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3 10:43:24

回石头兄:李鸿章出访有随行记录,这段故事的梗概就出自随行记录里,当然只是个梗概。
    李鸿章出访欧美所受到的礼遇,是真有其事的,多种李鸿章的传记里都有关于出访情况的描述,据说截至目前在中国人中他受到的礼遇仍是最隆重的。
谢石头兄关注。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08:44

第六十二章中夜出门去,三步两徘徊

张振武吴兆麟欲下令遍请武昌工、商、学各界的名人以及咨议局各议员,共同商议推举都督的大事,蔡济民、李翊东等俱都支持。于是传令出来,义军兵士接令后,满大街小巷的跑着找人,最后,请到了一小部分工商学界的名人及大部分的议员,连咨议局的议长汤化龙也请到了会场。
汤化龙的名声在武汉是极大的,在速开国会情愿及保路运动中,多次演讲,慷慨激昂,曾让武汉三镇的市民感动不已,许多新军士兵也听过他的演讲,对他的学识风采颇为欣赏赞叹。如今汤化龙一进会议室,众人便鼓噪起来,说:“好啊。好啊,汤先生来了,请汤先生讲话,发表意见。”
汤化龙心下忐忑不安,摸不清深浅,哪敢随便讲话,低头忙找了个座位坐下。可众人一齐鼓噪,哗哗的鼓起掌来。汤化龙无奈站了起来,干咳几声,吞吞吐吐说道:“这个,这个,革命了,共和了,兄弟我决不敢反对,兄弟是很赞成成革命的。”说了这几句话,就不吭声了,复又坐下。
义军的代表们忙问:“下一步该怎么办,汤先生见多识广,务请不吝赐教,还是请你站起来大声说话,大家对你都是很敬仰的,你就不要害怕了。”
汤化龙无奈又站了起来,想了想,说:“下来当然是建立军政府,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做都督,然后对外宣告起义成功,对内需要安民,让市民商人勿惊,维持武昌的正常秩序。”
众人一听,这汤化龙讲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思路清晰,见解不凡,大家便鼓噪起来,喊道:“汤先生好大学问,便请汤先生做都督,勿得推辞!”
汤化龙急得双手乱摇,说:“这可不行,绝对不行!兄弟不能做都督。”
吴兆麟怒道:“怎么不行,你不想领导大家革命,还想给满清政府出力?”
汤化龙忙解释说:“这个这个,大家不要误会,兄弟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武昌刚刚光复,汉口、汉阳还都在清军手里,必须设法攻克,北京的朝廷也一定会派兵来打,所以这个都督必须是懂军事的人,兄弟我是个文人,对军事一窍不通,怎么能做都督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此刻却到哪儿去找一个既懂军事,又德高望重的人呢?黄兴黄克强到符合条件,可他此刻还在香港,吴禄贞也符合条件,可他此刻远在北京,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忽一小队义军打着十八星旗,兴高采烈由外面涌了进来,带头的党人马世忠大声喊道:“黎元洪黎公驾到,大家欢迎。”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09:48

众人一惊,随即大声鼓掌,说:“好极了,好极了,来得正好,都督一职非黎公莫属。”

黎元洪,字宋卿,湖北黄陂人,是湖北新军中仅次于张彪的第二号人物,位居混成协协统的高位,平素雅好与文人学士交往,为人宽厚,颇有开明之名,在新军及社会上口碑不错。昨夜兵起,黎元洪见形势无法控制,就换了便衣,携执事官王安澜跑到部下参谋刘文吉家躲了起来,天将亮时欲带携行囊出走,被巡查的党人马荣、汤其发等看见,因而阻之,要带他去见起义的总指挥吴兆麟。
黎元洪怒说:“我带兵以来,从未薄待你等,如今却为何为难于我?”
马荣、汤其发齐声说:“非敢为难黎公,只是想请黎公出来指挥起义。”
黎元洪面有难色。其执事官王安澜说:“党人居心叵测,协统务须拿定主意。”
马荣说:“有我等保护,黎公勿疑。”说着不容分说,拥了黎元洪就走,行往楚望台。楚望台的义军听说黎元洪亲至,一时精神大振,吹起军号列队而迎。此时吴兆麟已到咨议局开会去了,留熊秉坤在此指挥。
黎元洪便向熊秉坤说:“你们还是整队回营的好,我可向总督求情,向张彪求情,不加罪于大家,不然,他们带兵回来讨伐,你等却怎么办呢?”
熊秉坤说:“不怕,和他们打就是。即使不胜,也可退居湖南、四川。”
黎元洪摇头叹息,说:“那怎么行呢,粮饷缺乏,兵力单薄,怎能造反成功呢,你等慎宜三思,不可轻举。”
众义军士兵大叫说:“事已至此,我等即使肝脑涂地,也无悔无怨。如今意存观望的人多,黎公深孚众望,指挥有方,还请出来主持大局。”
王安澜在旁极力反对,不让黎元洪参与党人之事。众人大怒,欲杀王安澜,黎元洪以身护住王安澜,说:“你等不可擅杀,此事且从容商量。”
党人马世忠嚷道:“众代表都到咨议局开会去了,要商量就去哪儿。”
众人一齐说好。马世忠于是夺了一匹马给黎元洪乘坐,熊秉坤即调了一排兵士保护,邓玉麟又扛来了十八星旗,和马世忠等一同拥了黎元洪向咨议局而来。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0:58

黎元洪被众人欢呼着迎入会仪室,众义军代表及汤化龙等人便齐声请他做都督,黎元洪急得把头乱摇,说:“不做,不做,兄弟决不能做,拜托众位不要害我。”
众人再请,黎元洪仍不肯就范,义军代表焦躁起来,邓玉麟首先怒道:“我等拼死拼活将武昌打了下来,推你做都督,你竟敢不做,为什么不做?”
黎元洪哭丧着脸,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呀,造反的罪名太大了,那是要灭九族的呀,我奉劝各位还是各回各的营队,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兄弟我一定设法保全大家的性命,如此可好?”
吴兆麟、蔡济民等一齐说:“不行,这个都督非你来做不可!”
黎元洪扭着脖子,倔强异常,说:“坚决不做!”
众代表气坏了。李翊东怒气冲冲从稍远处挤了过来,“倏”的一声抽出马刀架在黎元洪的脖子上,喊道:“做不做?不做便一刀劈了你!”
黎元洪昂然直立,瞑目不答。
吴兆麟便说:“派人把黎都督保护起来,咱们先把军政府的其他官员推选出来,然后好好商量一下,再派兵光复汉口与汉阳。”
黎元洪被几名兵士押了出去。众人按照汤化龙的筹划,在都督之下设民政、军政两部,当下推了汤化龙为民政部长,推了孙武为军政部长、蒋翔武、张振武为副部长,时人称为首义三武,孙、蒋两人当时都不在,张振武当下暂摄军权。
这时胡瑛已被迎了出狱,到会亮相,大家当即推他做了民政序列的外交部长。各机构的人员推定之后,众人议定军政府之名为“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此后起义军皆自称民军。
会后汤化龙受大家之托,急急忙忙起草安民告示、对外通电,以黎元洪的名义宣布武昌独立,又以自己个人名义通电,号召各省咨议局同仁赞襄革命,共谋共和。张振武与吴兆林、蔡济民等则紧张的布置光复汉阳汉口的事。当日晚上及十二日凌晨,汉口、汉阳分别被党人詹大悲、王宪章率兵光复。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2:39

黄兴伤愈之后在香港组织了“东方暗杀团”,要杀广东的大员如张鸣岐、李准等人,以出心头的恶气,不久李准即被炸伤,此后张鸣岐、李准防范严密,难以下手。黄兴无奈下一方面等待机会一方面策划云南的起义。宋教仁、谭人凤数次来信以武汉举事迫在眉睫相催,但黄兴心障未除,均以种种理由拖延北上。但他策划的云南起义却因种种原因难以骤然发动,暗杀计划也实施困难,因此心中颇为郁郁。
这一日正心灰意赖,凭窗远望北方,忽然传来了武昌起义成功的通电,黄兴激动难以自抑,攘臂舒拳,纵声大笑起来。
徐佩萱也喜不自禁,问黄兴:“如今怎样决定行至?”
黄兴说:“自然是尽快北上武昌。”于是携了徐佩萱,乘船直发上海,欲到上海再转乘江轮,溯江而上武昌。

武昌起义爆发时,孙文正在美国的丹佛市,忽然得知革命军占领武昌的消息,诧异至极,但接着武汉三镇全部光复的消息又从不同途径传来,孙文欣喜若狂,便欲马上归国指挥起义,但接着又想:“此次起义一定成功,革命屡仆屡起,不断的流血牺牲下,中国已到处都是待燃的干柴,武汉的光复,足以引燃南北各处的积薪了,如此,则民国行将诞生,因此目前最紧要的便是让列强承认、支持新生的中华民国。”
孙文仔细将各列强的情况分析了一番,然后发电报给日本的宫崎藏寅,请他马上设法,斡旋政界,促使日本政府允许自己以中国革命党领袖的身份访问日本。几天之后,宫崎来电了,称日本政府只允许孙文在改换姓名的前提下入境。
孙文长叹下打消了访日计划,无奈中乘船横越大洋,转赴欧洲寻求支持。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4:29

瑞澄逃到泊于江中的楚豫号兵舰上,第二天得知武昌全城被民军占领,气怒交加,无奈先向北京发电报告武汉的情况。北京的隆裕太后、摄政王载沣等接到瑞澄的电报,无不大惊失色,接着又传来武汉三镇尽失的消息,隆裕太后战战兢兢,载沣手忙脚乱,急召内阁总理大臣奕劻,协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以及陆军大臣荫昌、军谘大臣毓朗以及镇国公度支大臣载泽等至御前会商对策。隆裕太后怀抱小皇帝溥仪,惊问众人:“乱党这么猖狂,怎么才能消灭乱党啊?”
众人不语,只以眼看载沣。大家的确不好说什么,湖北新军的数量质量除过北洋军之外,再无他省可比,雄踞南国多年,震慑着长江流域以及南方各地,如今他们反了,相邻的湖南、河南、安徽等省份的军力薄弱,何况四川也正乱着,这可怎么办呢,众人猝不及防下,面面相觑。隆裕便说:“国事危难,摄政王便看着安排吧,只以迅速弥乱为要。”
载沣说:“太后勿忧,现有北洋六镇雄兵,平息武昌之乱不难。”说着转向军谘大臣毓朗,说:“调兵遣将是军谘府的事,你说,该如何平乱?”
毓朗是纨绔子弟,哪有平乱的主意,当下说:“府中首席大臣是皇叔载涛,他在永平主持新军秋操阅兵,剩我一人能有什么主意,此事还是让内阁管好了。”
载沣怒道:“你的军谘大臣是怎样当的,遇事就胡乱推托?”
毓朗瞪眼说:“我虽当大臣,可一没带过兵,二没打过仗,乱党暴动这么大的事怎能让我拿主意!”
载沣气得跺脚。隆裕太后就说:“好了好了,只要能平了乱,谁管也一样。荫昌是陆军部尚书,你说说该如何平乱?”
荫昌虽也是纨绔子弟,但在德国学过军事,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需调北洋军万把人马南下,就可迅速荡平武汉之乱。”
载沣当即说:“此次平乱事关重大,须得荫大人你亲自南下,你看如何?”
荫昌慌了,大声说:“怎么能让我去,我没有一兵一卒,让我去用拳打,还是用脚踢?”
隆裕忙说:“只要平得了乱,六镇人马任你调遣。”
荫昌叩头说:“太后,国难之际,奴才不敢推卸为臣之责,但是北洋军兵骄将悍,一向只听袁世凯的,别人很难指挥得动他们。”
载沣怒道:“谁胆敢不听指挥,就撤他的职,治他的罪。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此刻不为朝廷出力,还养他们干什么!”
奕劻、那桐、徐世昌三人连忙反对,说:“王爷,千万不可出此下策,多事之秋,还是行稳妥之法。”
载沣气呼呼问:“依你们,该怎么办?”
奕劻说:“不如诏令袁世凯出山,使其为荫昌副手,这样,北洋军指挥起来就顺手一些。”
荫昌也忙附和,说:“如此最好,只要袁世凯挂个名,北洋军就可以调动了。”
载沣满脸的不乐意,唬着脸不说话。荫昌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满心的不快。一时无人再说话,静悄悄的。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6:31

隆裕见成僵持局面,只好开口问奕劻、那桐、徐世昌:“难道除了袁世凯,谁也指挥不动北洋军?”
奕劻、那桐、徐世昌一齐点头,其他大臣也有许多人点头称是。隆裕便对载沣说:“王爷,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便给袁世凯个官职,让他去当两湖总督,他要上任,就必先出力平乱。”
载沣说:“太后有所不知,袁世凯奸恶凶顽,常怀异志,他若出山掌权,大清的江山完得更快!”
那桐愤愤不平的说:“太后,臣以性命担保,袁世凯绝无异志。如今人心不稳,武昌之乱须得速平,不然,各省乱党继之而起,那时便后悔莫及了,请太后拿定主意,别再犹豫。”
隆裕拿不定主意,可怜巴巴看看载沣,又看看那桐。
载沣铁青着脸不说话。
那桐气呼呼翘着胡子,说:“国之将亡,却不肯起用保国之人,臣无力保国平乱,又不忍坐看国亡,只好告老还乡,请太后王爷开恩。”
奕劻也气呼呼说:“臣也愿告老,请太后王爷恩准。”
载沣心中大骂这二人无耻,以告老来要挟自己,但却想不出反击之法。隆裕哀哀的看着载沣,说:“王爷,那桐既愿以性命担保袁世凯,那便让他出来试试吧。”
载沣说:“可袁世凯复出之后,重掌军权,谁还能治得住他,此事决不可行!”
奕劻说:“王爷到此时后仍不肯重用能臣弥乱,臣也无话可说,天下大事便由王爷看着办吧!”
会商无果下,众人自散。但第二日奕劻、那桐便不上朝议事了。内阁无人主持,有关军饷粮草等事无从办理,荫昌本已想好了调正在直隶永平县参加秋操的北洋第四镇、第二镇混成第三协、第六镇混成第十一协三部人马,将三部人马编为一军,命冯国璋为总统,即军长,开往湖北平乱,但这几部兵马是北洋军的精锐,其中的将官李纯、王占元等全是袁世凯的心腹爱将,此刻载沣坚决不肯起用袁世凯,他也大是不满,何况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内阁总理协理不来上朝了,这军需又如何解决。
载沣无奈下,又派人召奕劻、那桐到他的王府,问他们:“你们真能担保袁世凯没有异心?”
奕劻、那桐一齐点头,说:“这个当然。袁世凯有大气魄,北洋军是他一手训练的,收拾乱局,自非他出马不可,何况东交民巷的洋人也是这个意思。”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8:20

载沣叹了口气,无语半天,终于说:“好吧,那就给他一个官职,但此事你俩也脱不了干系,袁世凯若有不轨之情,你们必须负责。”
奕劻、那桐说:“袁宫保赤胆忠心,我俩信得过,愿为他担当责任。”
载沣于是下诏命袁世凯为两湖总督,协助荫昌平定武汉乱事,同时免去瑞澄总督之职,命他在袁世凯未到之前,暂行署理,戴罪立功。又下诏命海军协理大臣萨镇冰率新建成的海军舰队由上海溯江而上,助北洋军收复武汉。

彰德恒上,养寿园内。袁世凯刚刚做完五十三岁的生日。寿筵上他自称“恒上老人”,做出闲云野鹤的闲适样子,喝完寿酒,便笑呵呵邀请宾客们与他一起持竿到漳河上垂钓。此时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了,众宾客忙扔掉鱼竿,一齐笑着向袁世凯恭手贺喜。袁世凯说:“乱党起兵,国家有难,怎么反向老夫贺喜?”
众宾客说:“乱党不起,不足以彰显袁公的中流砥柱;国家多难,能臣方有用武之地。如今乱党兴兵,袁公将要被起复重用了。”
袁世凯满脸笑容,却连连摇头说:“未必,未必。我早下定决心终老此园了,朝廷对袁某人很有些看法,我也不想赶这趟浑水。”

十月十四日,起用袁世凯为两湖总督的祗报出来了。在京的杨士琦、杨度一得消息,立刻兴冲冲出京,乘火车直奔河南彰德,前来报讯。
养寿园内秋残风冷,袁世凯的妻妾子女却个个春风满面,原来这儿早得到消息了。袁世凯笑呵呵将杨度、杨士琦领到养寿堂招待吃饭,饭菜还未上桌,急不可耐的杨士琦便开言说起上谕征召袁世凯出山的事,说:“时不可失,机不再来,,袁公应该速速就道,东山再起。”
袁世凯微笑说道:“此事不急,尚需从长计议。你等先吃过饭,我们再慢慢商量。”
饭罢,袁世凯领杨士琦杨度到鱼池边的红叶亭内,这儿视野开阔,午后的斜阳照在亭中,暖洋洋的。茶水果品早已摆好了,大家入亭坐定,杨度杨士琦便说起朝中无人,务必请袁世凯趁势而起的话。
杨度说:“革命党武昌起事,对大清而言只是不幸,对宫保而言却是天赐良机。满族亲贵一直排挤汉大臣,如今天下有事,他们却束手无策,拿不出办法,宫保若不趁势而起,待武昌之事已过,再要复出可就难了。”
袁世凯说:“武昌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过了吗,我看未必。”
杨士琦说:“朝廷现在派了荫昌与冯国璋领军前往平乱,一群土匪闹事,北洋精兵一到,还不顷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19:09

袁世凯连连摇头、面色郑重,说道:“武昌闹事的不是土匪,他们可是有组织、有纲领目标的党人。大清这几年风雨飘摇,内政外交每况愈下,人心早已不附,党人于各处活动,内乱的种子早已种下许多年了。如今武昌之乱,只是一颗种子发了芽,其他地方的种子可多着那。”
杨士琦杨度一齐大惊,说:“若真是这样,宫保大人更应该及早出山,若大清不保,天下必定大乱,那时大家都要遭殃。”
袁世凯沉吟未语。
这时亭外传来笑声,众人忙抬起头看,却是袁二公子袁克文走了过来,呵呵而笑。那袁克文一身洋装、满面笑容、风流倜傥,从菊花圃边向红叶亭转来,他手中握着一卷古旧的线装书,款摆着走进亭子,说:“依我看,大清的气数已尽,爸爸应该拒不出山,坐等满人败亡,笑看江山易主,让朝廷上那些做惯了主子的亲贵们也尝尝做奴才的滋味。”
袁世凯怒道:“胡说八道,整天异想天开!”
杨度说:“二公子的话,未始没有道理。但是当此乱世,宫保潜隐而不有所作为,徒然辜负了大好身手,实在太可惜了。”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
袁克文却笑嘻嘻说:“人生在世,花在眼前,酒在手中,快快乐乐一世逍遥,何必非要操劳天下大事。官场中你争我斗,累得爸爸早早白了头,为何还要再入官场这是非窝,况且革命党全是汉人,主张兴汉灭满,最好还是别和他们为难。”
袁世凯“哼”了一声,袁克文吐吐舌头,吓得不敢再说。袁世凯就站起身来,指着袁克文,摇头叹道:“纨绔膏梁,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真乃燕雀不知鸿鹤之志。”
杨士琦忙问:“那宫保是什么想法,说了出来,我等也好为你谋划。”
袁世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负手出亭,转过一株老迈歪斜的垂柳,远望太行山脉,似乎一霎时豪情满胸,遂吟诗道:“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杨士琦、杨度心中一震,猛然间为袁世凯的气魄所逼,愕然说不出话来。袁克文却说:“爸爸,太行虽高,人生有限,还是快乐逍遥为好。”
袁世凯扬眉说道:“你小子只知道风花雪月,哪知道建功立业、扭转乾坤的乐趣!”
袁克文正要说话,忽看见菊花圃边跑过来一个女人,大惊下扭身就走。这女人是袁克文的原配妻子刘梅真,她急匆匆跑近亭来,却见袁克文跑了,便向袁世凯哭诉道:“爸爸,您一定要好好管教克文,他又从上海领了一个狐狸精女人回来,说是要做妾,他老这么花心可怎么得了啊!”
袁世凯的满腔豪情忽被这女人一搅,不觉大是扫兴气恼,当下沉脸怒道:“快走!我在这儿与人相商要事,你竟敢随便就来打扰。快走,快走。”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20:47

刘梅真见袁世凯发怒,只好转身走开,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哭啼啼求恳道:“爸爸,你就劝劝克文吧,叫他不要到处沾花惹草,又将她们领了回家。”
袁世凯大怒,跺脚吼道:“有本事的男人才有三妻四妾,女人不许吃醋。快快给我走远,不许再来!”
刘梅真眼泪汪汪的走了。
杨度、杨士琦偷笑不已。袁世凯却若有所思,叫杨度说:“虎公,你替我起草一个给朝廷的电文,就说我足疾未愈,等病好了,一定奉诏出山。”
杨度杨士琦一齐说:“宫保,这样恐不妥吧。若激怒了载沣,不再诏你出山,那时却不痛失良机?”
袁世凯咬牙恨道:“当日载沣以足疾为由赶我回家,威风凛凛,何等骄横。如今他除了诏我出来收拾乱局,再无第二条路走,我岂能这么随便就听宣奉令,让他受受为难再说。”
杨度于是写了电文,交袁世凯过目后发往北京。电文说:“闻命之下,惭赧实深。臣世受国恩,愧无报称,养疴乡里,未能自效驱驰,捧读诏书,弥增感激。但臣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时作剧痛。现臣已延医速作调治,一面筹备不止,以俟稍可支持,即当力疾就道,以报朝廷圣主大恩。”
载沣接到袁世凯的电报,心中大骂他借机拿腔作势,但自己确也不希望他出山,因此且将他的电报掷于一旁,只管催促荫昌起行。荫昌这时已下令冯国璋带兵从永平先走,他本人尚要一一赴过京中亲友的饯别酒宴,随后才能启程。

武汉的党人将黎元洪软禁于咨议局内,逼他做都督,黎元洪坚决不从。汉口汉阳光复之后,党人大为兴奋,吴兆麟就约汤化龙、张振武等往见黎元洪,要再次说服他出任都督。张振武对黎元洪不大看得起,就说:“要去你们去,我要带人去四处巡查。”
汤化龙、吴兆麟进了黎元洪被禁的房间,黎元洪正在烦恼,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见到汤化龙,便大声喊道:“化龙救我。”
汤化龙大笑,说:“宋卿,你还是想不开,大家推重你的才望,这才坚请你出任都督重任,我却如何救你,放了你再让你去做满清的官儿?”
黎元洪苦笑道:“我不做革命党的官,也不做清朝的官,我只要回家去,做个百姓。”
这时看守黎元洪的党人甘熙绩怒道:“黎元洪,你太不识抬举了,太对不起我等党人了。做了都督,革命成功你便是华盛顿,革命不成功你也是拿破仑,这样的都督你不做,你想干什么,想吃枪子?”
黎元洪生气了,说:“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激烈。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
甘绩熙说:“武汉三镇光复了,大家都欢天喜地,唯有你苦着脸、皱着眉,你难道对得起大家?”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23:08

汤化龙在一旁捻须微笑,黎元洪就对他诉苦说:“化龙你看看,如今朝廷将我当作叛徒,革命党将我当作囚犯,我里外不是人,能乐得起来吗?”
汤化龙笑道:“你不当革命党的都督,他们自然就将你当囚犯,可是如果你当了呢?你想想,那时你就是大家的上司,首义的元勋,谁敢对你不敬呢?”
黎元洪低头想了想,颇似意动。吴兆麟急忙说:“武汉三镇光复,所有的人都剪了辫子,恢复我汉家旧容,但你身为都督,却还拖个满清的辫子,成何体统?”说着便让甘绩熙去街上请个理发师来。
黎元洪忙说:“这个,这个。。。。。。”
吴兆麟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剪辫子就是满清奴才,理应杀头,你是要头还是要辫子?”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黎元洪红着脸也笑了,以手摸头,说:“好吧,干脆将头发都剃了,既然给革命党瞅上了,就只能无法无天,一起造反了。”
一时理发匠请到,片刻功夫将黎元洪一颗硕大的脑袋剃得干干净净,光亮如镜。黎元洪对着镜子,用手在光头上摸了摸,苦笑道:“头发没了,不当都督也不行了,只盼老婆孩子别错把我认作了和尚。”
众人大笑声中,拉了黎元洪起身。汤化龙就说:“黎公,我想着安排一个誓师的仪式,以壮都督的声威,仪式完后,武汉的三军儿郎,便都唯你之命是从。”

上海的谭人凤久等黄兴不至,焦急之下亲上武昌,得知武汉的党人已推了黎元洪为都督,即将行誓师仪式,无奈只得承认。黎元洪知谭人凤是同盟会的骨干,对他也好生相敬,当即聘其为都督顾问官,谭人凤贺其弃暗投明,为革命出力。黎元洪执谭人凤之手,两眼含泪,悄声说道:“不瞒谭兄你说,此前我对‘革命’二字,闻所未闻,如今却被他们强逼做这个都督,我怎么能做来这都督呀!”
谭人凤说:“现在外边都知道你做了党人的都督,你还欲效忠清廷,已不可得矣。既然众人支持,黎兄这个都督就好好做罢。”
黎元洪愁眉紧锁,叹气说:“兄弟脑子一下子真难转过弯来,谭兄以后一定要帮扶于我,多多指教兄弟呀。”
谭人凤说:“不敢。只要都督今后为普天下汉人所想,不再留恋满清的私恩,兄弟对都督自是出全力支持。”
这时孙武已经伤愈出院,蒋翔武也从逃匿之所回了军政府任职,谭人凤就召集他们说:“都督是革命党的都督,都督需得革命党的授权方可!”
孙武、蒋翔武想了想,表示同意。于是一面和谭人凤设计黎元洪誓师的仪式,一面派了蓝终与庞光志从水路急上湖南长沙,联系焦达峰尽快起义,响应湖北方面。
十月十七日,武昌阅马场民军数千人一排排持枪列队,拱卫着中央丈许高的祭台,祭台正中供奉着黄帝轩辕氏的牌位,四周遍插十八星旗帜,庄严肃穆。黎元洪在军政府文武官员的簇拥下,身着戎装,腰悬佩剑,仰首阔步昂然入场,数千民军一齐举枪致敬,声如雷震,接着军乐嘹亮,吹奏起来。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4 17:25:23

赞礼官引领着黎元洪一人走上祭台。黎元洪走到黄帝牌位之前,肃然跪拜行礼,敬献玄酒,然后又以酒祭告天地,诸项礼成,由谭人凤代表同盟会向黎元洪授剑,黎元洪恭谨接过这象征都督权利的宝剑,然后前行几步,卓立台前,慷慨宣誓道:
“兄弟我前天未下决心,昨天未下决心,但今天我决心已定,无论如何我现在算是军政府的人了,此后不论成败利钝,与诸君生死以之。
今日的革命军起义,是推翻清朝,恢复汉土,废除专制,建立共和的开始,承诸君爱戴,推兄弟做都督,兄弟我无德无能,何堪当此大任,但众意难辞,自当受命,受命之后,便不计个人得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扫除一切顾虑,坚决去干。但革命必须有充分的武力,军人中有不明革命宗旨临时走避的,各位要去通知他们即速前来,我们的队伍要扩充,要准备战争,队伍扩充之后,品行端正操课兼优者,委以官佐,如今张彪还带人在汉口刘家庙车站不肯反正,我即将派人接洽,他如反正参加革命,我便让都督之位于他,他如执迷不悟,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就发兵打他!
革命者顺天应人,吊民伐罪,诸君戮力同心,元洪誓与诸君重兴汉室也!”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民军举枪齐呼万岁,然后鞭炮齐鸣、鼓乐喧天。鞭炮响过,鼓乐停止,这时候一队队民军持枪正步走过台前,接受都督的检阅。
黎元洪看着台下激昂的民军,心头升起一股飘飘然如饮醇酒的感觉,心中暗道:“不料革命党的都督威势如此,以前真是小看党人的官儿了。”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23:14

第六十三章放眼两湖俊彦,一时几多风采

誓师完毕,党人在形式上便将黎元洪当都督看待,黎元洪也自感已是都督,于是举手投足,自然而然间就有了都督的气象。汤化龙等尽力相帮着他处理内政外交,举措咸宜。黎元洪喜道:“汤化龙是个人才呀,我得好好重用他。”于是大力倚重,视为肱股。
这时孙武蒋翔武等正大力扩充民军,武汉大批的学生、青年踊跃入伍。民军数量迅速增至三万余人,被编为七协,其中步兵六协,炮兵一协,另外还有四个敢死队。不过新入伍的学生、青年没受过训练,热情很高,战力却是平平。
汉口光复时,张彪领了三千残兵退到刘家庙车站,黎元洪做都督后,屡次派人联系,他却拒绝反正。谭人凤于是入军政府,请黎元洪发兵消灭张彪残部。黎元洪笑道:“谭兄性急了,民军器械尚不完备,战力薄弱,宜先养军备械,方可言战。”
谭人凤再三说明消灭张彪的重要性,黎元洪却是摇头不允。谭人凤气呼呼至军政部说与孙武、蒋翔武与张振武三人,三武听了,气恼不已。此时忽传来消息:冯国璋率北洋军一万多人马,号称一军,正乘火车沿平汉铁路南下,如今已进入了河南境内。三武大惊下,立刻往见黎元洪。
黎元洪听了消息也大为震惊,说:“北洋精兵,不可小觑,冯国璋更是北洋军中的悍将,我们必须好好应付。”
蒋翔武说:“如今张彪的残部还盘踞在刘家庙车站,须得赶快消灭,然后出兵鄂豫交界处的大胜关,截住清兵。”
黎元洪皱眉沉思,半响不语。
张振武怒道:“犹疑不决,贻误战机。前几天就该打张彪,你不下决心,优柔寡断,如今又是这副丑态。”
黎元洪大怒,嚯地站了起来,指着张振武吼道:“你好大胆,对上司敢如此无礼,我难道就不能撤了你的职吗!”
张振武拔出手枪,枪口指着黎元洪的脑袋骂道:“我等拼死打下武汉,请你做了都督,你竟对我们发狠,我难道就不敢毙了你吗?”
黎元洪吓得不敢再说,满脸气恼,“腾”的一声又坐了下来。
蒋翔武怒冲冲问黎元洪:“你到底打不打张彪,你要还不下命令,我等便独自行动了!”
孙武劝蒋翔武说:“还是听从都督命令为好,大家都要服从都督命令,不然武汉就乱了。”
张振武不理这一套,以枪猛击桌案,朝黎元洪吼道:“快下命令,不然老子就杀了你。”
黎元洪无奈下下达了攻击刘家庙张彪残军的命令。三武得令,呼啸而出,命汉口军政分府的都督詹大悲调集人马朝刘家庙杀去。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27:45

张彪的残部约有三千多人,早几日就于刘家庙构筑工事,作长期坚守的打算,欲为南下清军保一块立足之地。民军在詹大悲的带领下,旋风一样攻向刘家庙。清军在一片树林后布成坚阵,架设机关枪多挺狂射冲锋的民军。正在长江游戈的楚豫、楚有两舰受瑞澄的指挥,也发炮轰击民军。民军冲锋在前者受机关枪扫射,冲锋在后者受炮弹袭击,死伤极重。张彪趁势下令冲锋,民军抵挡不住,乱了阵脚,急忙撒腿后撤,一直退到大智门一带。三武得报后大怒,得黎元洪授命,立派第二协协统何锡蕃带兵渡江增援。同时命民军炮队轰击楚豫楚有两舰,民军士气复振,重新组织猛攻,张彪领兵拼死抵住。
蛇山上民军的大炮与江上清军舰艇对轰了一个时辰,瑞澄见民军炮火猛恶,不敢恋战,放舰艇顺水退向下游。民军大炮于是转而攻击清军后侧,何锡蕃则挥军发起一波一波的攻势,清军苦守一日一夜,死伤过半,无奈大败而走,民军乘胜追击,收复刘家庙后,又将清军一直赶到三道桥,这才凯旋而归。
刘家庙大捷,武汉三镇欢声雷动,民军士气如虹,兵士们皆用红绸子扎成英雄结,披于身上,满街狂欢。这时三武将各自的卫队都扩充到了一百多人,出行之际荷枪实弹,前呼后拥,视黎元洪直如草芥,对有职无权的的谭人凤、刘公、居正等也多所不恭。黎元洪忧虑不安,问计于汤化龙。汤化龙筹思良久,方徐徐说道:“都督暂且忍耐,千万不能萌生退志。假以时日,三武之间就会渐生嫌隙,相互争斗,你只要拉住其中一个,就会破了他们的结盟,那时你再重立都督威势。”
黎元洪郑重点头,随即说:“三武之中,孙武对我还稍客气一点,其它两武简直令我无法忍耐,尤其张振武,骄横暴虐,我见到他便心生寒意。”

冯国璋带着北洋悍将李纯、王占元等,领兵一万余人,顺京汉路急急南下。车到河南彰德,冯国璋下车径往恒上村养寿园看望老上司袁世凯,兼问武汉平乱的方略。
袁世凯的情绪极好,笑吟吟将冯国璋接进园内。园内处处菊花飘香,枫叶火红,洗尘宴罢,袁世凯领着冯国璋在园内漫步,兴致勃勃为他介绍红叶馆、洗心亭以及莲塘、卧波桥诸处风景。冯国璋心急武汉平乱的事,哪有心情欣赏景致,但袁世凯笑逐言开、兴致极好,自然不宜打断,只得强装着兴趣浓厚的样子,随袁世凯遍赏园中秋景,好不容易将瓜园、果园、菜园等处一个不露的看过,冯国璋才抓住机会问道:“大帅,国璋受命武汉平乱,您有什么要指点的?”
袁世凯笑道:“一个字:慢。”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28:27

冯国璋满脸疑惑,问:“大帅的意思是?”
袁世凯笑咪咪的叫着冯国璋的字,说:“华甫呀,慢慢走路,到了以后慢慢打仗,欲速则不达,一切以慢为原则,你明白了没有?”
冯国璋急道:“革命党不迅速扑灭,如在南方蔓延开来,再要剿灭就难了。”
袁世凯大摇其头,十分自信的说:“不怕,革命党有什么可怕的,越乱越好,你就按我的话办吧。”
冯国璋心中不解,迷迷澄蹬上了路,慢慢腾腾向南赶。
北洋兵路赶的慢,大清的水师舰队这时却已经到了汉口江面了,原来水师提督萨镇冰坐镇上海,接令后即乘“海容”号巡洋舰,率海琛、海筹、镜清、江贞、飞鹰、            等舰沿江而上。“楚豫”舰上的瑞澄忙请萨镇冰炮轰武昌,打击民军。萨镇冰唯唯,不置可否。但第二日民军的大炮就向“海容”等舰猛烈开火了,萨镇冰下令还击。副手及参谋长汤芗铭传令各舰开炮,却密告各舰管带说:“命中率不要太高,否则我等就和民军结怨深了,朝廷如今风雨飘摇,谁知道能维持多久啊。”
这汤芗铭就是在法国巴黎偷窃孙文皮包的那位留学生,学成回国后入了海军,以其胆大能干而被清廷屡次提拔,任为萨镇冰的副手。他是汤化龙的胞弟,汤化龙作了湖北军政府的民政部长,他自然不愿意和革命党大打出手,旅欧留学数年,虽然汤芗铭和革命党为偷窃那件事不再往来,但究竟受了不少西化影响,对清廷的一味专制不满,因此这时趁机命各舰将炮弹打偏。
舰队与民军炮火互射多时,民军的大炮射程较小,精度不够,而舰队有意射偏,故双方都未受什么大损失,黎元洪于是下令罢射。孙武问:“为何罢射?”
黎元洪说:“水师提督萨镇冰萨公,曾是我在天津水师学堂的老师,我欲修书一封,请他赞襄革命。”
孙武大喜,说:“若能说动萨镇冰率舰反正,民军的实力将因之大增,诚天大美事。”
黎元洪即召汤化龙作书,汤化龙附带又给汤芗铭写了一信,嘱他设法策动舰队反正。然后雇请租界英人的小火轮将信送往海容舰上,亲交汤芗铭之手。汤芗铭留下了哥哥的私信,却将黎元洪的致书恭谨呈送萨镇冰。萨镇冰看了书信,沉默不语。
汤芗铭这时和海琛、海筹、镜清等舰的管带官佐联系,各舰的官兵都同情革命,于是相约反正,但萨镇冰素得人心,大家不肯负他,故一起往海容舰拜见萨镇冰,说:“大帅,朝廷一味重用亲贵,愚顽不化,命不久矣。公有何打算,可否以告我等?”
萨镇冰凭窗良久,摇头说道:“朝廷的确难以支撑下去了,但我久受清恩,不忍背之,我将离任他走,舰队何去何从,你等妥商而行吧。”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30:39

众人大惊,齐声说:“萨公不能走,何去何从,我等俱听萨公的意思。”
萨镇冰苦笑道:“你等俱已商量妥切,还要瞒着我吗?”
汤芗铭等脸上一红,扭捏说道:“大帅,我等确无恶意,但怕大帅不许,这才私下商量,可绝不敢瞒哄大帅。”
萨镇冰仰天而叹,说:“昔年我留学英国时,看见了我从未见过,从未想象过的一个新世界,当时我惊叹道:‘这个社会实在是好啊!’我多希望中国能像英国一样强大,但是我回国这么多年,没能看到中国强大起来。唉,我并不反对革命,但这些年我为大清奔走效劳,又怎能一朝反转枪口,朝它开炮呢!”
汤芗铭等惶恐道:“大帅,那怎么办,朝廷已经没救了,我们还要为它去杀党人吗?”
萨镇冰摇摇头,说:“传我命令,各舰一律后撤至九江,再定行至。”
水师各舰于是起锚,顺流直下,泊于九江江面。清廷得讯,发电质问,萨镇冰回电说:将近冬令,江水渐涸,海字号三大舰吃水极深,不渐渐退往下游,必将搁浅。
清廷无奈,传令萨镇冰于九江封锁江面,同时令江苏、安徽两省于长江各处派船巡查,禁绝民用商用各船通行,以免党人源源不断向武汉输送力量。
这时候,黄兴徐佩萱所乘的海轮到了上海。
陈其美、宋教仁等将黄兴徐佩萱接了上岸,得知长江航道已被封锁无法通行,黄兴焦虑异常,说:“北洋军正络绎南下,我却无法前往武汉出力,首义之地濒危,却有何法送我速往呢?”
陈其美说:“黄兄勿急,容我等再筹思办法。”
但黄兴为首义的成功在海轮上激动了一路,如今得知北洋大军压境,自己却无法参与保卫武汉的战斗,怎能不急呢。这一日忽传来消息,湖南、陕西两省的党人起义成功,宣布独立。独立后的湖南都督焦达峰宣称将立刻派出湘军开赴武汉增援,共抗清兵。黄兴闻讯大笑而起,舞臂说道:“好啊,首义之区有了后方,大可和北洋军以抗了。”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32:28

湖南起义是焦达峰、陈作新等共同策划发功的。
在汉口卖掉铜佛之后,焦达峰带了些钱钞回到长沙,心虑此款太少,根本不够买枪械所用,遂考虑花大力气活动新军及巡防营官兵。会党中人和巡防营官兵多有联系,联络起来不难,但新军却怎样联络呢?焦达峰急召同志杨任、刘重、邹永成等相商。杨任笑道:“焦兄莫愁,长沙城如今有一个人,新军中官兵没有他不认识的,此人是同盟会人,多年以来就开始做联络新军的工作,只要你认识了他,新军的策反就易如反掌。”
焦达峰一震下忙问:“什么人有如此能耐,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杨任说:“焦兄在长沙呆的时间短,所以不知此人。此人名叫陈作新,在湖南新军中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有名,一是他曾在新军中任职,还策划过一次起义,可惜没能发动,二是他这个人很有趣,有许多趣闻轶事。”
焦达峰大感兴趣,忙说:“快说来听听,我必须和此人合作。”
杨任于是讲起了陈作新的事。
陈作新,湖南浏阳人,聪明好学,早年间就以多才多艺而名闻乡里,他希望通过科举谋个出身,可屡考不中。后来家贫无钱继续读书了,他就替有钱人家的子弟代考,赚点银子糊口,代考一次成功一次,自己去考却还是落第,气得陈作新大骂考试不公,于是弃文习武,学了几路拳脚,又学了些洋操,遂受聘于一家新式学堂任体育教员。他要培养学生的尚武精神,就别出心裁,在上课时将学生们分成两队,发给每人一根大棒,要学生捉对厮杀,厮杀的结果往往是体弱廋小的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引得恼怒的家长频频找上门来告状,寻学堂的麻烦。陈作新无奈辞了学堂的事,去教私塾。
私塾中有三个学生,陈作新的学问不错,这三个孩子也很聪明,学得颇有些名堂。但陈作新要求严酷,仍不满意,经常对学生施以体罚。学生背诵文章,偶有遗忘之处,他就动拳脚狠打。三个学生有一个被他打得中途辍学了,另两个因家中不许辍学,又心怯挨打,就乘老师午睡时,相约偷偷逃走,不知去了哪里,三天时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作新吓坏了,百计寻找不得,家长又来吵嚷厮闹,无奈只得央人在附近的塘坝里用渔网打捞。打这以后,自然再无人请他做老师了。
一九八九年,陈作新北上武汉,参加了唐才常的自立军,颇受重用。自立军起义失败后,陈作新扮作游学先生一路混饭回到了湖南长沙,经人介绍,进了长沙兵目学堂学习,毕业后就在湖南新军的炮兵营中当排长、当教官。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一张同盟会办的《民报》,看得热血沸腾不已。长沙的龙砚仙——龙侍郎的儿子就介绍他加入了同盟会,并送他许多革命书籍,如《警世钟》《猛回头》等等,陈作新将这些书籍看过几遍就能背诵下来,于是他开始在新军中悄悄的宣传革命,策反士兵及下级军官。他的文才好,口惹悬河,雄辩滔滔,又喜欢结交,士兵之中被他说动之人倒也相当不少。陈作新又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凡军官们有应酬方面需要写寿幛挽联什么的,都请他捉笔代劳,陈作新就借此便利,又说服了一批军官。当时他好不欢喜,顺势组织了一个叫“积健学会”的组织,以研究军事为名号召官兵入会,却暗中策反官兵,行联络革命之实。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34:25

陈作新看见入“积健学会”的人越来越多,便以为革命即将成功,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一次新军举行洋操训练,结束后官兵聚餐庆祝,酒肉不限,陈作新猛喝一通,大醉后当众饱含激情朗诵《警世钟》,朗诵完毕,又大讲了一通必须革命的道理,惹得掌声阵阵,但这下引起了新军高层的主意,暗暗吩咐管带等官佐小心提防于他,陈作新却一无所知。不久长沙抢米风潮大起,陈作新跃跃欲试,策动监视他的管带起义,被那管带捏了个罪名,将他开除出伍。陈作新由此离开了新军,但他还在长沙谋生,和军中的联络不断,新军中兵士都愿和他来往,请他写字,刻章。他的字潇洒奔放,印章古朴稳重,画画师法郑板桥,这几样手艺,在长沙城还是相当有名的。

焦达峰听了陈作新的事,高兴得手舞足蹈,忙问杨任:“此人现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杨任说:“他现在犁头街,开了一个刻章卖字的铺子。不过,这会儿他一定收摊回家了,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焦达峰说:“好。早饭之后,我们就去见见这位奇人。”
第二天早饭之后,杨任领着焦达峰沿湘江岸边南行不远,再向右拐,不大工夫就到了犁头街。犁头街虽然窄小,人来人往倒很热闹。杨任手指前边一副招牌说:“就是那儿了。那就是陈作新的招牌,和他对面竹器店的招牌刚好凑成一副妙对。”
焦达峰看那竹器店的招牌上写着“精刻竹器”四个绿字,陈作新的招牌则写着“鬼画桃符”四个黄字,焦达峰不禁大笑起来,说:“真正的妙对呀,看来这位陈兄不但多才多艺,而且极善恶虐。”
杨任嘿嘿笑着,与焦达峰并肩走进陈作新的铺子。只见破旧的书案后,正襟危坐着一位才子先生,穿着一件对襟湖绸黑色上衣,三十多岁年纪,面容消廋,严肃庄重之中透出许多忧郁神色。杨任拱手笑道:“陈兄,发财发财。”焦达峰一边跟着杨任拱手为礼,一边仔细观察这个传奇人物。
穿湖绸黑上衣的陈作新忙站起来还礼,苦笑道:“见笑见笑,发什么财呀,生意清淡,连糊口也成问题。这位先生是?”他没有见过焦达峰,故有此问。
焦达峰笑道:“陈兄,小弟想和老兄你做宗大生意,特托扬先生介绍,不知老兄有没有兴趣?”
陈作新扭头看了看杨任,杨任抬右手做了个打枪的动作。陈作新眼睛一亮,随即狠劲的点了点头,笑道:“明白了,我明白了。待兄弟收拾了摊子,到我的寓所说话。”
来到陈作新位于寿星街深处昏暗破旧的寓所,杨任介绍焦达峰说:“这位是我的上司,从东京回来的焦达峰焦先生,慕陈兄之命,特来拜会。”
陈作新大喜,一把揽住焦达峰的肩膀,大笑说道:“久闻‘冈头雕’的大名,不意今日得见,看来湖南有望了,我也不用到东北去了。”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48:32

焦达峰诧异道:“陈兄为何要去东北?”
陈作新叹气说:“兄弟在这儿生活艰难,曾经谋划过的起义又遭挫折,听说东北那儿招收新军教官,就想去谋个位置。”
焦达峰急道:“老兄,快打消去东北的念头,如今我回来了,两湖的武装暴动正在筹划之中,新军的策反工作,还要仗你多多助力,你岂能一走了之!”
陈作新发誓说:“你回来了搞起义,杀了头我也不走了,新军中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我发一句话,十之八九的官兵就会应声而起。”
焦达峰舞着胳膊、意气风发,说:“好极了,各路会党我已联系好了,待我再设法运动好巡防营,咱们就可以和湖北一同起事了,两湖成功,长江沿岸各省也就闻风而动了。”
陈作新也大是兴奋,两人就湖南的形势及起义牵扯的各种问题又说了一会,约定由陈作新负责新军的联络,会党及巡防营则由焦达峰负责。最后焦达峰告辞要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说:“陈兄生活艰难,小弟聊表一点心意,望老兄勿嫌菲薄。”
陈作新扭捏着推让了一番,就收下了。焦达峰遂从会党中选了许多和巡防营有关系的人物,由自己领着,在长沙及外县各处策动防营的官兵反正。

陈作新和焦达峰会晤之后,激动不已,心情大佳起来,于是在新军士兵常去的小吴门一带的茶楼饭馆中,他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士兵们和他都是熟人、或喝酒、或饮茶,酒酣耳热之际,陈作新便讲起革命反满的事来,新军的士兵此时都有了革命的想法,却忧虑新军人数太少,难以控制湖南局势。陈作新就说:“不用怕,巡防营与会党那儿都有我们的人,到时大家一同起义,湖南兵不血刃即可光复。”
兵士们问:“我等起义要成功,必须其他省份群起响应,其他省的新军都有人安排策划反正吗?”
陈作新说:“这个自然。两湖先动,浙江、安徽、江苏、四川等等立刻都会响应,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同盟会早就安排好了。”
士兵们小心翼翼的问:“陈兄,你和同盟会的孙、黄两先生是否熟识,起义之时,他们来不来亲自领导我们?”
陈作新说:“我入会多年,怎能和孙、黄不熟识呢!他们与我都拜了把子,承他两位看得起,命兄弟我为湖南革命的十大首领之一。革命成功之后,我就是湖南革命军的镇统,到那时候,你等俱是革命的功臣。”
兵士们听言对陈作新大为拜服,许多人就要求也加入同盟会,陈作新大方慷慨,允诺介绍他们全部入会,一时间,新军中革命气氛浓烈至极。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10-16 20:50:01

新军士兵的情绪让巡抚余诚格大为吃惊,紧接着巡防营的兵士也有相聚而议革命之事。余诚格又惊又吓,不知所措。他是个文人,又天生胆小,战战兢兢的想了两天两夜,决定不惜一切,要请出在湖南素有威名、人望甚高的士绅黄忠浩出山,帮自己度过这个多事之秋。主意拿定之后,余诚格就备了一非厚礼,乘轿夜访黄府。
黄忠浩、湖南黔阳人,早年间因大力创办工矿企业、与洋人争利而备受湖南各界的推崇,认为他是个开明有智之士。他曾捐银子创设“贫民工厂”、办学校,后又招募乡勇五百帮张之洞镇守湖北田家镇炮台,受张之洞赏识,任他为营务处总办。张之洞改任两广总督之后,带他同往,又提拔他做了总兵。黄忠浩办事认真,治军尚严,打仗尚勇,带兵很有一套,广西几起农民暴动在他出马打击下,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不过,看到紫血满地、伏尸处处的战场,黄忠浩喟然叹道:“我本不是残忍好杀之人,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领兵,就须杀人,我还是做个商人吧。”于是辞官回了湖南长沙,以办实业教育为己任,在百姓士绅心中,博得了不少贤达的名声。湖南的前几任巡抚如岑春蓂等曾多次要他出仕,都被他一一婉拒。
余诚格进黄府,殷勤致意之后,即献上重礼,黄忠浩大感意外,坚不受礼,说:“老公祖折杀黄某了,这礼决不能收,请老公祖有事吩咐就是。”
余诚格说:“先生先收了礼,我的话才好出口。”
黄忠浩哪肯收礼,说:“老公祖的重礼,学生担当不起,请老公祖先吩咐事情。”
余诚格说:“我有不情之请,因怕先生拒绝,这才备礼来见,先生若不收礼,我又怎敢违拗先生素志,以大事相托呢。”
黄忠浩说:“只要不是做官带兵,其他事一任老公祖吩咐,学生无不奉命。”
余诚格听到这儿,对着黄忠浩一骨碌就跪了下来,双手拄地、满脸愁苦,说:“我知先生不肯出来做官,可为了百姓福祉三湘平安,你一定要帮我呀,如今到处都喊革命,暴动起事络绎不绝,湖南的新军旧军现在都蠢蠢欲动,我日夜忧思,愧无良策,惟有仰仗先生出来撑持大局。”
黄忠浩为余诚格的诚意所感动,忙扶了他起来,说:“大帅如此看得起我,黄某感激涕零,那还敢摆架子不出,明日我就来抚衙听候大帅吩咐,与大帅共渡难关。”
第二天余诚格就电报朝廷说明原委,要委黄忠浩作湖南提督。奕劻等人也听过黄忠浩的大名,今见余诚格极力推荐,就和载沣说知,准了余诚格所请。
黄忠浩上任之初就发布命令:新军的枪弹、炮弹一律上缴,敢有私藏者,以谋反论罪。三天之内,新军的枪弹、炮弹全部缴完,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头部队。
页: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查看完整版本: [全文完]历史小说《黄花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