阵地难以发挥作用。当下从阵地上又抽出一半兵力,绕道下山直扑郭人漳的指挥部。
郭人漳兵力全出,志在必得要攻下山头,指挥部周围只有二十多人负责警戒,百十名义军攻来,那能抵挡得住,郭人漳仓促下骑马就跑,指挥部的其他人也落荒而走,逃向钦州城。这一半义军便从这边的山脚上山,夹攻山上的清兵。龙管带猛然间见前后都是义军的人马,自己两面受敌,心慌意乱下被义军击成重伤。众清兵群龙无首,发一声喊,乱纷纷越山跳涧逃命,义军大胜,欢声遍野。
马笃山之役,打死清兵二百余人,缴获快枪四百余枝,子弹十万发以上。黄兴因此役而威名大震,率军所经之处,乡民、游勇纷纷来投,义军很快便扩充到了六百余人。
郭人漳大败后逃回钦州,与钦廉道王瑚一起向广州求救。
这时周馥已经告老还乡了,总督一职由张人骏暂署。张人骏见革命党厉害,忙从广东抽调了一万五千兵力往攻黄兴,又电令广西巡抚张鸣岐也派兵助攻,张鸣岐原为岑春煊的幕僚,因岑的举荐,由道员做起,飞快升迁,零七年做到了广西巡抚的高位。接张人骏电令后,张鸣岐遂派五千清兵开往钦州一带,围堵黄兴。
两万多清兵东西合围过来,黄兴却是毅然不惧,在强敌之间穿梭来去,四处转战。
孙文在新加坡,听得黄兴带兵攻入钦州一带,威猛善战,打得郭人漳大败而逃,不禁振奋异常,想着或可乘此锐气,一举攻克南宁,割据广西,孙文便激动不已。这时汪精卫已应邀为新加坡的革命报纸《中兴日报》作主笔,田桐在新加坡《中兴日报》当记者,孙文当即往《中兴日报》社的楼上,对汪精卫、田桐说:“黄克强真是一员猛将,革命党的英雄!”
汪、田均对黄兴表示佩服,点头说:“我党有黄克强,实乃革命的幸事。”
孙中山站在二楼的窗口,远望北方,心驰神往,汪精卫、田桐陪伺于旁,讲论广西的战事。这时忽见楼下一华装美女与一中年妇人携行,径向报社走来。汪精卫大惊,忙离开窗口,向田桐说:“这两人是来找我的,你快快下楼,告诉他们我不在报社。”
田桐满脸诧异,问:“为什么,有什么事情,这么害怕?”
汪精卫说:“别问为什么,照我的话做就是。” 说着将田桐硬推下楼。
美女与妇人进了报社的大门,田桐迎了上去问候。那美女张口就说:“我们要见汪精卫汪先生。”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2 13:13:25
田桐忙说:“汪先生有事出门了,两位女士有什么话就对我讲。”
美女一听,失望中一脸幽怨。那妇人急忙说:“那孙文孙先生是否在报社,我们想见见他。”
田桐问:“两位见孙先生有什么事?”
那美女说:“我们是槟榔屿来的,见孙先生自然是给同盟会捐款。”
田桐一怔,随即安排两女在会客室坐下,自己上楼去将事情说给孙文。孙文沉吟着说:“槟榔屿的何人找我,待我下去看看。”
汪精卫急道:“先生,那是陈璧君母女两个,你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孙文大笑起来,说:“我明白了,明白了。但回避总不是办法,何况人家是来捐款的,走吧,与我一起去见她们。”
孙文当晚即在晚晴园设宴招待陈璧君母女,命汪精卫等作陪。陈璧君满心欢喜、言笑晏晏,不断找机会和汪精卫说话。汪精卫神态扭捏尴尬,又不能失礼不答,只得勉强应付。陈璧君的情绪却不因他的冷淡而稍有减弱,只要能看见汪精卫,她就高兴万分了。
自马笃山大战之后,黄兴的消息渐渐的越来越少,将近两个月过去了,黄兴终于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孙文着急起来,到处打听黄兴的音讯,又发电给河内向胡汉民询问,但包括胡汉民在内,无人知道黄兴的情况。
忽有一天从香港方面传来消息,说黄兴战死于钦廉的山野之中,整个义军也全被打散了。
孙文当时正在晚晴园与新加坡的同盟分会负责人张永福下棋,噩耗传来,孙文举棋子的手猛然间就在半空僵住,棋子“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孙文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便大声再问,带消息回来的会员就又说了一遍。孙文满脸惊愕,随即眼泪夺眶而出。
张永福急叫“总理”,孙文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一动也不动坐在那儿,眼中泪如泉涌。
张永福大惊,忙派人去寻汪精卫、田桐来劝孙文,汪、田得讯,飞一样赶来,孙文看见他俩,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悲痛无比。
汪、田忙说:“总理,这消息未经验证,难辨真假,想黄克强吉人天相,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孙文抹泪说:“黄兴是个血性汉子,不战到最后一刻,不轻言撤退,这消息恐怕不会假的!”
汪、田说:“黄克强是我党的翘楚,他若阵亡,满清能不大肆张扬?如今没有一点正面消息,可见黄兴绝对没死。”
孙文想了想,觉汪、田说得有理,但心中究竟放心不下,就说:“你等快给胡汉民发电,命他派人到边境一带打听黄兴的消息,义军若被打散,必有越境逃往安南的人,他们一定知道克强存亡的确信。”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2 13:14:29
汪、田二人点头,急发电给胡汉民。
胡汉民接电后也大惊失色,忙派出人手,到广西边境一带四处寻找失散的义军,以便探问黄兴的消息,可找来找去,一无所获。孙文催问的电报不断发来,胡汉民不敢说没找见,只说派出的人手还未回来,请孙文不要着急。
一直到了零八年的四月份,胡汉民想着黄兴可能凶多吉少了,因为围攻义军的清兵已陆续开始退回原驻防地,钦廉一带平静如斯,党人活动的痕迹全无。
就在这时候,猛然传来黄明堂的消息,说他带兵杀入了广西河口,得降兵数百,已在河口镇建立了政权。接着黄明堂派人来了,向胡汉民催要饷银。
原来黄兴与郭人漳在马笃山大战之后,西南一带人心惶惶,风声鹤泣,黄明堂趁机带镇南关退下来的兵力出了燕子山,从安南的老街过了红河,杀入云南的河口。河口边境驻有巡防营三百余人,同日宣布反正,两军汇合,杀入镇里。镇子里的警察也起义了,杀了警察局长,挂起了青天白日旗,黄明堂得枪千余杆,子弹几十万发,义军士气大振。
河口镇外有清兵的四个炮台,防务所督办王振邦率了五六百清兵守着,拒不投降。黄明堂大怒下挥军攻打,炮台上的清兵皆欲投降,无心防守。王振邦心中害怕,惶急无策下派人到安南一侧向法国人借兵。法国人听说借兵打革命党,摇头不借。王振邦无奈,强自约束清兵,苦守炮台。黄明堂见状攻打愈急。台上的清兵守备与革命党有旧,见苦守无益,便带兵扭住王振邦,宣布投降。黄明堂吩咐杀了王振邦,挂人头于河口桥头示众。
这时投降的清兵已经上千,枪弹充足。河口镇的商民百姓都放鞭炮为革命党庆祝胜利,黄明堂大喜下,召集管带以上军官开会,说:“今日枪弹充足,士气旺盛,大可放手一搏!”于是分兵三路,自带旧部二百多人为一路坐镇河口,将一千降兵分成两路,令助手王和顺、关仁甫各领一路出发攻打蒙自及蛮耗两处地方。
第四十八章窘困落寞里,巨资来似梦
王和顺、关仁甫得令即欲领兵出发,降兵们却吵吵嚷嚷不肯走,说:“我等为满清当兵时,官长老是克扣我们的饷银,致使我等衣食艰难,如今投降了革命党,难道饷银不发就命我们去打仗?”
原来这一带的清兵每月有三两银子的军饷,但军官们层层剥皮,到了兵士手中,实际能得的只有四元钱。四元钱连维持伙食也嫌不够,军官就鼓励兵士们打工赚钱。当时法国人在河口修筑滇越铁路,清兵于是在军官的牵线下,纷纷去替洋人修路。有些兵士谋不到修路的差事,只好去附近的山上打柴,挑往河口街上换钱,只是在上边检查时,大家方集中于营内排队演操,做做样子。
黄明堂见众兵索要饷银,就派人赴河内找胡汉民要钱。胡汉民掏空口袋,只有三千元,就将这些钱全给了黄明堂,请他凑合先用,自己又向孙文发电告急。孙文也没有钱,便派汪精卫到荷属东印度一带去筹款。
三千元到了河口,每名降兵都分得了部分饷银,于是欢声雷动,大家有了钱,就听话了。黄明堂发了进军的命令,两路人马在王和顺、关仁甫的带领下,士气高涨,分别开往蒙自和蛮耗。
两路降兵组成的义军推进顺利,一路上很少遇到阻拦。凡遇有驻兵之处,义军中的降兵官长就去劝降,大讲革命党的好处。清兵们听说革命党讲信用,发饷及时,十分高兴,劝降的话一说便成,大家闹哄哄的都来归顺。义军迅速扩大到了三千多人,但此刻黄明堂却无钱发响了,只得急催胡汉民。胡汉民手头无钱,团团乱转。汪精卫还在去东印度的路上,孙文急切间搞不到钱,徒呼奈何!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3 13:06:19
饷银不能及时发放,降兵们也就不大听话了,磨磨蹭蹭不肯朝前再走。王和顺、关仁甫两个百般鼓动劝说无效,只好一齐向黄明堂告急。
此时云贵总督锡良集结了两万精兵,以白金柱为总指挥,自北而南开了过来,阻拦义军。义军得知消息,降兵们马上就不肯前行了,吵闹着说:“清兵人多,我们必败无疑,须得快快后退。”关仁甫王和顺无奈,领兵又退向河口。锡良的两万精兵缓缓南下,向河口压来。黄明堂急得跺脚拍桌子,一个劲派人催促胡汉民快想办法。
胡汉民是一介书生,心如火焚却想不出办法,只愁得长吁短叹,正自烦恼不堪,忽然机关的门役跑了进来,报称黄克强到了。胡汉民一下子跳了起来,惊喜交集,抬脚就奔向屋外。却见黄兴大摇大摆进了机关的院子,脸上虽颇有憔悴痕迹,但仍气昂昂,威猛如虎。
胡汉民大叫道:“黄兄,黄兄,你原来没有死,好极了。”
黄兴哈哈笑道:“满清未灭,民国未成,我怎能随便就死。”
原来黄兴自马笃山一战后,又打了几个胜仗,但清兵越来越多,四面围了过来。黄兴带着义军在清兵的缝隙中穿插来去,伺机消灭小股的敌人,以此办法给自己补充弹药给养,这样坚持了将近两月的时间,清兵千人以下的小股兵力不敢出动,凡搜捕围攻动辄以两三千人为伍。长期的作战,黄兴所部义军也从六百多人降到了二百多人,看看弹药的补充越来越难,人员伤亡剧增,黄兴便将队伍带到了安南一侧的边境上进行休整,安顿好了有关事宜,自己就赶来河内,找胡汉民讨要弹药粮饷。
胡汉民此刻却是山穷水尽了,无粮无饷,只是诉苦不迭。
黄兴长叹,意甚遗憾。
胡汉民就要立刻给孙文发电,报告黄兴的消息,同时告以河口之危,意欲请黄兴赶往河口主持大局。
黄兴听胡汉民讲了河口的情况,神色不虞,摇头说:“那儿俱为降兵,难以指挥。况且我与黄明堂、王和顺等人并不熟悉,去了也于事无补。”
胡汉民却不管这些,径自就向孙文发了电报,请孙文电令黄兴赴河口指挥。
孙文接电,得知黄兴无恙生还,喜不自胜,立刻回电,委黄兴为“云南革命军总司令”,命其节制河口起义各部,北上抗击清兵。
黄兴见了电令,摇头不语。胡汉民则频频催促他尽快到河口主持。黄兴叹了口气,当下只得重振精神,持令北上,赶赴河口。
黄兴过境到了河口,见镇外镇里的义军多散漫疲顽,无拘无束,于营门外溜达嬉闹,毫无战心。黄兴气恼,直入镇中黄明堂的总指挥部,出示孙文电令,命黄明堂约束各军,准备北上迎敌。
黄明堂却推托说粮食不够,兵饷不足,难以进军。黄兴百般晓谕,黄明堂怏怏不睬。
黄兴焦躁起来,便要亲自带兵北上迎敌。黄明堂满口答应,却只拨给他一百名降兵,还好这一百人枪械齐全,弹药充足。黄兴当即集合起这一百人,动员激励,然后发号施令,领了众人径出镇子,向北进发。
向北行了约莫一华里远近,众兵一齐向天鸣枪。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3 13:07:26
黄兴愕然回头,问道:“何事鸣枪?”
众兵说:“太累了,走不动了。”于是乱哄哄怀抱长枪,坐于路畔歇息。
黄兴急忙回身拉他们起身,苦口婆心劝慰,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人都劝了起来,大家却直立不动,黄兴便推他们前行,这样又走了半里路远近,众兵纷纷逃散,越阡渡陌,一霎时跑得只剩下了黄兴一人。
黄兴仰天长叹,心苦声酸,叹声呜咽,叹罢一个人呆呆的站了半天,终于咬咬牙,又回镇子里找王和顺商量。王和顺一个劲摇头,说:“兵少饷无,难啊!”
黄兴怒极,心想:“我手头无一兵一卒,他们便无人听我指挥。”大怒下抬脚离开河口,渡红河到了安南老街,欲折而西行,将随自己转战了几个月的那二百多志士带来河口参战。哪知刚到老街,法国巡捕便抓住了他,说:“好啊,又是一个日本探子。”
黄兴被带到巡捕房审问时,大叫冤枉。巡捕说:“看你体貌特征,肯定练过柔道,你还想抵赖,不肯承认是日本人吗?”
黄兴大怒起身,吼道:“我是中国革命党人黄兴!”
巡捕大惊,他们都听过黄兴的大名,今见抓了他进来,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忙发电请示安南总督,总督命将黄兴礼送出境,巡捕们于是带了黄兴到海防,问明黄兴愿去新加坡,就代他买了去新加坡的船票,然后强行送他上了轮船。
黄兴新加坡上岸,面见孙文后极言会党游勇不可用,说:“若要革命成功,非训练革命武装不可,会党游勇不识大体,靠他们决然难成大事。”孙文却说:“会党性质我固知之,其思想行事自不如正式军队,然清军的官佐多顽固持重,难以说其反正,会党却极容易发难起事。”黄兴摇头叹息不已。孙文说:“黄兄啊,诸役虽败,然影响不小,一切的失败,都是将来成功的种子,请勿气馁。”
这时有会员从日本来,称同盟会总部形同虚设,无人理事,会中人各行其是,情况堪忧。孙文冷笑,掉头不顾。黄兴却心急火燎,怕同盟会就此一蹶不振,欲到日本整顿会务,禀明孙文后,即刻乘了去日本的客轮,从横滨上岸,赶往东京。
黄兴走后不久,大队清兵逼近了河口,黄明堂手下的众降兵见清兵势大,内心惶惶,有些人就又带枪投降了清兵。黄明堂苦战多日不支,率领六百余人退入了安南境内。法国兵将黄明堂的人马全部缴了械,欲遣送出境。问他们:“愿去哪里?”
众人听说孙文在新加坡,便一致要求去新加坡。法方即派人随客轮送他们到了新加坡,众人上了岸,吵吵嚷嚷闹着向孙文讨饭吃。六百余人的生活住宿不是个小问题,此刻孙文身无分文,急得要死。当地的同盟会员竭尽所能,筹措了两千元交给孙文,但不长时间,两千元便用去了一半,这样坐吃山空可怎么办呢?
恰好此刻汪精卫从东印度筹款回来了,带回了一万五千元。孙文凝眉细想,最后命会员陈楚南以此笔资金,创办了一个石料场,取名“中兴石山”,安排河口来的六百余人进去做工,以解决生活问题。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3 13:09:26
黄兴风尘仆仆从南洋赶到日本东京,一脚跨进《民报》社的门户,与正欲出门的章太炎打了个照面。章太炎猛然见黄兴来了,上前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服,大笑呵呵,说:“黄大英雄回来了,好啊,好啊!《民报》快揭不开锅了,你管不管?”
黄兴拿开章太炎的手,一屁股坐在章太炎的床上,说:“钱都用到起义上了,没有钱了。”此时陶成章、汪东都在报社内,就与黄兴相见,互致问候。
章太炎一旁冷笑道:“你们搞的那些也叫什么起义,小打小闹却劳师动众,枉费钱财人命,岂能成功!”
黄兴说:“章兄,别说气话了,会中情况如何?”
章太炎一脸戚容,连连摇头说:“不堪提起呀!张继宣传社会主义,让日本人赶到欧洲去了。”
黄兴一惊:“日本人要抓张继,他跑了?”
章太炎继续说:“宋教仁穷困潦倒,郁郁不欢,酒醉之后便卧地狂歌;张百祥、焦达锋他们倒是活跃得很,到处联络人,不过他们成立了一个共进会,与本会分道扬镳了;刘师培他们回国了;至于我,唉,百无聊赖,意兴阑珊,一切皆空,就只等机会请高僧剃度,遁入佛门。这几期的《民报》大多赖皇帝帮忙。人心散了,同盟会看来也快倒台了。”
黄兴“嚯”的站了起来,大声说:“章兄,你也消极过火了。我这次赶来东京,就是要将同盟会的人心重新振作起来,你是会中重要人物,决不可徒呈书生意气!”
陶成章这时插话说:“黄兄言之有理,如今的问题是如何重振同盟会,我会人员遍布十八个行省,会员众多、人才济济,而总会萎靡不振,难以担负领导革命的重责。”
章太炎说:“克强重振同盟会,我自然支持。但这件事你必须先找刘揆一,将情况弄清楚了,再谈振兴不迟。”
黄兴便出了《民报》社,往找刘揆一。刘揆一的寓所却大门紧锁,人不知去了哪儿,黄兴又折而西行,往找宋教仁。宋教仁却避而不见,顺小巷疾走,躲到别处去了。黄兴无法,又去找焦达锋。
在共进会常聚会的华群社里,焦达锋与张百祥、吴玉章、刘公、居正、孙武等人团团而坐,正在开会,商量以中华山,兴汉水、光复堂、报国香的名号,将两湖四川的会党人物吸纳上山,然后烧香结盟,同心反满,又商量以十八星旗为国旗,表示十八省男儿的铁血主义,正议得高兴,黄兴敲门入内,众人一愣,面有尴尬之色。
焦达锋忙起身,引黄兴到了外面,笑着说:“黄兄又来东京了?你要找兄弟我?”
黄兴气哼哼问:“这是你们的共进会吗,为何立异?”
焦达锋笑道:“非敢立异,但同盟会干事慢慢腾腾,我等性急,等不及了,所以才成立共进会,要在长江流域联络力量反满。”
黄兴怒道:“如此乱立山头,将来革命成功了,大家听谁的,听同盟会的还是听你共进会的?”
焦达锋不服气,说:“黄兄比我还性急。如今兵未起,事未成,将来的事那可逆料。如他日同盟会兵盛势大,自然是听同盟会的,但若我共进会做了反满的主力,功大望高,那时当然要听共进会的。”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14:45
黄兴默然。焦达锋却又安慰黄兴,说都是为了革命,何分彼此。黄兴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只得走开。
到了晚上,刘揆一回寓了。黄兴是晚就宿于刘揆一的寓所,问他会中详细情况。刘揆一见到黄兴,如释重负,两人连床,便把会中这一段事情全说给黄兴听。
宋教仁自孙文宣布纪律,不许他与章太炎干预军事后,情绪低落愤激,又因去东北联系马贼,花费不小,所以困顿非常。偶有会员刘师培等人召其小饮,则不醉不休,醉后即大骂:“不杀孙文、黄兴两个奸贼,革命断难成功!”
刘师培深以为然,也骂道:“孙文为大奸大恶,黄兴为助纣为虐的愚氓,有此二人,同盟会只好分崩离析。”
后日本人为夺我东北“间岛”,大肆制造舆论,宋教仁因去过东北,对间岛的位置确知,又在东京的图书馆查阅资料,写成《间岛问题》一书。其中大量引用日方、韩方的资料,证明“间岛”为中国领土。后来,日本派伊藤博文赴北京谈判间岛问题,宋教仁便欲将书稿寄回国内,以助中方谈判。日方却派人劝说宋教仁,说:“满清是你们的敌人,何故以书相助仇敌?不如将此稿高价卖给日本政府,如何?”
宋教仁坚决拒绝,将书稿寄给了当时兼任外交部尚书的袁世凯。袁世凯对此书极是赞许,忙给宋教仁汇来了润笔千元,又发电请其归国参与谈判,许诺可荐其在朝为官。
宋教仁苦笑说:“我系通缉有案的人,有国难归,袁公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宋教仁得了袁世凯给的一千元,除还旧欠,还有剩余,便请经常来往的朋友喝酒。朋友之中有人对其收受袁世凯的钱款不满,又听说袁欲荐他做官,便讽刺说:“闻听宋兄写书被袁世凯欣赏,又给钱、又荐你回国做官,他日我等回国革命,若被你拿获,还盼你用刑时手下留情。”
宋教仁怒道:“我写书乃是为了中国的一块土,岂是用此书来谋求做官,但此意又向谁去诉说!”因而大哭,将剩余的钱款全部散给贫困的学生。
宋教仁散完了钱,又穷得叮当响了,便找到章太炎,要求为《民报》打工。
章太炎说:“《民报》没钱,打工也是义务的,不给报酬。”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15:50
第四十九章兄弟阋墙如仇雠
刘师培后来回国给端方当幕僚去了,这以后,章太炎和陶成章就越来越密切了,两人整天来往,谈历史、谈革命,乐在其中,有时宋教仁也加入他们的谈论,对孙文只注重经营两广大是不满,主张应将起义之地放在长江沿岸。陶成章也赞成以长江中下游为起事重点,但他似乎对暗杀的兴趣更大。
有一次,光复会旧人鲁迅、许寿堂来见陶成章谈天,章太炎也在坐。几个人谈起了革命灭满的事,章太炎大骂孙文,说:“用钱收买几百会党,在边陲之地捣乱一番,就叫做起义,欲以此法灭满,无异痴人说梦。”
当时两广一带的起义刚刚失败,东京本部众人的情绪都不大好,或埋怨指责,或谩骂抨击,不一而足,章太炎是骂得比较激烈的一个。
鲁迅却笑问陶成章:“皇帝,你有何法可以灭满?”
陶成章笑了笑,然后咬着牙,恶狠狠的说:“老子有一天有了钱,便花巨资在北京开一家最豪华的妓院。满清的权贵都是醉生梦死之徒,老子便招他们来嫖,然后弄来炸药,,将这些混蛋一齐炸死!”
众人哄然大笑。
陶成章咬牙又说:“或者在宴席上下毒,引权贵们赴宴,将他们一网打尽!”
章太炎笑道:“陶强盗啊陶强盗,你若当了皇帝,人人心惊胆颤,大家就都活不成了。”
陶成章也笑道:“所以我只能当强盗,当不了皇帝。”
陶成章的优点是坚忍不拔,艰苦卓绝,为了革命,他的衣食简朴到了苛刻的程度,而其耐力、忍性也非常人所能及。庚子年间,京津之间义和团遍地而起,打着“保清灭洋”的大旗,陶成章却在家乡会稽宣称说:“妖后祸国,我欲趁乱、效骆宾王讨武则天,入京手刃慈禧!”
于是潜行京师,欲寻隙刺杀慈禧,被清廷察觉后,陶成章出京急走,忍饥忍渴步行七昼夜,横穿三省一千多里路程,由北京赶到上海、闯进蔡元培的“爱国女校”时,人已将成饿殍,几已不复人形。一九零三年,为联络浙江的会党反满,陶成章与朋友魏兰徒步穿梭于浙江富阳、桐庐、金华、杭州等地。陶成章脚穿草鞋,腰束麻绳,身背《革命军》《猛回头》等书,日行百里,上山入寨,与会党人物见面,宣传反满革命,曾四过家门而不入。魏兰劝其回家一探,陶成章喟然叹道:“一入家门,难免为亲情牵累,就难以复出了。幸喜老父身体尚健,家中诸事无忧,我可以安心反满了。”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16:35
经过陶成章魏兰的努力,过去浙江境内互不统属的白布会、双龙会、伏虎会、平阳党、私贩党等会党连成了一气,皆愿反满革命。陶成章与魏兰商议,在浙南云和县创办“云和中学”,专门用以培训会党骨干分子。黄兴筹划“长沙起义”时,陶成章召集会党各头领开会,将会党力量分为三路,约定长沙事起,金华的会党北向攻取杭州,衢州的会党出江西以应长沙,严州的会党由安徽而出,攻占南京。会党人物血脉贲涨、磨拳擦掌,静候十月间万寿节时长沙的消息,哪知到了万寿节,长沙方面却一无动静,耐心再等,又等了十多天,长沙方面还是没有消息。坐镇杭州的陶成章急得坐不住了,赶到上海问讯,这才知长沙已经事败。陶成章长叹下,只好吩咐会党们取消计划,徐图再举。
长沙失败,蔡元培、章太炎、陶成章、龚宝拴四人就商量,在上海成立了“光复会”。当时章太炎还在狱中,蔡元培一介书生,光复会联络会党等事实际上多由陶成章主持,后来蔡元培、章太炎、陶成章等都入了同盟会,徐锡麟、秋瑾就义后,光复会的活动就完全停止了。
如今《民报》虽名义上是章太炎任总编兼发行人,实际却是陶成章主持着一切,章太炎思想颓废消极,说他看透了革命、厌倦了红尘,只想学佛。陶成章虽然情绪愤激,但革命之念却是极强,将《民报》也办得甚有起色。
刘揆一将这一段的情况简略叙述完,然后对黄兴说:“如今共进会设了华群社,常常组织留学生聚会,讨论时事,吸引人才,风头甚利。我会什么活动也没有,人心就渐渐散了。”
黄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决绝说道:“我们也搞个聚拢留学生的场所,便叫‘勤学舍’,也搞些活动,把同盟会的旗帜再扬起来。”
刘揆一说:“没有钱怎么搞?会中一点活动的经费也没有了。”
黄兴说:“这你不管,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黄兴没过几天便通过宫崎找到了一个放高利贷的日本人,借了一笔资金,在小石川区的水道町就把“勤学舍”办了起来。这是个俱乐部性质的机构,有许多书报可以浏览,还常常组织辩论会和演讲会,倒也吸引了不少学生,渐渐的,同盟会本部又开始泛出生机。
宋教仁听说黄兴借高利贷振兴同盟会,心中也有些感动,经刘揆一、章太炎等居中说和,对黄兴的敌意渐消,也开始为会中事务操心奔波起来。黄兴见本部有振作之象,心中高兴。章太炎却问:“勤学舍倒是起来了,《民报》怎么办?一点经费也没有了,你管不管?”
黄兴苦笑连连,说:“你要整死我呀。先凑合着吧,容我下来再想办法。”
陶成章说:“别难为克强了,不如我去南洋走一趟,面见总理讨要办报的经费。”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17:50
章太炎说:“哼哼,孙文对《民报》大有成见,你又不是他的心腹,你能要来经费!”
陶成章说:“事在人为,我未必就要不到,且先看看我的本事如何。”于是借了些路费,背着行囊,乘了船,直赴新加坡来见孙文。
陶成章风尘仆仆在新加坡港口上岸,步行到晚晴园,见过了孙文,便要求给《民报》拨款三千元,作为经费,同时信心百倍说道:“我欲策动江浙一带会党起义,若有五万元作经费,即可将江浙会党编练成十路光复军,江浙扼长江要冲,如一鼓而下,势必天下震动,动摇满清人心根本。还盼总理予以支持。”
孙文皱眉说:“现在南洋经济恐慌,筹款极难,我驻此地,亦自顾不暇,两广几次起义的后事都未能料理清楚,你要的款子,势难办到。”
陶成章见孙文一说到钱,便脸显难色,当下心中不喜,说:“《民报》不到山穷水尽,我也不会来寻总理,同盟会赖《民报》为喉舌,既报纸无法维持,总理自应为之设法。”
孙文苦笑起来,说:“你把我当成了富翁,口袋里装满钱,就等着大家来要,是不是?实话对你说吧,我如今身上是一百元钱也没有。”
陶成章冷笑道:“我不信能筹几十万款子搞起义的孙总理,会连一百元也没有,或许其他同志信,我却是不信。”
孙文怒道:“不信你来看!”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掷在桌上,除一些个人用品外,散散落落有些零钞,数额都不大。孙文又将手表也抹了下来,连零钞一起推给陶成章,说:“就这些东西,全部给你,手表你也可以变卖了。”
陶成章别转了头,一脸不屑,孙文说:“你想怎样?”
陶成章说:“《民报》的经费拿不到手,江浙起义的经费没有着落,我是不会离开南洋的。”
孙文气得脸上变色,两人便吵了起来,各不相让。胡汉民此刻正在新加坡向孙文述职,见两人全动了怒,忙居间相劝调解,却哪个也劝不下。孙文这时拂袖而起,指着陶成章说:“你以为筹款就是那么容易吗,你自己去试试!《民报》的经费,江浙起事的花销,你若能轻易筹得,又何必来找我要钱。”
陶成章倔强异常,哪肯退让,便说:“你开介绍信,我就去筹款,什么难事我陶成章没有经历过,越是难事我越是不惧!”
孙文当即命胡汉民开了介绍信。陶成章拿了介绍信,唬着脸,向孙文胡汉民一抱拳,便大步出了晚晴园,第一站就赴槟榔屿筹款。
槟榔屿同盟分会的负责人吴世荣听说陶成章意欲筹款,摇头不予支持,说:“筹款的事,须得总理孙先生亲自派人来方可,同盟会的人这么多,随便来个人就要筹款,那怎么行,这不合同盟会的章程。”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18:48
章太炎说:“哼哼,孙文对《民报》大有成见,你又不是他的心腹,你能要来经费!”
陶成章说:“事在人为,我未必就要不到,且先看看我的本事如何。”于是借了些路费,背着行囊,乘了船,直赴新加坡来见孙文。
陶成章风尘仆仆在新加坡港口上岸,步行到晚晴园,见过了孙文,便要求给《民报》拨款三千元,作为经费,同时信心百倍说道:“我欲策动江浙一带会党起义,若有五万元作经费,即可将江浙会党编练成十路光复军,江浙扼长江要冲,如一鼓而下,势必天下震动,动摇满清人心根本。还盼总理予以支持。”
孙文皱眉说:“现在南洋经济恐慌,筹款极难,我驻此地,亦自顾不暇,两广几次起义的后事都未能料理清楚,你要的款子,势难办到。”
陶成章见孙文一说到钱,便脸显难色,当下心中不喜,说:“《民报》不到山穷水尽,我也不会来寻总理,同盟会赖《民报》为喉舌,既报纸无法维持,总理自应为之设法。”
孙文苦笑起来,说:“你把我当成了富翁,口袋里装满钱,就等着大家来要,是不是?实话对你说吧,我如今身上是一百元钱也没有。”
陶成章冷笑道:“我不信能筹几十万款子搞起义的孙总理,会连一百元也没有,或许其他同志信,我却是不信。”
孙文怒道:“不信你来看!”说着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掷在桌上,除一些个人用品外,散散落落有些零钞,数额都不大。孙文又将手表也抹了下来,连零钞一起推给陶成章,说:“就这些东西,全部给你,手表你也可以变卖了。”
陶成章别转了头,一脸不屑,孙文说:“你想怎样?”
陶成章说:“《民报》的经费拿不到手,江浙起义的经费没有着落,我是不会离开南洋的。”
孙文气得脸上变色,两人便吵了起来,各不相让。胡汉民此刻正在新加坡向孙文述职,见两人全动了怒,忙居间相劝调解,却哪个也劝不下。孙文这时拂袖而起,指着陶成章说:“你以为筹款就是那么容易吗,你自己去试试!《民报》的经费,江浙起事的花销,你若能轻易筹得,又何必来找我要钱。”
陶成章倔强异常,哪肯退让,便说:“你开介绍信,我就去筹款,什么难事我陶成章没有经历过,越是难事我越是不惧!”
孙文当即命胡汉民开了介绍信。陶成章拿了介绍信,唬着脸,向孙文胡汉民一抱拳,便大步出了晚晴园,第一站就赴槟榔屿筹款。
槟榔屿同盟分会的负责人吴世荣听说陶成章意欲筹款,摇头不予支持,说:“筹款的事,须得总理孙先生亲自派人来方可,同盟会的人这么多,随便来个人就要筹款,那怎么行,这不合同盟会的章程。”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9-24 21:23:18
陶成章大怒,手持介绍信与吴世荣力争,亏得其他同志调解,吴方允了陶成章筹款,但不为他开筹款大会,仅邀请了三四个人作一筹款说明,这几人口头答应了三百元钱的赞助,如此而已。陶成章气哼哼又到了坝罗、勿里洞、吧城等处,辗转于南洋各地,却处处筹款不顺,名义上筹了三千多元,到手的只有五百挂零,陶成章分析各埠所见情形,仔细推敲了一番原因,恨道:“定是孙文背后捣鬼,不许各分会支持于我。”心中怒了起来,恨意难平,便想:“吴世荣说同盟会有章程,不能支持我筹款,我又何必非要借用同盟会这三个字。”当时心中满是怨恨,就想着打出光复会的旗号来。
这一日,陶成章疲累已极,踉踉跄跄下了船,踏上爪哇槟港,当地同盟会人李燮和、许雪秋、李天邻、时功壁等前来迎他,接他到了下脚之处,殷勤接待。陶成章心中一暖,李燮和问起他一路行来筹款的情况,陶成章却又心中一酸,一个劲摇头,咬牙说道:“可恨孙文,为我处处设障,不容我筹款。他自己以起义为名,挥霍奢侈,却置《民报》的死活不管不顾,我欲策动江浙起义,他也不予支持,只把心思放在两广西南。我想孙文不倒,革命难以成功,须得宣布孙文之罪于天下,然后会内除名,你等可愿助我?”
李燮和最早入华兴会,后又入光复会,安庆起义失败后,遭清廷通缉,遂逃来南洋,以教书为生,对孙文只重两广忽略江浙也颇为不满,当下便表示支持陶成章。许雪秋本为新加坡富商,潮汕起义失败后,南洋的财产散尽,竭孙文请求资助不得,流落槟港以卖药为生,故也对孙文大为不满,李天邻、时功壁等也因别的事不喜孙文,遂齐声表示愿助陶成章,他们几个商量一番后,议定分头联络南洋的同志,共同倒孙。
当时光复会的旧人魏兰、龚宝拴等许多都在南洋教书,听说陶成章要组织反对孙文,就起而响应,声称愿意助他。陶成章感动不已,便说:“孙文欺世盗名,愚弄了无数的热血男儿、反满志士,至今尚有多数同志受其愚弄而不自知。孙文以革命为成名捷径,以革命为敛财手段,轻言发难,视同志性命犹如儿戏,我等须得将孙文的种种罪恶公之于天下,号召同志驱赶孙文出会,如此革命方有成功之望。”
李燮和等大声说:“不错。便请陶兄执笔,将孙文的罪状一条一条写了出来,然后请东京本部开会,赶孙文出会。”
陶成章胸臆间满是愤激,两眼冒火,脸凝寒霜,提起笔来,恨道:“孙文之罪罄竹难书,我这可从哪儿下笔呀!”正自沉吟思索,忽然李天邻飞一样从外面跑了进来,拍着手哈哈大笑,说:“好消息呀好消息,慈禧老妖精死了,光绪也死了!”
众人同时一震,急问:“怎么,这两个人一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