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5 15:43:16

那女士一怔,随即说:“驱胡抗洋,本为一理,不做奴才,重在自强。这有何糊涂的?”
刘道一摇了摇头,吟道:“转眼黄花看发处,且嘱西风,暂把香拢住。待酿满枝清艳露,和风吹上无情墓——自强之路,充满牺牲。男儿捐躯,理所应当,女士嘛,绝不可轻言自强。”
那女士摇摇头,脸现肃容,说:“自古以来便要女人深处闺房,谨言慎行,不能入学堂读书,致使知识贫乏,命运悲惨。”说着她激动起来,问刘道一:“两万万女同胞不思自立自强,难道永远做男人的奴隶吗?女子一生的幸福,难道自己不争取,就靠男人的施舍吗?强国御侮,没有女人的支持参与,也绝难成功。男女同样自强自立的社会,方是文明进步的社会。”
刘道一哈哈大笑起来,拱手为礼,说:“没想到大姐激扬如此,佩服之至。我也是赞成妇女解放的,你我互勉互励,共同辟一个文明社会出来,你可愿意?”
那女士闻言也笑了起来。此时一群大雁横过天宇,嘎然长鸣,向南飞去,那女子仰起头来,叹息说:“大雁声中秋思满,人到无聊感慨多。何时女子才能真正站起来做主人呢!”

湖北武汉。宋教仁、胡瑛、吴禄贞此时已联络了一大批革命志士,著名的有吕大森、刘静庵、王汉、张难先、田桐、雷天壮、熊十力、时功壁等人。大家便商量,也成立一个组织,领导湖北的革命,因为考虑要将主要精力放在运动新军上,所以起名“科学补习所”,以给新军士兵补习文化为名进行革命联络。吴禄贞当时在新军中任要职,为宋教仁胡瑛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不但鼓励士兵到科学补习所学习,而且介绍胡瑛、雷天壮等加入新军,刘静庵、熊十力、张难先本身就是新军中人,因此联络起来极其方便。
吴禄贞在自立军起义失败后,逃往日本继续入军校学习。零二年春天毕业回国径往武汉见张之洞。张之洞瞅着眼前虎腰熊背、英气逼人的吴禄贞,咬牙恨道:“我保送你去学习军事,你却随唐才常造反,何其愚蠢狂悖!你竟还有胆子回来见我?”
吴禄贞躬身行礼后,挺然而立,说:“大帅,海纳百川方成其渊深博大,人怀忠义之念而各自表现不同。”张之洞怒道:“一派胡言!来人,押这逆贼下去监禁!”
吴禄贞暂被羁押于将弁学堂,学堂内的将弁问其留日所学,吴禄贞便知无不言,论说练兵作战之事,备极精妙,众将官佩服无比,于是公推官阶最高的协统张彪往见张之洞,求其释放吴禄贞。张之洞说:“押吴禄贞来,待我先教训于他。”
吴禄贞被押入督府,却雄辩滔滔,张之洞反为其所难,于是转问他所学的军事方略、练兵之策,吴禄贞如数家珍,将练兵、治军、打仗各事说得头头是道,张之洞听完,欢喜不尽,说:“人才难得,虎将难求啊!”
张彪也附和说:“确是奇才,大帅须得重用才好。”
张之洞大喜之下,即委吴禄贞为新军营务处帮办、将弁学堂总教习、武备学堂帮办、护军全军总教习等官衔,嘱他尽心训练士卒,使湖北新军他日可与袁世凯的北洋军一较高下。
吴禄贞一时间成为武汉的军界要人,而他练兵教习也确有独到之处,因而新军的协统、管带等官佐无不仰承其令旨,凡吴禄贞介绍入营的人,大家都尊称为“先生”,不以普通兵士看待,操练上课等事,一任“先生”自愿,决不勉强。因此有吴禄贞这棵大树,胡瑛刘静庵他们在新军中穿梭来往,如鱼得水,新军士兵络绎不绝赶往补习所聆听宋教仁、吕大森的革命宣传,听到满清入关残杀汉人之惨,无不切齿痛恨、愤怒满腔。
曹亚伯往来武汉、长沙之间,不断把武汉新军联络的情况带给黄兴。黄兴欣喜不已,恰好到了放暑假时间,黄兴便决定赴武汉一行,与吕大森宋教仁他们约好十月间的起事。
黄兴在曹亚伯的陪同下悄悄到达武汉,宋教仁、胡瑛、吕大森等接他到魏家巷科学补习所,刘静庵、张难先、田桐等志士俱来相见。
众人见到黄兴的英风豪气,十分钦佩,又见他循循然大度且和蔼,不自禁便生出亲近之意。黄兴于是和众人相约:长沙事起,武汉立刻相应,然后两湖合兵东向,克芜湖、取安徽,攻南京、占江浙,光复东南半壁河山。吕大森刘静庵田桐等齐声应诺。黄兴大喜,嘱众人加紧运动新军,同时分出力量联络会党,众人赞同,当即商议派吕大森、何自新等赴施南、荆宜一带与会党接头。
吴禄贞得知黄兴到了武汉,暗约黄兴至一秘处相见。黄兴赴约,见吴禄贞一身戎装,风采胜昔,大喜说道:“有你在,武汉之事我大可放心。”
吴禄贞说:“黄兄,刚接到命令,北京新成立了一个练兵处,统管各省练兵事宜,调我去该处任职,我犹豫未决,事出两难,因此正在烦恼。”
黄兴凝眉片刻,说:“去,北京的练兵处统筹全局,可助你迅速掌握满清军力,两湖之事不论成败,你到北京对革命都大有益处。”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5 15:43:47

原来此时袁世凯在天津已经练成了六镇雄兵,兵力达到了十万,其他各省虽然也都练有新兵,但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无法与袁世凯的新兵相比。提起袁世凯的北洋兵,满清皇族亲贵又喜又怕,喜的是北洋军的战斗力强过八旗绿营兵何止百倍,怕的是这支劲旅完全掌握在袁世凯手中。袁世凯又授意军官每遇早操晚操,即大声问士兵:“大家吃的谁的饭?”众士兵答:“吃的袁宫保的饭。”军官又问:“穿的谁的衣?”士兵回答:“穿的袁宫保的衣。”军官最后问:“战场之上,冲锋陷阵,听谁的命令?”士兵齐声喊道:“听袁宫保的命令。”袁世凯的用意,自然是要将北洋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但这一套做法,却引起朝中亲贵的忌惮,时任户部侍郎的铁良忧心忡忡,深恐兵权落入汉人大臣手中,心想大清欲图振兴,必须集军权于朝廷,由满族亲贵掌管。
铁良,满洲镶白旗人,早年曾做荣禄的幕僚,颇受信任,以知兵自翔,满族亲贵也普遍认为他是满人中杰出的军事人才。铁良深思熟虑之后,上折子建议慈禧太后,以满人子弟为主训练一支禁卫军,以拱卫京畿。慈禧招铁良陛见,慰勉有加,命其招募满族亲贵子弟,交袁世凯代为训练。铁良不解,叩头说:“太后,奴才之所以奏太后练禁卫军,正因怕我满人失去兵柄,望太后明察。”慈禧说:“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袁世凯很聪明的,你按我的话去办吧。”铁良于是在满人子弟中精选兵员。
禁卫军的事一动,马上就有人上折子指斥袁世凯。军机首辅奕劻得信急告袁世凯知道。
袁世凯大笑,说:“我早知有这一日,不过庆亲王的报讯倒很及时。”
原来荣禄将死,袁世凯便从把兄李莲英处得知奕劻要升军机首辅,于是立刻派赵秉钧持银票,夤夜入庆亲王府,说:“袁宫保贺王爷高升,派小的送些零碎银子供王爷赏人用。”
奕劻一惊说:“哪有此事!袁宫保不要乱猜。”
赵秉钧笑道:“宫保的消息绝对错不了,王爷等着,这几天祗报就要下来了。”
奕劻半信半疑,呆愣愣正想此事的可能有多大,赵秉钧却把银票递了上来。奕劻一看竟是二十万两,吓得跳了起来,说:“这么多怎么敢收,袁宫保出手太阔绰了。”
赵秉钧笑道:“宫保孝敬王爷,少了拿不出手,你将就着先收了,袁宫保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奕劻双手乱摇,说:“太多,太多,决不敢收。人要知道了,我的差事就保不住了。”
赵秉钧说:“放心,袁宫保做事慎密得很,绝不会有人知道。”
奕劻想了想,说:“宫保的官够大了,他难道还想升官?”
赵秉钧说:“不是,宫保只想和王爷成为自己人,别无他意。”
奕劻最后半推半就的终于收下了银票,却说:“我与宫保交情不深,也没替他办过什么事,收他的钱,内心实感有愧。”
赵秉钧说:“王爷不要这样说话,以后宫保的事情你看着照料就是了。”
此事之后没出三天,命奕劻为首辅的祗报就出来了,奕劻惊叹袁世凯的消息灵通,又感他殷勤送银,无以报答,遂命儿子载振与他拜了把子,算是将他当自己人看了。此后袁世凯的银子源源不断的送来,奕劻也就理直气壮的收了。有了这层关系,给袁世凯通风报信自然就做得及时迅速。
袁世凯得到奕劻的报讯,立刻上折子请朝廷设立练兵处,统管各省的练兵事宜,并建议练兵处的总办须得由位高权重的亲贵担任。慈禧见了折子微笑,说:“袁世凯果然很聪明,那就成立练兵处吧。”于是将折子交军机处裁决。
军机处各大臣商量了一番,拟以奕劻为练兵处总办,以袁世凯为会办,慈禧就给会办之后,又加了铁良为襄办。上谕发了下来,袁世凯大喜,便把自己的亲信全推荐给练兵处,请奕劻任用,结果徐世昌、段祺瑞、刘永庆、王士珍、冯国璋都进了练兵处任要职。奕劻不懂练兵,练兵处的一切自然就交给袁世凯做主。这套把戏玩的高明至极,只气得铁良有苦没处诉,苦思冥想下只能给军机处充实亲贵子弟和非北洋系的人才,以削弱袁世凯的绝对权利,于是挑了刚从日本学军事回国、正在北洋军作下级军官的亲贵良弼及吴禄贞两人,建议调这二人进练兵处。却不知袁世凯胃口大得很,连铁良、良弼、吴禄贞一起都要笼络。铁良的建议一提,他就哈哈一笑,欣然同意,同时下令升良弼为新军三十三标的标统,又向朝廷保荐铁良为兵部侍郎。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5 15:44:56

吴禄贞在黄兴的催促下到了北京的练兵处报到。此时离慈禧的万寿节只剩下一个多月了,京城内外祝寿的气氛越来越浓,各大臣费尽心思,拼了命想找些稀奇古怪又价值连城的东西,以供慈禧生日开颜一笑,也算尽一份为臣的忠心。不过,慈禧贵为太后,在朝当政几十年,什么珍奇稀罕的宝物没见过,要让她感觉满意的寿礼还真的不好找。各大臣均在想:“要让太后感到赏心悦目的寿礼,除非是精到极致,稀到罕有,贵到无法确定价钱,一般的世俗之物那看得到她的眼里呀!”可是,非世俗之物又到哪儿去找呢,只急得众大臣们团团乱转。
正当京中的大员及各地的督抚各施手段搜寻宝物之时,江苏巡抚端方却捷足先登,搞到了一套绝世珍品的刺绣。端方欣喜且兴奋,高高兴兴派人带了绣品及绣品的作者一同进京,先将绣品呈入宫中,请太后法眼鉴赏。
这套刺绣是一组作品,叫《八仙上寿图》,共有八幅,分别绣着铁拐李、韩湘子、何仙姑等人以宝物为王母娘娘贺寿的情景。绣品的色彩谐调美观,构思精巧,更难得的是其中的人物、花草等物逼真至极,何仙姑脸上的笑靥,王母娘娘眼角的鱼尾纹,花草叶子上的露水,一丝一毫细微之处都毫不马虎,再配上刺绣毛茸茸的柔和感,更使人觉得美轮美奂,叹为观止。这八幅绣品在紫禁城一展开,立刻引来惊叹连声,侍候慈禧的太监宫女如李莲英等哪个是凡俗之辈,宝贝东西见得多了,可见了这几幅绣品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只是想:“这是什么方法绣成的呀,如此逼真,如此富丽堂皇,凡间的人真能绣出这样的东西吗!”
见惯了珍稀之物的慈禧也看得目瞪口呆,连声说:“神品,神品,我活了七十岁,如此神品还是第一次看见,谁能绣出这样的神品?”
这《八仙上寿图》的作者叫沈云芝,江苏苏州人。沈云芝从七岁就爱上了刺绣,如痴如醉,一心精研绣功和针法。二十岁之后,她对刺绣的针法、挑花技巧就无所不知、无所不精了,她又精研构图与色彩的学问,刺绣技艺精益求精,出神入化,随手绣出的花鸟鱼虫都美观大方、耐人寻味。沈云芝却不满足,她觉得传统绣法写意性强,逼真感差,虽也活泼有趣,但还应再加提高,于是就借鉴西洋画的写实手法,首创“仿真绣”,追求图案的质感与逼真,十年之后,她的探索成功,绣出来的人物、虫鱼、花草无不栩栩如生,而所用丝线的质地与所绣图案搭配,更使人物、鱼虫活灵活现,仿佛会动会叫一样。不过,沈云芝的新绣法却不为世俗所容,刺绣界攻击她的绣法离经叛道,走了邪路,一般世俗之人也胡乱传言,说她的绣品挂在家里可能兴妖作怪,弄得沈云芝的绣品卖不出去,连靠刺绣度日也成了问题,沈云芝一气之下,呕心沥血绣了《八仙上寿图》,宣布说要献给慈禧太后,请她鉴定绣品的价值。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5 15:49:41

苏州的市井小民听说沈云芝要给太后送绣品,一齐讪笑,说:“她到北京,恐怕连太后的背影也见不到,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岂能稀罕她的玩意。”
沈云芝说了气话,却也知即使到了北京也无法送东西给慈禧,但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便找到了巡抚衙门,说要进献太后寿礼,请巡抚代呈。
巡抚端方却不是一般的满人,这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欢研究金石碑帖,对古董宝物的鉴赏尤其高明,算是满人中的才子,曾因写《劝学篇》上呈慈禧,被太后赏识而选到陕西当按察使,不久又升巡抚,慈禧逃难西安后他的表现不错,很得太后欢心,回銮后不久就着他做了江苏巡抚还署理两江总督,是个响当当的封疆大吏了。端方为了报答太后的赏识之恩,正苦心孤诣的思量着寻一件天下少见的宝物进献,但稀世之宝可遇不可求,寻了多时,迄无结果,正在苦恼,沈云芝找到了他的衙门。端方叫人将沈云芝的绣品拿进来看,一看之下,端方呆了,惊讶之下,拍案大叫:“鬼斧神工,刺绣之物竟能精美如斯!”
幕僚们都知端方之能,忙请教说:“人传沈云芝的刺绣离经叛道,大帅却何以独赏,可否教教我等。”
端方说道:“你看这山水有远近之趣,人物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鱼虫有绰约亲昵之态,细微之处逼真如此,凡俗绣品怎能达到这般境界!”于是急派人护送沈云芝入京,将绣品直接呈入宫中。
慈禧将这《八仙上寿图》视如珍宝,用手轻轻的抚摸,说:“我七十了,将死之人还能见到这样的宝贝,也算大有福份了。不知能绣出这样神奇绣品的人,却又是如何的出众。”
李莲英知道慈禧的心思,就传话出去叫沈云芝谨见。沈云芝被太监带着怯生生的进了宫。慈禧此刻却在南海边上斜躺着纳福呢,沈云芝近前忙跪下恭行大礼,心中是忐忑不安,不知这在万人之上的太后将如何评价自己的绣品,因此好生紧张,只敢垂头看着地面。
慈禧却不说绣品,温言道:“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沈云芝缓缓抬起了头。周围的太监宫女鸦雀无声,大气不出,木呆呆的看着。慈禧坐起了身子,又用手揉揉眼,探身前俯慢慢的细看。
眼前的沈云芝美丽不可方物,而仪态的娴婉、皮肤的白中透红、表情的柔和安详,哪一项都似乎好到了极致,让人怦然心动,生出爱之怜之的感觉。实际上沈云芝已经三十岁了,但江南之地山灵水秀,气候宜人,沈云芝又常在绣房,不受雨淋日晒,所以看起来仍如二十许的样子,她又醉心于刺绣,没有世俗的机心和烦忧,脸上就纯真之态与成熟之美并存,只把慈禧太后与一众宫女太监看得痴痴呆呆,又慕又叹,沈云芝被看得脸上一红,羞了起来,忙又低下了头。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6 16:08:20

李莲英就俯身扒在慈禧耳朵边说:“太后啊,你老人家的福份不是一点,是真正的福如东海啊,有这样的人来给你贺寿,你该开心吧?”
慈禧乐得合不拢嘴,用拐杖连连顿地,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绣出这样的珍品!来人哪,给我赏——”李莲英忙小声问:“太后,赏什么?”慈禧本想说赏黄金一百两,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肉痛,就改口说:“笔墨纸砚侍候,我要赏这孩子两个字。”
李莲英笑道:“太后难得赏人书法,朝中大臣立了功,也没见你赏字,可见你老人家对这人与绣品的确是看中了。”
片刻工夫笔墨纸砚与矮桌镇纸就拿来了。慈禧提笔,扭着腰,歪着脖子,手倒一点不颤,巍巍的写了两个大字:“福”“寿”。墨迹稍干,李莲英就双手托起着两个大字,高声说:“沈云芝谢赏。”沈云芝忙叩头谢赏,恭恭敬敬接了两个大字。慈禧就说:“传我的话,以后沈云芝的绣品,统称沈绣。凡给外国国王、总统他们送礼,就用沈绣来送,让洋人也见识见识我中华大国的手艺。”

慈禧的赏识,让沈绣一朝成名,消息传开,远在江苏的端方也感荣耀非常。不过却急坏了其他各地的督抚们,大家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就也纷纷想办法筹措寿礼。湖南的巡抚陆元鼎不甘落后,急招各属官商量对策,想找到一件压倒沈绣的寿礼,为湖南争光。
属官们集于抚府的大客堂内,众口纷纷,有的说长沙的竹刻精致无比,可和沈绣一较高下;有的说浏阳的花炮烟花是祝寿的佳品。正说得热闹,长沙的巨绅王先谦却在门外求见。陆元鼎皱了皱眉,说:“他来干什么?”
传报的门役说:“王先生急得头上冒汗,口称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陆元鼎嘟囔道:“还有什么事比选寿礼更大更急,如今都十月了。”但还是说:“好,请他进来吧。”
王先谦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跑进众官聚会的大客堂,大声叫道:“巡抚呀,此刻你还有闲情选寿礼,大祸临头了!”
众官一惊。陆元鼎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先谦说:“长沙城在万圣节那一天就要炸弹横飞,官员个个都要人头落地,城里的新军要反,城外的会党也要反,这事难道要等发生了才急吗!”
陆元鼎大惊失色,一众官员也目瞪口呆。陆元鼎腾的站起来,瞪眼问:“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快说快说。”
王先谦说:“这是我一个弟子探听到的消息,说湖南的革命党在万寿节起事,运动新军、会党配合,倒时尽杀满城官员。”
原来王先谦有个弟子叫刘佐楫。在长沙武备学堂读书,他的许多同学是华兴会员,想运动刘佐楫革命,便说到了万寿节起义及黄兴领导革命,以坚其心。刘佐楫答应考虑,暗中却将此事说给了王先谦。王先谦听了大惊,就急忙到巡抚衙门来报告。
陆元鼎当下问王先谦:“革命党的头领是谁,你弟子还说了些什么?”王先谦说:“他们有个组织叫华兴会,会长就是明德学堂的老师黄兴。”
陆元鼎一愣:“怎么会是黄兴?不可能吧。”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6 16:09:12

王先谦急道:“怎么不可能,明德学堂这几年猖狂得很,有些老师在课堂上就大讲满人杀汉人的事。”
陆元鼎沉吟道:“黄兴这个人我见过,是个勤恳认真的好老师呀,身形庞大魁梧,人却老实憨厚,他怎么会是革命党的头领呢?”
王先谦见巡抚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就赌咒发誓,说:“我要有半句虚言,就让革命党的炸弹先炸死我!”
陆元鼎安慰他说:“王先生不要急,我不是不信你的话,只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能就抓人呀。这样吧,我安排下去,命新军大力约束纪律,同时令长沙城,湘潭,浏阳等处的巡警差役都留点神,用心访查,等有了证据,这便捉拿黄兴。”
王先谦没有办法,怏怏不乐的出了巡抚衙门,心中暗骂陆元鼎糊涂。陆元鼎等他走后,即下令整顿新军,并命各处的巡警暗探四出侦缉,探听访查关于革命党的情况。

马富益的会党弟兄训练得相当认真,各路统领带了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手,分批潜入荒山野洼人迹罕至的去处练习打枪。黄兴又派了好些在日本学过军事的会员前往指导,大家学得认真细致、兴高采烈。
五路巡查使何少卿、郭鹤卿往来各地检查训练情况,然后汇报给马富益。马富益听说大家学得认真、心甚满意,就让何、郭两位多辛苦点,再巡查几遍,看各路各堂口的弟兄技术上进步如何,督促他们加紧训练、多学技术,不要光为了好玩才去凑热闹。
看看万寿节快要到了,已是秋尽冬来的时候。三湘四水之间芙蓉花谢、红叶凋零。何少卿、郭鹤卿又从南到北巡查了一遍,见受训的弟兄不光打枪有了进步,列队行走、卧倒匍匐等也做得有模有样,看起来倒也威武精干,两人心下欢喜。回湘潭后,感觉累了,何少卿就提议到酒馆喝两盅,郭鹤卿欣然同意。于是来到一个相熟的酒馆,吆五喝六就喝了起来,不多时就喝高了,两人正感酣畅,酒却没有了。
郭鹤卿带着酒意就嚷嚷起来,叫老板快快添酒。老板提着酒壶笑嘻嘻的过来,说:“好久不见你两位了,今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何少卿已经喝得头重脚轻了,手捏空杯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事这么高兴,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天大的事!”
郭鹤卿的舌头也有点硬了,却硬挣扎着,说:“告诉你万寿节那天少出门,不然枪子不长眼睛,倒时可别说我弟兄俩没关照过你。”
酒馆老板吓了一跳,忙问详情,郭、何两人却不肯再说,只嘟嘟囔囔说反正万寿节要出事。
湘潭县的巡警密探这几日正到处出没,打听寻找万寿节起事的革命党,路过酒馆门口,听郭、何两人嘟嘟囔囔的大为可疑,便飞快跑到警署叫来了一队巡警,将大醉酩酊的郭鹤卿、何少卿抓了起来,抬入湘潭县衙门。

青青园中葵 发表于 2006-8-16 16:40:53

进来打扰一下,石兄辛苦了:)

propre 发表于 2006-8-17 00:36:17

赞赞赞赞赞的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7 22:58:13

谢青青园中葵的茶和propre兄的谢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7 22:58:52

第三十二章天地悲秋意,壮举化云烟

何郭两人被抓进湘潭县衙后,立刻遭严刑拷打,何、郭两人大骂不止,清吏与警察便迫令其跪烧红的铁块。两人被强压着一跪,铁烙皮肉吱吱作响,焦臭弥漫,白烟四起,何郭两人身子一软,便晕死过去。清吏用凉水泼醒他们,又用红铁块烙其双脚、大腿。酷刑之下,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遂将知道的黄兴、马富益、刘揆一及会党中其他人招供了出来。
何郭两人被抓,吓坏了酒馆老板,战兢兢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急忙跑到哥老会就近的堂口告知,随即马富益就知道了。马富益这一惊吃得不小,马上派人去湘潭县衙探听消息。人刚派走,又传来消息,五路统领中的北路统领游得胜在常德被捕。
马富益仰天长叹,知道所有的计划、部署都要破产了,无奈下他派人分头通知各路、各堂口的人速速躲避,又派人到长沙通知黄兴。然后马富益遣散了总坛的人员,自己也化装逃往他处。
马富益派往长沙送信的人还在途中,长沙抓捕黄兴的行动就开始了,原来湘潭县衙一得到何郭两人的口供,即刻电告长沙巡抚衙门。巡抚陆元鼎一听黄兴竟真的是革命党头领,惊怒之下急命警署派人捉拿。警署总办熊得寿即刻派人围了明德学堂,入内一查问,黄兴却不在,回家去了。熊得寿忙又带人包围了紫东园,入内再查问,园子却于不久前换了主人,新主人也不知黄兴搬到哪儿去了。熊得寿又急又气,没有办法,只好将巡警分散开来,满城探问打听黄兴,给众人说清了黄兴的体貌特征后,又吩咐道:“态度必须缓和,万不能打草惊蛇。”
黄兴当日无课,的确是回家了。他想到起义在即,到时生死难料,便趁空闲,欲在家陪伴继母妻子多说会儿话。黄兴的这位继母深明大义,很得黄兴尊重,妻子也深明大义,支持他反满革命。一家人说了会话,黄兴究竟心中放不下华兴会的事,于是又出门,想到华兴公司去问问消息,看江浙、江西一带会党的联络情况如何。
黄兴刚出家门欲向左拐,忽然左边小巷里转出两个巡警,堵住了去路。黄兴大吃一惊,面无表情看着巡警,右手一动,滑进口袋,抓住了袋内的短枪。这时巡警却发话了,问他:“老乡,这一带有没有住着一个叫黄兴的人?”
黄兴一愣,忙摇头说:“没有,从没听说过这个人。”说着慢悠悠绕过巡警,向前走去。
两名巡警看着黄兴的背影,心中忽起疑意,相互看了一眼,一人小声说道:“奇怪,这人有点像黄兴。”另一个说:“不错,总办说黄兴魁梧壮实,这人就很魁梧壮实。”一个说:“总办说黄兴嘴上有黑胡子,这人也有黑胡子。”两个巡警小声商量一番,就悄悄跟在黄兴身后观察。
黄兴见两个巡警紧紧跟在身后,知道事情不妙。他缓缓的走着,心中焦虑异常,苦思对策,却极力保持着步履的平稳,过了文星桥,不多远就是明德学堂了。这时对面忽然又走来两个巡警,黄兴只觉胸口“突突”跳着,右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枪把,出了一手的汗。身后的两个巡警忙大声招呼前边的巡警,招手叫道:“老李、老张,快来快来。”
前边两巡警一路小跑从黄兴身边经过,掠起的风打在黄兴身上,他轻吁一口气,却听那两名巡警问道:“怎么了,找见了?”后边的巡警指着黄兴的背影,小声说道:“这人很像黄兴,你们说咋办?”前边一名巡警说道:“我俩也不认识他,但听说黄兴的武功极是厉害,还是小心点好。”
巡警们正在商量,黄兴却猛然间加快脚步,冲进了明德学堂的大门。四个巡警立刻高叫道:“快追,他进了明德了。”拔腿便追了上来。
四名巡警追到明德学堂门口,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满脸皱纹、斜挎竹筐的男子。巡警喝问道:“刚才进去了一个身形壮实的男子,唇上有黑须,你可看见了?”
挎竹筐的男子点了点头。
巡警又问:“他是不是名叫黄兴?”
那男子说:“是啊,怎么了?”
巡警们大叫一声,一个人堵住前门,三个人呼啸一声,冲了进去,又分出一个人堵住后门,余下两人仔细的搜索全校。各个角落都寻觅到了,却哪有黄兴的踪影

马富益派来报信的人直到连声街华兴公司,那儿只有曹亚伯一个人在。曹亚伯得信,急如星火赶往明德学堂找黄兴报讯,却不见黄兴。张继周振麟说大批巡警刚刚撤走,他们也是来找黄兴的。三个人一商量,张继周振麟分头去通知其他同志转移,由曹亚伯负责寻找黄兴。
曹亚伯出了明德学堂的大门,却忽遇从武汉赶来的宋教仁,曹亚伯忙叫着他的字说:“钝初,湖南之事已经泄密,你快回武汉通知人转移。”宋教仁略一问泄密原由,转身便走,乘船急回武汉。
曹亚伯先到黄兴常去的武备学堂寻找,找不见黄兴;又去了湖南高等学堂,长沙府中学堂,还是找不见黄兴。曹亚伯就顺着营盘街到文星桥黄兴的家里去找,却被告知黄兴已从家里走了,或许是去明德学堂了。曹亚伯就又到了明德,学堂内仍然没有黄兴的影子。曹亚伯想了想,忽想此时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龙侍郎的府第,于是忙出了明德的后门,一路急步赶往龙府。
曹亚伯常来龙府,与门役等也极熟,此刻顾不上答话,风一样冲到龙府的客堂,不见黄兴,又向后到了最里进的花厅,却见黄兴端坐于厅内的短榻上,正认认真真地研读一本《唐诗三百首》。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7 23:01:18

原来黄兴进学堂后,一路急跑,穿过学堂,又从后门出来,拐了两个弯子,进了龙侍郎的府门,对满头白发的侍郎说:“我的事恐走露消息了,我必须在你这儿躲几天。”
龙侍郎忙安顿黄兴进内室,又打发几个精干仆役出外打探消息。黄兴便安安静静在花厅看起书来。
曹亚伯见黄兴无恙,叫一声:“谢天谢地。黄兄,你好悠闲!”
黄兴忙站起来,上前握住曹亚伯的手,说:“事败了,奈何?其他人转移了没有?”
曹亚伯点点头,说:“张继周振麟去通知大家了。”两人细商善后办法,迄无良策。这时张继也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叫道:“黄兄,此处不能久呆。外面风声峻急,各街口已遍撒军警的岗哨,盘查往来行人,说不定会全城搜查。”
曹亚伯急问:“那你是如何来的?”张继说:“我穿洋装,没辫子,说了几句日语,军警以为我是日本人,没敢为难,我就连穿了几个街巷来了。”
黄兴问:“其他人全转移了?”张继说:“都走了,我催促他们即刻出城,不得停留。”黄兴松了一口气,说:“好,这就无大碍了。”
张继却瞪着眼说:“你怎么办,你也要赶快转移地方。”黄兴说:“却去那儿呢?军警既然封锁了各个街口,是绝对出不了城了。”
张继说:“大不了一死,我和亚伯保护你硬闯出去。”说着从口袋掏出短枪。黄兴喝道:“胡闹!坐下来再商量。”
这时龙侍郎来叫三人吃饭。吃过饭,三个人又闷坐了一会,天就黑了。曹亚伯忽然一拍后脑说:“有办法了,官府最怕的是教会,这儿离吉祥巷长沙基督教会的圣公会不远,黄兄若住进了圣公会,便是住上一年,也没人敢进去搜查。”
张继大喜,说:“好办法,好办法。你和他们熟不熟?”曹亚伯说:“圣公会的住持黄吉亭牧师和我极熟,我这就去联系。”
曹亚伯也是短发无辫,街上的军警不敢为难于他,因此他一路顺利就到了吉祥巷,巷内黑乎乎的,圣公会的大门紧关,曹亚伯心急下乱拳打门。圣公会内的人惊慌起来,黄吉亭牧师就祷告说:“主啊,有灾祸来降临吗?求主消弭灾祸,不要让无辜的人受难。”
曹亚伯打了一会门,又大声喊黄吉亭的名字。过了一会,黄牧师颤巍巍来开了门,曹亚伯闪身而入,直进黄牧师的卧室,将黄兴之事说了,黄牧师允诺。两人又商量好了黄兴来圣公会的办法,曹亚伯这才告辞。
第二天中午,黄吉亭牧师坐轿子来龙府拜会龙侍郎,沿路的军警见是教会的轿子,谁敢阻拦。半下午时候,黄兴坐进黄牧师的轿子,张继、曹亚伯在两旁护卫着,大摇大摆抬到了吉祥巷圣公会内。黄兴便在这儿住了下来,一住便是数月。
当长沙城的官吏军警认为黄兴等已全部外逃,终于松弛下来时,黄兴遂在张继的陪伴下乘日人的轮船来到上海租界,在这儿因万福华等杀王之春一案受牵连坐了几天牢,出狱之后忽传来马福益被湖南巡抚端方所杀,黄兴大惊,忙找人打听确信。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7 23:02:31

原来长沙起义失败后,马福益逃至广西躲避了一段时间,风声过后又潜回湖南,欲在湖南再举义旗,到湘赣边界联络旧部时被巡警捕获,当即被解往长沙受审。严刑拷打下马福益不肯屈服,一个字也不招供。这时候端方已由江苏改任为湖南巡抚,闻听马福益之事,端方大怒,说:“马福益一介草莽,有多大能为,待我亲自审问。”
众属官忙说:“大帅不可,这马福益乃湖南大盗,是个铁杆反贼,言语无状,还是交由胥吏们去拷打,犯不着大帅亲自出马。”
端方说:“既是铁杆反贼,拷打有什么用,待我用一番高深道理,开导训诫,使其顿悟悖逆大罪,从而痛悔前非。”于是传令押马福益到巡抚大堂受审。
马福益满身伤痕,破碎的衣衫被血浆染过,尽成紫黑色的硬片,两个肩胛骨上被刀各捅了一个大洞,以铁链穿过,和脚上的铁链相锁。三五位清兵押了他走进大堂,马福益挺然直立,高扬头颅,直立不跪。清兵吆喝踢打,要他跪下。
端方笑道:“好一个威震三湘的会党魁首,原来是这样一条黑胖汉子,倒也有些气势。好了,不跪便不跪吧,本抚就破一次例,允其站着受审。”
马福益“哼”一声,满脸轻蔑之色,扭着脖子大声问道:“高坐在堂上装腔作势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端方一笑说道:“谅你草莽之徒也不知我的大名。我乃满洲正白旗人、托忒可氏、头品顶戴午桥公、抚湘使者便是我。”
马福益仰天而笑,说:“原来是满虏的奴才,怪不得奴相十足。”
众胥吏忙吆喝起来,斥责马福益无礼。马福益冷笑不绝。
端方一挥手,众胥吏全都住口不言。端方就站了起来,向北拱手,庄严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励精图治,施行新政,俾我大清中兴,造福万民,尔马福益一介草莽,无知无识,听了妖人的邪言妄语,便要造反作乱,实乃愚蠢至极,如今被捉,可有悔意否?”
马福益说:“满虏残暴,杀我汉人兄弟,占我汉人江山,我与满清鞑子势不两立,虽不慎被捉,决不后悔。”
端方微笑,离了大案走上前来,说:“凛然一条好汉啊,不错。可你知道造反那是要杀头的,不论多么了不起的汉子,这头颅却只有一颗,你难道就不怕吗?”
马福益哈哈大笑,说:“有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就又是一条汉子了。岂能像你们这等狗官,提起杀头就尿裤子。”
端方怒道:“泼强盗,忒般无礼,你可知我随时便能让你一命归阴!”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7 23:02:52

马福益笑道:“马某造反,为汉人报仇,早就没想活着。我死之后,我的兄弟们岂能绕过你这狗官,定要杀了你为我报仇。”
端方问:“你那些同党有多少,说了出来,本抚可奏上朝廷,许你戴罪立功。”
马福益说:“问我的同党?你闭上眼睛,一个人都没有,你睁开眼睛,就到处都是。哈哈!”
端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左右一看,大堂内全是属官胥吏之类,并无外人,便又把目光转向马福益,却发现此人虽神威凛凛、昂然不屈,却不知为何竟紧紧闭着两眼,奇怪下问道:“怎么了,你为何不睁开眼睛?”
马福益一跺脚,恨道:“我嫌你这狗官的奴才相,污了大爷我的龙目。”
端方大怒,疾步到大案后坐下,将惊堂木狠劲一拍,喝道:“压这强盗跪下!”
清兵上前,强压马福益下跪,马福益边挣扎边吼道:“我是汉人的英雄,怎能跪你这满清的奴才。誓死不跪!狗官,你有种就快快杀了我,马福益决不受辱!”
端方气得将惊堂木摔到地上,大叫道:“不审了,不审了。与这浑人能说出个什么名堂。”便吩咐刑名师爷:“快快给朝廷上折,将这厮立刻处决,以免后患。”
一九零五年三月十六日,马福益被杀于长沙浏阳门外,时年四十岁。当时马福益神情愤怒,骂不绝口,被害时颈血上涌,散作满天花雨,长沙城往观的市民惊骇恐惧,纷纷传言说:“马福益成神升天了,不日天下就要大乱了。”

黄兴得到马福益就义的确信,大哭一场,知道湖南之事暂已不可有为。此时张继、章士钊等人已到了日本,刘揆一却还在上海,黄兴便与刘揆一同船赴日,到了日本东京,宋教仁,章士钊、张继、曹亚伯、胡瑛、陈天华等都来相见,黄兴命召集同仁,为马福益举行追悼大会。
第三十三章舞刀歌婵娟,秀才造反

华兴会众人为马福益开过追悼会后,大家围着黄兴,问他今后的打算。黄兴咬牙说:“不推翻满清,我誓不为人,今后我的职业便是革命。你们几位却有什么打算?”
胡瑛说:“黄兄的职业也就是我等的职业,我的想法,我们如今人在日本,就应当于留日学生中多发展会员,这些学生不久之后回国,就是革命的中间。”
黄兴点头,吩咐尽可多发展留学生入会。张继、胡瑛、曹亚伯等攘臂大呼,说:“好,联络人是我等的强项,这便到处游说,为我华兴会招揽人才。”
宋教仁却皱眉说:“个人的活动、宣传,力量毕竟有限,还得另行设法才是。”
胡瑛不满道:“怎么力量有限?苏秦张仪还不全凭一张嘴,说得天下风起云涌、波澜壮阔!你笨嘴笨舌,书生气过重,就诋毁我们的行动。”
黄兴怒道:“胡瑛住口,不许呈口舌之利。听听遁初的想法。”胡瑛一笑住口。
      宋教仁就说:“我的想法是办一个刊物,以留日的学生为对象,宣传革命,唤醒大家的救国图存意识,当然,这样一来,刊物也就是团结学生的一个阵地了。”
黄兴喜道:“这个主意不错,最好拉着杨度一起办,他现在当着学生会的总干事,对咱们刊物的发行非常有利。”
宋教仁点头,陈天华、刘揆一等也都同意。黄兴便说:“那好,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去找他联系。我得想点法子,先在这儿安顿下来。”
       黄兴口中说安顿下来,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安顿。他与刘揆一到东京之后,口袋内的银子便全部花光了,别说寻租寓居之所,就是伙食也成了问题,于是就先在宋教仁的寓所住了下来。刘揆一也不客气,躺到了张继的床上,一日三餐,由宋、张、胡、陈等人轮流请客。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8 18:49:59

忽一日,刘道一领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士来看望黄兴。那女士穿一身米黄色和服,黑辫盘头,英姿勃勃。刘道一说:“黄兄,这位是浙江的秋瑾秋女士。秋女士听说了你发动长沙起义的壮举,大是佩服,因此想见你一面。”
黄兴一惊,问:“女士莫非就是人称‘鉴湖女侠’的秋瑾秋女士?”
秋瑾爽朗一笑,说:“连小妹这个别号黄兄也知道,小妹甚感荣幸。”
黄兴忙拱手说:“久仰久仰,女士飒爽英姿,果然有女侠的风范。”
秋瑾也拱手说:“黄兄客气。想你在长沙联络豪杰,筹谋大事,小妹恨未能躬逢其盛,不过心中钦慕,常自神往。”
      两人客气过后坐下,秋瑾便说:“革命可不是你们男子一方的事情,中国目前有两万万女同胞,束缚于封建礼教之下,不得自由。反满革命应该和解放妇女同时并举才行。”
黄兴点头,表示同意。刘道一却笑道:“革命需要人才,只怕你们女同胞不愿解放参加革命,那还有阻拦反对的道理。”
秋瑾正色道:“反对妇女解放的大有人在,不信请看留日学生之中,到底有几个女子,国内的家庭里,哪家哪户不是遵奉着男尊女卑的思想不放!”
黄兴说:“妇女解放,任重道远。不过有秋女士的这番雄心与毅力,中国的妇女就一定能冲破牢笼,成为与男子并世屹立、平分秋色的一族。”
秋瑾大为高兴,与黄兴起劲的讨论起革命与妇女问题来。
晤谈良久,秋瑾将要告别,说她过几日要带好几位留日女学生来听黄兴的见解,道:“你到时不许回避不见,不然,我是不答应的。”
黄兴尴尬一笑,说:“过几日我就不在这儿了,目前兄弟打算出外筹款,不能久待这儿。”秋瑾一愣,细问下刘道一方告诉她黄兴囊空如洗,连暂居的地方也没有。秋瑾生气道:“你怎么不早说,当我秋瑾是外人吗!”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子日元来,递了过来,说:“小妹虽然川资不丰,但这点钱够你租房吃饭了,先解了燃眉之急,你再筹划别的事吧。”
黄兴推让不过,收了下来,连声致谢。秋瑾却不受他的谢,扭头转身就出门走了。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8 18:50:13

这秋瑾就是与刘道一同船赴日的女士了。她到日本之后,先入日语讲习所补习日语,一边学习,一边活跃的参与留学生中的各种活动,先是和刘道一一起受冯自由邀请加入了三合会,接着又与曾贞等人组织演说练习会,最后与陈撷芬等人组织“共爱会”,公然以驱逐满清为宗旨,主张女子从军,恢复中原。
陈撷芬与父陈范逃亡日本后,入基督教共立女校学习,又出版《女学报》,也是一位风头极健的女士,但陈范渐渐囊中羞涩,难以应付旅日的花费了,无奈下打算将爱女撷芬许一广东富商为妾。秋瑾知道后大怒,要陈撷芬奋起抗争,不可从命。
陈撷芬苦恼不堪,说:“父命难违。”
秋瑾说:“逼女作妾,就是乱命。此事关乎全体留日女学生的名誉,非取消不可!”于是召开全体留日女学生大会,声讨陈范逼女作妾,弄得陈范狼狈异常,不得不取消了“乱命”。秋瑾又打听到陈范带到日本的两个小妾湘芬、信芳均是浙江人,说:“与人作妾,有辱同乡声誉,此事我须干涉。”便往寻二女开导,说:“仰人鼻息存活,女人何其悲苦。女权不振,国势必弱!”百般设法,鼓动湘芬、信芳与陈范离婚,谋求自立。这两人受秋瑾的鼓励感染,遂毅然脱离了陈范,秋瑾就在同乡学生中为二女募捐,使其得以入学。此事在留日学生中一时传为佳话,无人不赞秋瑾振兴女权的决心。秋瑾还给自己买了一把倭刀,常常舞刀悲歌,慷慨吟诗,作诗说:“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零五年初春,秋瑾听说同乡陶成章在东京设立光复会东京分会,浙江的同乡鲁迅、许寿棠等许多人都入了会,便往找陶成章询问光复会的事。陶成章当时二十七岁,比秋瑾小三岁,生得黑胖壮健,凛然而有悍霸之气。他告诉秋瑾说:“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这四句话便是光复会的宗旨。如今汉人河山沦于满虏,我等立志光复,是名光复会。”
秋瑾大声说:“好。我要入会。”
陶成章哑然失笑,心想:“女人入会能做什么呢?”便摇头说:“光复之业,千难万险,须和会党人物联络交往,此事女士实有不便,请勿相强。”
秋瑾怒道:“会党人物有何可怕?我秋瑾岂是害怕之人!”
陶成章还是摇头,说:“光复之事,不是轰轰烈烈开几次会,慷慨激昂搞搞演说就能成功的,这件事充满危险,凄惨悲壮,不慎则流血,事败则殒命,实非女子所宜担当。”
秋瑾傲然道:“世界上最凄惨、最危险的就是黑暗!身处黑暗则一无闻见,二无是非。我如今便要揭开罩在女人身上的黑暗,使女同胞精神奋飞、绝尘而行,你竞想曳住黑暗,不许女子做文明的先导吗?”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8 18:50:30

陶成章知道秋瑾的脾气,不愿多生枝节,就说:“女士既这样说,我为你写两封信函,你回国时可与敝会蔡元培会长及徐锡麟联系。”于是分别写了两封介绍函信,交给秋瑾。秋瑾郑重接了。陶成章暗自叹息,想:“这女人一时兴起,以为光复大事和在日本开会演讲一样,她怎知道其中艰苦卓绝的苦况呢!”
    不久秋瑾囊中乏资,归国筹措,路过上海,往爱国女校见蔡元培,询问光复会事甚详。接着回到家乡绍兴,往热诚小学校见在这儿任教的徐锡麟,出陶成章的函信,要求加入光复会。
徐锡麟也是绍兴人,时年三十二岁,有侠气,倔强而蔑视常规,好为奇计,对汉初的大将韩信、三国的名臣诸葛亮最是佩服,说:“此二人皆有超人之智,过人之勇,乃千古良将良相,我将为之。”其家广有田产,家境富裕,徐锡麟见到穷人,就拿钱施舍。因愤满清愚弱卖国,遂起反满革命之念,经陶成章介绍加入光复会后,即往嵊县、义乌、东阳等地联络会党,宣传反满,颇有成效。如今见秋瑾豪迈慷慨远胜男子,心中大喜,即刻引她入了光复会。
秋瑾回家呆了几日,请母亲筹措自己的旅日费用,她却乘船出门,寻找朋友女伴,鼓动大家去日本留学,说:“姐姐妹妹们,从绣房深闺里出来吧,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再不要给男人当奴隶了,出来学习吧,学了知识,就能进入光明美好的新世界。”
女伴们愕然不解,说:“在家能享天伦之乐,怎么叫当奴隶呢?”
秋瑾说:“仰仗男人而活,难道不是奴隶!脚儿缠得小小的,讨男人的欢心,头发梳得光光的,讨公婆的欢心,胭脂搽得红红的,腰儿扭得软软的,头上戴着花儿朵儿,想用这些拴住丈夫的心,毫无自立自尊的地位,这样难道不是被男人养着的奴隶?”
女伴一齐笑了起来,摇头说:“我们能嫁个好丈夫,做阔太太,那是天大的福分呀!如果要自立,谁来养活我们,那有在家这么舒心自在。”
秋瑾长叹说:“你们不知道自由的滋味,不知道自立自尊的感觉,只知道享这种奴才富,要是有朝一日丈夫变坏,不爱你们了,那时你们怎么办?”
女伴们说:“那是我们命苦,我们也不怨别人。”
秋瑾气恼而又无奈,看看给学校请的假也将期满,只好先行赴日。临走向徐锡麟辞行。徐锡麟请她捎话给陶成章,说:“我欲办一训练会党的武备学堂,如今遇到了莫大的难处,须得陶兄回来帮我设法。”
秋瑾应诺。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18 18:50:49

原来徐锡麟秘密从事反满,其父徐凤鸣隐有所闻,常暗喻其子收敛,徐锡麟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徐凤鸣身怀忧虑,无计可施,心中烦乱。此后徐锡麟召集会员许仲卿、竺绍康等商议,欲办一武备学堂、培训会党骨干,说:“用会党灭满,其法最速,但大多数会党骨干未习武事,对革命灭满的认识也不深刻,若能办学加以专门培训,则数年之内,可得十万光复大军。此事如何?”
许仲卿是绍兴富豪,家财雄厚,竺绍康是嵊县会党平阳党的头领,他俩听了徐锡麟的想法,大为赞成。许仲卿当即说:“学堂所需资金由我独自捐助,你大胆去办。”
竺绍康说:“我送会中年轻聪敏的骨干来学堂受训。”
徐锡麟大喜之下,找绍兴普济寺的方丈商议,欲租其空闲的后院以作校舍,方丈允了。许仲卿将银子也拿了来,催徐锡麟速速办学。徐锡麟大喜下一面给浙江学务处递禀立案,一面以热诚小学堂体操军训需要为名,取得浙江抚衙的允准,派人到上海采购快枪五十杆,子弹两万发,运了回来。
      徐凤鸣得知儿子买枪办学的事,大是惊慌,力劝徐锡麟不可,徐锡麟摇头不听。徐父大怒,说:“你行大逆不道之事,我早有耳闻,如今想借办学聚集逆徒,我决不能让你如愿。”
徐锡麟笑道:“你怎能阻止我,我早铁了心了,谁也挡不住了。”
徐父暴跳如雷、胡子根根上翘,说:“我非阻止你不可,不信你走着瞧!”便出了家门,到普济寺找方丈大吵大闹,不许主持租房给徐锡麟。方丈无奈,便答应不租。
徐锡麟气坏了,宣布离家以示抗议,徐父扭着脖子不理,任由他去。徐锡麟当即就搬到了他任教的热诚小学堂住下。但此时浙江省学务处通知他:按朝廷有关规定,不许私人筹办武备学堂。徐锡麟的计划两头受挫,苦恼异常,许仲卿竺绍康等也想不出好办法,无奈下就请秋瑾捎话,约陶成章回国相商。
      秋瑾走后,蔡元培却派族弟、会员蔡元康来绍兴探问徐锡麟联络会党的情况,徐锡麟气哼哼将办学受挫的事讲了。蔡元康说:“我坐乌篷船顺运河而来,见宁波、绍兴两地钱庄的船西向杭州转运钱钞,我想,若能抢了他们的钱钞,大量采买枪械武装会党,那暴动起来不是如虎添翼了嘛!”
徐锡麟喜道:“这主意不错。”于是找绍竺康商量,请他挑选精干年轻的会党人物二十名,于运河上勘察地形,观察运钞船出发的时间、押送人的武器情况等,准备劫钞。
零五年四月下旬,陶成章回国到绍兴往见徐锡麟。徐锡麟先将办学受阻的事说了,接着兴致勃勃,将准备劫钞之事告诉陶成章,说:“劫取大批银钞之后,光复大业便有望了。”
陶成章一听却大怒起来,说:“满清无道,巧取豪夺,大家才革命反满,难道你也想学满清胡作非为吗?”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20 22:09:30

徐锡麟脸一红,说:“陶兄,咱们劫钞也是为了反满,并非自己花用。古来的豪杰都主张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咱们这样做,也就是替天行道。”
陶成章更怒,他本来又黑又胖,此时盛怒之下,脸全变成了紫酱色,两眼瞪着徐锡麟,手拍得桌子“咚咚”山响,凛然说道:“我等是光复会的人,光复会有纲领,有宗旨,有政治上的追求,按绿林好汉的办法行事,我光复会还能嗤于有识之士吗?此事决不可行!”
徐锡麟极不高兴,说:“可武备学堂又不许办,房子也租不来,会党们自由惯了,有何办法拢住他们!”
陶成章说:“办学之事另议,劫钞属强盗行径,万万不可!”
陶成章坚决反对劫钞,竺绍康等人最后也同意了他的意见,徐锡麟没有办法,只得放弃。陶成章问明不许办武备学堂的原因,皱眉考虑半响,说:“我们办学,名字可以不用武备学堂的字样,可叫师范学堂,这样不就没有麻烦了。”徐锡麟想了想,点头同意。陶成章便往绍兴西门外的豫仓商借校舍。
??豫仓是清朝前期修建的,那时江南的稻米全经运河转运京师,所以就修仓于运河边沿,以方便转运。如今海上运输发达,江南之物几乎全由海轮北运,豫仓的生意便日趋惨淡了,许多仓房闲置。豫仓的董事与陶成章有旧,听说租房办学,当下便腾了一个院落出来。徐锡麟大喜,就呈了办师范学堂的禀帖到绍兴府衙,因豫仓位于大通桥畔,就给学校起名叫“大通师范学堂”,又请竺绍康等会党头领挑选年轻骨干,准备来此接受训练。陶成章见一切顺利,便辞了徐锡麟竺绍康等,又到金华、衢州、处州等地和会党人物见面,嗣后来到上海,以催眠治病为掩护,与各方人物联系,策划探讨反满之事。
??
孙文在美国大战保皇党之后,听从了黄三德的建议,横渡大西洋来到了欧洲,船至比利时北海港口俄斯敦靠岸,孙文着皮领大衣,神情庄严,飘然上岸。
??留学生代表贺之才、朱和中、李蕃昌等人在码头上迎接,众人争相趋前,与孙文握手为礼,致以问候欢迎,然后大家簇拥着孙文,乘马车到了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安顿孙文住在留学生的宿舍里。此时正是零五年的初春。
??附近的中国留学生得知革命家孙文到了,纷纷赶来拜会,就在宿舍里,与孙文讨论起中国革命来,大家各抒己见,气氛热烈,不过,留学生们的观点却与孙文不大一样,孙文认为革命需依靠会党,学生们却对会党颇有微词,认为革命应重点吸收学生参加。湖北人朱和中直截了当就说:“先生若一味重用会党,革命难成!革命须得留学生参加方易成功,革命队伍里要有足够多的知识分子,起义也得主要靠运动新军。”
??孙文笑了起来,说:“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留学生为革命做些宣传工作倒是不错,但说到真刀真枪的起义,非得会党人物不可。”
??朱和中说:“会党无知无识,岂能做革命骨干,先生历次革命未能成功,就是因为没有知识分子的赞成。”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20 22:09:48

孙文摇头微笑,说:“陈少白、史坚如、陆皓东等等,难道不是知识分子?”
??朱和中说:“他们到是,但人数太少了,若知识分子全都赞成先生的主张,那行动起来事半功倍,革命早就成功了。”
??孙文呵呵而笑,说:“话是不错,但知识分子有致命的弱点,哪有会党人物的拼命精神呀!”
留学生们一齐摇头,说:“先生此言我们不敢苟同。”贺之才说:“先生,会党虽然容易发动,但也容易坏事。这些人多处于社会底层,无文化,无纪律,即使用他们侥幸成事,这些人也嚣悍难制,反生祸端。新军却不一样,新军的士兵都有一定文化程度,又受严格的纪律训练,若假以时日策反成功,便可作革命的劲旅。请先生三思。”
孙文不以为然,说:“我研究中国史事甚详,深知秀才不能造反,军队不能革命。”史青急道:“会党起事,志在劫掠,乘乱得财,起事若成,革命一定反为会党所制。”
孙文沉思不语,心中总感觉策反新军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同时,孙文身边的确也乏人才,靠谁去策反新军呢,兴中会人才凋零,事事都得自己亲自出马。唉,想到这儿,孙文喟然长叹。
朱和中说:“先生所说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是古话了。如今的革命,是一门极深极广的学问,与古时的造反完全不同,会党人物是难以理解革命真谛的,不理解,盲目而动,此所以先生革命至今、迄无成就的原因呀。”
孙文摇了摇头,说:“学生们谈论革命,固然都说得头头是道,但要真正实行,心中就害怕了,要么找些理由搪塞,要么溜之大吉,总不像会党人物那样不怕生死。”
李昌蒲怒道:“先生太小觑今日的学生了,你还以为如今的留学生就是过去的酸秀才,只会摇头晃脑吟诗作八股时文,先生,你对学生的了解还是太少。”其他的留学生齐声附和李昌蒲,怪怨孙文眼中只有会党,对革命学生的力量轻视。
第二天众学生又来与孙文讨论,孙文渐渐改变了秀才不能造反的说法,但对运动新军革命之说仍不甚赞成。朱和中等人就说起吴禄贞、胡瑛等在武汉运动新军的事,以证明新军士兵确有反满之念。原来朱和中他们都是湖北武备学堂、两湖书院等处就读的学生,在武汉时候就和吴禄贞、刘静庵等人来往,对武汉新军的情况极熟。革命的想法就是从那时启蒙的。孙文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对新军不能革命的想法也渐渐动摇了。
讨论进行了三日三夜,双方的观点渐趋一致,孙文说:“我不意数年间革命深入人心如此,莘莘学子竟齐心赞成,满清专制的日子看来绝不会长久了。”
众学生说:“我等从国内带了革命的心思来留学,当时就想着要在海外拜见先生,先生是今日革命的始祖,我等有了想法,自应要向先生禀明。”

石之轩 发表于 2006-8-20 22:10:15

孙文大笑,说:“我在海外奔走革命,没想到革命思想反又从国内传了出来。我只感觉振奋不已,信心倍增!”
众学生也大笑,看见孙文接受了大家的想法,学生们兴奋不已。于是在宿舍内设宴,以飨孙文,菜肴丰盛,又佐以比利时的香槟。几杯美酒下肚,众学生意气风发,豪气干云,又对革命成功后如何建国发表意见,直到夜深时分。
此时孙文起立,庄容说道:“讨论已三日三夜矣,今晚应作一结束。”众学生忙敛气息声,端坐静听。孙文说:“你等既都愿革命,便当入会,众同志固结一体,方可谋革命的成功。”
众人一齐说:“愿意入会,请先生宣示入会的手续。”
孙文说:“入会只需手写誓词一纸,然后当众宣誓。”众学生以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乱纷纷说:“我等既真心革命,何用宣誓?”
孙文说:“宣誓以明心,乃入会所必行的手续。”大家争论起来,有同意宣誓的,有不同意的,乱嚷嚷吵不出个结果,只朱和中默然不言。
孙文环顾众人后,将目光对住朱和中,说:“朱兄,你意如何?”朱和中说:“我辈既决心革命,生命也可牺牲,岂能害怕当众起誓!”
孙文问:“那么你愿意宣誓?”朱和中昂然说道:“愿意!”
孙文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其他学生都不作声了。孙文取纸提笔,写了兴中会的誓言,众学生一起动手,各照着抄了一份,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大家依次宣誓。
各项手续行完,孙文将大家的誓词装入皮包,笑着向学生们抱拳恭喜,说:“恭贺各位,从此刻起,各位便是革命党的人了。此后覆灭满清、富强中华便与各位息息相关。不过,你们现在仍须努力学习,回国后努力做官,他日革命军起,我自当与你们联系。”
众学生齐声应诺。
在比利时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德国的留学生派代表来请孙文赴德一行,与留德学生见面。孙文启程到了德国柏林,在这儿又发展了二十多名留学生入会,这时,法国的留学生也派代表来邀请,孙文于是再到巴黎,在这儿又发展了三十多名学生入会。看到学生们革命热情高涨,孙文喜慰无限,可惜的是欧洲的中国留学生太少了,总数不到百名。孙文不觉就想起了日本,那儿和中土一衣带水,方便近捷,留学生要比欧洲的人数多得多,看来该去日本了。孙文将此意对学生们讲了,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
法国留学生汤芗铭、向国华及德国留学生王发科、王相楚等欲在酒楼设宴,为孙文送行,几个人到宾馆来请孙文赴宴,说:“临行赴宴,告别以酒,为先生壮壮行色,也是我等学生的一点心意,先生勿辞。”
孙文笑了,说:“好吧,我便领了大家的心意。”
当时孙文住在宾馆的二楼,于是将随身携带的皮包放入旅行箱内,锁上门,空手随他们出门。汤芗铭等边走边与孙文谈论,王发科、王相楚却借口上厕所,又到了孙文所住的宾馆,请服务员打开孙文的房门。服务员见他俩刚与孙文一同出门,显是一起的朋友,就开了房门。王发科、王相楚进屋,摸出小刀,割破孙文的旅行箱,找出皮包,将留学生入会的誓词、孙文的护照等物找了出来,匆匆塞入口袋,出门便走,径直闯入大清驻法公使馆内,高声说:“逆党孙文在法国煽惑留学生革命,我俩出首来了!”
页: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查看完整版本: [全文完]历史小说《黄花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