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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ardshine

[【诗歌】] 键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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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一)师妹

  离开学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原本以为可以继续在家消磨,可是,邻居的造访使我的计划发生了改变。

  登门的邻居姓陆,是红旗小学的副校长,也就是说,是我爸的副手。他对我爸说,请我帮忙买去S市的车票,并提议我和他女儿陆玉婷一起坐车去S市。他解释说,陆玉婷爱晕车,最好路上有个伴,能帮忙照顾她一下。

  陆玉婷说起来是我的师妹,她也是J市中学的学生,不过她比我小了4岁,我上大学一年级时,她才上高一。听说她第一次参加高考时,第一志愿S大没考上,被北方的一所师范大学录取了,后来不知为什么没去,复读了一年,第二年考上了S财经大学会计系。

  我对她复读的做法无法理解,也不认为S财大比那所师大强到哪里,但那是人家的选择,我无权说三道四。但是,要麻烦我帮她买票,而且还要一路上照顾她,我就不愿意了。

  我的父亲刚把陆校长送出门,我就对我爸表示了反对意见。这是陆玉婷第一次到学校报到,她爸爸理应亲自送她到校。再说了,S财大我压根没去过。第三,我开学还早着呢。

  我爸不但没支持我,反而把我批评了一顿,说人家家里不容易,陆玉婷的母亲身体不好,现正在住院需要人照顾,小学刚开学,陆校长手里的分管工作比较多,不论是工作还是家庭,都使他没法送女儿去学校。作为中学的校友,又比她高好几届,理应照顾她。又是邻居,作父亲的已经答应下来了,怎好改口?

  想了一天,我终于想通了,横竖在家无事,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不如早点去S大,提前进入学习状态。

  于是坐公交车到县城,买了两张到S市的车票,回来后按爸爸的指点,到陆家去送车票。

  陆校长不在家,去医院了,是陆玉婷开的门。她很热情地招呼我进门,倒饮料给我喝,让我坐下来和她聊会天。

  说实在的,开门时初见她,我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的印象里,总以为她还是那个留着半片西瓜式的学生头的小女生,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片。我上中学时,和她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经常看见她,形成了固定记忆。后来,我和她家各买了一处镇上的门面房居住,虽然是隔壁,却不是一个楼梯,见得少了。上大学时有的假期我没回家,即使回家时也没太注意过她。

  几年过去了,丑小鸭已经长大了,变成了美丽的天鹅。她的发型已经变成了披肩发,而且很垂很顺,象是做了离子烫的。身材也变得凹凸有致,胸部坚挺,腰肢纤细,臀部丰满。再看她的脸庞,原来长得一点也不丑,而且找不到中学生的稚气了。很随意、休闲的翠荷色短袖上衣,淡黄的短裙,搭配得恰到好处,再辅以半坡跟的青色凉拖鞋,如果不是预先知道,真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小镇上的女孩儿。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真是一点也不错啊。

  当我以玩笑的口吻说起这句话时,陆玉婷的脸红了,用手指磨蹭着杯子。我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原来,在第一次和刘梅喝茶时,刘梅也有过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

  昔日的小师妹竟也已上大学了,而且,如果不是复读的话,都该上二年级了。只不过,仔细看看,还有初中时的隐约影子。

  我以大师兄自居,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向她介绍了大学生活,要注意的事项,中间穿插了不少自己亲身经历的趣事,说得她“咯咯”直笑。

  说到要注意的事项时,我说:“遇到男生的追求时,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轻易地松口答应对方。”想起自己和刘梅之间的种种,心里一痛,于是又补充道:“最好呢,大学期间不要谈恋爱。”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痛楚,小师妹是无法知道的。这是我最惨痛的经历,代价最沉重的经验教训。

  陆玉婷说:“我就不信,王大哥你没谈女朋友?我听我爸说,你的女朋友人挺好的,是你爸亲口告诉他的。”

  这事情该怎么说呢?刘梅已经和我分手了,可是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可能再过一阵子告诉他们要好一些。我不承认,也不否认,淡淡地说:“我么?不要以我为榜样。”

  陆玉婷说:“以你为榜样有什么不好?我一直想考S大,可是确实水平不如你,考不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考上了S财大。”

  S财大是刚刚从学院改大学的,在省内只算二流院校,这一点我很清楚,它和S大的差距非常明显。我说起她放弃师大的事情,得到了她的亲口证实,她说一点也不后悔,她不想考那么远,女孩子么,恋家。

  和美女聊天总是让人愉快的,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陆校长回家了,我起身告辞。



  第二天,我和陆玉婷结伴坐车去S市。我只带了一个手提袋,爸妈要给我钱,被我拒绝了,我掏出了讨债得来的佣金,加上毕业前用剩的,共有1万多,爸妈吓了一跳。最后反而是我留了3000元在家里。

  陆玉婷则带了大大小小一共7个包,其中有一个被包和一个硕大的旅行箱。这下我成了她的苦力,虽然心中叫苦不迭,但我没说一句怨言,谁叫她是我的邻居兼师妹呢。

  由于是提前一天买的票,我们坐在了1号和2号的连号座位上。刚上车时,太阳光很强烈,陆玉婷说她怕晒,我于是和她换了座位,我坐到靠窗一侧让太阳烤着。过了半小时,汽车的方向变了,太阳晒不到外侧了,陆玉婷又说她有点头晕,于是再换座位。

  心里面有点烦,但一想到她是个小妹妹,不能和她计较这些,也就算了。偷眼看了一下她,果然细皮嫩肉、唇红肤白,是不能让太阳晒着了。

  继续聊了一会天,上次在她家时没体现出我的才学,现在我没有放过卖弄的机会,介绍了一番沿途的地理、人文历史、风味小吃、旅游景点等等,论证了一番古今“江南”一词含义的变迁,并吟诵杜牧的《寄扬州韩绰判官》为证:“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陆玉婷笑吟吟地听我说,不怎么插嘴。我指点江山,激昂了一个小时的文字后,终于觉得口干舌燥、腹中空虚,于是从手提袋里取出两听绿豆汤,递了一听给我的忠实听众。

  这绿豆汤是我妈硬塞给我的,本来没留心,现在才发现它和我住院时,刘梅给我买的八宝粥是同一牌子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我长叹了一声。

  陆玉婷问:“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说没什么。随手一拽拉环,没拽动。再看一眼,这绿豆汤和八宝粥一样,得先往下压。于是漫不经心地一压,“哎呀”,我痛得叫了一声,大拇指被锋利的罐沿割破了,鲜血随即渗了出来。

  陆玉婷一看,赶紧掏出她的手帕,仔细地帮我包扎了手指。我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手帕,心里颇为过意不过,说:“对不起,浪费了你一条手帕。”

  陆玉婷说:“手帕算什么,你的手指重要。”

  这个女孩子还是挺体贴人的,虽然娇气了一点。我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试图拿她来和刘梅作比较,随即发现自己很可笑,陆玉婷还只是个小孩子,对她都动了心,我这人岂不是好色得有些过份。

  手指意外受伤,是不是上天对我好色的又一次惩罚?算了,我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情绪受了一些影响,我不再夸夸其谈地说话了。陆玉婷大概是有些倦了,开始闭目打盹。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车厢微微地晃动。我看着沿途的风景,没有一丝睡意。

  上次从家至S市时,我孤身一人,心情却是平静、愉快的。几天后我认识了刘梅。这次走同样的路,我有了个伴,心情却有些糟糕,刘梅已离我而去。真象是一场大梦啊!

  陆玉婷的头朝我这儿歪了一下,我几乎疑心她要枕着我的肩膀时,她又调整了姿势坐正了。一刹那间,我心里面竟有些失落。难道,我需要有人倚着我的肩头么?

  陆玉婷大概是睡着了,她的头后仰着,睡眼醒松,长长的睫毛掩着一双秋水,鲜嫩殷红的嘴唇微张着,能看见小巧的舌头,不时地卷动一下。

  看了两眼,我莫名地有一种吻她的冲动。大约是因为有很长时间没和人接吻了。她那红唇和雀舌所散发出的青春气息,确实让人有些诱惑难挡的感觉。

  我暗骂自己不正经,对小师妹竟有了非份之念。古人说“君子不欺暗室”,何况这还是大白天,我怎能趁她睡着了而妄加非礼。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心中默诵各种古训,用以纯净自己的身心。就在此时,我感到陆玉婷的头靠到了我的肩上,香气袭人,根根发丝挠得我的脸一阵阵发痒。

  这次她没再调整坐姿,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她的身子软软地倚着我,光洁的小腿紧贴着我的裤管,一时间,我竟觉得热得有些烫人。还好,她穿的是条长裙子,不然我真有些吃不消。

  我既希望她醒来,又怕因为自己乱动把她弄醒引来尴尬,坐得极为难受。

  抚摩着手指上的手帕,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次,就别再自作多情了。

  身旁依偎着小师妹,而我一路思念着刘梅,期盼还能与她再续前缘。

  终于,看见了S市熟悉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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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二)醉生

  重温了一次新生报到仪式,虽然我有四年前的经验,但帮陆玉婷报到的整个过程仍是那样的繁琐和令人生厌。

  两个人分头行动的效果比较明显,忙碌了一上午之后,除了她的宿舍要整理布置之外,大部分程序运行结束了。

  陪陆玉婷在S财大食堂吃了顿午饭,不知是因为新生刚来,还是一贯如此,我感觉S财大的伙食挺不错的,比S大强多了。

  又淌了一下午的汗,陆玉婷的小安乐窝收拾好了。今后,她要在这儿度过四年的光阴。能帮小师妹这个忙,心里还是有些成就感的。与陆玉婷同舍的同学都挺羡慕她的,有个大师哥帮她,别人的父母虽然来了,却因为经验不足,做了不少无用功。

  陆玉婷还想留我吃晚饭,我谢绝了。

  不想再回家了,还有10天的时间,到同学那儿去混吧。

  找到了周福林,到他的出租屋里挤了两天。令我吃惊的是,他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竟然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而且关系已经处得相当不错。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周福林的床上胡乱地扔着她的衣服和内裤。

  周福林还是那样滥打牌。虽然他才去HW公司,却不想着晚上加班做业务,一下班就拉我到茶座打牌。一同去的是他的女友小亚,还有他女友的女伴小芳。

  想想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进茶座,和刘梅成为了朋友;几个月后,我一连两个晚上到茶座打牌,但是……

  打牌的体验并不是让人十分愉悦。我的牌技比较糟糕,经常被周福林批评。这不算什么,让人不舒服的是,小芳居然夸奖我“美”,说什么“忧郁美”。真是令人郁闷,男人哪能这样评价。

  第三天的早晨,周福林和我商量,让我出去住几天宾馆,他帮我付账。我是个识趣的人,取了自己的手提袋就告辞了。

  打了个传呼给马远桥,他很快回了电话。当确定自己晚上有了住的地方后,我开始在街上闲逛。

  我忽然想起,刘梅也应该已经开学了。打了个电话到她宿舍,没人接。再打了个电话到学校总机,问了一下,开学已经五天了。

  犹豫了一小会,我决定去S大。

  在教学楼下徘徊了三十分钟之后,我忍不住了,上楼站到了刘梅教室的门外。下课铃响了,刘梅和张萍萍有说有笑地从门里走出,张萍萍先看见了我,推了刘梅一下。

  刘梅看见我,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她转身快步要走,我急跨两步,拦在了她身前,说:“刘梅,我有话对你说。”

  “对不起,我要去那里。”刘梅的语调平稳,只是伸出的手指有些颤动。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女厕所。我有些窘,心想别的事好阻拦,这事不好办,于是让开了身子,目送着她消失在门后。

  等了好一阵,也不见刘梅从厕所里出来。我心里着急,却不能太靠近女厕所,只能在不远处来回踱着步,忍受着她班上同学的指指点点。

  上课铃响了,我正疑惑着,刘梅从女厕所里冲出来,想快速通过我身边,被我一把拽住了。

  她挣扎着说要上课了,我可不管,正扭成一团时,老师出来了,问怎么回事。我只得松手,陪笑着说没事。刘梅趁机溜回了教室。

  只好再等。怕老师起疑心,我站在离门口十几米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

  下课铃声再次响起,同学们从门里蜂拥而出。可是人都走光了,我还是没看见刘梅。难道她在教室里等我?我走进教室,里面空无一人。我看见教室还有后门,心说不好,连忙从后门飞奔出去,一直追到7号楼前,追上了张萍萍。

  我拦下她,问:“刘梅呢?”

  “刘梅没等课上完,就从后门走了,”张萍萍说,“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好?”

  我想,刘梅还没告诉她我们分手的事,我还是不要说的好。我恳求张萍萍,无论如何让刘梅下楼和我见一面。

  几分钟后,张萍萍出来告诉我,刘梅不在宿舍里。

  大家都在往食堂走,会不会刘梅已经在食堂里吃饭了?我找遍了整个食堂,没见到刘梅。到另一个食堂,也没有找到刘梅。

  在7号楼前站了一个下午,没等到刘梅,却等到了孟心艳。

  我发觉是她向我走来时,我扭头就跑,比刘梅看见我跑得还快。

  孟心艳在身后呼喊我的名字,我却越跑越快。她跑不过我,这是肯定的。

  一口气跑出了S大的校门,我蹲下身子,在路边大口喘着气。

  人也累了,心也累了。我是活该啊,刘梅品尝过的苦,我该尝一回了。

  和马远桥见了面,他很热情地把我拉到一家小菜馆,点了几个炒菜,问我喝什么。我说白酒,一瓶。

  马远桥有些吃惊,说老大就是老大。这几年我们聚餐时,六个人才喝一瓶,我和他俩个人,要一瓶他当然吃惊了。但马远桥没说二话,拿了一瓶洋河大曲。

  一瓶酒,他大概喝了三两,我喝了七两。我喝到最后一点辣的感觉都没有了,于是大喊再来一瓶。

  马远桥不让,死活把我拽出了菜馆,拖上了出租车。

  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上午10点才醒过来。马远桥不在屋里,是去他临时打工的那家公司了吧。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吃的东西,于是接着睡。

  中午不见马远桥回来,出门打传呼给他,他说中午加班不回来了,晚上也会比较迟,让我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于是买了方便面,买了熟食,买了两瓶酒。

  就着猪耳朵和薰烧肉,一瓶酒下了肚。再睡。晚上8点醒了过来。泡了碗面吃了,闻闻中午剩的,怀疑不能吃了,扔掉,切了点口条和烧鸡回来,消灭掉又一瓶酒。

  早晨醒来时口干舌燥,于是大声嚷嚷着要水喝。水是来了,不过是泼在我脸上的。

  一下子头脑清醒了,坐起来质问马远桥,为什么泼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只剩裤头。

  马远桥没好气地说:“泼你?我还想杀了你呢!昨晚11点才下班回家,你倒好,吐得一床都是,我忙到1点钟才睡,恶心死了。”

  被马远桥数落了好几分钟,他该上班了,才闭嘴不说,临走前叮嘱我别再喝了。

  把脏衣服洗了,找塑料袋装好,留了张字条给马远桥,我拎着手提袋,住到了宾馆里。

  住宾馆的日子很无聊,我除了喝酒,还学会了写诗,有一首《记忆可以失去,你不可以》是这样写的:

  完美的爱情
  一生的回忆
  深藏我心底
  这一段凄迷

  用尽了心力
  追逐着背影
  等到了天黑
  等不来黎明

  从此不怀柔情似水
  从此不滴相思泪行
  如果时光无法倒流
  能不能
  让我们都失忆
  重识彼此

  我忘了你的分离话语
  你忘了我的薄情过去

  我知道
  这个愿望有些过份
  有些奢侈
  但只要能实现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都愿意

  有一天喝多了,把这首诗歪歪扭扭地抄了一遍,装在信封里想寄给刘梅,没出门就倒在地板上睡着了。醒来拆开信看了一遍,撕了。

  在宾馆更没办法控制自己喝酒,吐在了床上两次。第二次服务员忍无可忍,不仅向我提了意见,还报告了经理。我摇晃着身体向经理道歉,拍出一张百元钞票回了房间。

  还有一天,我听见走廊上两个服务员在议论我,说我年纪轻轻的,什么事也不做,成天躲在房间里喝酒,不是个有钱人家的败家子,就是个逃犯。我拎着酒瓶,打开房门冲她们一笑,吓得她们花容失色。

  这天躺在床上看电视时,才发现,我报到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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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三)写信

  报到虽然迟了,但没什么严重后果。唯一的后果就是,原来安排给我的寝室有人住了,我被安排到另外一间,和电子所的王云生、成教院的张志理住在一起,本来应该和祁兵一间屋的,现在成了邻居。

  王云生、张志理两人已经工作了,对学业和事业的理解与我们大不相同。王云生有个女朋友,是师大的研究生,张志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很快和他们两个人熟捻了,不过就两顿饭的工夫。通过他们的介绍,我得知,原来这栋研究生宿舍楼里,有一半住的是学校无法安排住房的单身职工。

  与导师见了面,令我意外的是,不是我暑假前打听到的那个老师,而是一个叫侯昆的小胖子,三十多岁,据说是去年刚回来的“海龟”。

  还好我这人天生和人处得来,没用几天时间,导师对我赞不绝口。这就够了,许多研究生直到毕业,也未必能得到“老板”的欢心。

  马远桥说他以为我不来了呢。原本该属于我的床位,现在住的是赵金发,和我同一个导师,同一个研究方向。刚开始我有些瞧不起他,因为他第一学历是大专,工作后直接考的研究生。后来才发现,这小子不简单。

  丁教授又找过我一次,建议我向校方提出调整专业。她是谭雪莹的母亲,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也许我会考虑让她做我的老板。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不愿意让自己每天都要看见她,痛苦地想起自己和女神间没有可能的悲哀现实。丁教授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但她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高级知识分子,懂得尊重学生的选择。

  拿到研究生课程表后,我吃了一惊,敢情研究生的课程比本科生还要紧,除了计算机方面的课程外,还多了许多医学方面的课程,唉,谁叫我学的是“计算机科学的医学应用”呢?

  刚报到第一天就收到了一封信,是陆玉婷寄来的。拆开一看,很平常的感谢之类的话。于是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寄给她。研究生宿舍的条件居然不如本科生,连电话也没装,S财大的学生宿舍还没装电话,只好通过书信联系了。

  没料到,只过了两天,就收到了陆玉婷的回信。我估计,她得一收到我的信就写回信,再立刻送到邮局,才能这么快到我的眼前。小师妹写信这么积极,我是能够理解的,才上大学的学生,哪个一开始写信不是一大堆?我没有拖拉,很快写好了回信,答应她要在S市旅游的话,我可以做向导。

  可是我找邮票时怎么也找不到了。毕业前我将没用完的邮票都装在一个信封里了,还在那个信封上贴好了邮票做标记。完了,肯定是上次用信封时,见有一个贴好邮票的,图省事把信纸塞在里面就寄给小师妹了。把陆玉婷寄给我的信取来看,果然,贴的邮票和我以前买的邮票是一样的。坏了,小师妹见我在信封里塞了一大版邮票,肯定以为我是表示要她快快回信的,连邮票都帮她买好了。怎么办?小师妹会不会误会?想了半天,我猜小师妹不会象我这样无聊,整天胡思乱想,人家刚刚上大学,哪里会想到这些男生追女生的花招?

  想通了,心情就平静了。买了邮票,把信纸塞进去,刚要封口,忽然想起来,上次寄邮票给她,这次没有了,会不会小师妹要怪我小气?犹豫了一会,还是扯了张邮票,连信纸一同放在了信封里。

  医学课程开始了,去医学院上生理学课,听不懂,怎么也听不懂。我和赵金发是与医学院的学生一起上大课听的,反正多我们两人也不算多。别人没注意到我们,我们也没注意到有什么熟人。直到有一天上小课做实验时,我才大吃一惊:我和胡晓芸在一起上课!

  曾经想过要报复她,因为她的挑拨,使得刘梅在食堂无端受辱。可是现在我和刘梅已经分手,看到了她,我竟有些恨不起来。

  胡晓芸平时可能也不怎么化妆,“四大欲女”虽然被同学们篡改了一个“玉”字,可是她确实很漂亮,我这时才真正发觉。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的为人,看起来,她的美貌比谭雪莹差得不是太远。可是她少了一种气质,少了那种让人一见倾心、心惊动魄、永生难忘的气质。

  胡晓芸在上实验课时分明认出我了,可是她不和我打招呼,装做不认识我。你既然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你,大家彼此装作不认识好了。可是在上第二节课时,老师居然把我和胡晓芸分到了一个实验组,还怕他们排斥我,介绍了一下我是来上实验的研究生。胡晓芸不好再装了,对我低低地道了声好,我用了两秒钟思考,然后决定和她握一下手,胡晓芸没有拒绝。

  身为S大女生部部长的胡晓芸,这下我总算见识到了她的能力。她同时还担任护理系95级的班长,在实验过程中,指挥同学打着官腔,一副女强人的派头。护理系一帮同学都是女生,竟然都服她,乖乖地听她指挥。

  想恨胡晓芸,却恨不起来,不知是因为她的容貌呢,还是因为我在心理上也与刘梅分了手?

  到医学院上课,有个便利条件,去了两次后我才想起来:可以去找谭雪莹。可是,找她又能怎样?只是普通朋友,这是女神对我们之间关系定的性质,用什么方法能够改变?我和刘梅分手了,不再需要考虑刘梅的感受,可以追她,可是她呢?她还是杨同的女朋友,这一点没有改变。

  有两次我曾偷偷地折到生物工程系的教室后面,从后门看谭雪莹的背影。这种感觉和做贼有些相似,可是做贼的能去偷,我能做什么?我这样来看她的背影,又算什么?而且,我没有一次发现另外有人去偷看谭雪莹,可能这样发痴的,仅我自己一人而已。

  白天见到的是胡晓芸的正面和谭雪莹的背影,可是到了夜里,梦见的却总是刘梅。和朋友在一起喝醉了,眼前摇晃的还是刘梅。自己知道,刘梅和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占据的心里位置太大了。

  我始终不太相信,我和刘梅就这样结束了。和小师妹的通信,使我重新恢复了写信的习惯,我开始写信给刘梅,不知她看到了,是喜悦还是不习惯。自打三年级下学期我们宿舍装上了电话以后,同学们基本上就不写信了。

  给刘梅写的信,当然要比给小师妹写的多。因为和小师妹之间的通信,要等要小师妹回信后,我再回一封;而给刘梅的信,一直没有回信,只有我在单方面写着,每2-3天写一封给她。这些信里,充斥着我对她的思念,表达了我想和她再续情缘的想法,应该是情书吧。说来可笑,和刘梅谈朋友的一个学期时间里,我没给她写过哪怕是一页纸的情书,分手后,却开始连篇累牍地写。

  刘梅的心肠真是硬,不论我在纸上如何花言巧语、巧辞令色,她都不给我回一封信。她不回信,我就不想回S大去找她。研究生生活区正好处在S大本部和医学院之间的中点上,我懒得往那边跑。陆玉婷来信让我去S财大玩,我更不愿意去,到她那儿坐公交车还得近一个小时,不如自己散散心。

  “十一”的三天假,我原以为会在无聊中度过,意想不到的是,陆玉婷来找到了我,让我带她参观S大的校园。自打开学后,我虽然时不时地会去S大本部,可是每次只是到老板那儿去,时间也不长,我根本没到学生宿舍区去。这次陆玉婷提出来,我不好推辞,于是带她到学校里,前前后后地转了一圈。

  不幸的是,当我和小师妹并肩走到学校的小花园,也就是被同学们戏称为“情侣园”的那地方时,竟遇上了刘梅。

  我一个人到S大的时候,那么多次都没遇上刘梅,却在和陆玉婷在一起时,遇上了她!

  我愕然之下,连拉大和陆玉婷之间的距离,装作和她不是一起的都忘了。刘梅看见了我们,虽然脸色没有明显变化,可是脚步却加快了,想要快速地离我们而去。

  我猛然意识到,不讲清楚的话,刘梅很有可能会误以为我在短时间内又找了一个女朋友。于是我跑步上前,追上了刘梅,拦在她的面前。

  刘梅站住了,冷眼看着我。这冷冷的目光,和上次在教学楼里时一样。可是既然她停了下来,说明还给了我说话的机会。我急急地说:“刘梅,那个女生只是我的邻居……”

  刘梅开口了:“你这人真奇怪,她是谁,关我什么事?”

  我没想到,刘梅的口气会比她的脸色更冷。我按捺住情绪,说:“我只是怕你误解。请你相信我,我是……”

  刘梅的声音忽然变大,她说:“相信你?王兴泉,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能再信你?!”

  我想要再憨皮厚脸说两句,偏偏陆玉婷这时已经走近了,我拉不下面子,也不想让陆玉婷知道我怕刘梅误解她,就这么一耽搁,刘梅已经走远了。

  陆玉婷望着刘梅的背影,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挺漂亮的啊。你们吵架了?”

  我死要面子,说:“吵架嘛,很正常,三天两头就要有一回。不吵架反倒不正常了。”

  其实这时我的心里面燥得很,怪陆玉婷不该来给我添乱。但她是小师妹,什么也不懂,她有什么错?在她上大学前,我和刘梅不已经分手了?

  陆玉婷约我第二天去栖霞山玩,我虽然一点情绪没有,却不好意思拒绝,答应了下来。晚上回到宿舍,想起刘梅的那句“我怎能再信你?”心里就难受,提起笔来,写了一首诗,想用以打动刘梅,诗名就叫《我怎能再信你》:

  “我怎能再信你
   冰冷的话语
   深深刺痛
   我的心

   我怎能再信你
   是不是意味着我
   再得不到
   你的心

   我怎能再信你
   舍不得丢掉
   剥不开纸
   融化了的金帝巧克力

   我怎能再信你
   这一刻我却听见
   玫瑰花瓣
   绽开的声音

   我怎能再信你
   是的
   我 你可以不信
   但你不能不信
   苍天 明月 长街
   园中的石椅
   还有
   见证过我们故事的
   每一双眼睛”

  与在宾馆里写诗时不同的是,这次我是在清醒状态下。抄在信纸上,装进信封,我没再撕掉,而是直接到S大,投在了力学系95级的信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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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秋游

  天气不太好,有些阴,可是陆玉婷迟迟不来。

  在宿舍等到不耐烦,准备到楼下等,下楼梯时却与一人撞了个正着。慌乱中不及多想,赶紧一把抱住了对方,避免了俩人一齐滚下楼去。

  是陆玉婷。我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爬起,搀她起身,真沉啊,她带了一个硕大的包。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拍过后背,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拍了下她的臀部,手扬到第二下才醒悟过来。再看陆玉婷的脸已经红了。

  有过女朋友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我嘴动了一下,没说出道歉的话,只是说:“怎么来这么晚啊?”

  “起床后总要梳洗一下吧,”陆玉婷说,“再说了,你说过的,喜欢睡懒觉的。还不是照顾你啊。”

  女孩子梳洗打扮的时间确实太长,真浪费时间。我瞥了一眼她涂得红红的嘴唇,说:“带这么个大包干什么?”

  陆玉婷惊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什么都不带?那吃什么,喝什么?”

  拉开包看了一下,我几乎要笑出声来。连雪碧都带了,就别提饼干之类的了。



  打的到了公交车站,陆玉婷问为什么打的,我说再不打的,那今天就没法玩了。实在是太迟了,都快10点了。本来我还想带她坐火车去的,现在不行了。唉,这是陪小师妹的,如果是马远桥,我非狠狠地砸他一头爆栗不可。

  早晨没吃饭,坐在公交车上时,我向陆玉婷要东西吃,被她好好地笑话了一番。不过说归说,她还是递了两根火腿肠、一块面包给我,雪碧也帮我拧开了。

  想起以前刘梅所说的,要再帮我买三年早饭的话。可是半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兑现曾经说过的话。我已经有三个星期不吃早饭了。

  心里面涌过一丝伤感,好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痛了。

  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两眼陆玉婷。她正笑靥如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真是年轻啊,她比我小了4岁呢。十八岁,正如诗如梦一般的年龄啊。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是不懂忧愁为何物的吧,可能,对爱情的理解,也才刚刚开始。

  刘梅进校时,拒绝了众多男生的追求,直至遇上了我。谁知,这会成为她不完美的初恋。陆玉婷呢?她会将她的初恋给谁?

  想得有点多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只要照顾好她就行了,别在以后回家时,被老爸批评,被陆校长家里说闲话。

  于是转过身子,陪陆玉婷说话解闷。陆玉婷问怎么坐车时间这么长,不如换个近点的地方玩。

  “这你就不懂了,S市两大郊外风景点,一是牛首,一是栖霞,有语云:春牛首,秋栖霞。”

  “春牛首,秋栖霞?”陆玉婷重复了一遍,“是不是意思是,秋天去栖霞山玩,景色好一些?”

  “不错,”我回答,“那儿的枫叶很有名的。”

  “枫叶?”陆玉婷欢呼了起来,“我很喜欢枫叶,那儿是不是漫山红遍,到处都可以采到枫叶?”

  我哑然。栖霞的枫叶是有名,可是自己采到的可能性很小。



  总算到了栖霞山,看过了栖霞寺,拍了一卷照片后,我的肚子又饿了。不和陆玉婷客气了,我径直打开背在我身上的包,取出火腿肠和蛋糕大嚼起来,陆玉婷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看。等我又取出一包萨其玛时,陆玉婷忍不住说:“你在帮自己减负呢?”

  “没事,你别心疼,吃的还多呢。等会儿玩结束了,晚上回城里师兄我请你大吃一顿。”

  “谁心疼了?你又是谁的师兄了?”

  “都是J中的,我不是你师兄?你敢不承认?”

  “那该叫校友吧,叫你师兄,我怎么觉得吃亏了似的。”

  “不叫师兄是吧,那你自己背包。”

  “过河拆桥,”陆玉婷嘀咕了一声,把包接过拎了一拎,又递给我,“还是太沉,师兄,你背好了。”

  看她鼓着嘴不乐意地说“师兄”的样子,我心中大乐。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她是不高兴了。

  我们决定爬山。陆玉婷一心想自己采几片枫叶,而不是从小贩手里买。我呢,准备等她死了这条心以后,再买几片安慰安慰她。

  大包袱虽已轻了不少,但在登山时仍是个累赘。不由得又说到了“减负”的话题,我说:“现在的小孩真是幸福,有人嚷嚷着帮他们减负。我那时候,全社会都恨不得作业越多越好。”

  陆玉婷说:“是啊,真羡慕现在的小孩,什么减负啊这个那个的,我们都没能享受到。”

  “你享受到了,96级以后的小孩儿都享受到了,”我说,“你们现在上课不都是一节40分钟,哪象我们那时,都是50分钟。”

  不知怎的,陆玉婷撅起了嘴巴,不说话了。我走了好几步,才发觉,不过没当回事。女孩子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到。如果能猜的话,我就不会和刘梅分手了。

  又想这不愉快的事了。我努力地晃了一下脑袋,还是看得见刘梅的样子,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叹口气爬上一处突出的石壁,我转身伸手去拉陆玉婷,没想到陆玉婷脸上板板的,嘴巴还在鼓着,站着那儿,既不伸手,也不动腿。

  我很奇怪,问:“怎么啦,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一连问了两声,她还是不出声,我看了一下天,更阴了,有点怕老天会下起雨来,只想早点爬出山去。在这节骨眼上,陆玉婷却耍起了小性子,我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灵机一动,夸张地说:“哇,看样子,雨要不小啊。”

  陆玉婷脸上有了笑意,可是仍没动弹。我于是继续:“师妹你放心,我不会让雨落下来的,向毛主席保证。”

  陆玉婷终于“扑哧”一笑,把手伸了出来。

  我将她拽上石壁,问:“刚才怎么了,师兄什么地方做错了?我给你道歉。”在谈恋爱以前,我从未向女生道过歉,可是自打和刘梅认识以后,道歉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我再怎么道歉,可能刘梅也不会再接受了。

  “谁叫你说人家是小孩子的,”陆玉婷说,“你一口一个师妹地叫着,偏偏又说是小孩子,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小孩子么?你进校前,我管96级的都叫毛毛虫。”

  陆玉婷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可还是笑了出来。我看在眼里,心里说,还是小孩子。只听陆玉婷说:“你以后只能说98级以下的是小孩子。”

  “那你是想升级做毛毛虫?”我说。

  陆玉婷伸手要来捶我,我一闪身,躲开了两步,陆玉婷也不管正在山坡上,跨着大步来追我,忽然脚底下一滑,直朝我摔了过来。

  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好玄啊,我的脸都吓白了,地上有一处尖利的断树根,她如果摔结实了,树根就会戳进她身体里。

  “你不看看在什么地方,还要打打闹闹的,”我埋怨道,“多危险啊。摔下去也不得了。”

  我准备松手,可是只听“哎哟”一声,我只好又将她扶好:“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没什么,扭了脚了。”陆玉婷看了一眼地上,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的脚,说:“这山一点也不好玩,一片红叶都找不着。”

  我看看表,已经快下午2点了。天色已经沉了下来,看样子快要下了,不快点走要遭雨了。可这节骨眼上她竟扭了脚,真是出师不利。

  本以为陪美女旅游,应该不会太累,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国庆一共才3天假,老天下雨干什么呢?

  等陆玉婷稍好一些,我拉着她的手,带上一点力量,和她继续往山那边走。

  原来牵她的手时,没什么感觉,她这一闹小别扭,我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拉手也不自然了起来。总觉得似乎很软、很柔,但这种感觉有些不对劲。

  走到半山坡,我们已经迷了路,不知还要翻几座山头才能走出去。这时雨已经落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

  抓紧时间走出重山已经变成次要的了,我拉着陆玉婷四处找地方躲雨。可恨这山就象个圆圆的大馒头,竟找不到一处凹进去的地方。足足淋了20分钟的雨后,我们在另一座山的底下找到了一处峭壁,仅能容下一个人,我发扬风格,让陆玉婷躲在里面。

  陆玉婷穿得有些少了,在石下打着哆嗦。我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的衣服已经全部贴在了身上,变成了紧身衣似的。还好,她穿的是粉色的上衣,虽然湿了,却不至于变得透明。下身穿的倒是件浅色裤子,在雨水的作用下,隐约有些肌肤的颜色透出,但是粘了泥泞,也还将就,不是很惹火。要说唯一有些尴尬的,只怪她自己穿了一件红色的内裤,不需要仔细看,就已能够判断出来。

  陆玉婷打量过自己后,羞答答地抬眼望我,我意识到这样看她不合适,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实际上,虽然一直在看她,但我心里却没一丝邪恶的念头。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这点诱惑算不了什么。而且,她是小师妹啊。

  天色更暗了,我已经不大看得清陆玉婷的脸。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我全身都在滴水,一阵山风吹来,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怪我自己,早上明知天色不好,只是仗着身体棒,穿了单件T恤。

  陆玉婷伸手过来拉我:“你也躲进来吧。”

  我挣脱了:“哪够躲的,算了,我淋不坏。大丈夫岂惧雨哉?”

  陆玉婷说:“你不躲我也不躲了。”她把身子探出了崖下,我伸手去按她,接触到她的双肩,湿透的了上衣强烈地传递着滑腻的感觉。我松开手,她反倒伸出手来,把我扯到了崖下。

  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我们不约而同地蹲下,想节约点地方出来,可是反而显得更挤。俩人只得又站起身来,我跨出一步想走出去,陆玉婷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拽了回来。

  我愣住了。这一刻什么器官都停止了活动,大脑也停止思考了。身体只剩下一部分还有反应,我只是担心被陆玉婷察觉到。

  陆玉婷的鼻息喷在我的脖子里,热乎乎的,令我想起了书上所说的“吹气如兰”。这一刻她的气息是否有兰麝之香,我可不敢回首去证实。

  原始的暗流在向我抗议,提醒我,不要再错过掠美的机会。

  这已经是第几次和女孩子在一起独处了?有着别样记忆的独处?

  和刘梅看大夜市,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在深夜坐在一起。可只是在散场的时候,为了叫醒她拍了她一下。

  和山下禾美的那一次,已经很荒唐了,还好电视帮忙。

  在孟心艳家的那晚,已经尝试了最后底线,至今我仍好奇,怎么没能成功。只是我对孟心艳已经由好感变成了厌恶。

  一次比一次更接近边缘了。我已经是研究生了,做这种事,应该不会被别人看低了。

  内心邪恶的那个我在说:就这样吧,转过身子,把她占有!她不会反抗的!

  真的么?她真的不会反抗?善良的声音也在问。

  是啊,你还没遇到过反抗的呢,只有主动勾引你的!邪恶的声音继续说。

  她刚才用臂弯勾我的脖子是什么意思?我要不要伸手试探一下她?

  陆玉婷的体温送来一阵阵灼热,炙烤着我的肩膀、腰和腿。

  我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伴着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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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五)柳暗

  雨越下越大,却无法浇灭我心中欲望的火焰。

  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抬腕看了一下表,下午三点四十分。我的心底里却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到五点雨还不停的话,你就别再自制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五点钟时,仍然不做出逾矩的动作。我们俩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了,两具湿漉漉的身体靠在一起,简直就象是直接的肌肤相亲。

  只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却听耳边陆玉婷曼声道:“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

  我笑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说:“真的连着下几个月的雨,我们就要在山中做野人了。”

  陆玉婷道:“我只是看着这雨大,忽然想起了范仲淹的名句罢了。”

  我的羞愧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人家女孩儿想的却是《岳阳楼记》!

  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替自己掩饰尴尬。我说:“这篇文章的点睛之笔在于最后一段,我很喜欢。”

  “是啊,我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你还能背得出来么?”

  我转过头来,看到陆玉婷满是雨水的脸,头发一缕一缕地覆在两侧。灵动的双眸,闪烁着顽皮的光彩。我的好胜之心被激了起来,于是说:“怎么了?想考我?别的段落我记不得了,这一段倒难不倒我。”

  我纵声道:“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

  最后一句陆玉婷和我一起念了出来:“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我的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微斯人,吾谁与归?

  与范仲淹不同的是,他所叹的是没有忧国忧民的志同道合者,我所叹的是,象刘梅那样的女孩,再不可得了。

  论思想境界,我是比范仲淹差多了。这位大文学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千年之后,一位七尺男儿吟诵着他的名篇,心中想起的却是曾经的恋人。

  范仲淹见风雨之景,想到的是国家,是百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我再差,也不能于风雨中行禽兽之举吧。如若不然,我有何面目去苦缠刘梅?

  想通了这一关节,我心中登时开朗了许多。不由得,我诗兴大发,随口吟道:“天纵千尺雨,不减我逍遥。”

  “古韵入林去,今意比山高。”陆玉婷竟接上了下两句,而且功力不俗,似乎更胜我一筹。

  我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娇小的女孩,这是一位心思缜密、才貌俱佳的女孩啊。口占诗句,这是刘梅所无法做到的。谁人能够有幸,能娶这位才女为妻?

  不过,娶一个爱吟诗作赋的女子,只算得上浪漫,未见得一定是件美好的事吧。

  想到这里,看见陆玉婷在我的注视下,羞赧地低下头,我不由得哈哈一笑,说:“妙啊妙啊,正是棋逢对手。游山不成,我们倒可以谈谈诗词。”

  于是,我们在雨中谈起了有关雨的诗作,后来又谈起了小说,甚至谈到了天气变化与山区地理之间的关系。

  不知不觉,雨停了。我再次看表,四点十分,距上次看表,不过半小时而已。可是,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时失控的话,以后回家,怎么去面对陆家,面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做正人君子好啊!

  我们继续翻山越岭,争取早点到山外,赶上公交班车。

  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处人家,陆玉婷欢呼一声,快步跑下山去,不小心滑了一跤,弄得满身泥泞。我见她跌倒了,也忙冲下山去,结果不但没帮上忙,自己也摔了一身泥。

  我们互相看着哈哈大笑,心情极是愉快。我看到屋旁的田地,心中一动,到垄间用手挖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刨出了两个大红薯。

  陆玉婷雀跃着跑到河边,洗净了红薯,顺便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臂。我也清洗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污泥。

  打开背包,找到水果刀,我把红薯皮削了,与陆玉婷一人一个。收起水果刀时,我又想起了那个被刀刺伤的夜晚,想起了刘梅。

  使劲摇摇头,不想这些。却听陆玉婷说:“这些人家屋旁也种了许多竹子。刚才山上就有不少竹子。种这么多竹子干什么啊?”

  一边走,一边啃着红薯,我一边继续卖弄:“这你就不懂了吧,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是么?”才女果然不知这个典故。

  “是啊,这是苏东坡说的: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啊。”

  说着我瞥了一眼陆玉婷,发现她的脸上现出了敬佩仰慕之色。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当初我念完唐寅的诗作之后,刘梅的脸上不就有这种表情么?

  我心中猛地一惊,对自己说:王兴泉,你这生欠女孩子的情还不够多么?别再惹麻烦了吧。

  于是我住口不说,陪陆玉婷往大路走去,只是她说起某些话题时,我淡淡地应上一两句。




  说来奇怪,在山中时,雨下得那么大,到了大路上,西边的天空竟露出一抹夕阳,射出万缕霞光。

  陆玉婷走累了,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我坐在她身边,侧头看见余晖在她的脸庞上投下的暗影,显得神秘而秀美。我一时兴起,取出包中的相机,蹲在几米外对准了她。

  陆玉婷看看自己身上,衣服上不少污痕,转过脸去,说:“别拍了,太脏了。”

  在霞光的映照下,侧影比正面还要美,我迅速调好光圈和快门速度,打开闪光灯,给她拍了一张,嘴里说:“师妹,你是个美人胚子。”

  “美人胚子?为什么这么说?你还把我当小孩?”

  糟了,心里想的,口不择言就说出来了。我赶紧把相机装好,坐到陆玉婷身边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将来会比现在更漂亮。”嗨,前面话说得不好,现在根本没法圆。

  陆玉婷小嘴一噘,刚要说什么,却停下不说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人正从山路上走下来,是刘梅!

  她手里拿着一柄收拢的花雨伞,正是以往,曾无数次遮住我们俩人共同天空的那把雨伞。

  她似乎是一个人来的,脚步有些疲惫,神情有些落寞。那大小正好能装下“红双喜”球拍的坤包,慵懒地挎在她的肩头。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么?”陆玉婷悄声说。

  我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刘梅。她竟然会一个人跑到栖霞山来玩。惊讶之中的我,忘了躲避,忘了将身子挪得离陆玉婷远一些。

  我站起身来,这时刘梅也已看见了我们俩人,她的脸色一时间变白了,白得有些怕人。我快步迎上去,刘梅却收回目光,装作不认识似的要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刘梅挣了两下,没挣动,只得站住了,说:“你想干什么?”

  “刘梅,我想你是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忍住激动,尽量平和地对她说。

  “真可笑,她是不是,你告诉我干什么?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爱追谁,就追谁好了。”刘梅冷冷地说。

  “我只想追你,刘梅,我只想追你一个人!”我一字一字地说,尽管声音不大,却用尽了我全身力气。

  “谢谢,你已经追过了,我无福消受。再说了,你的身边,从来没少过女朋友,我不想成为多余的。”

  陆玉婷已经走到了我身侧,我不管她是否听见了刚才的话,不管她现在会有什么感受,我不想再加深刘梅对我的误解。我说:“刘梅,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人,没有第二个。”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我至少还喜欢一个人,那就是谭雪莹。只是,谭雪莹现在对我来说,更象是个神话,遥不可及的神话。

  “我领教过了,”刘梅看着下山的路,眼光不在我的身上,“我已经不是二年级时的刘梅,不会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陆玉婷走上前,我看得出来,她是鼓足了勇气对刘梅说话的:“刘梅姐,你为什么不能再给王大哥一次机会呢?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没想到陆玉婷会帮我说话。可是刘梅却说:“小妹妹,你别上他的当。世界上的好人很多,唯独他不是。”她看着陆玉婷身上的污迹,又打量了一下我身上,接着说:“哼,可能我的话有些多余了。再见!”

  我心知话说到这份上,多说无益,目送着刘梅下山去了。

  怎么这么巧啊?昨天在校园里和陆玉婷在一起时遇到了她,今天跑到离城里这么远的栖霞山来,还是遇到了她?

  是不是上天故意要我长八张嘴也说不清楚?是不是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我的心里沉重极了,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山下走去,踩着那条刘梅刚刚走过的路。

  “王大哥,你和你女朋友出什么问题了?还是因为看见我和你一起出来玩,她不高兴的?”陆玉婷问。

  “不关你的事。”我强做出一个笑容,说:“怪我自己。”



  上了公交车,我看见刘梅坐在前面。车还要过一会才开。坐了一会,我按捺不住,站起来,向刘梅走过去,却见刘梅站起身来,下了车,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她既然如此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又何必自讨没趣。站在车上,望着那辆红色的小乌龟屁股冒出一股青烟,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我忽然想狠狠地一拳砸在车玻璃上。

  喘了两大口气,我终于忍住了砸玻璃的冲动,悻悻地走到陆玉婷身旁坐下。

  陆玉婷看出了我的不快,一路上没多说什么,我们一路沉默坐回了市区。

  下了车,陆玉婷要和我告别,我说别走,说好晚上我请客的,一天下来吃的东西都是你的。

  陆玉婷看看我的神色,说:“你好些了?吃得下饭吗?”

  我挤出一个笑容,说:“天塌下来,我也得吃饭呀。”

  不幸的是,虽然点了好几道菜,但被陆玉婷说中了,我真的没什么胃口,简直什么都不想吃。

  陆玉婷只是劝我吃饭,我却想好好地倾诉一下。我开始向她讲述我和刘梅之间的故事,其中有山下禾美,有孟心艳,甚至有刘梅并不知情的谭雪莹。我这次讲述的,比以前对任何人讲的都要更完整一些,不例外的只是去掉了那些小女生不适合听的。

  说到分手的那晚,我一阵神伤,终于落下泪来。

  我不知道我为何能够原原本本地把这些告诉陆玉婷,也许,是因为她比我小好几岁,在她的面前,我没有心理压力的缘由吧。

  陆玉婷直到听我讲完,都没说什么话,似是满腹心事,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从饭店出来,我送她到公交车站的途中,陆玉婷说:“其实,刘梅还是很在乎你的。”

  “不用安慰我了。”我语调低沉地说。

  “不是安慰,她不坐公交车去打的,就可以看出来,她在竭力地躲避你,你对她的影响,比别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大。”

  “我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会再回头,不会再理我了。”

  “你不努力,怎么知道她不会再理你?”

  “我努力了。”我告诉陆玉婷,去找刘梅,以及写信、写诗给刘梅的事。

  “这些都不够,”陆玉婷说,“你应该象刚开始认识她的男生一样,去等她,守她,送花给她。你以前没有这么做,该到补课的时候了。”

  “可是,这样做管用么?”我心存疑虑。

  “你不去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陆玉婷大声道,好几个路人扭头看她。

  我愕然了,不知她为何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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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六)花明

  起床时我还在寻思昨晚小师妹的话。我是不是该去S大守候刘梅?死缠滥打真的有用么?

  琢磨了一会,我决定先写一封情书,去S大投到刘梅班级的信箱里,至于在不在7号楼下等她,到时候看心情如何。

  提起笔来,写了两行字,就不会写了,于是苦思冥想,准备凑一首诗算了。可惜刚想到一句妙的,就被马远桥、王云生、张志理三人拽去打120分。我说没空,找祁兵好了,谁知他们说祁兵早就去机房了。

  我有点不明白,祁兵这人从不贪玩,也不怎么谈女人,活得还有什么趣味。虽然写信给刘梅比打牌更重要,但拉不下面子,我只好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正打在兴头上,马远桥的BP机响了,他看了之后说,是祁兵打来的,让他去取份S大校报。马远桥不知祁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来祁兵这人从不与人开玩笑,说不定真有什么事,于是去了。

  少了一人,王云生和张志理二人还想再找人,我推辞了,继续写信。写好信肚子已经饿得连连抗议,把皮带紧了紧临时镇压下去了。

  拿着信到楼下,马远桥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校报。我问他什么事,马远桥说:“祁兵小题大作了,他中午不想回来,又急着告诉你,害我跑了一趟。你自己看吧。”

  是我的事情?我有什么事情好上校报?接过报纸,我粗粗地浏览了一下头版的学校新闻,根本和我没有关系。坐在小吃店里,要了一份稀饭、四只锅贴,我又重头看起,一直读到2版的“心灵驿站”,才发现真的和我有关系。

  这期栏目里登了一篇“心艳”的文章,题目叫《初恋淡淡香》。内容讲的是女主人公和一位高年级的男生相爱了,可是后来男生移情别恋,女生还在守望着自己的初恋,期盼能等到对方回心转意的一天。

  看完我气得立刻站起来,把报纸靠近小吃店炉膛冒出的火苗,点着后扔到了店外的路上。孟心艳真是太无耻了,她用第一人称写的这篇文章,男主角比她高两届,刚刚本科毕业,是闻名全校的计算机高手,又是篮球队员,还考上了研究生,这人写的不是我是谁?可是我什么时候和她相爱过?我和刘梅恋爱明明在认识她之前,怎么写成是我变心了?

  她写这种东西,除了自欺欺人外,一点好处都没有。我骑上自行车,在前往S大的途中,一路思考着怎么对付孟心艳。写一篇反击文章登在校报上是不可能的,她是校报的编辑,我写的不会比她好,也根本登不了。找她当面痛斥也不可行,看来只有打电话臭骂她一顿。

  把写给刘梅的情诗投进力学系95级信箱,我随即来到7号楼下传达室,拨了孟心艳宿舍电话。正好,孟心艳在宿舍,我还担心她回家了呢。不容她解释,我一番猛烈的炮火就轰击了出去,并且不间断地连续炮击了3分钟,一旁的门房大妈目瞪口呆,大概从未见过男生在女生楼传达室发飚的。

  听到话筒那端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心有点软,想那孟心艳也挺可怜的。可是,我和刘梅就是被她拆散了的,自己的一生幸福毁在这个女人手里,怎能让我不愤怒!

  我最后说:“姓孟的,我请你听清楚了,我们之间以前不可能,以后也永远不可能!你不要做梦想取代刘梅,我心里只有刘梅一个人,永远只有她一个!”本来我还想再说一句“你给刘梅提鞋也不配”,但是想想做人不要太绝,于是没说。

  放下话筒,我吃惊地发现,传达室里外已站了十几名女生,包围着我。她们有的面色不忿,有的平静,有的好奇。心虚了两秒钟之后,我开始想逃跑,刚说一句“对不起,请让一下”,就看见张萍萍从门外挤进来,说:“王兴泉,别忙走。”她的右手伸在背后,好象拉着一个人,并回头说:“刘梅,你进来啊。”

  啊?刘梅在她身后?刚才刘梅在门外么?

  我打给孟心艳的电话,她听到了多少?她会作何想法?

  这些女生是刘梅的同学,还是孟心艳的同学?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刘梅似乎不愿意进来,但被两个同学一推,她只得跨进了传达室。和昨日见到的她不同的是,现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比以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红一些。翠绿的衬衫,蓝色的FUN牛仔裤,一身熟悉衣着的她,不正是那个在我梦中萦绕了无数回的刘梅么?

  意外场合的见面,使我的大脑陷入了乱序执行状态,无法组织有效的语句。在死机了数秒钟之后,终于重启成功,我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好。”

  刘梅脸仍红着,抬脚想从另一侧的门走进宿舍区,被张萍萍拉住了:“王兴泉和你打招呼呢,你好歹说一句话啊。”

  “我没什么说的,”刘梅说,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她的话语冷冰冰的,她的脸是板着的,可是她的眼神,却温润柔和,一如往昔。

  我有如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如在黑夜中的行人,忽然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虽然仅仅是一个眼神,我却欢喜得好似喜从天降,心中如沐甘霖。

  看着她往门外走,我发现,她藏于背后的左手中,捏着一封信,可不就是我刚刚投进她班级信箱的那封么?

  原来她每次都会将信取回宿舍,而不是我先前所悲哀想象的扔进路边的垃圾堆。她珍视我给她的信,不也能说明我们的感情仍可以挽回么?

  没想到,因为看到孟心艳这篇文章,气急后的无心之举,竟能让我看到了转机,有如山穷水尽路绝之时,忽逢柳暗花明之村。

  刘梅没走出传达室的门,她回退了两步。我以为她还想对我说话呢,抬眼一看,原来是孟心艳快步走进了传达室。

  门房大妈想把人群赶开,说:“都挤在这儿干什么,路都堵死了。打过电话的男同学赶紧走。”

  孟心艳眼睛湿润,眼眶发红。她说:“郝大妈,我们说两句话,马上就走。”她转过脸来,分别看了我和刘梅一眼,说:“王兴泉,你够狠的,打电话骂我就罢了,还把刘梅和这些同学叫来一起听。”

  “我没叫她们来,是她们自己在这儿的。”我没想到孟心艳出来,也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说这个,仓促之下,回了一句。

  “哼,我知道刘梅不理你有好一阵子了,今天不是你想办法叫她们来的才怪,”孟心艳指着张萍萍,“她不也是力学95的?”

  张萍萍不是刘梅,哪里好惹,她大声道:“怎么了,你还嫌王兴泉骂得不够,下楼来讨骂?”

  孟心艳气极,说:“关你什么事,要你说什么话?”

  “我看不惯!有的人脸皮太厚,写文章冒充别人女朋友,自己躺被窝里看看也就算了,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登到校报上去了。这不是犯贱么?找骂,活该!”

  孟心艳嘴唇直打哆嗦,往日的辣劲不知何处去了。我心里叹道,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小辣椒碰上张萍萍,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孟心艳勉强稳住阵脚,说:“我是给校报写了一些稿子,但我并没有说是写谁的,对号入座的人心里有病!”

  “有病?”张萍萍不怒反笑,“是你心理不健康,却倒打一耙,说别人有病。整天没有事,写些花痴文章,幻想着帅哥都来追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倒过来追男人,没品!”

  “你、你叫什么名字?”孟心艳话都说不连贯了。

  “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叫张萍萍,住在7202,我男朋友也是计算机系的,94级的李玉斌,下次你可以写他。”

  “张萍萍,你不要太得意,我会要你好看的!”小辣椒无计可施,只好说起发狠的空话。

  “我知道你厉害,朝中有人。哼,谁不知道你每年的一等奖学金是怎么来的。如果我有你那样的关系,特等奖学金都到手了!”

  孟心艳见今天占不了便宜,不等张萍萍话说完就奔回了宿舍。看热闹的女生们唏嘘着散去。

  刘梅也想回宿舍,被张萍萍推到了我身边。张萍萍道:“今天是国庆节最后一天,你们还不一起上街玩玩。”

  刘梅有些迟疑,抬头看我。张萍萍见状,指着我说:“你这家伙实在不象话,开学一个月了,才来找过一次刘梅,不是我说你,就是李玉斌这样,我也不会理他的。”

  我会意,对刘梅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一起走走好吗?”

  刘梅咬着下唇,不答话。手里的那封信,被她一会交在左手,一会交在右手。

  我趁热打铁,说:“这样吧,我请客,lunch on me. 张萍萍,你也一起去?”

  张萍萍笑,说:“你少来吧,假惺惺的。我能去吗?李玉斌怎么办?”

  “好办。你不是安排孟心艳写他的么?”

  “我呸!真要那样,我把他煮了来吃!”张萍萍说,“王兴泉,你要是被我看见不是和刘梅在一起,一样的下场!”



  走在校园的路上,我心中感慨万千。无数次想过和刘梅的复合,没想过以这种方式复合。

  停下脚步,望向刘梅,我俩相视一笑。

  正当心中柔情无限之际,却听刘梅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先给我说清楚了,那个你说是邻居的小妹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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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七)告白

  我详细地介绍了小师妹和我家的渊源历史,我对小师妹的总体印象,以及近期和她之间的一些事情。

  刘梅听我说完,嘴噘了起来,说:“你把她说得那么好,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偷看了她一眼,见她毫无愠色,胆色略壮,笑道:“不讲理了吧,老婆和妹妹能一样么?”

  刘梅“呸”了一声,道:“你这人就不能给你好脸色,”她忽地笑了,说,“你该不是把我当妹妹,把她当老婆吧?”

  我闻言不由得愣了一愣,刘梅很少开玩笑,没想到真的说起来不比别人差。看她的面上,些微的骄傲,少许的自得,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宛若灿烂阳光照耀下的桃色花瓣。

  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我在心底里欢呼着。

  我涎着脸说:“妹妹,信还拿手里干什么,看看啊。”

  刘梅又是一声轻唾,撕开了信封,道:“就知道往人家信箱里塞,有时被男生拿到了,得请客才能拿回来。”

  这期间她还是这么重视我写的情书,证明她对我的感情从没有变过,即便是她提出分手以后。我说:“那怎么办?前面那么多天你一见我就躲,我想直接交到你手里也不行啊。”

  “我想要不是给你这次教训,说不定这辈子我都收不到你的情书了,”刘梅想了想,“现在呢,连这封已经五封了。”

  “你喜欢我就天天写。”我嘴里说着,心里却想,哪有那么多时间啊,还是以前打电话方便。可恨研究生宿舍条件居然不如本科生的。

  刘梅展开了信纸,嘴唇张龠着,低低地诵读,虽然我听不清,但我知道,她是在读信后附着的那首诗《不曾爱过》:

  “不曾爱过
   就当我不曾爱过
   二十二年
   我只是睡着

   不曾见过
   就如同不曾见过
   你的影子
   只是在梦里婆娑

   不曾醉过
   记不得何时曾经醉过
   醇酒虽烈
   却不如执手相握

   不曾痛过
   从未有今天这般痛过
   刀山火海
   又怎比思念折磨
   
   不曾来过
   你能否当我不曾来过
   如果不能
   请早些告诉我!”

  整首诗,我只在最后一句用了一个标点,一个感叹号。看得出来,这个感叹号的确在刘梅的心里引起了感叹。她收起了信纸,道:“能经常读到你的诗,真是种享受。”

  “你只知道自己享受,却不管我在痛苦里煎熬。”我说。

  “以前我太迁就你了,结果你招惹了那么多女孩子。那次和你说分手,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无奈地说,“当时我就象被判死刑了一样,现在总算知道,是死缓。”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出了校门,走到了一段长满了爬藤植物的围墙下。正是中午,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刘梅转过身来,拉住我的双手,说:“你真的有些瘦了。”说完她轻轻地倚到了我的怀中。

  我将她的手引到我身后,然后舒展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她。刘梅道:“轻点,我有点痛了。”

  几个月没拥她在怀了,这时的感觉犹如在天堂一般。我说:“我只怕抱得稍微松一点,你就跑掉,不再属于我了。”

  低头看刘梅,她抿嘴在笑。过了一会,她从我的怀中挣出来,说:“那么,你就只当不曾抱过。”

  她在取笑我。我提高嗓门道:“既然不曾抱过,我还要再抱。”我伸手去捉她,她转身逃跑,但终究因为面子薄的缘故,不肯和我在大街上追逐,只跑了几步,被我重新揽入怀中。

  我低头,在她的耳边说:“这次被我捉住了,可不许再跑了。”

  刘梅听出我语带双关,低声道:“只要你对我好,我跑干什么?”

  她的话说得很平淡、很普通,却在我的心里又一次掀起了喧然大波。她对我的要求,不过是对她好罢了,以往的种种,她已经完全既往不咎了。这么善良、宽容的女孩,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挽着她的手前行,我心里暗暗发誓,要尽我的最大能力,让这位美丽善良的女孩一生幸福。

  在小饭馆里吃饭的时候,刘梅对我说:“其实,近三个月来,我好几次想主动找你,可是,分手的话是我说的,我再主动收回来,只怕你更加不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更加两个字用错了,”我说,“我一直很珍惜,有些事情,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多说无益。”刘梅说。

  “同意老婆大人的见解,凡事向前看。”

  “又占我便宜了,当心我喊非礼。”刘梅嗔道。

  我适时住嘴,付过帐,搂着她的腰,出门时在她耳边道:“你不喊,我就不非礼你了?”说完就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刘梅身子一颤,红霞飞上了双颊。

  接着陪她逛了一下午的商店。女孩子真喜欢逛街啊,我走得累了,她却毫无感觉。在金鹰国际,我对她说我去上洗手间,让她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却不见了刘梅。我绕了一个圈,在一个化妆品柜台前发现了她。她正在和营业员说着什么,营业员一样样地从柜台里取出小瓶子,并拉着她的手,在那儿试着什么。

  我故意远远地坐下来,看着刘梅。刘梅知道她离刚才等我的地方不远,并不着急,专心地在那儿试着。我就静静地从远处,欣赏着她伏在玻璃柜台上的倩影。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刘梅终于去收银台付了款,取了东西,这才想起我来,有些慌张地朝洗手间方向跑去,但又停了下来,东张西望,四处寻找。

  我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失笑,从椅上站起,向她摇手。刘梅快步走来,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都看你好半天了,买什么了?”

   听我这么一说,刘梅不好意思了,笑了一笑,说:“一瓶指甲油。”她将右手伸到我面前,给我看那片被染成粉银的小拇指甲,“好不好看?”

  葱葱玉指上,一片闪烁着光泽的淡粉红色,似乎还有些晶莹的小颗粒,均匀地散布在表面,给我的感觉是“魁惑”。我见过涂红指甲的女孩子,但这样的指甲我第一次见到,目光被吸引往了好一会。我肯定地说:“好看。”

  “你有次嫌我不化妆的,我记住了。既然你说我化过妆好看一点,我以后就多买一点化妆品。”

  女为悦已者容,这是孟心艳当着我的面对我明明白白说的。可是我喜欢刘梅化妆,不喜欢她的浓妆。我说:“适当化一点妆就行了,不需要买太多化妆品。”

  “没用到你的钱呢,就心疼了?小气鬼。”

  “放心好了,结婚以后你使劲买化妆品,都记在我帐上。”

  “臭美,谁和你结婚啊,”刘梅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除非,你买一颗5克拉的大钻戒,跪下来求我。”

  


  吃过晚饭,我提议送她回去,刘梅看来也累了,同意了。到S大才7点多,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于是我说再坐一会儿吧。

  可能是因为三天假到最后了吧,同学们都回来了,小花园里三三俩俩都是人影。刘梅看了一看,不想进去了。我和她来到教学楼,教室里也有许多人在看书。我叹道:“这时候哪有清静地方,我们系以前的实验室倒不错,但我又没钥匙了。”

  刘梅犹豫了一下,说:“那去我们班实验室吧。”

  跟在她的身后,我的心莫明地怦怦乱跳,手心里沁出了汗。我预感到,今晚似乎会发生些什么。

  刘梅打开了位于逸夫楼顶层的力学系实验室门,并打开日光灯。实验室里很干净,宽大的实验台一尘不染,我赞叹了一番。

  刘梅关上门,我看着她把门合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个箭步冲到门后,伸手将她拢入怀中,狂吻着她洁白的后颈。

  刘梅一声不吭,任我的吻在她身上如雨点般落下。过了几分钟,她仰过头来,与我缠绵地长吻。

  我的手开始不安份,伸入了她的衣衫。刘梅推开了我,望向窗户,说:“不行,别人会看到的。”

  我松开她,走到门旁,把灯关了。实验室里陷入了黑暗,只能看到窗外远处的教学楼上,一扇扇灯火。

  我以为刘梅会出声反对,但她没有。走到她身边,在黑暗中端详,此时已看不出她有多美,只见一对水晶似的眸子,在迷朦的夜色中闪动。

  灯熄后,我却冷静了下来,不复刚才的狂热。与刘梅面对面站了一分钟左右,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我伸出手,将她搂近自己。

  刘梅伏在我的肩上,贴着我的脸,轻启朱唇,吐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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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八)堕落

  人的一生能够经历几次大悲大喜?我不知道,因为我还年轻。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刻我将会终生铭记。

  人的一生能得到的最大幸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刻给我的幸福感,此前从未有过。

  我的心好似在云端,逍遥飞升;我的心好似泡进了蜜罐,无比甘甜;我的心好似装满了醇酒,醺然欲醉。

  我看着怀中这个娇柔的女孩,忽然充满了感激,感激她给了我人生最美好、最真挚的情感。

  我几乎想要跪下身去,匍伏在她的脚下,亲吻她的裙角。可是我知道,她需要的是坚强的臂膀,而不是忠实的奴仆,我尽管身心都已软化,可是我必须给她可以信赖的坚实感觉。

  于是,我紧了一紧双臂,在坚定的两秒钟注视之后,把我和她的双唇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这一吻有多长时间,可能,是我们相识以来,时间最久的吧。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就在昨天,她宁可打的,也不与我同乘一辆公交车;今晚,她对我说出了两性之间最神圣最亲密的三个字,长久以来,她不肯吐露的三个字。

  也许,相爱的人所获得的幸福感,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对于对方心灵的俘获吧。

  人幼时依赖于父母,直到二十岁左右时,才形成了独立的人格;这时,刚刚体现出独立性的人格,被你吸引,以至于产生了死心塌地的依赖,不能不说是人类爱情的神奇之处。

  什么是爱情?记得上初中时,好象在《青少年修养》之类的课程中学过爱情的定义:相互仰慕,共同的理想基础,共同的追求……

  这个定义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它实在是太书面化、程式化了,缺乏哪怕是一丁点的感性概念。

  此时,我却真切地感受到,刘梅对于我吐露出的感情,是源自于她的真心。我得到了她的爱情。

  我呢?我真心地爱她么?还是仅仅陶醉于征服了她矜持的心?

  长吻之后,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在她提出分手后那么痛苦?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和她重归于好?但实际上,我除了写些信外,并没有多少实际的举动,这又是为什么?

  有可能,我只是因为自己从未失败过,不愿意接受和她感情经历的失败吧。我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和她的恋爱,我付出了相当多的精力,甚至于街头喋血,就这样失败了,对我来说,是对自己的绝大的否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复合,即使我不是真的爱她。

  那么,我到底爱不爱她?

  我的眼前出现了谭雪莹。要说仰慕,我对谭雪莹是无比的仰慕。可仰慕并不能同爱情划等号。如果谭雪莹的性格不变,相貌却平庸甚至丑陋,那我对她没有可能那样地入迷。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呗,因为爱她的美貌,她的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性格魅力。

  刘梅,谭雪莹,我不知道我的心里更倾向于谁。可是我没得选择,刘梅属于我,而谭雪莹则属于杨同。如果谭雪莹也喜欢我,那我会选择谁?可能是谭雪莹吧。

  望着刘梅深邃的双眸,我忽然心底涌起了无尽的愧疚,自惭形秽。

  “你在想什么?”刘梅幽幽地问。

  我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臂,“我想把王兴泉三个字,写在你的每一寸肌肤上。”这句话倒是真心的,暴露了我的占有欲。

  “难道你没有看见,你的名字,已经写满了我的肌肤,都是你,只有你。”

  我被深深地打动了。



  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细细地端详她玲珑的胴体。真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啊,美丽,而又圣洁。

  夜凉如水。刘梅的身子瑟缩了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失去发卡束缚的长发滑下来,软软地垂在臂上。

  我只觉得眼前象是一幅珍贵的名画,不敢轻易地伸手去触摸;似乎,只要我的手伸出去,就会打破这夜的静谧。

  曾经做了多年的美梦,这刻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虽然,弥漫着夜的黑雾。

  我们互相望着,不再需要言语,只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狂跳的声音。

  迟疑着,我走近刘梅,她的右手臂向我伸展着,一直以来都给我平实无华感觉的她,一时间竟似有些妖媚。

  人是脆弱的,既不能承受巨大的痛苦,也不能承受突来的喜悦;既不能忍受一个人的孤单,也不能忍受两个人默默相对;既不能阻挡黑夜的来临,也无法抵挡夜色的诱惑。

  我不想抵挡。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美好,就象一首诗,浪漫地起伏;就象一支歌,时而舒缓,时而激昂;就象一朵花,弱弱地绽放芬芳。

  “以后还会胡乱地猜疑我吗?”我吻着刘梅的额头,问她。

  “我不会再那么傻,自我折磨了,”刘梅道,“本以为,和你分手以后,我就可以摆脱这种折磨。可是,我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日日夜夜的思念,分分秒秒的期盼,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如果再有一个月不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会疯掉的。”

  “不要说这种傻话,你一直都很冷静,很理智的,哪象我时常犯糊涂。”我说。

  “现在你还认为我理智么?”刘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人一生都不犯一次糊涂,那他也不是个正常人。”我说。

  “歪理,你又在讲歪理。”

  “我不认为你把一生托付给我,是犯糊涂的举动,”我说,“你对我、对自己要有信心。”

  “托付,托付,”刘梅喃喃地说,“其实,人生更象是场赌博,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你的身上,包括自己的一生幸福。”

  “我也押一注在你身上,我的一生幸福。”

  “你用什么来做抵押证明?”

  我想不到刘梅有此一问。轻抚着她的秀发,我反问:“你想要什么做证明?”

  刘梅扳过我的肩头,说:“让我咬一口。”她真的咬了下去,好痛,我禁不住低吼了一声。




  又是一个周末,刘梅说在学校看录像。我对她的提议有些奇怪,因为她对学校的录像历来兴趣不大,一般都是与我到校外看电影厅。但是既然省跑路,还省不少钱,我当然愿意。

  在一处围墙前,我见到三部录像的名字,分别是《人鬼情未了》、《英国病人》、《盒装美人》。前两部的标题下写着奥斯卡获奖影片云云。我对奥斯卡没有兴趣,但知道刘梅很喜欢看这些外国影片,于是问道:“这些电影很好看么?”

  “前两个奥斯卡获奖片不会差的吧,最后那个不知道。”刘梅回答我。她接着说:“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看《人鬼情未了》,解开你心里长期以来的疑问。”

  “疑问?我心里哪有什么疑问?”

  “看了不就知道了?”刘梅的笑容莫测高深。

  看到一半,我明白了,原来刘梅一直以来所说的“Me too”,来源于这部电影。当那个黑人老大妈狂吼着“Me too”时,我转脸瞥见,刘梅的眼里泛着泪光。我是第一次看,刘梅看过许多遍了吧,现在她仍能这么激动,真是个傻女孩儿。

  看完《人鬼情未了》,接下来的《英国病人》却看不懂了,十分艰涩吃力,我置疑奥斯卡奖评委的欣赏情趣。这种情绪延续到了下一部,《盒装美人》刚开头,我和刘梅都失去了看的兴趣,提前从录像室里出来了。

  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我说:“以前就听说过这部片子,原来真的是一部鬼片。”

  刘梅不满地说:“好好的一部爱情经典电影,却被你用‘鬼片’两个字一言蔽之。”

  “好啦,我承认是经典,看过后我的收获是挺大的,至少明白了一句经典对白,”我说,“I love you.”

  “Me too.”刘梅含笑回应。

  相拥了一会,我说:“你比以前更美了。”

  “又说甜言蜜语了,能不能换点花样。”刘梅嗔道。

  “我说的是真的,”贴近她的耳旁,我说,“是爱情滋润的嘛。”

  刘梅脸红了,伸手来捶我,我捉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袖子褪至肘部,盯着看了一会。刘梅奇怪地问:“有什么好看的?”

  “哇,守宫砂真的没有了!”

  刘梅这下真的想打我了,我哈哈大笑,飞奔到了数十米开外。

  


  日子如流水一般匆匆流逝。寒假过后,我照例先将陆玉婷送到了S财大,再返回自己学校。

  开学没几天,有一位老妇人来找我,一进宿舍就要给我下跪,震惊之余,得知她是白昆明的母亲。白昆明于出逃半年后,被警方擒获了。他母亲找我,希望我能够放她儿子一马。

  王云生、张志理二人帮着我,费力地解释了半天,到了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这一环节,已经不是当事人所能决定的了。白昆明所犯的是刑事案件,不是受害者说不追究,检控机关就可以置之不理的。说到最后,我们才明白,原来她来找我,是希望我在庭审时,尽量少说一些对她儿子不利的话。

  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在法庭上说对白昆明有利的话。可是,面对这一位苍老的母亲,我也无法狠下心肠来拒绝她。终于,我答应她我会好好考虑。

  我没有出席庭审。开庭的那一天,我找了个理由,没去法院。后来听说,白昆明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一年六个月。

  新学期令我高兴的是,所学的医学基础课程暂时告一段落,我不用再和胡晓芸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了。和胡晓芸做同学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觉察出同学们所传说的“欲女”的淫荡,她不过是个普通女生,只是长得漂亮一点、表现欲强一点罢了。

  但令我奇怪的是,杨同来找过胡晓芸几次。杨同压根没想到我在这儿上课,开始时没注意到我。每次都是他一露头,胡晓芸就匆忙从教室里出去,和他到拐角处说话了。我到医学院上课的次数并不太多,主要是有时和赵金发商量好了逃课的。就这样还能遇上这类事情,让我感到蹊跷。后来有一次杨同和胡晓芸正在说话时,我不小心碰上了,杨同大大方方地和我打招呼,我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新学期既然不再安排医学类课程,那就不用管他们了,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两个星期,侯老板找我和赵金发俩人,让去医学院上课。我怕再和胡晓芸做同学,但当着老板的面,不好说出口。

  去教材处买了新的课本,《医用影像学》。老板说要好好学这门课,搞我们专业的,这门课的用处可大了。想想计算机确实神奇,各行各业都要用到它,现代医学也得借助它的威力。医生们懂得计算机的不多,是现代医学发展的严重瓶颈。也许在国外要好一些吧,听说美国的医学生必须先是理工科的本科毕业生。

  意想不到的是,上课的第一天,我看见了谭雪莹。

  半年多过去了,我以为她在我的生命里已不再重要。可是,看到她以后,我知道,她仍然是至高无上的女神。我的心,在看见她、想起她的每一秒钟里,都在颤抖。

  爱刘梅多一些,还是爱谭雪莹?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原来,从第一次看见谭雪莹开始,我的心就已堕落了。我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无忧无虑、单纯善良的王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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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九)涟漪

  谭雪莹也发现了我,她很惊讶,但随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和我点头示意。她身边的几个同学望向我,一脸漠然,看来已经忘记我是谁了。但是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带我去找谭雪莹的张剑兰,还有那个结实厚重的班长。

  课间我犹豫了一会,想去和谭雪莹说句话,但见她坐在座位上不动,身边还有几位女生,不是太方便,于是放弃了。两节课结束了,谭雪莹收拾书本起身,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赋予了我勇气,我走出教室后快步跟上了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走得比较慢,似是故意等我的。张剑兰回头看了她两次,她仍未加快步伐。在一个拐弯处,我走到了与她平行的位置,她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下。

  “你好,好久不见了。”我说。

  “嗯。”她应了一声,轻轻地,却象一滴清泉,落在了我本已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圈圈涟漪。

  等了几秒钟,见她不说话,我只得再次开口:“真巧啊,没想到能和你做同学。”

  “是的,真巧。”她偏了一下螓首,对我微笑了一下,重复了一句,“真巧。”

  她真的是等我的呗?可是说什么呢?我搜肠刮肚地想,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杨同,要不要说一说杨同找胡晓芸的事呢?可是看杨同的样子不象有什么鬼,如果女神知道的话,反而会怪我枉做小人。那说什么呢?

  思来想去,我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的面容与半年多前那次见她时,相比起来健康、红润多了,震撼心灵的美感,仍然与最初见她时一样。于是我说:“你的病完全好了?”

  “病?”谭雪莹楞了一下,回味过来,笑道,“那点小灾小病的,难为你还记得,谢谢关心。”

  我有些讪讪然。不是因为没话找话说,而是觉得我和她之间说的话太程序化、太彬彬有礼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可是我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呢?“为了杨同”四字言尤在耳,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提的话题了。

  “你的伤也完全好了吧,”谭雪莹说,“那次本该去医院看你的。”

  “没事,没事,早好了。”听到女神用关心的语调和我说话,我竟结巴了起来。

  俩人又沉默了,我看见她纤秀的双足,前后迈动着,不禁又发痴了。如果能够、哪怕只是,她容许我抱一下她的脚,这一生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她们宿舍楼下。谭雪莹停下脚步,笑着说:“去我们食堂吃饭么?还是回S大吃饭?”

  医学院的校园太小、路太短了。我心里抱怨着,口中却说:“啊,我现在都是在研究生校区的食堂吃饭的。”

  现在我的确每天都在那个食堂吃饭,有时周末应刘梅的要求会去S大本部食堂吃两顿。刘梅则每天早晨赶到研究生校区食堂,和我一起吃早饭。我觉得她为了兑现诺言付出得太多,让她不用管我,她不同意。

  “那下次再请你吃饭吧。”谭雪莹笑道。

  我晕乎乎地应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她不过是在和我客套罢了。

  互道了再见,往回走的时候,我忽地想起来,没来由地陪谭雪莹一起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她会不会暗地里笑话我?

  回头看了一看,谭雪莹已经不见了,不知她对我此举是怎么想的。算了,这辈子出的大糗多了,这并不算什么。

  骑上车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赵金发,早没他的影子了。虽然怕他回去后对弟兄们说闲话,但我的心情仍然很兴奋,一路上哼着小曲回到了宿舍。



  几乎是翘首期盼到了三天后,又一次上《医用影像学》课程的时间。赵金发和我商量着一同逃课,去展览馆看一次IT展会,我拒绝了,说要去上课。我心里说,你不去上课更好,我更方便。

  赵金发很疑惑,后来说他不比我,底子薄,得多去接触这些前沿的东西,必须去看。我心里暗笑,深厚的学术功底,岂是看一两次展会所能积攒出来的?

  去上课了我才知道,原来这次是实验课,看X光片。哼哼,这才是赵金发的损失呢。以前不懂X光片,看到别人手里拿着,觉得莫测高深的,现在听老师一说,X光片诊断对医师技术的依赖性那样强,更要下决心看好它。

  当然,除了学习知识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见到心目中的女神。

  实验课和理论课不同,一共三节课时间。三节课里,我竟没有机会和谭雪莹说上一句话。

  心里颇为失望,却不好表露出来。通过看片讨论,我和他们班长混熟了,得知他名叫陈翼虎。陈翼虎和我头挤在一起,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忽然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善呢?似乎以前见过的。”

  我笑,说:“可能是投缘吧。”陈翼虎点头称是。

  一旁的张剑兰忽地插嘴说:“哪啊,你那次来找过阿娇的吧,我记得你是校篮球队的,姓王。”

  被她这么一点破,我不由得尴尬起来。却见陈翼虎和张剑兰俩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谭雪莹,张剑兰还摇了一下头。

  下课了,我朝谭雪莹那边看去,她也朝我看了一眼,随即低头,收拾了自己的课本,便要与张剑兰一同离开。张剑兰说了一句什么,指指我,谭雪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但看来是与我有关的。大家从教室里出去了,谭雪莹走在最后面。我只迟疑了一秒钟,跟在了她身后。

  谭雪莹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我离她只有一尺多远,笑了,说:“有事?”

  “没事。”我想了一想,说,“张剑兰的记性不错,认出我来了。”

  “你们俩的记性啊,都好不到哪儿去。”女神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七岁就能背到圆周率100位了,现在仍然记得。”我不服气地说。

  谭雪莹一笑:“不说这个了,你以后都来我们班上课?只上《医用影像学》么?”

  “就只安排了这门医学课程,我倒是愿意天天来上的。”我不加思索,随口答道。说完才想起来,别给谭雪莹听出什么不对劲来。

  谭雪莹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说:“刘梅近来怎来样?她还好么?”

  “她很好。”提到刘梅,我心里升起了一阵温暖的感觉。虽然,我愿意亲近谭雪莹,但刘梅对我来说,已经比谭雪莹更加重要。

  没说几句话,就又已到了宿舍区。看来又要再见了。我站住,预备和她告别。

  “去我们食堂吃饭吗?还是回研究生校区吃饭?”谭雪莹回头看我。

  我张嘴欲答,忽然想起,她连续两次问几乎同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见我有些愣愣的样子,谭雪莹笑问:“刘梅在等你回去吃饭?”

  “噢不,我们中午不在一起吃饭。”我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女神该不是想请我吃饭吧?两次说这种话了!

  “那就不想尝尝我们食堂的饭菜吗?我请客。”果然,谭雪莹要请我吃饭!太棒了!

  可是等她排队划卡着实让我汗颜了一把。原来用卡收费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我无法分身替她效劳。后来我发现一旁的小卖部窗口似乎可以直接收取现金,就去买了两瓶酸奶,总算不是完全吃白食。

  面对面坐了下来,我对自己说:想要和女神在一起俩个人共同进餐,这一天果然到来了。上帝有知啊,他可以帮我实现心愿。

  但是在女神面前,我并不能很随意地用餐。怕女神嫌我不卫生,我将所有的菜分为了两份,她一份,我一份。谭雪莹笑了,但并不阻止我这样做。

  吃了几口之后,谭雪莹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晕乎乎地答了一句,还没从和她共进午餐的炫晕中醒过来,但旋即想起,“你说饭菜啊,还行吧。”

  我见谭雪莹嘴角含笑,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木讷了,于是说:“不过呢,饭菜并不是医学院的强项啊。那个广为流传的顺口溜听说过么?”

  “什么顺口溜?”

  “S大的牌子,师大的饭,S医的姑娘,水利的汉,”见谭雪莹并不插话,似是没听过,于是来了精神,续道,“还有最后一句毒的,工程院的流氓到处蹿!”

  谭雪莹笑了两声,可是并不很开心。我发觉这两次见她,她的容颜虽然没有改变,但是美丽中多了一丝忧郁,一丝成熟。

  于是气氛变得沉闷起来。又吃了几口,谭雪莹说起了孟心艳。孟心艳接受了家人的意见,与别人介绍的一个男孩谈起了恋爱,可是没多长时间就把那个人甩了。现在孟心艳身边的男友,已经是第三任了,不知能相处多久。

  我听得出谭雪莹的意思,我是有责任的吧。可是谭雪莹自己呢?没有她的从中牵线,我不会和孟心艳发生那些故事,至少会晚一些。我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谭雪莹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应担部分责任。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她,她带给你不少麻烦,”谭雪莹看着我,说,“我提她只是因为想起,最初认识你,就是缘于她。当然了,我妈后来在家里也说起过你,你和杨同是她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只是,你没听她的话。”

  “我要是听了你妈的话,可能今天就不会和你同堂听课,也不会和你在这儿一起吃饭了。”

  “这么说起来,我和你认识,倒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先是有孟心艳,后来有杨同和你一起打球,然后是我妈说起你,最后我还成了你的同学。”谭雪莹的笑容掩不住眉宇间那一股淡淡的忧郁。

  “我到医学院来上课,已经是第二个学期了,”我说,“你猜我去年和哪个系一起听课的?说起来那人你也认识。”

  “我在医学院已经上了一年多学,”谭雪莹说,“认识的人可就多了。”她脸色一变,“你是说胡晓芸?”

  见我点头,她说:“我也和她一个大班上过课的。说起来,她哥哥和杨同哥哥还是好朋友呢。可是我不喜欢这个人,张扬得有点过份了。感觉怪怪的,总之就是不喜欢。”

  我差点把杨同找胡晓芸的事情对谭雪莹说,但是我想可能谭雪莹是知道的,硬生生忍住了。

  饭吃到最后我才想起谈论杨同:“杨老大还好吧?他今天中午怎没陪你吃饭?”

  “他太忙了,导师的课题要做,自己的课题还在联系合作事宜,一家公司请他帮忙完善游戏引擎,还在想办法申请留学。”

  “杨老大做的游戏还真不是吹的,”想起“侠客游”,我发出由衷的赞叹,“我们玩的那个功能已经相当完善了。”

  “我已经很久不玩了,”谭雪莹叹道,“现在想起来,玩游戏的那段时光,还真的很有趣,特别是他亲手做的游戏,我又用着他的帐号。”说到这里,谭雪莹停住了,看着我。

  听她说着“特别是他亲手做的游戏”一句,我心里酸酸的。我等待着她的下文,可是她不说下去了。请我忘了她在游戏中的两个帐号,这是她的原话,可是今天,是她自己率先提起的。

  为何那丝忧郁总是徘徊在她的神色之间?女神的快乐,难道比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还要少么?如果我能够带给她快乐,那将是何等幸福的事?

  这样想着,我不再顾忌她曾经说过的话,大胆地试着问:“那……你还想玩那个游戏么?”

  “侠客游?我不知道那两个帐号还有没有用了。半年没用了。”女神竟也忘记了她曾经对我说过的神圣指令。

  “有用的,”我激动起来,“我有时还会登录这个游戏,曾经查过,这两个帐号都还在。”虽然不再“勤工俭学”,不再掌管中心机房的钥匙,可是我的巫师密码,仍然是有效的。我曾经几次进入到游戏中,为的就是看一看“Shark”和“pinklady”这两个帐号,这两个曾经在我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今却如沉睡了一般的游戏人物。

  “没什么认识的人组队,玩起来只是瞎闹,”谭雪莹递给我一张纸巾,“你现在还有时间玩?”

  接过她手中的纸巾,闻到那淡淡的清香味,我一时迷糊了,不知香味源自纸巾本身,还是散发自她的指端。定下心神,我说:“时间虽然不多,但除了周末,晚上一般能有点自由支配的时间。”

  我们走出了食堂,又都沉默了下来。眼看走到宿舍楼下了,我鼓足勇气说:“如果想玩游戏,找不到人的话,可以和我联系,一起组队。”

  “当年就是和你组队的……”谭雪莹说了半句,住口不说了。我看见女神的脸上,浮现了两朵红云。

  说起当时组队的事,她的脸居然红了!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似乎要从腔子里蹦了出去。

  我给了谭雪莹我的呼机号码。过年前,侯老板见联系我实在不方便,就给我配了个呼机,当然,所有权不是我的。赵金发眼红得要命,但他已经有了,老板只有答应帮他解决一年的呼机费用作为补偿。

  还没回到研究生宿舍区,我的呼机就响了。拿起一看:“今晚7点,校园网上见。谭”

  兴奋过后,我想起一个问题:她会用Shark呢,还是pink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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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聊天

  寻呼机再次响起时,我以为还是谭雪莹,取下一看,是刘梅打来的,让我去S大食堂一起吃饭。我想可能刘梅今晚没事,要让我陪她逛街,于是先打好谎话的草稿。

  到了食堂,我一见她就说:“想我了?”我们有两天没见面了。

  “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刘梅笑答。

  “那我们有六年没见面了,”我说,“古人说,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我们倒真的是这样。”

  “少贫嘴了,快点吃,我想到湖南路买点小东西,趁着刚出摊,能还个好价钱。”

  “唉呀不凑巧,今晚我不能去了。侯昆的课题到了关键时候,让我帮他加班做的。”好在以前我为了帮侯昆做事,一星期牺牲个把甚至几个晚上是正常的事,刘梅不会不信。

  “还是那个什么等效连续A什么的?”

  “噪声等效连续A声级数模转换仪。”我问答,偷笑的同时,隐约有一丝惭愧和不安。



  我早早地坐在了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先浏览了一下前几天做的程序包,准备到靠近7点时再上校园网。

  意想不到的是,6点50分的时候,我的老板侯胖子来了。见我正在运行C++,凑上来看了几眼,确认是他的课题后,嘉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把电脑让给他。

  那台电脑是他专用的,我只好站起来,又不能走开,于是打开了一旁的另一台电脑。这台比他的要稍差一些,但运行“侠客游”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在,我不好进入游戏,只能浏览一下校园网的页面。

  忙碌中,侯昆看了一眼我的电脑屏幕,说:“你也喜欢上校园网?”

  他这话问得我挺奇怪的。校园网是在他出国那段时间建立并红火的,总不成他在美国也能上吧?

  我点头称是,侯昆又问我有没有空,我当然必须说有。侯昆扔了张软盘过来,让我帮他还原采样数据,分析一下和原记录的模拟波形的主要差别。我心里暗骂,但不得不干。

  眼看时间过了7点,然后是7点半、8点——虽然我不是在和谭雪莹约会,可是打游戏迟到也很不好吧?女神会不会从此看低我,再也不理我了?

  侯昆开始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拷盘了,根据我的经验,他要把资料带回自己家里继续做了。松了一口气,心想:谭雪莹会不会已经走了,不在线了?

  有人敲门。我心里厌恶已极,拉开门,却见是刘梅,吃了一惊。刘梅进来后,发现侯昆也在,吃惊更甚,侯胖子却已笑着和她打招呼,简单地问了她两句,又把我夸奖了一通,然后撇下我们二人走了,临出门前还朝我挤了挤眼睛。唉,他自己可能没有感觉,我是把他当老师看的,老师对学生做这种鬼脸,感觉真是怪异。

  不好赶刘梅走,只得装做专心致志地做事,一个数据包接一个数据包地导,然后比对波形。刘梅向我一件件展示她在小摊上淘来的零零星星的小饰品,我兴趣不大。见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刘梅很是失望,站起来说要回去了,我又怕她不高兴,将她拽入怀中轻薄了一番,才打发她回去。

  都已经8点半了。几乎是她前脚刚出门,我立刻到侯昆的电脑上,启动了“侠客游”。一进去,我就赶紧发了一个消息给“shark”,但是系统显示人不在。我的心沉了下去。半分钟后,我想起来,又发了一个给“pinklady”,还好,pinklady在线!

  这时我却怕是孟心艳在使用这个帐号,刚想到另一台机器上,用巫师帐号查一下pinklady是在哪儿上的网,回复的消息已经传来:“你怎么才来?”

  不用求证,是谭雪莹了。一丝惶恐的同时,我心里还感到一丝兴奋:她一直在等我!

  我连忙用最快的打字速度,解释为什么到现在才上线。一连发了好几句消息过去,但是不见回话。惴惴然,我打了一句话传过去:“不说话?在生我的气么?”

  等待了片刻,收到了消息:“本想生你气的,但看你这么费力地解释,又忽然没有了。”

  女神啊,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吗?我怎能不费力解释?回了则消息问她:“你在哪?”

  “朋城监狱外面。”

  朋城监狱外面?那不是我和“shark”初次交手被擒的地方么?

  我开始提气飞奔,路上有江湖人物向我打招呼:“你好啊,何大侠。”“什么时候重出江湖的?”“老大,许久不见了啊。”我没工夫理睬他们,急驰到朋城监狱外时,MP刚刚好耗完。

  pinklady正在那儿。我向她一揖后,就开始打坐练功,防止有高手来袭时,MP不够用。

  “你的级别没变。”pinklady发来消息。

  我回了一个:“你不在游戏中,来了作甚?”

  又一阵没有消息。我坐在那儿,pinklady站在那儿,屏幕似乎进入了死机状态。心有些虚的我,又发了条消息给她:“这里是我们第一次交手的地方。”

  “不能算交手吧,你没防备,一招都没发。并且,那次我用的是shark,不是pinklady。”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游戏还没有变,我们还能在游戏中见面。”我感慨道。

  “一年时间过去了,游戏没变,可许多事情都变了。”

  看着这行文字,再看看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的pinklady,我忽然觉得她的模糊面容上,也有着隐隐的忧郁。女神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不快乐?

  我转移了话题:“那次你把我捉住,用的是秘技吧。是什么命令,能教教我么?”

  “我们来这儿,变成聊天了。”

  “聊天有什么不好?这儿比许多聊天室还方便呢。”我说,又提:“那个命令不能外传么?”

  谭雪莹先传了个笑脸给我,“我不想藏私,这是杨同教我的。”她打了几个字符过来,看来是命令了。

  杨同,又见杨同的名字。看谭雪莹发过来的笑脸,看到杨同的名字,我猛然醒悟:杨同,始终是横亘在我和谭雪莹之间的一座大山啊!

  有些郁闷地沉寂了一会,我毅然站起,走向pinklady。未等她反应过来,我键入了命令,果然,屏幕上的何风一把捉住了pinklady,挟在了腋下。

  这个动作有些滑稽,我不禁失笑了。却见新消息:“快放我下来!”

  我试图将她放回地面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按什么键好。胡乱地试了一气后,又传来一个消息,是几个字符。我依样键入,pinklady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她才站好,我就被她提了起来,挟在腋下了。我哭笑不得,键入释放指令,却不管用,看来要她键入才行。

  “快放我下来。”我不得不向她发出消息。

  “就不,谁让你捉我来着。”

  “但你一说我就把你放下来了,我只是试试你教的对不对。”

  “不放,我高兴。”女神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快放下来,淑女挟着个大汉,不成体统。”我说。

  正争执着,一旁走来个道士装扮的人,见我们如此,停了下来,发消息道:“贤伉俪何故互相动手?”

  他发的是公共消息,我们俩人都能看见。pinklady飞快地放下了我,又快速奔跑起来,我只得紧紧地追在她身后,来不及发消息。

  pinklady的级别低,很快耗完了MP,慢了下来,我追上了她。

  “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打“人家不都说你是我老婆么”,但又不敢,只是打出:“我不跟着,谁来照顾你啊。”

  “照顾?你就会占人家口头便宜。”

  看着这行字,我怦然心动。似乎,与pinklady在游戏中打情骂俏的时光,又回来了。

  只是,我和她,还能再说以前那样亲热的话么?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还能够更进一步么?

  又有几个玩家从我们身边经过,问了几句好。虽然没有涉及我们俩人关系的话,但是把我们看作夫妇的意思不言自明。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pinklady说:“这游戏里,竟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

  “还是聊天室好,聊天不受干扰。”我叹道。

  “游戏到底是游戏,不是聊天用的。我现在有点嫌打字太慢,说话跟不上思路。”

  “其实,你打字比出招还快呢。”我调笑道。

  “和你见了面,想到游戏中来聊天;来到游戏中,又觉得不如直接见面聊天方便。”

  “可能是,在网下,有些话不方便说;但到了游戏里,因为彼此相识,又不敢说出口了。”发送出这句话,我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你想说什么?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出一行字:“亲爱的,我还能这样称呼你么?”打完后,我迟迟未敢发送。

  pinklady还在发送着消息,先说什么还是不认识好,玩游戏可以投入一些,不会变成聊天了;又说游戏里始终都是绿草茵茵的,不知现在郊外是否晴翠烂漫。

  见我有一会没答腔,她发消息来问:“怎么回事?死机了?”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我再看了一遍打出的字,添了“在游戏中”四个字,发送了出去。

  “亲爱的,在游戏中,我还能这样称呼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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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一)峰回

  半分钟过去了,可是仍然没有收到新的消息。看着屏幕中站在我身边的她,忍不住打了句话“还在线么?”发送给pinklady。

  没有不在线的提示,她没下线。可是为什么不说话?是在打很多字回复我么?

  又过去了一小会,我问:“是不是生气了?”

  仍没有回音,我只是知道,她一直在线,但她应该是生气了吧。

  会不会从此以后,连和她做普通朋友都没有机会?我的心惶恐了起来,一连发了几句话过去:“对不起,我不该说那句话的。”“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行不?”“原谅我吧,就当我犯了次低级错误,好吗?”“要惩罚我的话,拜托不要用沉默的方式,打我骂我都行。”

  仍然没有说话,pinklady站在那里,自从我问出那句话以后,就没有动过分毫。

  会不会是死机了?可是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一问这最关键的话,她的电脑就死机了?

  不过也难说。现在WIN95操作系统用的比较多了,这玩意怎比NT,动不动就蓝屏、死机。

  我知趣地不再发消息了,停在那儿,袖手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对侠侣。我错就错在,自以为他们在网络之外也可以这样地亲密。

  几分钟过去了,我想,问最后一句,她再不回答,我只好到另一台电脑上去做老板交给的任务,顺便等着了。于是“死机了吗?”四个字送了出去。

  仍没有动静。如果不是我的屏幕上布满了我发出的消息,我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电脑也死了。

  叹口气,看样子我是没法收场了。怎么这么糊涂啊,亵渎女神,罪该万死啊!

  起身去另一台电脑前坐下,接着导文件。一边做,一边抬头看那一台的屏幕。做完两个波形以后,我再次抬头,发现pinklady消失了!

  立刻走到侯昆的电脑前,弯腰一看,没有给我的消息。她刚才不是死机了?那一言不发就走了,是什么意思?不想再理我了么?

  还是我有一会没注意到,屏幕上的消息已经滚动不见了?尽管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大,我还是用巫师帐号登录到服务器,查了一下何风和pinklady的消息记录,没有,她没给我发消息,就下线了。再查她的下线时间,就是2分钟前的事。

  完了,只怪我不理智啊。不知有多少人想和女神说一句都不可得,而我已经和她成为了朋友,甚至俩人在一起共进午餐,这已经够不错的了,在几个月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可是今天我却吃错了药,问女神这样的话,这种早就被她禁止发表了的话。

  现在去她的宿舍找她?时间已晚,就算是白天,这种情况下去找她,也只会碰一鼻子灰吧。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就是有毒我也要喝下去,让时光倒流到半小时之前。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说过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垂头走回自己的电脑前坐下,我的心里极度沮丧。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丢人啊,和自己的女朋友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在电脑上称女神“亲爱的”,我不是自作孽么?

  继续导波形,比对。这项工作本就枯燥无味,现在更是味同嚼蜡。一直忙到凌晨1点,这些波形总算全部被导了出来,完成了比对,我还把一些差异明显的打印了出来。

  到侯昆的电脑上退出了游戏。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若不是用免费帐号,我早就退出游戏了吧。当初杨同在这个游戏里加上短消息对话功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别人会在游戏里和他的女朋友打情骂俏?

  想想女神以前在游戏中和我说过的那些话,谭雪莹只是个普通的、喜欢听别人的甜言蜜语、寻找新鲜刺激的女孩子罢了。一旦离开网络相识,她就不能接受稍微过分一点的话。

  撕去了网络面纱的她,虽然还想到游戏中,和我一起寻找往日结伴驰骋江湖的感觉,可是,时过境迁,那种情人般的话语,竟成了无法接受的了。

  心灰意冷到了极点。这种体验,即便是刘梅与我分手后的那段岁月,也未曾有过。

  人是为希望而活的呗。我和刘梅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顶点,在我的感情生活中,以后还会有希望吗?

  难道我就只配和刘梅这样的女孩子成为终生伴侣?在现实生活中,我和别的男生一样,追求谭雪莹,是痴心妄想?谭雪莹只能属于杨同?我知道自己不如杨同,可是我和他的差距这么大吗?

  不想回宿舍了,我伏在桌上,过了一夜。翌日侯昆来上班,见我来得早,很吃惊。得知我一夜未回去,更是大加感叹,好好地夸了我一番,让我回宿舍休息,今天就别到实验室来了。

  侯胖子再多的溢美之辞,我也没兴趣听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徒吧,老板说的话,虽是好话,却令我心烦意乱;如果能再听到谭雪莹的声音,即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我想我的心里也会好过很多。

  去不去找谭雪莹?算了,我又有何面目见她?



  几日来,BP机收到的信息是不少,只是没有一条是谭雪莹打来的。

  我和女神之间的故事,至此曳然而止了吗?回首想起和她之间所发生的种种,前前后后的经历,虽然现实中接触不多,但都是那样地令人回味。遗憾的是,那些网上的情话,被张涛清空了,如果能保存一份,供自己以后的岁月里珍藏该有多好。

  周五的晚上,陪刘梅逛街。和她一起逛街的次数,没有三百次,也该有二百次了吧。无非是转衣服摊、进超市、看电影、买小吃。肯德基和麦当劳涨价了,如果常去感觉有些吃不消。S市的街头多了个“必胜客”,弄了半天是卖比萨饼的,这玩意我们早尝过鲜了。

  一阵香味飘来,我不由食指大动,“油炸里脊肉”又勾起了我的食欲。刘梅也喜欢吃,于是我掏出二十元,买了10串。刘梅嫌我奢侈,我说要吃就吃个够。一人五串很快下了肚,却没什么感觉。

  继续前行,到了另一处“油炸里脊肉”的摊前,刘梅“唉哟”了一声,我赶紧问:“怎么了?”

  “这一家的油比刚才那家的干净多了,刚才应该在这家买的。”我闻言一看,果然,这个摊位的油很清亮,能一眼看到底,而刚才那家则是黑乎乎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才换过油的,或者是新摆摊的,要么就是生意不好,吃的人少才这样的。”我安慰刘梅。

  “不行,我想起刚才那锅油心里就不舒服。”刘梅说。

  我看了看她的神色,明白了,说:“宝贝儿,我能不懂你的心吗,再买5串给你吃,不过,你不怕胖么?”

  “好啊,你就会心疼钱,还有嫌我胖。”刘梅跺脚道。

  “哪儿啊,你这么苗条的人,我怎么会嫌你胖呢?”我赶紧陪笑,“只是一般女孩子都注意节食,害怕吃多了会胖的,我以为你也是。”

  “我一个中学同学已经结婚了,寒假我去看她,她老公嫌她胖,连零食都不让她吃。她告诉我说,一次她和老公一起到朋友家作客,朋友递了梅子过来,她刚放一颗在嘴里,老公就夺了过去,说:‘看你瘦的!’”

  我闻言大笑,不过没忘了把摊主递来的5串里脊肉拿在手里,想递给刘梅,刘梅坚决不接。我说:“吃吧,都是瘦肉,不碍事。再说,你有点偏瘦,丰满一些我会更喜欢。”

  “刚才怕我胖,现在又嫌我不够丰满,总之你看我不顺眼就是了,”刘梅说,“是不是最近有谁让你看着顺眼的,嫌我烦了?”

  我心中一凛,心道还好,和谭雪莹已经几天不联系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往了。我坦然地道:“哪能呢,我的眼光是很挑剔的,比你更让我顺眼的女孩子,可能会有,可惜,”我故意叹了一口气,“至今我还没有看到过。”

  我知道自己在说大谎话。虽然刘梅也属于那种百看不厌型,但谭雪莹的容貌,任谁看了之后都会被深深地吸引。但是,我能想起来的,也就仅限于谭雪莹了,没有人比她更顺眼。

  “你吃吧,今晚我不会吃的了,”刘梅推开我再次递肉串的手臂,“虽然知道你是在哄我,我却心甘情愿地听你哄。其实,学校里面许多女生都比我漂亮,比如‘四大玉女’。”

  “哈哈,四大玉女,真是笑死人了,”我心里默念了一遍“四大欲女”,说,“我知道他们传的什么‘晓云秋露,暮雨春霞’,我只认识其中的两个,胡晓芸和仇路,仇路就是那次经济系大专班出事的其中一个,别人指给我看过了,大大的眼袋,让我评选,说不定能入围校园十大丑女;至于胡晓芸,我们都认识,长得哪有你好看,人品也真是够呛,不就仗着是女生部部长,才有那名气的。”

  “她们四个人我都认识,赵慕雨是历史系94级的,马上要毕业了;陈春霞是英语系95级的。凭良心说,她们四个人还是很漂亮的,我觉得都比我强。令我奇怪的是,有一位美女,你也见过的,很漂亮,或者说非常漂亮,却没有被人列到‘四大玉女’中。”

  刘梅说的是谭雪莹!我心里怦怦地跳,不敢接腔,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这件事,但是想想谭雪莹因为容貌给自己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不再出名也是好事。

  刘梅抬头见我不说话,说:“你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故意在我面前装老实?我说的那个女生是谁,你告诉我。”

  我咬了一口里脊肉,掩饰内心的不安,笑道:“S大美女如云,但在我王兴泉的眼里,都只是红粉骷髅、过眼烟云;能让我至死不忘的,只有姑娘你一人而已。”

  女神啊女神,即使我今生对你至死不忘,又有何用?

  刘梅“呸”了一口,从我手中夺了一串肉去,说:“还真的只顾自己吃了。我说的是谭雪莹,你到底是真的假的,想不起来?”

  我“哦”了一声,说:“这个女生啊,你们女人也懂得欣赏女人?”刘梅举着竹签就要刺我,我赶紧闪了一下,继续说道:“她确实长得很不错,可是她名花有主了啊,杨同的老婆,谁敢痴心妄想,把她编到什么‘玉女’名单里?再说了,‘四大玉女’里面的人物,最高不过是94级的女生,她是93级的,和我是同一届的,我想可能‘四大玉女’的评选者是94、95级入校的男生,对于高年级的女生,就不甚了解了。”

  我虽然只是自己临时胡诌的,但说得在理,刘梅不由点头。她叹道:“说到名花有主,除了胡晓芸,谁不是名花有主了?”

  将我手中的空竹签都收了去,投在路边的垃圾箱里,刘梅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偏偏是那个谭雪莹。她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漂亮得太过,有些危险了。”

  我哼了一声,说:“奇谈怪论。”

  “你别跟我装傻,她给你的印象应该不错的,还曾经约你一起打游戏,对于这种游戏玩得好的女生,你向来很感兴趣。刚才故意装没想到她,以为我不知道。”

  我有些不服气,说:“我怕一下子提起她,你又没来由地吃干醋。谁知道怎么也躲不过去,算了,我怕了你了。但是,你说她什么危险,不是奇谈怪论是什么?”我心里说,谭雪莹以前还曾劝我多和你在一起,以摆脱孟心艳的纠缠,你知不知道?

  “你自己也有点想她吧,不过知道追她没戏罢了,还说我吃干醋。说她危险,是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感觉,任何一个做女朋友的,没有一个见到她以后,不担心自己的男朋友受到她的诱惑的。”

  “长得漂亮,并不是她的罪过,正如你的美丽并不能成为你的缺点。真正危险的不是她,而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刘梅的脸沉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会帮她说话!”

  “我只是在说公道话,并没有帮谁。”

  “你和我谈恋爱以来,吵了多少回架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将来我们俩迟早是要离婚的。”刘梅的样子像是要哭了。

  我心中大乐,哈哈笑了起来。刘梅快步疾走,我紧紧跟在一旁,一边走一边笑,刘梅停了下来,眼睛红红的:“你笑什么?还笑!”

  我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呢,你说什么离婚的话?看来,你是一心要嫁给我呢。”

  刘梅想了想,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眼角仍有泪光。我趁势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说:“是不是因为有了夫妇之实,就自以为已经结过婚了?”

  刘梅听我说这番话,急了,想从我怀中挣出来,我反搂得更紧了,在她耳边说:“我又想了。”

  “不行,我不方便。”这是她用来推托我用得最多的一句话,我无可奈何。

  走了几步,我看见前面有一台电子体重秤,于是说:“咱们秤一秤,看看到底谁胖一些。”

  “我不秤。”刘梅一口拒绝。

  “秤吧,我刚从医学院的同学那儿学来个公式,能算出体重超不超标。”

  “不就是身高-105么?”

  “不是,你秤过了,我告诉你。”

  刘梅将信将疑,和我分别量身高秤体重,条子打出来一看,她笑了,她是身高1米64,体重53公斤,我是身高1米80,体重73公斤,俩人正好差了20公斤。

  “我就知道不准,你哪来的1米80?我也没有1米64啊。”刘梅说。

  “身高不准,体重还是准的嘛,我们都穿鞋量的,不能怪人,”我说,“我们都知道自己身高,1米78和1米62,个子是不会长的了,只是体重会变化。”

  “那你说会什么公式的呢,倒是算啊。”

  “你听好了,这个公式是用体重的公斤数去除以身高(米数)的平方,现在没有计算器,还不太好算。”

  “就知道你是瞎侃的。”

  “绝不是瞎侃,”我急了,“这是BMI指数,国际通用的,可科学了。”我为了证明,蹲了下来,在路边找了个小石子,就在人行道板上算了起来。

  总算完成了计算过程,我说:“你的指数是20.2,我的指数是23.0,我胖一些。”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当然能说明问题了,”我解释道,“BMI指数的正常范围在18-25之间,低于18的偏瘦,超过25的偏胖,我们都在正常范围内,但是从指数上看,我比你要胖一些。”

  “这还要你算,刚才电子秤都说了:‘您的体重正常,请继续保持。’”刘梅笑道。

  知道她有心挑衅,我不争辩了,一笑置之。

  慢慢地踱着步,我的BP机响了,拿起一看,“请回电:8839931”

  电话号码比较熟,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是谭雪莹宿舍的电话!

  几天了,我以为谭雪莹要从此都不理睬我了,谁知,今晚她主动呼我,要我回她的电话!

  心底蛰伏的狂想,又重新躁动了起来。我把BP机往回插的时候,手竟有些抖。

  “什么事啊?”刘梅见我神色有异,问道。

  “没什么事,朋友打来的。”

  “不行,我要看。”

  我不好强烈地反对,只得让刘梅看了,一开始她还不会用,我帮着按出来给她看。

  “让你回电话的。”刘梅嘀咕了一声,顺便把以前保存的寻呼信息都给看了,好在都是一些正常的信息,以她自己打的居多,谭雪莹上次打的已经被我删了。

  “那你现在给人回话啊。”刘梅道。

  “不急,回去再打也不迟,能有什么急事?”我说,心里想:在你面前给谭雪莹打电话,我不要命啦?

  刘梅不再吱声,我有些担心,怕她会记住谭雪莹的电话号码,然后再查到,但想想刚才她看了不少条寻呼,哪能都记住那些号码?心下放宽了。

  到底是谭雪莹找我,还是她的宿友找我?都快9点了,有什么事么?谭雪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还是思考了几天后,决定对我彻底说清楚?

  揽着刘梅的腰肢往回走,我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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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二)踏青

  送刘梅回宿舍后,我直奔校园内最近的电话亭,见有人在打,我没迟疑,转身冲进学校行政办公楼,那儿一楼的磁卡电话打的人不多。

  拨通了谭雪莹宿舍电话,我问:“请问你们谁刚才打我传呼的?”电话那头的女生问了一通,告诉我说没有人打。

  没有人打?奇怪了。电话被挂之后我发了一会愣,掏出传呼机又看了一遍,没打错啊。再拨,通了之后我直接说:“谭雪莹在不在?请她接电话。”

  有人在喊谭雪莹来接电话。我的心情骤然紧张了起来,如果不是她打的,如果她仍在为那件事生气,我打电话给她的后果不知会是怎样。

  仍是婉转柔和有如仙乐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王兴泉。”

  那端的声音停顿了,我等了一会,女神仍没有说话。我不由得慌了,好不容易想起一句话:“刚才是你打我传呼的么?”

  “谁知道。”

  “可是,可是你们宿舍,只有你知道我的呼机号啊。”情急之下,我结巴起来。

  “哼,你啊,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找你玩游戏,迟到一个多小时;让你打电话给我,居然也过了一小时才打来。”

  “对不起,我刚才有事的,没能及时给你回。”听到真的是她打我呼机,而且并没有提上次事情,只是因为我总是延迟而生气,我反而镇定下来。

  “那你继续忙吧。再见。”女神挂断了电话。

  我愣在那里,没想到女神会这样对我。往回走了两步,我突然下了决心,既然打了,就一定要弄个明白,她让我回电话是怎么回事。于是,我第三遍拨通了电话:“我找谭雪莹。”

  “我就是。你烦不烦啊,还打来?”不知怎的,我听女神的这句话里,却没有一丝厌烦的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平静地说。

  “没事。”

  “没事你打我呼机干什么?”

  “我高兴,行不行?”

  我笑:“行啊,只要你高兴,天天打也行。”

  女神没想到自己语中的破绽被我抓住了,顿了一会,是有点尴尬吧。她说:“我服了你了。我是想问你,知道现在到哪踏青比较好?”

  我听到电话那头有女生说“是杨同啊?声音怎么变了?”我的心中一阵狂跳。

  谭雪莹含糊地嗯了一声,是应付那边的舍友的吧。她说:“你倒是推荐一处地方啊。”

  仍是春寒时节,我额头却沁出了汗,女神对我说这个,不知是福是祸。我回答说:“你是本地人,怎么会问我呢?”

  “你真傻还是假傻,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这句话入耳平平淡淡,用“等效连续A声级数模转换仪”来采样,绝不超过35分贝。可是,对我产生的震撼效应,却可以媲美核弹的冲击波。

  从失神中醒悟过来,我说:“那就去雨花台好了。”接下来,我和她商量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定在明晨8点,新百商场附近的1路公交车站。看来,我不愿意让刘梅撞见,她也不想让杨同知道。

  是夜,我失眠了。



  一夜不睡倒罢了,凌晨时我却睡着了,待到醒时,已是7点半。我狂呼一声不好,跳下床,用部队紧急集合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用《摩登时代》的工作节奏洗漱完毕,用机械化部队前进的速度冲出了宿舍楼,急驰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这时给还我添乱:“去哪儿,我直接给你送去就是了,到1路车站干什么?”

  我没好气地叫:“这你就别管了,开车!”

  到目的地时是8点零5分,我觉得还可以接受,谁想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谭雪莹,她已经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衣黑裤,人显得很精神、干练。等我气喘吁吁地在她身旁站定后,她揶揄道:“你可真守时啊,还是打的来的。”

  我想解释点什么,但确实无话可说,这时公交车来了,给我解了围。我奋勇前冲,给她抢占了一个座位。

  心目中的女神就坐在我的前面,我看着她软软的长发柔柔在垂在椅背后,简直触手可及,几疑在梦中。

  见有一根头发沾在她的衣上,伸出比较长,我想那是已经脱落的吧,刚想伸出手去拈下来,她掉转头来,我赶紧缩回了手。

  “除了杨同,几年来我还没有和别的男生单独出去玩过。”谭雪莹微笑着说。

  女神啊,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时,有一个小时不说杨同吗?我心里埋怨着,问她:“几年来?有几年了?”

  “嗯,”谭雪莹垂睑想了一想,“快五年了吧。”

  她的语调是平淡的,她的神情是平静的,可是,我能够察觉出,她在说这番话时,并不快乐。好象这段时间看到她,总有阴郁萦绕在她的额头。

  我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不论她的忧郁是否与杨同有关,我都不能有什么可以更亲近的奢望吧。

  再细细回想她说的“五年”,我吃了一惊,追问她:“五年?五年前你还在上高中吧?”

  “对,我在上高三,”谭雪莹展颜一笑,似乎又看见了那段花季岁月,“那时我高三,他大三。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到我们家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有点傻乎乎的。”

  我默然了。傻乎乎的是我,为什么要追问下去,让女神继续杨同的话题?

  “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挺喜欢的。那天他穿了一件很随意的V字领T恤,我没见过那么帅的男生,真的,都快看傻眼了。”

  “说帅,还是不足以表述,应该再加一个字,是帅气吧。”谭雪莹继续说,全然没有注意我的神情。

  原来,一见倾心的故事,不仅发生在我对于谭雪莹,而且早在几年前,谭雪莹和杨同之间已经发生过了。

  “想想那时真的很疯狂,我都快要高考了,还经常和杨同一起出去疯玩,每周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的假,我却对父母撒谎说必须去学校上自习,然后和他一起出去玩。

  那时我还只是喜欢他,并没把他当男朋友看,因为他比我大好几岁,我没想过自己和他之间有可能。但是我不知道,他和我接触的目的,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到了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向我摊牌了,我才如梦初醒。”

  女神啊女神,你现在知道我和你接触的目的吗?

  “现在想起来,杨同真的非常有心计,他经常去我家,很会讨我爸妈欢心,等到我上大学后,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已经是高兴都来不及,竟然没有一个反对的。我后来对杨同说,太便宜他了。”

  是啊,这么一个旷世美女,还没出高中校门,就已经掉进了杨同的陷阱中,难怪后来想要追求她的男生,一个个都碰得头破血流。

  五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我才二十三岁,五年接近我人生阅历的四分之一时间。想到以前舍友所说的“谈恋爱一年以上的没有处女”的论断,我心中一凛。这个说法在刘梅身上已经应验了,那谭雪莹呢?

  我望向谭雪莹,可是并不能从她那吹弹得破的面颊上得到答案。随即又自责:我这人怎么回事,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怎么还不能摆脱这种低级趣味呢?

  不行,我得把谈话的主动权抓在手里。我想到了一个敏感问题,于是试探性地问:“今天出来玩,你没告诉杨同吧?”

  谭雪莹轻喟了一声,说:“他忙,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想,后面的句子应该是“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或“难免有些貌合神离”,再不就是“难免要吵架”。该不会,是“难免要分开”吧?

  不论没说完的是什么,杨同和女神之间,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我的心中先是一阵窃喜,然后又是一阵悲哀。杨同惹你不高兴了,你想出去玩的时候,就把我拽来做“超级替补”?替补就替补吧,至少说明我在女神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眼看快要到站了,BP机响了,一看是刘梅打来的,问我在哪儿。糟了,我早上匆匆忙忙地出来,竟把刘梅完全忘在了脑后。星期六早晨她会让我多睡会懒觉,然后大概在8点半的时候来叫我,和我一起出去吃早点。看样子,她找不到我,急了。

  一下车,我就到一处小商店门口打公用电话。费力地向刘梅解释了半天,总算让她相信了我是到郊外的海军医专有事的。她最后恨恨地骂了几句“该死的侯胖子”,我苦笑,对不起啊老板,让你做替死鬼了。

  回头看见谭雪莹眼中的笑意,我不禁讪讪然,说:“打给刘梅的,早上忘请假了。”

  “应该我向刘梅写张借条的,借用男朋友一天。”谭雪莹笑道。

  果然是把我当作她的替补男友的!她一直未提那晚我在网上称她“亲爱的”一事,看来并不太反对。

  望向她娇艳的红唇,我不由痴了,心想,何时才能一亲芳泽?




  买了门票,我和谭雪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看纪念碑和纪念馆。正对着雨花台北大门的,是一座烈士就义大型群雕像,而这里就是烈士殉难处原址。这处雕像是雨花烈士陵园区的标志性建筑。

  令人遗憾的是,一进大门处的东侧,拉了一条横幅,上书“世界名犬展”。我们摇头叹息,在烈士陵园的左近,不应该搞这种商业性的展览,何况还是狗的展览。

  由群雕右侧的梧桐树通道行走,我们上到雨花台主峰广场。广场的中央矗立着烈士纪念碑,碑身正面是邓小平同志手书的“雨花台烈士纪念碑”镏金大字,背面是武中奇书写的碑文。

  纪念碑的东侧便是纪念馆,由于我和谭雪莹曾多次到这里参加扫墓,因此并没有进去,就回转到了北大门前。往回走的时候,我问要不要去看一下“三烈士墓”,墓址位于雨花台西南方的望江矶,那里安葬着“皖南事变”中牺牲的新四军副军长项英等三人。谭雪莹摇头说太远了,不去了。我想想也是,今天是陪女神来踏青散心的,不是专程来扫墓的。

  准备从东侧的山道往上走,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世界名犬展”的横幅。谭雪莹摇头叹息,我笑道:“这些狗东西的幸福生活,还不是革命烈士们所带来的。古语说得好啊,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我们先游览了雨花阁和雨花石博物馆。在雨花石博物馆时,看着那些玲珑可爱的小石头,谭雪莹问我:“你还记得关于雨花台由来的传说么?”

  “当然记得。”我有此机会,自然要尽力卖弄:“相传南朝梁武帝时,高僧云光法师在此设坛说法,僧侣500余人趺坐聆听,数日不散,感动佛祖,于是天女散花,落地为石,称为雨花石,雨花台也因此得名。”

  谭雪莹微微一笑:“早就听说你博闻强记,果然是真的,连听的和尚是500多人你也记住了。”

  语锋一转,女神又道:“虽然我挺喜欢小猫小狗的,但是想来这雨花石博物馆,可要比那什么世界名犬要好看多了。”

  “正是,”我接腔道,“雨花石讲究形、意、趣、逸,可谓是收藏石中的精品,还曾被汉城第24届奥运会选作‘和平幸运石’,以此为赠品。”

  沿着山道继续走,在东坡道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座祠堂,名为“二忠祠”。一开始这里叫褒忠祠,是为祭祀南宋建康府通判杨邦乂所建。杨邦乂被金兵掳获后坚贞不屈,被剖腹掏心,殉难于雨花台,宋高宗赐命造墓建祠。在其死难150年后,文天祥抗元失败,被押经南京。他在《怀忠襄》一诗中,不但表达自己的殉国之志,也表达了对杨邦乂的钦仰之情。文天祥殉难后,人们在“褒忠祠”附祀文天祥,将祠堂改名为“二忠祠”。在祠堂内的黑色磨光花岗岩上,刻有文天祥的《正气歌》,祠左镶嵌“忠孝节义”四字古碑,庭院中植有松、竹、梅、兰四种植物,与“忠孝节义”相对应。

  谭雪莹叹道:“我虽然是本地人,却多年没在雨花台四周的景点游玩了。看来这雨花台,的确是爱国主义教育的绝佳地方。”

  我说:“不错,雨花台是历代志士殉身之处,墓葬不计其数。但是,最让我难忘的,除了就义群像外,就是方孝孺墓了。”

  “方孝孺墓?方孝孺是谁?”

  我暗想,谭雪莹虽为天人,却也有不知道的。如果是陆玉婷,也许我就没法卖弄了吧。于是,我开始讲述方孝孺的故事:“方孝孺,是浙江人,明代的大儒,因为他读书处有篇题额‘正学’,时人尊称为方正学。建文帝登基后,将他任命为大学士,成为辅佐建文帝的主要谋臣。燕王朱棣造反后,方孝孺替建文帝起草了征讨燕王的诏书和檄文。朱棣在攻下南京后,篡得皇位,本想杀了方孝孺,因为听手下说此人不可杀,如果杀了,‘则天下读书种子绝矣’,于是强迫方孝孺为他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宁死不从,燕王说:‘如果不写,灭你九族!’方孝孺说:“莫说九族,十族何妨!”朱棣又反复劝说,方孝孺于是在诏书上写了四个大字:‘燕贼篡位’。朱棣大怒,下令把方孝孺凌迟处死。相传明宫午朝门内丹墀上的血迹石,即为方孝儒鲜血所溅而成。朱棣处死方孝儒后,仍不解心头之恨,下令灭他十族。一般人亲戚总共只有九族,为凑齐十族之数,方孝孺的所有亲戚加上他的朋友、门生也算作一族,共800多人,全部处死,行刑就达7日之久。”

  谭雪莹叹道:“虽然是愚忠,倒也可歌可泣。”

  我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价值观,但我们要正确地评价一个人,就不能硬生生地直接用今天移位了的价值观去看待古人。自古以来,我们所崇尚的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舍生取义’,在所执着的理想和信念面前,死亡变得毫不可怕。愿意为了保家卫国而舍生忘死的,历来是民族的脊梁,受万世景仰。前一阵子,有位教授宣扬岳飞不是民族英雄,真让人怀疑他读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谭雪莹说,“我们国家十多亿人,英雄固然多,败类也不会少。”我点头称是。

  “英雄们其实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为了他们想要达成的理想信念,付出的牺牲特别的多,”谭雪莹继续说,“杨同想要成为球场上的英雄,结果刚献过血才个把小时,就上场去打球,差点当场倒在球场上。这个大学士方孝孺,自己坚贞不屈,被处死了不算,还连累了十族,都一起上了刑场。有多少英雄,背后是他们妻儿老小的血泪啊。”

  我从来都是从男性角度思考问题,想着怎么当英雄还来不及,哪里能想到谭雪莹说的这一番话?愕然了一小会,我想,可能最近确实杨同有负谭雪莹吧。我呢,并不是什么英雄,刘梅付出的也不少啊,天天走那么远来给我买早饭。

  穿过了李杰墓石刻,走过了丁香路和木末亭,我们终于来到了方孝孺墓前。虽是一代名孺、忠臣烈士,却只有石碑一块,土墓一坯(作者按:后1999年景区管理部门修复了牌坊、神道,并建方孝孺铜胸像、24块碑刻、墓前平台、墓碑、墓丘及墓后照壁)。

  谭雪莹见此情景,也不由心生感慨,双手合什,在墓前深施了一礼。数百年之下,仍能得后人礼敬如此,方大学士如地下有知,应足慰怀。

  看着肃穆的谭雪莹,我想,自己的这点儿女私情,和方先生相较起来,比其英烈之风要逊色了不知多少倍。

  更何况,这一点情长,竟又是不那么忠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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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三)问情

  往回折返的路上,我们又到了木末亭。我向谭雪莹介绍说:“这儿是清时全城四十八景之一,木末风高。”

  “四十八景?”谭雪莹道,“也忒多了一些。木末一词从何而来?”

  “具体典从何出,我记不太清了,古代用的比较多吧,”我努力地想着,终于记起,“好象王维有一首诗里有这个词,诗是这样写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纷纷开且落。”谭雪莹轻轻地跟着念了一句,眼望着亭外远处的山花。我听着她的语音空寂廖落,心中暗暗一惊,这句诗不是孤芳自赏的意思么?

  “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坐一会呗。”她在亭边坐了下来,随意地伸了下手臂,算是招呼过我了。

  我偷看一眼时间,已过了12点半,早晨就没吃东西的我,早已是饥肠漉漉。可是我不敢催促女神,于是在亭子另一边坐下。

  谭雪莹出了一小会神,忽地回眸对我一笑,我正心旌摇荡之际,她开口道:“王兴泉,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让你陪我出来玩。”

  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个超级替补吗?我这样想着,却不敢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只是说:“是的,我是挺奇怪的,就算杨同没空,你应该还有其他女生中的好友,能够陪你一起出来散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不知道,”谭雪莹摇头叹道,“我是一个朋友极少的人,我的朋友太少了。”

  朋友极少?不可能吧,象她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应该有不少女生愿意和她做朋友;至于男生,想和她交朋友的人只怕能够打破头。

  她见我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叹了一声,说:“别说你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呢。小学时我的朋友还算多一些,那时我在大院里是一帮小孩的头,他们都听我的话,包括孟心艳在里面。后来,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的朋友也越来越少,上了高中后,我心里才隐约有些明白,这是因为我相貌的缘故。”

  我忍不住说:“不会吧?长得好看大家都会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谭雪莹苦笑:“我发觉班上的男生,好象都愿意和我讲话,只是高三时他们再也不和我讲话了,可能是被班主任或者他们的家长告诫过了。高中时代我就时常收到男生莫名其妙的纸条和礼物,只是我还不明白感情的事,只是觉得好玩,但无一例外地退了回去。女生们则因此很嫉妒我,孤立我,疏远我。”

  我讶道:“这些女生都这么差劲的吗?”这时我心想,如果刘梅中学时和谭雪莹同班,会不会也成为那些庸俗的嫉妒者中的一员?

  “当然我也有一两个铁杆朋友,跟我一直很好,只是她们都考上了外地的高校,除了假期,我们很少见面,现在她们都已参加工作了,一个在外地,一个回到了S市。回本地的那个,总说工作忙,没时间和我在一起玩了。”

  怪不得杨同能够在高中就俘虏她的芳心,原来陪她玩的人本就不多。“大学里呢?”我问。大学里处得来的朋友,总该有那么几个的吧。

  “你记不记得有次我说,你的记性不太好?”谭雪莹微微笑着问我。

  “记得,这么高的评价,又出自你的金口,我怎能忘了。不过,说的是不止我一个人吧。”

  “还记仇了啊,”谭雪莹笑,“对,我是说你和张剑兰的记性都不太好。你没记住她倒罢了,她应该记得住你的。”

  “她只见过我一次,再往前只是看过我打球,这么长时间把我忘了也属正常。”我试图着诠释这个问题。

  “不,你还记得那次你去肯德基吗,我约你6点半,你到7点多才到的那次。”

  这我怎能忘了?那次是我第二次见到她,虽然当时我不知道约我的“pinklady”就是她,只是当成了一次偶然的巧遇,但那一次的情景仍然令我铭记在心。

  “那次我并不是真的想和你见面,我早就通过孟心艳认识你了。我只是想闹着玩玩,也有捉弄你的意思在内,”谭雪莹微微地摇头,似是在否定自己过去的行为,“可是我们在肯德基左等不见你来,右等不见你来,只好自己点了些东西填饱肚子,你来时候我们正好吃完。”

  听到吃东西,我的肚子极不争气,居然配合着发出了一声轰鸣,女神听见了,笑道:“早上就没吃东西吧?你不说,肚子也会说的。走吧,我们下山。”

  我拍了两下肚子掩饰尴尬,站起来和她一同下山。跟在她的身后,我疑惑地问:“你说这些,和我的记性不好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没听出来啊,我那次带了个朋友一起去的,你也看见我们了,可还记得她是谁?”

  “谁?不就是小辣椒……”说到这时我猛然醒悟:“是张剑兰,你那次是和张剑兰一起去的!”可怜我以前仍以为是孟心艳那次陪她一起去的。

  “孺子可教啊,”谭雪莹占了我一句便宜,“上大学后,我新结交的朋友就是张剑兰了。其他同学对我也都不错,只是因为我怯于参加集体活动,所以真正关系密切的不多,只有张剑兰。”

  怯于参加集体活动?对了,记得听蔡老师说过,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不去学校举办的舞会等场所的。我问道:“那你可以让张剑兰陪你出来踏青啊,为什么找我?”

  “张剑兰上学期认识了个男朋友,现在忙于拍拖,闲暇时哪会再陪我。都大五了,才开始谈恋爱,我前面好几年在她需要我陪伴的时候,都和杨同在一起,现在怎么好拽她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她和杨同之间的接触没有以往频繁了么?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想起杨同和胡晓芸在一起时的情景,真有些难以置信。在我的眼中,胡晓芸比谭雪莹相去太远,简直一天一地,谭雪莹的男友会喜欢胡晓芸?这是天方夜谭吧。

  谭雪莹继续说道:“想起我那些个已经参加了工作的同学,她们忙的原因,不外乎都是因为有了男朋友。大家都有朋友了,我反而被冷落了。”

  听着女神平淡地叙述她寂寞的前因后果,我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是啊,纵然是令燕歌赵舞无颜色的美女,仍难逃绛袖珠唇两寂寞的结局,天妒红颜,难道是真的么?

  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踩着陈年的落叶和新近的落英,我的心情随着山路而上下起伏。心仪了一年多的梦中情人,此刻正走在我的前面,简洁的黑白衣饰难掩其背影的秀丽,削削秀肩摇动在我的眼前,如银的皓腕不时地分开茂密的枝条,长长的如流瀑般的黑发占据着我的大半视线,柔和的腰肢左右牵动着我的神经,被紧紧包裹的臀部上现出底裤的线条,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迈动着,而那一双纤细的足踝,正带动着一双平底的绣花布鞋,仿佛步步绽放金莲。

  这一刻我心中的爱怜怎堪形容,只想快步走上前去,将这一生的美梦拥入怀中。我相信女神对我有足够的好感,即使我强拥她也不至于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最多就是以后不做朋友吧。

  拥她入怀是我盼望已久的事啊。到底我应不应该伸出手去?我即将选择的是和她超越普通朋友的界限,还是从此成为陌路?

  激烈地思想斗争了两分钟后,我再也无法按捺,伸出右手去捉她的手臂,刚刚触及,一股被电流击中的感觉就传遍了我的整条胳膊,直至全身。

  谭雪莹惊讶地回头,当看到她明亮双眸的一瞬间,我所有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羞大惭,不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谭雪莹问。

  我的手还搭在她的右臂近肩部位,惶急之下我谎称:“有条毛毛虫。”

  “啊?”女神的脸一下子变白了。任凭你天仙一般的女子,对于这些毛毛虫之类的小虫还是害怕的吧。

  我扶住她的肩头,装作用左手曲指弹了一下,说:“好了,弄掉了。”

  女神低头看了两眼,当然,她找不到那条虫子,地上到处都是草丛和落叶,即使有,也未必能看到。于是我听到她柔柔地道了声“谢谢”。

  为什么?为什么样我一看见她的眼睛,就失去了侵犯她的想法?

  我和她的位置变成了并肩行走,山道并不狭窄,我和她之间保持着一拳的距离。虽然很近,可是在长长的下山途中,我们的肩膀连不经意的触碰也未发生。

  为什么女神不说话了?难道她窥破了我刚才的伪装?我的心忐忑不安,时不时偷眼看她,可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的神情。

  如果这条山路能够绵绵不绝,一直通往人生的尽头,那么,我愿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即使和她始终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可是,长路总有尽时。

  大路出现在眼前,谭雪莹欢呼一声,向山下跑去,我不得不跟在她身后加速奔跑。到了景区大门口,她回过头来,说:“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陪我到这里玩。”

  我心里暗叹了一声,说:“我这人挺闷的,不会说笑逗乐,你真觉得开心吗?”

  谭雪莹眼波流动,说:“我不觉得闷啊,你是个风度优雅的男生,和你在一起,觉得心情很放松,有舒适、踏实感。”

  我本想问她“比和杨同在一起还开心吗”这样的问题,可是我没能说出口。只是说:“踏实感?来踏青的,当然要脚踏实地啦。”




  到离景区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小饭店,我们简单地点了两样炒菜和一份鱼汤,两碗饭。很快第一道菜青椒肉丝上来了,相互客气了一句,开始动箸。

  看着她细嚼慢咽的样子,当真楚楚动人,原来看美女吃饭也是一种享受,说“秀色可餐”真是太有道理了。

  吃了两筷青椒,我想起了“小辣椒”孟心艳,不由心中一乐,此女大概再不会来找我了。从大四到现在,我先后与数位女生单独相处过,一起吃过饭的也有好几位,不知谁会成为我最后的伴侣?是刘梅么?

  谭雪莹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变化,问:“你笑什么,这么得意?”

  和梦中情人一起吃饭当然得意啦,不过这话暂时不能说。我说起了孟心艳,谭雪莹叹道:“你现在是把她当笑话看了,可是孟心艳却是把你当偶像的。”

  我的神情不自然起来,也许,我的态度是有些不对吧,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欠着孟心艳什么。

  “她前面谈的两个男朋友,都没超过两个月,就分手了。现在这个才一个月,我真担心,说不定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孟心艳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没诚心和人家谈,存心戏耍的吧。”我说。

  “别的我不担心,我只怕她还陷在你的漩涡中不能自拔,现在谈这些男朋友,只是掩她父母耳目。”

  我默然。如果自己只是孟心艳一辈子的单恋对象,也就罢了,不要再在实际生活中来打扰我就好。

  “前几个月她来找过我,对我诉说过她的一些想法。孟心艳是个很痴情的人,我原来轻信她见你一面就足慰平生的说法,引荐你们见面,谁知,她根本不满足于和你做普通朋友,想起这事,以及后来你被人刺伤的事情,我就觉得不安,对不起你。”

  原来在女神的心底里,是觉得她对不起我。我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想,你只知道孟心艳不满足于和我做普通朋友,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满足于和你做普通朋友呢?

  可是如果我不说,女神这一辈子知不知道我对她的心意?从那次在医学院和她的交谈来看,她可能是知道的吧,只是在装糊涂。那她到底愿不愿意尝试和我成为恋人?难道这次和她一同出游,是她在给我机会?

  我到底要不要再努力一次?只要努力了,这一生即使不能和谭雪莹成为神仙美眷,也就不会有遗憾了吧。否则,我怕我会抱憾终身。

  身体接触上的表达我没有勇气作出,难道在语言表达上,我也没有勇气吗?我在感情的历程中,难道要做一个懦夫?

  主意拿定时,饭菜也已上齐了。谭雪莹道:“你发什么呆啊,菜不好?”

  我摇头,缓缓地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杨同最近真的很忙吗?”

  谭雪莹微微一怔,然后笑了一下,说:“这不奇怪,他一直都很忙,上学的同时公司的事情没有脱手,又想出国,哪能不忙。”可是,我看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出国,又是出国,为什么他们一个劲地想要出国呢?为什么我没有认真地想过出国的问题,仅有的一次报考托福又没有很好地准备呢?GRE没考,只是考那没用的剑桥商务英语呢?刘梅最近也在忙着考TOEFL和GRE,说准备修完本科就出国,如果机会好的话,不等毕业也要出去闯一闯。

  算了,这些事情想起来比较头痛,我还是考虑眼前吧。

  “可是他不至于忙得陪你一天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吧?”我循序渐进,提出第二个问题。

  谭雪莹停止了咀嚼:“你要说什么?”她放下筷子,平视着我。

  我有些心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继续道:“据我了解,他有时间去找别人。”

  谭雪莹用手转了一下桌上的汤匙,说:“你是不想让我吃饭时有个好胃口了?”语气已变得不太友善。

  事已至此,我只有继续下去:“我只是真心地为你好。”

  谭雪莹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没想到女神冷酷起来的时候,目光也能杀人一般的锐利。

  严寒只持续了几秒钟,谭雪莹又笑了,这一笑,直如整个饭店都大地回春。“我真是的,对你生的什么气,有气也不该冲着你。”

  我不敢再说什么,摸起筷子继续吃。

  “你以为你知道的有关杨同的事情,会比我多?”谭雪莹身子前倾,似乎想看我更清楚一些,“实话对你说吧,杨同掉了根头发,我都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先知道他的事情。”

  未必吧,他对胡晓芸说了些什么,胡晓芸应该比你先知道,说不定你根本连内容都不会知道。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女神,我不敢反驳。

  “杨同最近是有些不对劲,可是在恋人之间,这样的事很正常。如果你说和刘梅之间没有过冰封期,我不相信。”

  最多是孟心艳把她观察到的我和刘梅间的情况告诉她了呗。我不以为然,说:“可是上学期我在医学院上生理学课程,和胡晓芸在一个班,我经常……”

  谭雪莹打断了我的话:“经常看到杨同去是吧?我说了,这些没有我不知道的。杨同去找胡晓芸是正常有事,情况我了解。”

  但是那年胡晓芸过生日,在party上杨同和胡晓芸俩人长吻,女神知道么?我想说,又不敢,终于隐忍未说。那毕竟只是一场晚会活动,只要看得开确实不算什么事。

  想来想去,算了,我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谭雪莹对我的态度。我是个临时替补呢,还是有希望转正,顶掉正选队员?

  这个事情如果不问清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谭雪莹相处,被她牵着鼻子走,我不愿意。在网上我们的感情已经那样的亲密,为什么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就不可以走得更近?

  犹豫半晌,眼看谭雪莹饭将吃完,我终于横下心开口:“其实杨同的事情,我并不想了解。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对我,是什么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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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四)友情

  不知为何,问出这句话之后,我的心情忽地轻松了起来。可能,答案是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吧。

  我注意到女神先是微微一怔,脸上现出短暂的茫然,而后垂首,两秒之后又抬头望向窗外。我也向窗外看去,满目葱翠,繁花似锦,阳光流金,正是人间最美好的时节。

  “我如何看你?朋友吧。”谭雪莹眼望春色,悠悠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语音平淡得出奇。

  我心中莫名一痛。自己煞费苦心问出的话,竟然只得到了三个字,而且,这三个字是我早就知道的。我想,可能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还是算了吧。我想,从这一问中,她已将我的心意了然于胸,这一生,我王兴泉曾真心地喜欢过她,这已经足够了。

  以前我最担心的事,就是自己暗恋谭雪莹这么久,但她毫无所知。如今她仍是拒绝的态度,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所幸以后,我再不必因无法拥有她而苛责自己。

  我起身付帐,谭雪莹也欲起身从包中取钱,被我阻止了。付过钱,我笑道:“以前有个笑话,说宇航员从太空看人的行为判断是哪国人,抢着付钱的就是中国人。”

  “那你还抢着付钱?”

  “因为我是中国人。”我笑,女神也笑,这一刻我的心情极为轻松,以前与她在一起时,从未这般轻松过。

  缓步走到公交站台,谭雪莹用纸巾擦拭过不锈钢长凳,我们并肩坐下。一些路人走我们身前走过,我注意到有些人用贪婪的目光注视她,用嫉妒的眼神打量我。换作是杨同,可能习已为常了吧,可是我不太适应。

  这种误会的目光射来,谭雪莹冰雪聪明的人,岂会察觉不出?她转头看了看我,说:“你认为,男女之间会不会有纯洁的友谊?”

  她的意思我明白,我笑着反问她:“你让我陪你郊游,难道最终目的是要做一个课题?”

  “什么课题?”谭雪莹话出口后已经明白我是在说笑,忙补充道:“你这人,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开玩笑。”

  我故意用了半分钟来思考,然后说:“异性之间的纯友谊,也许有吧,我并没有亲眼目睹过,不敢妄下断言。”我巧妙地再次向她传递了这个信息:我对你是有非份之想的。

  大约谭雪莹仍是在装傻吧,她说:“我觉得应该有。人类的感情错综复杂,亲情、友情、恋情、爱情、恩情,种种情缘,不一而足,同性恋情既已被社会所接受,为什么不能认同异性间纯友情的存在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女神的思想仍然很单纯,还是很复杂,她竟然将恋情和爱情分而言之。我用我们自己的事情举例:“杨同如果看见我们在一起,要是也这么认为,那就万事大吉了。许多男生连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生多说一句话,都无法容忍。”

  “他和你是好朋友,再说,他不信任你,难道会不信任我?”谭雪莹终于直面我的问题。

  杨同真的值得你这么信任吗?他会像你信任他一样地信任你吗?还是,其实你们彼此之间已经不再信任,但是你,仍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死撑,维护你们金童玉女般的形象?

  “友情、恋情、爱情、亲情,可以互相转化的吧。”说这番话时,我想起了在我感情的最低谷时,用书信陪伴我驱走寂寞的陆玉婷的身影,如果那时我对她表示了什么,即使是粗鄙一点的肢体语言,现在伴我身边的就会是她而非刘梅了吧。

  记得与刘梅和好后数周,再次见到陆玉婷时我吃了一惊,她不再戴隐形眼镜,又将厚重的两片玻璃架在了鼻梁上。我还傻乎乎地问她为什么,她只是淡然地说隐形眼镜不舒服。再后来,刘梅向我展示了一封陆玉婷寄给她的信,我才知道,为了我的事情,陆玉婷竟然曾向刘梅说项。刘梅开玩笑说其实最爱我的人是这位小师妹,我佯怒,却在心底暗为感动。本学期初送陆玉婷上学时,她虽然一路上并无多话,可是我能察觉到她隐藏在眼底的深情。当时我装作浑然不知,可能与眼下的谭雪莹对于我有些相仿吧。

  “青梅竹马的儿时友情,长大后可以发展为恋情;俩人恋情进展下去,是为爱情;明媒正娶后变为夫妻亲情,不是吗?”我对自己的话作了进一步解释。

  “也有一些感情是自始至终一成不变的,比如父母对我们的亲情,还有,婚前婚后爱情如一的佳话,从古至今传闻很广。”谭雪莹说。

  “那么,我们之间的友情,可以从今以后,永不改变吗?”想通了女神对于我,原来就如我对于陆玉婷这一节,我对这份爱情已经基本不抱希望。既然如此,我何不表现得大方一些,给女神留下个好印象呢?

  能够和女神成为一生的朋友,这已经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今生我又敢再有何奢望?

  “我想不会改变吧,我是不会的,相信你也不会。不然,我就不一次次地迁就你了。”

  “迁就?”我讶道“你什么时候迁就过我了?”

  谭雪莹嗔道:“还少啊?第一次约你出来见面,你就迟到大半个小时;相约在游戏中比武,你比我晚到;上次约你玩游戏,你迟到一个多小时;打传呼让你回电话,又是一个多小时后回话;最好的是今天,约你出来玩,只迟到了5分钟。”

  我无奈地笑:“我本来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有时没办法。上次打电话时你已经教训过我了,怎么还提啊?”

  “我长这么大,从没这样迁就过一个人,何况还是位男生。说来奇怪,从第一次孟心艳将你指给我看之后,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

  “不会把我当成是孟心艳的囊中之物,所以肯定能成朋友的吧?”

  “不,孟心艳不适合你,我知道。她后来见刘梅和你谈恋爱,有些不服气,但我感觉刘梅正适合你,就象杨同适合我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我的心里在苦笑。谭雪莹打的这个比方,是世界上我最不爱听的,可是她当着我的面说了出来。

  看着在我腿旁晃动着的那双绣花布鞋,我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娶绝世美女为妻的狂想,就这样离我远去了吗?

  我一生的理想是什么?幼时想要当解放军;小学时要当科学家;中学时实际一些了,但成为名家(或献身科学或成为诗人或当个歌星等等)的想法依然存在,最后归结为考个好大学;上大学后,蜕化更加厉害,就想混完日子、考试没有不及格,等到毕业时分配个好点的工作,要解决的主要矛盾是找个艳压群芳的女朋友。曾以为永远不会遇到让我看一眼就要几乎窒息的女子,可是我遇上了,可惜我和她没有情侣的缘份,只有朋友的机遇。

  谭雪莹身上的香水味道,随着春风,幽幽地钻进我的鼻孔。她是上天造化的精灵啊,且莫问为什么杨同能够赢得她的芳心,我呢?我何德何能,对她有过狎昵的幻梦?

  一朵绝世的奇葩,也许一辈子只会默默地生长枯荣于山谷。游历世上的人们,即便吃尽千辛万苦,能得见其绽放时刹那芳华的人,亦仅万中无一。我本无心闲荡的浪子,偶入密林见得奇珍,赏其风姿,嗅其异馥,赞其美态,仪之超卓,便已是上天恩赐,岂敢再生采撷之念?

  何况,这空谷幽兰,竟许我为友,容我一生得闻其香清心沁脾,允我一生谈经论道聆听仙音洗髓换骨,留我一生甘美记忆常驻思海绘影描形,实乃三生膜礼之幸,数世清修之福。

  月老红线,实非妄牵,命里无运,强求难能。也罢,我与刘梅,味趣相近,情意相投,倘若不惜,难道留于往后的数十载悠悠岁月,供我摧心追悔?

  “你说得很对,看来,做朋友也很讲究感觉。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感觉也很特殊,但是我没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我坦然道。

  谭雪莹展颜一笑,一时间有如万花盛开,即便是铁铸铜浇的人,也会融化在这一笑中了吧。

  “我这人,多少还是有些自私的吧。已有一个绝顶优秀的男生做我的爱人,我还想让另一个旷世杰出的男生做我的知己。”

  竟日长谈,谭雪莹已将我引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是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红颜知己?!

  “原先我有些担心,怕杨同和刘梅会对我们的友谊发生误会,现在看来,是我不够坦诚呢。”我说。

  “杨同这个人很自负,我也有一点。他若怀疑我,就是怀疑他自己的控制力了。”谭雪莹的语音里,虽然那一丝落寞仍未抹去,可是却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看来,你对于我们之间的纯粹友谊,是信心十足,不怕杨同拷问的了?”我笑道。

  “我对你信心十足。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见过无数的男生,在我面前举止失态、说话轻薄,可你不是。你很谨慎,对人诚恳,乐于助人,我信任你。虽然我们在网上改头换面,关系不比其他人,可是你知道真实情况后,却并不因此在我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轻狂。所以,我信任你,‘谦谦君子’四个字用在你身上,毫不过分。”

  听女神此言,我心中大惭。往日,那些于凌晨所生的桃色春梦,以及和山下、孟心艳等人在一起时我的行为,哪配得上“君子”之称?

  我唯有肃然道:“难得你如此信任,我想,我们之间的友谊,一定可以长久,不论杨同或刘梅作何想法。”

  谭雪莹颔首。我看她的神色,是不是与我一样,心中一块大石从此落了地?

  远远的,公交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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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28: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五)键乱

  我怎么会从对谭雪莹的迷恋中超脱出来?这些天来,虽然我不时地会想起这个问题,想起女神那美如梦幻的倩影,但凭心而论,现在我与她在一起时,感觉真的与以往不一样了。

  我已经能够自如地和她一起看书、讨论X光片,偶尔在医学院食堂和她一起吃顿饭,相约课后一起散散步,谈谈心,和她之间的关系,与其他的普通朋友没有什么两样。

  整理好桌上凌乱的实验原始数据记录,面对着计算机,我又愣了一会神,心底有个声音在问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难道自己以前对谭雪莹的那种感情,真的不是爱情?

  还是,本科毕业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我真正地长大了,变得更加理性?

  我不能回答自己。但让我愉快的是,从此我可以挺起脊梁,坦然和刘梅谈论我俩的未来;也可以用轻松的语调,悠然和谭雪莹聊起历代爱情观的变迁。

  不知不觉,我在电脑屏幕上打下了两行字:

  谭雪莹
  刘 梅

  呆呆地望着这两个名字,我的心里默默地说:如果这些仅仅只是字符,与人无关又如何?

  可是它们已不再仅仅是平淡的文字,而是两位充满着活力、洋溢着青春的美丽与娇柔的女孩儿。

  此生如果没有遇见她们,我的感情将付给谁?

  我不知道,也许是另一位,也许是另两位,可是,仍然能让我这般地投入、这般地动情、这般地刻骨铭心么?

  谁知道呢?谁又能将已经发生的一切抹去,让生命再次来到不可预知的十字路口?

  长按“Backspace”键,将俩人的名字从屏幕上消去,我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塑料文件袋上。打开文件袋,取出陆玉婷写给我的信,在回信之前,再次展开读了一遍。

  “……
  你还记得张允航吗?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个工企管理系的男生,他天天来找我,而且还换着花样和借口。他说没有不良企图,只是想和我交个普通朋友。但是我看不像,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我不想和他做朋友,但是我又不知道怎样拒绝他,只好见到他就躲。王大哥,你告诉我,有男生只是简单地想和女生做朋友,而不谈恋爱的吗?
  其实我不想说这件事的,只是已经写在纸上,重抄挺费事,算了,就留着了。我又有一篇稿子被校报登出来了,昨天胡老师找我,让我给校报编辑部打份记者申请,我不想,但不好违背胡老师的意思,只好今天上午交了一份给他。
  星期天我给家里打电话,妈妈问我最近你有没有来我们学校,我说你常常来看我。其实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要别人照顾,爸妈真是的,总认为你照顾我是应该的。我要是对他们说你很忙,他们肯定不相信。但是呢,你在他们面前说过我在S市的一切包在你身上的,开学两个多月了,你还没来看过我,说话不算话啊。这样吧,我邀请你和刘梅姐一起来玩,刘梅姐还没来过我们学校吧?
  下周我们要开计算机课了,我在大家面前好好地替你吹嘘了一番,姐妹们都说要请你教我们呢。我想,有你辅导,学起来不难,是不是?
   ……”

  和以往她的信件比起来,并没有什么新意,仍是一些琐事,信的末尾也是千篇一律地写上一句“祝快乐如意!顺祝刘梅姐快乐!”。看她每次写信都有三、四页,来信的频率虽不如以往那样高,月余才会有一封,但是一直未断。有时给她回信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也扯一些自己身边的琐事。我和别人的书信来往早已停了,改以电子邮件和电话为主,陆玉婷是仍和我通信联系的最后一人。

  提起笔来,写了几句就写不下去了。本以为把信带来实验室写,可以静下心来,多写一点(每次回信只有一张纸,实在不好意思了),谁料还是不行。坐在电脑旁铺纸动笔,感觉就是怪怪的,总有一种放下纸笔去触碰键盘的冲动。

  无所事事地拿起侯昆放在桌上的一本英文专著,翻了几页。哼,很少看到他自己看,不知是不是拿来唬人的。我自己感觉英语水平算不错了,但翻阅这些东西仍感觉头疼。

  这时赵金发进来了,一进门就说:“哇,你好勤奋啊。”我笑着回了一句,心道,有时你比我来得更勤,可是做事没我多。赵金发很有心眼,侯昆在的时候,他比我积极主动、手脚麻利,在侯昆的眼里赵金发帮他的忙比我多吧。

  扔了根烟给我,赵金发打了个响指,在侯昆的电脑前坐下,调出实验资料和采样软件胡乱地看了几眼,然后就在几个柜子里乱翻起来。

  我本不想管,但他接连开关柜门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于是发问:“你找什么?”

  赵金发挠头,回头挤眉弄眼地笑了一下,说:“上次喝剩的那瓶孔府家酒呢?”

  “早说不就好了吗?”我打开自己电脑桌下的柜门,把酒取出递给他。有天在实验室加班,侯胖子从学校宾馆叫了几道菜送来,赵金发提议喝点小酒,侯胖子给钱让我去买,我怎么好意思接?自己掏钱买了两瓶酒来。侯胖子从宾馆叫菜可以记在自动化所的帐上,结果变成了我一人掏钱,他俩人吃白食。三人喝掉一瓶多一点,剩下大约八两酒,我以为还能对付下一回,谁知赵金发一直掂记着呢。

  赵金发接过酒,说:“老王,走啊,跟我一块去吃饭。”

  都快八点了,还吃饭呢。我看出他一点诚意也没有,说:“哪几个?我吃过了,算了。”

  “我一个同学过来的,还有王云生和张志理。吃过饭已经两个小时了,该饿了,再去吃一点。”

  我拍了拍桌上的信纸,说:“谢了,我不去,还有信要写。”

  我越是拒绝,赵金发越是客气,要来拽我走,这时我的BP机响了,赵金发要帮我取下来看:“谁找你啊,大老婆还是小老婆?”

  我闪避开来,说:“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赵金发顺水推舟:“你打电话吧,我不耽误你的好事。”出门后他又故意夸张地把门用力关上。

  和这小子同师学艺,多少也是缘份,虽然不喜欢,但没的选择,有什么办法?我取出呼机,只见上面显示的是:“今晚有雨,莫忘带伞。谭”

  看了这传呼后我有点好笑。中国的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善良?八点了,我早就在实验室了,没带伞还能回宿舍拿?有雨就在屋里等一会呗,一夜不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象这种消息应该由刘梅告诉我,谭雪莹是不是关心得有点过了?管他呢,多一个美女关心自己又不是什么坏事。

  东拼西凑了几行字,总算勉强够一页纸,从侯昆的抽屉里摸出信封和邮票,把信封好。

  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我起身一看,果然下雨了。不知会下多久,何时能够回去。刘梅今晚去上选修课了,她有没有记得带伞?我淋点雨不要紧,她身子比较弱。

  取出BP机翻了一下天气预报,果然说有雨,只不过我没有看的习惯。翻着翻着又到了谭雪莹发来的那条,以前她发来的我都是看过就删,但这条消息给我的感觉是如此温馨,竟一时有点舍不得。

  打电话向她问候一声?不必如此做作吧。对了,好久不上“侠客游”了,到游戏里看看她在不在,如果在就和她聊一会天。

  没有。我试着发一条消息给她,系统显示不在线,不论pinklady还是shark,都不在线。

  真无聊啊,想现在就走,可是外面的雨声很大,看来一会儿停不了。游戏中有几个人和我打招呼,虽然长时间不来,但他们显然并没有忘记我这个昔日的第一高手。

  有人敲门。我刚要关显示器,忽然想起侯昆有钥匙,他不会敲门,于是起身去开门,是刘梅!

  她一手拎着包,另一只手里的雨伞还在滴水。我欣喜地让她进门,一把抱起她:“好老婆,我还担心你带没带伞呢。”

  刘梅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带伞的。刚下课,都习惯性地和张萍萍一起往回走了,我突然想起听你说今晚上来实验室,就来送伞给你。”

  “送伞给我?你怎么不多带一把伞?”

  刘梅的嘴噘了起来:“你不想送我回宿舍啊?”

  该死,自命聪明的我,怎么有时这么笨。我连忙说:“好啊,我们这就走。”说完,我起身去关电脑。

  “别忙,”刘梅走近我身边,饶有兴趣地坐下,“你正在玩‘侠客游’啊,我还没看你玩过呢。不是说忙吗,还有空玩?”

  她试着按方向键在游戏中行走,我于是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指点两下。

  玩了一小会刘梅就失去了兴趣,她研究起屏幕上方的一排工具菜单,“帮助”是F1,她按下F1,“帮助”出来了。关掉“帮助”,再按F2“物品”,如此这般,等到她按下F7“消息”时,出现了“消息”框,里面有“发新消息”、“历史消息”等子菜单。

  刘梅将光标移到“历史消息”选项上,刚想按回车,我猛然想起,这么多天没上线了,“历史消息”里的最后几条中不正有发给谭雪莹的那句话:

  “亲爱的,在游戏中,我还能这样称呼你么?”

  这可万万不能给刘梅看见!

  我迅速伸手一按ESC键,刘梅几乎同时按下了回车,我比她快了大约0.1秒,“消息”框消失了。

  “怎么回事?”刘梅说,“刚才你按什么的,一下子退出来了?”

  她再次按下F7,我只得捉住她的手,说:“别玩了,早点回去吧。”

  刘梅道:“我不是玩的,我想看看你在游戏里都说些什么话。”

  “没什么好看的,你又看不懂,”我说,“都是游戏用语。”

  “看不懂你不能教我啊,我还不会玩这个游戏呢。”

  我抓着她的手不放:“别看了,这也属于个人隐私。”

  “呼机能给我看,这个不能给我看?”

  “有什么看头啊,”我要拿她没办法了,干脆走险棋,“里面都是崇拜我的女网友发来的消息,你看了小心上火。”

  “那我更要好好审查审查。”刘梅说。

  我不想再跟她纠缠了,选择“退出”离开了游戏。

  刘梅沉下脸盯着我,我心里说要糟,不知这次会生气多长时间。但是给她看到那句话岂不是会更糟?

  “到底给不给我看?”

  “小姑奶奶,别看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玩这游戏了。”

  刘梅慢慢涨红了脸,我正自奇怪,忽见她举起右拳,“啪”地砸在键盘上!

  键盘坏了就罢了,我担心她的手会破,抓住她的右手移近眼前看,还好,只有几道红印子,而那键盘上的“L”键却跳了起来,落在地上。

  我使劲地对刘梅右手上的红印吹了几口气,刘梅却将右手一摊:“拿来。”

  “什么拿来?”

  “呼机。”

  她正在气头上,我岂敢违拗,将BP机取下递给她。前些天她经常看我呼机上的天气预报等信息,我没说过要对她保密的话。只是这一次谭雪莹的留言还没来得及删,只能期望刘梅不加以注意。

  可是刘梅看了后立刻发问:“这个‘谭’是谁?这么关心你?”

  我心里暗暗责怪谭雪莹多事,好端端地,你关心杨同好了,打我传呼干什么?我回答说:“和我住一个楼上,玩得比较好的一个兄弟。”

  “她会和你住一个楼上?”刘梅一边冷冷地说,一边继续翻,没看到其它可疑的,于是将BP机递还给我。

  看来刘梅不信我扯的谎,只要她去我的宿舍楼就能调查出,没有姓谭的在那儿住。我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继续说谎:“是啊,一个叫谭华平的,已经工作了。”

  “这么要好的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其实也就是最近一起喝酒才熟的,只是比较投缘。有句话说得好: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嘛。”

  “投缘?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刘梅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嘲讽。

  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刘梅开口了:“是谭雪莹吧?”

  她怎么会猜到的?谭雪莹只不过和刘梅是一面之交,就算曾约我玩游戏,给刘梅印象深一点,也不至于立刻想到她身上啊?

  我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正犹豫着,刘梅又开口了:“王兴泉,你还真有本事,别人的女朋友,你竟然能……”

  她既已认定是谭雪莹,我还有何话好说?我只得道:“刘梅,其实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给你打这个传呼干什么?她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啊?”

  我无言以对。是的,谭雪莹这次关心是有点过了,也怪我自己没及时删除,就这么几个字,看来要陷我于绝境了!

  “王兴泉,你总把我当傻子,你偷偷摸摸和她来往,当我不知道?那次我看你呼机上的电话号码,8839931,我记住了,打电话过去,装作找力学系的,问出来是生物工程系的号码!”

  原来刘梅是这么有心机的一个人?我既惊讶又沮丧,只盼望她发过火,消消气,就能够放过我。

  “我已经跟你说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虽然我心底坦然,可是话说出来,却底气不足。

  “普通朋友?你和她一起逛街玩,还是普通朋友?”

  “你听谁说的?”我只是和谭雪莹一起在医学院里散散步,到校外只有那次去雨花台,何来逛街玩之说?

  “谁说的告诉你干什么?!”刘梅顿了一顿,说,“告诉你也不碍事,是孟心艳!”

  啊?难道我和谭雪莹成为朋友的事情,谭雪莹对孟心艳说了?不可能啊。再说,也没一起逛过街啊。

  “哼,就是我打你呼机,你回电话说去海军医专那次,在新街口,孟心艳亲眼看见你和谭雪莹有说有笑地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

  原来如此。我说:“孟心艳是什么人你忘了,她说的话也能信?”

  “正因为是她说的,才可信。你敢说,你没和谭雪莹一起上街?”

  “是,我是和谭雪莹一起上过街。”还不如承认了呢,她已经认定了。被她知道真相是一起游雨花台,不是更糟糕?我说:“可是,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天地可鉴。”

  “一男一女一起上街,还天地可鉴?你以往对我发的誓多了。”

  “我每句誓言都是真的。”我说,期望能够使刘梅相信。

  “算了吧,我第一次和谭雪莹吃大排档那会,就看出你们俩人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好到这程度。孟心艳还告诉我,你现在经常跑到医学院,和谭雪莹一起上课。”

  这个孟心艳!她如果不再自杀,我都想杀了她!如果谭雪莹没告诉她,那么就是她跟踪我发现的,太可恶了!

  如果我和谭雪莹之间真有什么,刘梅这般冤枉于我,倒也不屈,可是我真的已经放弃了追求谭雪莹的想法,只是和她做普通朋友了啊!

  绝地之下我发起反击:“你不是不知道孟心艳这个人,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心想要破坏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大概这句话比较有说服力,刘梅稍稍有些松懈的样子,可一会儿她又瞪大了眼:“孟心艳已经有男朋友了,还会想着你?你太自作多情了吧。何况她说的,都在你这儿得到了验证,有根有据,可没冤枉了你!”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她却说没冤枉了我!我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要不然,你去问谭雪莹,我和她之间是光明正大,还是见不得人?”

  “哼,我会问个清楚的。”刘梅说了一句,神色有所缓和。她站起身来,理了一下包带,目光落在我的塑料文件袋上。她伸手入袋,抽出陆玉婷和我的信,脸色又是一变。

  我连忙主动交代:“陆玉婷写给我一封信,我带来写回信的,你可以看。”

  “我还看什么?你都已经封好了?”刘梅愤愤地把包砸在键盘上,又见几个键帽飞起来,“王兴泉,你太过份了,竟然同时和几位女生来往!什么小师妹,到现在书信都没有断!我知道她喜欢你,我知道!”

  刘梅冤枉我倒罢了,曾写信给她,热心替我说项的陆玉婷她也冤枉!这一切还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难道她已经忘了?

  我也来了气,刘梅你才太过份了!难道你以为,我王兴泉真的已经到了非你不娶的地步?我说:“你发的什么神经?生气归生气,损坏公物干什么?”

  “损坏公物?”刘梅居然将键盘举起,狠狠地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如果不是她勾引你玩游戏,你能变成今天这样?”

  刘梅的举动真是不可理喻,简直像个泼妇!我大怒吼道:“住口!你疯了你!”

  刘梅一言不发,冲出了门外。我看她的神情不免担心,跟在她身后追下楼去,一路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她不理我。

  到了楼外,大雨正如瓢泼。我一把拽住刘梅:“下雨呢!你的伞呢?”

  刘梅奋力挣脱我的手,消失在迷离的烟雨中。




  我呆呆地在雨中站了一会,直到浑身尽湿,才走回实验室。

  刘梅的伞仍放在门旁。我拿起伞,嗅了一下,一阵凄苦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收拾了地上散落的键帽,还有一个“,”键找不到。试了一下,其余键还都能用。进入游戏,用巫师帐号登录,想把历史留言都删了。

  历史留言是空的。已经被哪个管理员给清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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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30: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六)殇血

  古人说“祸不单行”绝对是有哲学道理的,当我还在打扫桌椅角落,寻找键帽时,却发现腰上别着的BP机没有显示了!

  打开后盖,里面也有水迹,完了,肯定是刚才站在雨里时,被淋透短路了。我想第一时间找个电吹风来试试还有没有救,但是哪里有电吹风?

  这下倒不用费心删谭雪莹发来的那条信息了。我苦笑,将BP机放在桌子上,继续用鸡毛掸子扫地,“,”键终于现身。可是装上后的效果不好,许多键摇摇欲坠,击键稍重一些,就会有一个掉下来。看来这键盘是废了,先凑合到明天吧,争取赶在侯胖子发现之前买一个新的回来。

  打开另一个房间的空调,设定为制暖,把BP机盖子打开吹了许久,仍不能显示。看来只有等明天去送修了。

  忙完了这一切,我身心俱疲,躺倒在椅子里。对于如何去挽救和刘梅之间的感情,我脑袋里一片浆糊,根本思考不出什么有效方案。

  以前和刘梅分手,判的是死缓;这次,会是极刑吧?

  怎么办,怎么办?

  先去把罪魁祸首孟心艳找出来,骂她一顿或饱以老拳?可是这有什么用,能让刘梅重新回到我身边么?上一次因骂她而复合纯属偶然,这样的好事根本不可能重演第二次。

  再说,孟心艳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找她麻烦的话,那她男友还不要找我拼命?我不是怕死,但如果别人说我是为了孟心艳而拼命,那就更不妙了。

  想来想去,我似乎并不是特别地恨孟心艳,竟有些恨不起来的样子。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时,我清醒了一些,拉了几张椅子,拼成一个比较舒服的长椅,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好好睡。

  这时我想到了不恨孟心艳的原因。

  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不是她,是我自己。




  一连几天都没有早饭吃,这一点我早料到了,没人打扰也罢,干脆睡懒觉。当然,更别指望见到刘梅,我没抱希望,就没去找她。

  BP机送到维修部,检查后说是主板坏了,要500元。换了一家,主板价格一下子降到了400元。还是将信将疑,不顾店主的殷勤劝说,去了一家虽然较远、但听朋友们说服务挺不错的定点售后维修处,检查后让我把机器留在那儿,开了单子,说两日后来取。

  有点不放心,但既已拿了单子,不好再说什么了。想想,如果修理费比500元还贵,就不要了,重买一个。市面上新的全中文机不过六、七百元。

  2天后拿着单子去取,让再过2天,说送上一级维修点了。我虽不高兴,但无可奈何,想想最初去的那两家店,可是说好当时立等可取的。

  不知这几天没有BP机,有无错过重要的电话或消息。但是从去医学院上课的情况看,至少谭雪莹没有打过给我,她只是问我“BP机怎么不带了?”我不敢说被雨淋的,怕她追问,也怕她说已经提醒我带伞了,怎么还会淋雨。

  BP机的最终修理结果还是让我沮丧的心情稍稍高兴了一下,因为比我心理预期的费用低很多,只收了我60元。维修处解释说,我的BP机仍在保修期内,因为是人为损坏,所以只收了更换元件的费用。

  下午在实验室,BP机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是个陌生的号码,还让我速回。
没留姓名,而且我正在忙着,就没理睬。呼错的情况时有发生,我遇到过两次。

  几分钟后BP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只是多了句话:“再不回我永远不理你了,梅”

  是刘梅!我怎么也想不到,五天之后她会主动呼我。

  立刻到教师办公室借电话打过去,铃声响第一遍,刘梅就接了:“你怎么才回我电话?”

  我听她语气不善,可能上次的气并没消吧。我说:“对不起,刚才我在忙着,你又没留名,我不知道是你呼我的。”

  “那昨天呢?昨天怎么不回?”

  昨天?我忙道:“我的呼机坏了,今天才修好。”

  “那么巧?”

  我心道,还巧呢,不就是因为追你淋到雨的吗?

  可是接下来刘梅的语音吓了我一跳,明显带着哭腔:“我都急死了,打了你不回。”

  不至于吧,刘梅现在对我这么依赖了?我一时没想明白,只是说:“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时我压低了声音,偷眼看几位老师。他们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注意我的样子,可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听。

  “你少来,”刘梅哽咽着说,“你在哪打的电话?”

  她这一说,我想起她的号码很奇怪,不知她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在自动化所的办公室。”

  “你出来,我有话和你当面说。”刘梅声音平静了一些,只是仍有点要哭的音调。

  我问了地点,是在学校后门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向侯胖子请了假,我跑步前往学校后门。一路跑,我一路胡思乱想:刘梅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按常理,她没理由主动打电话给我,而且,是在校外的公用电话亭上打给我。再说了,她象是遇到什么不幸的事了,声音很不对劲,不好,难道……难道她遇上坏人,被……我都不敢想下去了。

  远远地看见刘梅的身影,马尾辫、熟悉的那一身蓝色的“flare”连衣裙。我赶紧加快几步,她也朝我的方向走来。

  到了跟前,我略为松了一口气,她衣着、气色与平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脸上乌云笼罩,不太高兴,但不是很悲痛的样子,还算平静吧。

  我先开口问道:“怎么了?”

  未料她听到后,眼睛竟红了起来,伸拳就来捶我:“你这个坏家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她越是这样,我心下越宽,说明她很正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糕。我捉住她的手臂,说:“梅,是我不好,但我可以保证,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别的女人。”

  “谁要听你甜言蜜语了,我……我……”

  刘梅真的有点不对劲啊。我把她拥在怀里:“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解决。”

  刘梅蜷在我的怀里,声音低且弱:“帮我?你帮得上么?”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我说,同时心里仍奇怪着,刘梅一贯比较坚强,不是这么脆弱的人。难道真的出了什么蹊巧的事情?

  低低地,刘梅道:“我这个月没来那个……”

  我一时没搞明白:“没来哪个?什么没来啊?”

  刘梅有点羞恼,低声说:“我这个月例假没来。”

  啊??我愣了5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肯定吗?没记错时间?”我说。

  “肯定,我每次都在月历上记下时间的。”

  “会不会这个月晚一点呢?早几天晚几天,不是正常的吗?”平时男生们在一起,切磋过这些学问,到医学院旁听课程后更是了解得多了一点。

  “应该不会的,我的例假很规律,前后相差不会超过3天,可是,这次本该下雨那天来的,已经过了5天了。”

  我无语。我和刘梅偷尝禁果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我还是比较注意安全的,没想到……上次是在二十多天前了吧。

  曾经暗地里想过,如果我和刘梅有一方不能生育,双方的家人如何看待我们,会不会因此而不能长相厮守,现在这个顾虑没有了,但是,这情况的出现,我确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怎么办?”我慌了神,问她。

  “你问我,我找你就是想问你的,你却问我……”刘梅象是真的要哭了。

  “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刘梅摇头。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忧该喜。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情况的发生,刘梅说不定会几个月不理我,也说不定永远不理我了。可是,我宁愿和她闹上一阵子别扭,也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想,‘他’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必须问问你的意见。”

  “梅,”我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我们没能力保住‘他’的,你才大三,如果我们都已经念研究生,倒可以考虑结婚的事。”

  “我知道,”刘梅语音虚弱地说,“我不可以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可是我想起来,就心如刀割,真的舍不得‘他’。自打怀疑有了‘他’以后,我已经好几天没能睡好觉了。”

  我想了一会,说:“梅,咱们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等肯定下来再说,好不好?”

  刘梅同意了。她说:“如果真的是我身体有毛病,就好了。”

  我们去了S市中医院。这个医院地方比较偏,应该不会遇上什么熟人。医生让刘梅作了试纸检测,结果说是早孕。

  牵着刘梅的手迈出医院大门时,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里有三分茫然,三分心碎,三分失落,还有一分绝望。

  我心里有些害怕,安慰她说:“试纸很有可能不准的,要不做B超看看?”刘梅摇摇头,说:“我再考虑几天。”

  后来几天我一直担心刘梅会做出反常举动,例如决定弃学要孩子等等,弄得自己有些神经衰弱,精神萎靡不振。谭雪莹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我生病了,问了我几句,我能对她说什么?只是说没事。

  三天后刘梅又打来传呼,我见到她,她说:“我去做过B超了。”

  我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一个人去做的?”

  刘梅点头,说:“还是那个结果。”

  “那现在怎么办?我陪你去医院?”

  “我真舍不得,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刘梅说,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第一个?刘梅还是爱我的,她还想着会有第二个啊。我说了半天安慰刘梅的话,刘梅最后告诉我,其实她早就决定了,只是想让‘他’再多待三天。

  我说陪刘梅去医院,刘梅不愿意,说看到有用药物的,就买药好了。最后我们选择了G区计生服务站门诊出售的药物,感觉正规一些。

  使用药物的全程是四天,到了第四天,我每隔几个小时打一个电话给刘梅,可是她说没有反应。

  第五天早晨,我还没起床,BP机收到了传呼,是刘梅宿舍的电话。我打电话过去,刘梅只说了两个字:“好了。”

  放下电话,我长出了一口气。这起事件,就这样过去了?真是意想不到的容易。不过,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小家伙……我的心,也感到了一阵刺痛,淡淡的。

  望向窗外,浮云悠悠地挂在天上。原来,生命只是如浮云一般,在不经意间就会散去。可是,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和刘梅之间的感情风波,竟然以一条未知的生命为代价,换得了和风煦日。我问刘梅怎么知道好了的,刘梅只是摇头不语。

  又过了两天,刘梅告诉我,她还有些出血,但说明书上说是正常的。

  努力尝试向刘梅解释清楚我和谭雪莹的关系,刘梅只是听着,末了说:“不用这么费力说了,是我自己心眼小。可能那天我脾气不好,与这也有关系吧。”

  有时于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事,我觉得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似乎,那个“他”从来就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周末下午,我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放在场边的BP机响了,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传呼人是“张”。

  我有些扫兴,但还是去复机了。电话那端一个声音在叫喊:“王兴泉吧?快来省人民医院,妇科病房!”

  我吓了一跳,好容易想起来这是张萍萍的声音,于是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来,刘梅大出血,住院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后来张萍萍说了什么,我都听不清了,呆立了数秒,我挂上电话转身飞跑,取了自行车,骑到学校门口,对门卫说了一声,就把车扔给了他,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帮我看管,立刻冲上马路拦了辆的士,赶到了省人民医院。

  一路上,我都感到天旋地转,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要坚强,挺住,刘梅还需要你,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的心里却恐惧到了极点。我担心刘梅会撒手离我而去,那真是就是我害了她!

  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如何向未见过面的刘梅父母解释这一切?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下了车,我摸摸身上,还好,银行卡带着了,急需用钱的话,还能解决。

  到了妇科病房门口,张萍萍正在那儿等我。我一边跑过去一边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张萍萍倒显得很冷静,她等我到了她面前,才说:“不要紧张,刘梅没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往病区里走时,张萍萍说:“刘梅刚刚睡着。”

  来到刘梅的病床前,我看见好几个刘梅的女同学都守在旁边,有同宿舍的,有其它宿舍的。

  她们见了我,自觉地把离刘梅最近的凳子让了出来。我在床边坐下,细细打量刘梅。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面容憔悴而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右手的臂上,一支输液针头正插在她的静脉里,药液一滴滴地往下滴落。

  我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她白得怕人的面颊。我的神志恍惚起来,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刘梅平静、安详地睡着,尽管合拢的双眼掩盖不住她此时的虚弱,可是她此时却显现出另一种别样的、柔和的美。

  她不知道,给她带来这么重大伤害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望着她深凹的眼睑,握着她柔弱的手掌,我体会到了肝肠寸断的感觉,一时间,竟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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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31: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七)省身

  没过多久,刘梅醒了,见我坐于床边,握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一笑过后,仿佛脸庞也稍增了些许色泽。

  “哭什么,我没事,好着呢。”刘梅柔声道,只是声音低弱。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又滚落两行泪珠:“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刘梅瞥了一眼她的同学,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毛病。她说:“看你淌眼泪,真是挺稀罕的,以前我从没见你哭过。”

  我心道,其实以前也差点被你感动落泪,只是没让你看见而已。

  刘梅的同学可能觉得在一旁呆着挺无趣的,纷纷告辞,只留下了张萍萍。

  刘梅望向张萍萍,说:“大萍,谢谢你。”张萍萍回答说:“我们俩有什么好客气的”,然后对我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最近学校要筹办校庆文艺会演,刘梅参加了一支舞蹈表演队,当天下午排练时,刘梅跳得好好的,突然不支倒地,大家手忙脚乱将她扶起时,才发现血已经浸透了舞鞋,演出服也染红了一大片。于是众人赶紧将刘梅送来医院,在妇产科门诊紧急处理后,转到了病房继续输液治疗,病情稳定后,张萍萍问了刘梅我的呼机号,打电话让我过来。

  最后张萍萍说:“刘梅你自己也有责任,来例假可以请假的,这下跳出事来了。以后我们都得注意,每个月这几天不要做什么体力活动,避免意外。”

  我和刘梅对望了一眼,都明白其实不是例假惹的祸。张萍萍还不知道真相?医生没检查出来,还是没对她们说?但是我知道,如果这事情的真相传出去,弄不好我和刘梅还得背处分。

  我问刘梅:“失了多少血?怎么没见医生给你输血?”

  刘梅道:“医生说我失的血不多,只相当于一次献血吧,不用输血。”

  一旁的张萍萍也证实了不用输血的说法。我心里稍感安慰的同时,又想:一次献血,可以是200ml,也可以是400ml,再估计偏差一点,可能就有五、六百,失的血还是很多的。不知这帮医生是怎么想的,血库的血又不够用了?

  我说:“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你如果需要输血,我把我的血给你。”

  刘梅说:“算了吧,上次你受伤流的血,到现在不知补没补回来。”

  这么长时间了,还能没补回来?这话说的。我脑袋里回想着上次受伤的情形,却见刘梅点头示意我靠近,于是我附耳过去,她道:“你为我流了一次血,现在我也为你流了一次,我们扯平了啊。”

  我闻言身躯一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刘梅仍能有心情,拿这件事来说笑。看她的眼眸里,光泽虽不如往日明亮,蕴含的笑意却水般柔和,一如往昔。

  流血,为了这场爱情,我们竟然分别付出了血的代价!

  难道真爱,一定要用鲜血,才可以唤醒迷失在情海中的人?

  不论是我流血,还是她流血,这些事件背后的祸首,都是我一个人啊!

  上天如果真的要惩罚不贞的情人,降罪给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要让刘梅受此伤害?

  刘梅并没有做错过什么,要说错,就是没能坚决地拒绝我逾越雷池的要求。她一直用女性特有的宽容,来处理和我在感情上出现的变化纷争,提出分手那一次,可能是她无奈之下做出的最极端的举动,但最终仍然没有成为事实。

  她是如此地迁就我,照顾我,乃至于不惜每天起早到研究生校区为我买早点,可是身处于她深情包容下的我,竟不知自持,在别的女孩身旁目眩神驰。我真是太糊涂了!

  我凝望着躺卧在病床上的刘梅,心里真是爱煞了这个女子。如果不是一旁还有病友和张萍萍,我真想抱着她,狠狠地吻一回。

  同时我在心中起誓:此生如果再做出对不住刘梅的事情,就让我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梅在用目光数着滴下的药液,并不知道,我已经准备这一生,都用情索牢牢地缠住她了。

  张萍萍哼了一声,说:“别只顾看着刘梅发呆,马上到吃晚饭时间了,主动一点,去医院食堂买点好吃的来。”

  我忙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你想吃什么?”我问刘梅。

  刘梅说:“不知这医院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吃水饺。”

  刘梅的语音里有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慵懒,我连忙说:“那我去买份大娘水饺来给你吃。”

  “附近没有吧,挺远的。”

  “远什么,你就是想吃天上的月亮,我也要给你摘下来。”

  “你骂人。”

  我一愣:“我没说骂人话啊。”

  “你说我想吃天上的月亮,天狗才想吃月亮呢。”

  刘梅也会说笑话了,我重新审视了她一番,说:“其实我只是想为你效劳的。只要你高兴,做牛做马我也乐意。”

  刘梅说:“我知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只要你做……”她看了一眼张萍萍,我知道她本来要说的是“做我的丈夫”之类的话,可是说出来却变成了“做到三从四德。”

  我笑。“新三从四德”,这是时下新好男人的圣经。

  “不许笑,背一遍给我听。”

  我说给刘梅听过,刘梅记不住,却喜欢听我说。于是我背着手,做小学生状,毕恭毕敬地念道:“三从: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的命令要服从,老婆错了要盲从;四德:老婆化妆要等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发火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记得。”

  念完,我才想起张萍萍还在旁边,这般肉麻,她岂不要传成笑话?谁知张萍萍却道:“你刚才说的三从四德是什么的,再说一遍,我回去让李玉斌背。”

  完了,又一个弟兄被我用“儒家思想”坑害了。

  打的往返,买了三份“大娘水饺”回来,结果买多了,刘梅和张萍萍合吃一份就行了,多余的一份便宜了邻床的病友,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得了好处,病友的嘴自然甜:“小妹啊,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好福气噢。”

  刘梅微微地笑,我越发诚惶诚恐,说:“哪里啊,她做我女朋友,是我的福气,前世修来的福气。”

  张萍萍又哼了一声,说:“李玉斌那个家伙,有你的一半就好了。”我想起她说过的狠话,心道:他要是有我的一半,早被你煮了吃掉了。

  刘梅说她不碍事了,让我和张萍萍都回去,我不放心,最后还是张萍萍留下来陪床,她说我一个男子汉晚间在妇科病区不方便,我想想也是。

  第二天来到医院,正遇上医生查房,在外等了好一会,进病房没几分钟,护士来给病人换药,又喝令我出去。

  好生没趣地站在走廊里,正四处打量着,一位中年女医生从我身边走过,几步后又回头,问:“你是不是来看16床的?”

  我点点头,她又问:“16床的男朋友?”

  我说是,于是她命令我跟她走。我不明所以,但在医院得听医生的,于是乖乖地跟她到了医生办公室。

  到了医生办公室,她指了指我对面办公桌的空位,示意我坐下。然后说:“你知不知道你女朋友大出血的原因?”

  我低着头,说:“我知道,是我的错。”

  女医生严厉地盯着我,过了一会,说:“你们还是学生吧。”

  我心里一惊,忙说:“是,请你不要……”

  女医生说:“我知道,我会为病人的隐私保密的。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在门诊,替你朋友刮宫时候,她疼得直喊,还不忘恳求我不要说出去,给她的同学知道。”

  我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害怕。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梅的同学会一直不知道吗?传到老师那里,处分几乎是免不了的。

  “年轻人要注意啊,这种事情对女方的身体伤害是很大的,弄不好会影响一辈子。”

  我小心地问:“会有后遗症吗?”

  女医生摇头:“处理得当,一次两次不会。不过,最好不要有第二次。”

  从她口中我得知,原来刘梅服药后,流产不全,宫内还有残留组织,引起了出血。她说刘梅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实际上下午就可以回去,但因为当天帐目还没转到住院处,所以只能明天来办出院手续。我想还是再观察半天吧。末了她告诫我:“半年之内,可不能让她再怀孕了!一个月之内,不要在一起!”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心中羞愧难当。虽然明知在医生面前,患者一方是几乎没有隐私的,但是这种赤裸裸地站于人前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令我欣慰的是,刘梅果然好得很快,下午和我在医院里散步,走了有三四圈。她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一些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医院,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打车到了学校,刘梅不肯让车直接开到宿舍,说要下来走走。于是我扶她下了车。又走几步,她连我扶也不让了,说没事,别让人看见。我只得和她并肩走着,感慨地望着校园的一花一木,恍若重生。

  没走多远,迎面来了一对男女,初时没注意,到了眼前我才认出:是孟心艳,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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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3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八)舌剑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见到孟心艳,是有种上去痛扁她一顿的冲动,可是我忍住了,也许自身的修养真的有所进步。

  孟心艳身后的这个男生是她的现任男友吧,看他那副蔫样儿,我简直可以肯定孟心艳不会和他来真的。

  这俩人可能才闹过别扭,孟心艳在前甩手迈大步,瘦男生紧紧跟着,却不敢出声,真丢咱男老爷们的脸。我一拽刘梅的衣裳,想悄悄地从俩人旁边绕过去。

  可是孟心艳看见了我们,竟然大叫了一声:“站住!”

  我吓了一跳,不知孟心艳是不是要发飚,这下糟了,张萍萍不在,谁来对付孟心艳?

  刘梅却面色平静地转身看着孟心艳。但是我知道,她其实心里很紧张,因为她攥紧了我的手。

  瘦男生立刻停住了脚步,当他发现孟心艳不是对他下令时,面现茫然,看着我和刘梅。

  孟心艳眉头皱着,眼睛真的有点红。我忽然想起了李白的那句诗:“不知心恨谁?”

  恨我是一定的吧。我冷冷地开口道:“什么事?”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心想不该表现得这么酷,别让孟心艳对我更加入迷。

  孟心艳不理睬我,对刘梅道:“看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哼,早晚你会被他骗死。”

  刘梅说:“你说的话我相信。”

  “那你怎么不听我的,和他分手?”

  “如果我什么都听你的,自己脑袋长着干什么?”刘梅反唇讥道。

  孟心艳大概没料道刘梅会语气强硬起来,我也没想到。刘梅的性格比较坚韧我是知道的,但在与人交往时,言行一直表现比较柔弱,今天这样是头一回。

  孟心艳说:“我以为你能够迷途知返,能够自救,可是现在你这样的态度,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刘梅面现傲色,说:“爱情的毒药,喝下去我心甘情愿,不需要谁来救我。”

  孟心艳哼了一声,说:“爱情?姓王的会把爱情给你?别做大梦了。”

  我不能再沉默,走上一步,说:“我把爱情给谁,跟你都没有关系吧。”

  这句话可能说得比较伤人,我看见孟心艳的眼眸里,一刹那似有火要喷出。

  孟心艳的男友也走上前来:“心艳,怎么回事?”

  “没你的事,一边凉快去!”孟心艳没好气地说,看样子压根没把这小子当人,“王兴泉,怨我自己瞎了眼,认识了你这个大色狼!”

  我心中有点动怒,说:“孟心艳,你说话放客气点!”

  孟心艳冷笑:“看你现在神气的,我差点想不起来你当初躲在我家衣柜里是什么样子了。”

  我哑口无言。和她的那次疯狂,是我心里最大的隐疾,没想到会被她当着刘梅的面揭出来。孟心艳的男友不知所措地站在孟心艳的身后,而刘梅,面容仍平静且淡然。

  “心虚了?见一个爱一个,我早该想到,你既然认识谭雪莹,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胡扯!无稽之谈!”我想反驳,但怕孟心艳再提那晚的事情,只好少说一点。

  “其实不怪你,我如果是个男生,也会对谭雪莹想入非非的,”孟心艳说,转脸向刘梅,“问题是,谭雪莹居然上了这个色狼的钩,和他在一起吃喝玩乐。”

  “我和谭雪莹只是普通朋友。”我说。曾几何时,我对谭雪莹的确想入非非过,可是,现在我和她只是朋友。这世上没人相信不要紧,只要刘梅愿意相信就行。

  “骗鬼呢,朋友,哼,朋友?杨同还不知道你和谭雪莹交朋友吧?”

  杨同真的有可能不知道。我和谭雪莹相处时,没见到杨同过。想到这里,我心里蓦地一惊:莫不是杨同真的和谭雪莹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我在谭雪莹的心里,已不仅仅是个替补?

  可是,女神为什么会说那些绝情的话?甚至,用她的巧辞,说服得我愿意和她成为纯粹意义上的朋友?

  即使女神对我真的有了不同寻常的好感,我还是只和她做朋友吧。这一生,我已决意和刘梅相伴终老。只是,如果杨同听信了孟心艳的挑拨,后果仍不堪设想。谭雪莹显然舍不得放弃和杨同之间的这段感情,如果因为我而造成杨同离她而去,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刘梅说:“王兴泉和谭雪莹之间到底有什么,我想我还是去问谭雪莹本人好一点,谢谢你告诉我,不用再多说了。”

  “好心没好报,烧香惹鬼跳!”孟心艳说,“谭雪莹能告诉你?不知道她和王兴泉之间到哪一步了,说不定已经被他玩弄过了。”

  “放屁!”听到孟心艳如此诋毁我心目中的女神,我怒不可遏。

  孟心艳见我怒发冲冠的样子,不由后退了一步,见我没有动手的意思,态度又复张狂:“不要假装正人君子了,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刘梅道:“孟心艳,你这样胡搅蛮缠,恕我们不奉陪了。”看样子刘梅也动怒了。

  孟心艳竟然拉住刘梅:“我是为你好,刘梅,他这个人配不上你,根本配不上你!”

  孟心艳今天所说的话,我只认同这一句。是的,我心中有愧,觉得自己配不上刘梅。不过,我会尽力改进自己,争取做到更好,更对得起刘梅。

  刘梅轻轻地、坚决地将孟心艳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说:“他配不上我,难道配得上你?”

  我心中暗呼了一声“好!”刘梅这句话十分有力,揭露了孟心艳由爱生恨的心理阴暗面。

  孟心艳怨毒地看了一眼刘梅后,将目光投向我,道:“他当然配不上我,除非,他能够还我的清白女儿身。”

  我骇得要跳了起来,看刘梅和那个瘦男生,也是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我赶紧大喝道:“够了!别再胡说下去了!”

  孟心艳摆出豁出去了的架势,道:“我胡说?你现在就告诉刘梅,你对我都做过些什么?”

  孟心艳疯了,真是疯了。我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不敢再出言刺激她,拉着刘梅就要离开。

  “不许走!”孟心艳快步拦在我二人身前,“把话说清楚再走,王兴泉,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能够一走了之吗?”

  刘梅扭头说了两个字:“无耻!”不知是说孟心艳,还是说我。令我安慰的是,她拽着我的手往另一方向走。

  一个女生站在一侧,我和刘梅愕然站住,是陆玉婷!她面上带笑,看着我们微微摇头,我只觉得她仍然稚气十足。

  孟心艳凶巴巴地要走近我们,陆玉婷拦在了她身前,微笑着。孟心艳不禁怔住:“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明白自己是谁。”陆玉婷沉着地道。

  “滚开,我不需要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教训。”孟心艳伸手来推陆玉婷,手忽然停住了,指着陆玉婷笑道:“我明白了,王兴泉欠下的风流债真多啊,也有你的份,对不对?”

  陆玉婷变了脸色,说:“一个不知道自重、自爱的人,怎么能期望别人爱她呢?”

  “是,我把自己送给他,我不知道自爱,”孟心艳冷笑道,“看来你也爱他了?”

  我的心狂跳了一下。虽然长期以来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没想到问题会从孟心艳的嘴里说出来。望向刘梅,她的神色却没有明显变化。我自责起来,其实,知道又如何?结果是什么,现在对我、对刘梅都不太重要了吧。

  “你说错了,尤其‘也爱’这两个字,错得厉害。我和你,都不爱王兴泉。”

  “你不承认就算了,你有什么权力否认我?”

  “你是孟心艳姐姐吧,王大哥对我说过你的事,”陆玉婷不缓不急,徐徐说来,“你现在的表现,并不是爱他,而是恨他,想要毁了他。”

  “毁了他?我不说出真相,不知还要有多少女生毁在他手里。”

  “可是你仍然认为自己爱他,只要有可能,你仍然愿意和他相处下去,不是吗?”陆玉婷不温不火地道。

  我以前真是低估了这个小师妹,没想到她能够当面和“小辣椒”言辞相对,还不落下风。

  “是又怎样?”孟心艳望了我一眼。我心悸了一下,这个小辣椒,怎么还没对我绝望?她想缠我到几时?

  “可是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自己得到他;真正的爱,应该是期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生活在快乐之中。”陆玉婷说。

  “哼,真伟大,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小白痴,”孟心艳刻毒地说,“你以为是你把王大哥让给了刘梅?你错了,他只是玩玩你而已。”

  陆玉婷回首看了我一眼,投下深深的眼眸,继续对孟心艳说:“不,我只是尊重和仰慕王大哥。他是个正人君子,对女孩子彬彬有礼,但不会逾矩。他和刘梅姐姐很般配,我祝福他们,为他们感到高兴。如果王大哥以前曾经伤害过你,我相信,他有不得已的地方。”

  “不得已,什么不得已?”孟心艳伸出手腕,上面的伤痕宛然在目,“伤害,心里的伤害,要远远大于你所能够看到的。”

  陆玉婷并没有被她割脉的伤疤镇住,是因为听我说过的吧。“一个人心里的痛苦,除了别人带给他的外,很大一部分,是自己带来的。如果你真的爱王兴泉,能够把他的幸福当作自己的快乐,那么,你的痛苦,你所受的伤害,就不会这么大了吧。”

  “王兴泉把他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的幸福之上?”

  我和刘梅看着陆玉婷与孟心艳对话,似乎我俩成了局外人。而孟心艳的男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会不会,孟心艳的第三任男友,就到此为止了?

  “我想,孟姐姐你已经很清楚,王大哥和你没有可能,那为什么不能学会放弃,学会宽容别人的过去?你放不下伤心的往事,难道要一辈子都把它当作痛苦的种子,让它在自己的心田里生根发芽,继续播撒痛苦?”

  孟心艳对陆玉婷这种不慌不忙的说教,实是无可奈何,干脆两手环抱胸前,头扭向一边,作不理睬状。

  我心中暗叹,孟心艳早已不可救药,小师妹你何必苦口婆心,开导于她?她如果能听得进别人的话,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孟姐姐,我不否认爱情的自私,但是,当爱情无望的时候,自私会变成自恋、自闭、自残,对另一方没有好处,对自己的伤害尤其深。爱别人,爱得更宽容、更大度,才能够学会宽待自己,追寻自己的幸福。”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呢?你追寻到幸福了?”孟心艳道。

  我正担心,陆玉婷却伸出手,指向远处的一座石椅:“我男朋友在那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幸福,但我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欢我,我强逼他、留难他,也只是于事无补。我会一笑置之,重新拾起我的幸福。每个人的幸福,都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如果暂时没有找到,回头到过去苦苦寻找,是永远找不到的。”

  “你凭什么要替王兴泉做说客?”

  “我不是特意来替他说话的,我只是路过。只是,幸福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是建立在幸福之上。我说这番话,希望你能够幸福,王大哥能够幸福,我们都能够幸福。”

  “连篇废话,我没时间陪你闲扯,小妹妹,你怕是还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吧,哼,以后知道了,就不这么说了。”孟心艳转身离去前,又瞪了我和刘梅各一眼。

  陆玉婷转过身子,摊开两手,苦笑道:“看来是白费口舌,做了半天无用功。”

  刘梅笑;“未必吧,孟心艳只要能听进去一成,对她还是有好处的。”

  我对陆玉婷的及时出现,心中满怀感激,说:“那个是你男朋友?赶紧去陪他吧,别让人等急了。”

  陆玉婷知我误会了,笑道:“他不是S大的,是我们S财大的,今天我带他到你们学校玩。我们对S大,都有种神秘感、崇拜感。”

  我忙道:“那我当导游,带你们四处看看?”

  “不用了,”陆玉婷抿嘴一笑,“你以前带我看过。今天故地重游,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小辣椒’,哈,能帮着说两句,算是恰逢其会吧。”




  午饭时,我一个劲地往刘梅盆里挟菜,说着讨好的话。刘梅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缩回手,不敢说话了。

  “你讲啊,怎么变哑巴了?”刘梅问。

  其实我一直在怕她追问,我过去到底对孟心艳做过什么。孟心艳今天说了那么多疯言疯语,刘梅能不起疑心吗?

  可是对刘梅,我能够瞒她一辈子么?还是说出来吧,如果刘梅对我失望,那么,让她去找真正应该属于她的幸福吧。我何必心怀鬼胎,令自己永远不敢坦然面对她?

  自己过去做错了的,终究要正确地面对。我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做过些什么,让孟心艳受那么大刺激?”

  刘梅摇头:“我不想问。”

  “为什么?”我很惊讶,想说出来的时候,刘梅却不要我说了。

  “你的小师妹不是说了么,幸福不会在过去,我问你过去的事情,能找到幸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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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35: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九)定情

  不知是不是陆玉婷的一番话收到了神奇功效,后来有两次在校园里与孟心艳遭遇,竟然平安无事。

  更令我意外的是,技术学院的总支书记徐书记找到我,让我补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他解释说,我的跟踪培养时间已满一年,可是裴主任把我的入党申请书弄不见了,现在要发展我为预备党员,必须补一份。还让我抽空看看党的基本知识和近来的时政要闻,说学校组织部就快考察谈话了。

  过去了一年时间,我都快要淡忘这件事了,现在重新提起,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高兴的,组织没有忘记我。裴主任把我的申请书弄丢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算了,还是往好处去猜度别人吧。

  对刘梅说了此事,刘梅说她正在看去年考研的书,里面有时政,我想想那都是过时的,没要。刘梅准备考研,我第一感觉是不是早了点,再细想想原来距她考研时间只有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两年前,我复习考研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现在我的女友也要考研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而我,也变化了许多。

  很快拿到了入党志愿书,我知道,填这个表,意味着我即将成为真正的共产党员了。填写的时候,手微微地有些发抖,一不小心写错了一个字,仔细地用刀片刮去,端详了半天,心中懊恼不已。

  如今这么虔诚地填表的人还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报效祖国和人民的理想,仍然和少时崇拜共产党员一样虔诚。

  组织部考察的时候,由于没认真看书,也没去留意时政,结果有好几个问题我答不出。来考察的王处长看来不想让我难堪,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中共一大什么时候召开的?在什么地方?”

  这不知道我就要一头撞死了。我看出王处长有放我一马的意思,赶紧回答:“1921年7月,党的生日是7月1日,但据后来考证应该是7月23日召开的吧。开始在上海,后来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查,转移到浙江嘉兴的一条游船上举行。”

  王处长点点头,让我去叫另一名同学进屋。我想,这一例行程序终于过去了。

  静下心来回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孟心艳有关系?她不再仇恨我,对她的李叔叔讲了让我入党的事?不至于吧,孟心艳虽然有心计,但我想她还不会利用入党的事情挟制我、报复我。

  但不论如何,现在孟心艳似乎换了个人,这是我从谭雪莹那儿得知的。孟心艳和第三任男友分手了,但她没有急于找个新男友陪在身边,只是对学习、对生活更开朗、更乐观了。

  刘梅对我更加地温顺宽容,我比以前更多地想起别人的好处,孟心艳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一切,似乎和陆玉婷那次的“恰逢其会”有着内在的联系。

  我产生了答谢陆玉婷的想法,对刘梅一说,刘梅表示赞同。于是联系陆玉婷,说请她和她男友吃饭。陆玉婷很痛快地答应了,商量好地点,就在离S财大不远的“随园小筑”。

  去了才知道,陆玉婷所选择的“随园小筑”,是一个很雅致的地方,说雅致,是因为它和别的酒店不同,文化氛围比较浓厚,墙上四处挂着宣纸誊抄的名人诗词,还有一些国画,是否出于名家之手就不得而知了。大厅里的散客席位之间,很自然地用植物或藤篱相隔,座位松散宽敞,倒有些茶座的味道。

  陆玉婷和她的男友已经先于我们到了,落座之后,我打量了一番她的男友,皮肤黝黑,人虽然瘦,但露在短袖衫外的胳膊结实有力,眼睛里闪烁着热情的光芒,一看而知是位来自于农村的大学生。“农村”两个字在我的脑海里闪过后,自己觉得有些好笑,我也来自农村,不过是生活于小镇上罢了,就以为自己和农民有多大区别。

  陆玉婷介绍她的男友,名字叫李成渝,陕西人。陆玉婷脸上戴的眼镜不是上次看见时的厚玻璃了,换了小巧的金丝眼镜,看上去舒服了许多,是恋爱给她带来的变化吧。

  每人点了一两道菜,在等上菜的间隙,我们打量着周围的字画。东墙上是李白的《将进酒》节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陆玉婷道:“我认为这首诗是李白酒后所作,通篇豪情挥洒,但酒气逼人。”

  《将进酒》是我最喜爱的文学作品之一,今日听陆玉婷评价说“酒气逼人”,倒是新鲜,心下老大的不服气,又不好否认,于是绕过此节,自吹道:“我也依照诗仙的格式,写过一篇《将进酒》。”

  “哦?说来听听。”陆玉婷很感兴趣地说,看刘梅眼中,也饱含鼓励,看来想让我在别人面前露一手。

  但是冠绝千古的李白《将进酒》在前,我的那些粗鄙文字哪能拿出来献丑?我只是说:“全篇写的什么东西早忘了,只记得有模仿开头的句子,比如‘君不见古来将相今何在,玉环飞燕皆尘土。’”

  陆玉婷念了一遍我写的这句,赞道:“你这一句也非常大气,从一句而窥全篇,整首诗作应该不落下乘。”

  被才女一夸,我有些飘飘然起来。李成渝却道:“王大哥诗里的玉环飞燕,玉环是指杨贵妃吧,飞燕是谁?”

  我愕然。陆玉婷的男朋友来自农村我能接受,但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是我所想不到的。刘梅说:“飞燕是赵飞燕吧,汉朝的一个妃子,和杨玉环一样,是历史上有名的美女。”

  我和陆玉婷期待着刘梅继续,可是她就说了这么多,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吧。我只得补充:“赵飞燕是汉成帝刘骜的第二任皇后,她和她的妹妹赵合德一起设计陷害皇后,使得汉成帝废掉了原来的皇后,立赵飞燕为后。赵飞燕体态轻盈、舞姿出众,人们所传说的‘能为掌上舞’,是指她在宫女所端着的特制水晶盘上跳舞。她和杨贵妃的下场差不多,被逼自尽而死。后来这两人经常同时出现于后人的诗词中。”

  陆玉婷道:“因为她们俩个一个胖,一个瘦,体型正好相反,‘环肥燕瘦’就成为美女的代名词。”

  看着不置一辞的李成渝,不明白的倒是我了,小师妹怎么会同意和他做朋友呢?也许是各有缘份,不必强求。

  望向西墙,挂着一帧唐李绅写的《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刘梅道:“这首诗是我们上学时的入门诗,现在我才知道,作者是李绅。”

  这就是刘梅的可爱之处。她不懂的很多,但她不会不懂装懂,也不会掩饰自己某方面知识的浅薄。

  陆玉婷道:“他创作了好几首《悯农》诗,还有一首是‘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李成渝开口了,说:“这家饭店挺奇怪的,这边劝人拼命喝酒,那边劝人节约粮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菜上来后,李成渝果然仿效太白遗风,拼命劝我喝啤酒,热情得让人受不了。

  吃到一半,李成渝中途离席,我估计他是抢先到吧台结帐,啤酒还没喝完呢,我有点好笑,但只得也站起身来,开始说好是我和刘梅请的,只能也去抢付。

  陆玉婷拉住我,我不想和她拉拉扯扯,于是坐下,和刘梅互使了个眼色,看来需要晚上我们再回请一顿了。

  下午我们去S财大转了一圈,虽然这个学校比S大小了不少,但还是有些自己的特色,只是从学校大门到公交车站有1里多路,交通不是很方便。

  李成渝回了自己宿舍一趟,在等他时,我问陆玉婷:“陕西是不是有点远了?”

  陆玉婷回答:“怎么办呢?离毕业还早着呢,暂时我还没能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如果真的要嫁给他,便是千山万水,也要去跋涉。”

  我见她答话时,拨弄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若有所悟。




  王云生和张志理商量着去弄台电视机来,明天世界杯就开始了。我提醒他们,弄来电视机,还得想办法接有线电视线。他俩乐呵呵地说,西边207宿舍有,再搭一根线过来就行了。207的电视我去看过几回,惨不忍睹,人跳舞的时候还能将就看,双影子飘飘欲仙,舞台效果还真不一般。主要是因为他们从前面的教职工宿舍楼上偷接的,这年头,不花钱的东西有,但别指望质量了。

  这两人要求我出500大洋,我坚决反对,世界杯我也想看,但花这么高的成本,我就不愿意了。想想读本科的时候,电视是学校的,电话是学校的,现在电话没有,电视还自己买,不知学校是怎么想的,研究生的待遇怎么比本科生差那么多呢?

  王去生和张志理有些不明白,说你王老大平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怎么回事?难道是个伪球迷?他们哪里知道我心中的大计,哼,没女朋友的人和有女朋友的就是不一样。最后他们没办法,又跑去与隔壁的马远桥等人商量,两个宿舍合买,人均开支降到了300元,回来告诉我,我还是不肯掏现钱,他俩都快杀人抢劫了,又是动拳头又是掐脖子,见我宁死不屈,只好接受了我打的欠条,说好下月给钱。

  下午我去打了一下卡,里面只剩2000元了,连手里的现金,加起来只有3400元。苦笑了一下,给刘梅买个戒指,这是我想了很长时间的事了,但一直没付诸实际行动。刘梅买过两个银戒指,还说什么没人给她买,她就自己买。现在这3400元不知够买什么样的戒指。

  到哪去买呢?想了半天,觉得金鹰国际就不错,有次刘梅买的银戒指没戴几天就断了,去找金鹰的银饰柜台,售货小姐二话不说,立刻把15元钱全额退给了刘梅,反而弄得刘梅很不好意思,当场又另挑了一款30多元的。

  到金鹰国际的珠宝柜台,我的眼睛顿时花了,钻戒动辄七、八千元,上万的也不计其数,而我只敢在2000-3000元左右的钻戒柜台前流连。就这副穷酸样,售货小姐也很热情,不管走到哪个品牌的珠宝柜台,都认真仔细地给我讲解,还叫来一个花白头发的、所谓的专家,指点我看了好几颗钻石。

  看到最后,我看中了一款3800元的钻戒,虽然不贵,但却造型很好看,很别致巧妙的一个心形,中间托着一颗钻石,而且是VVS级的,指环则是PT950的。小姐连声赞我会挑,拿了一大堆鉴定证书给我看,说这个价位的钻戒,只有这一款的钻石是VVS级的,别的都是VS级的。

  由于打八折需要办一张银卡,所以我到楼上的办卡部转了一圈,真是大开眼界,竟然有那么多人持有金卡,而且在排队等着拿返还的礼金券,每个人消费额度都在几万至十几万,不知都在金鹰买的些什么。我是没钱这样花销的,只得叹了气,取了银卡,下楼交了3040元后,小姐让我定指环大小,我试了一下,刘梅的无名指应该和我的小指差不多粗吧,就定了13号。

  等了一个小时,戒指的指环加工好送来了,我取了戒指,向小姐要赠送的包,开始决定买之前,她说这个品牌的有包送。她似是都快忘了,见我提起,有些不好意思,说可能包送完了,她去看一下。到一侧的仓库中去了一会,小姐取来一个精致的女式皮包,说我挺幸运的,这是最后一个了。

  若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这话我会信,可是现在,这种老套的商人伎俩我早就熟视无睹。但是她能如约送包给我,我还是高兴的,看了一下,皮包质地很好,外形考究,应该是真皮的,而且不是小厂产品。摸起价格牌看了一下,380元,哇,这下赚到了。




  第二天一早,刘梅来给我买早点,我约她出去玩,结果她上午有课,于是定在下午。

  下午我早早地站在楼下等她,天气很热,刘梅下楼时见我一脸的汗,心疼地帮我擦了几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把手从背后移出,将皮包递给她:“送给你。”

  刘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下,说:“好好的买包给我干什么?多少钱?”

  “三百多。”我装作不经意地说。

  “你又乱花钱了。”刘梅说着,把包接过去,里外看了一遍,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我心里暗笑,这个其实没花钱,要说乱花钱,里面藏的戒指价值是它的10倍。还好刘梅没拉开里面的夹层拉链,她想不到里面会有东西。

  刘梅想把新包放上楼,我劝说了一番,说新包好看,和她很配,于是她顺从地把原来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入新包,把旧包送回了宿舍。

  照例是逛街,买东西。花钱的时候我很小心,因为我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不知老板答应这个月给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兑现,这个月实在钱不够用的话,我还得向哥们借。好在刘梅虽然喜欢逛街,却不是购物狂,再好、再名贵的东西,她看看,赞叹一番,却绝口不提想买之类的话。

  吃了晚饭,看了电影,和以前的历次轧马路程序没什么不同。我一直密切注意刘梅手里的包,既怕被小偷割了,也怕她自己打开夹层,发现其中的秘密。

  走进校园,到了小花园,我的心跳得越来越紧张,离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近了。亲吻时刘梅察觉出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

  时机已到。我单膝跪下说:“亲爱的,答应我,嫁给我吧。”

  刘梅没想到我来这一套,说:“干什么啊,吓人一跳。我大三还没念完,怎么嫁给你?”

  她似是很随意地说,可是她的脸色有了变化,灯光不够亮,看不太清楚,但我想是红了。

  我说:“我只是要你答应我,愿意嫁给我。”

  “你这人真是的,”刘梅不肯说,“给别人看见多不好,快起来。”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耍起了赖皮。

  “好吧,”刘梅叹了口气,伸手来拉我,刚碰到我的手,又缩了回去,跺脚道,“不行,哪有你这样求婚的,没有花,也没有戒指,我可不能答应你。”

  这哪能难到我。我早就观察好了地形,下跪的地方离一丛月季花很近,我伸手掰下一枝盛开的月季花,递给刘梅。

  刘梅失笑,接了过去,说:“还是不行,我要戒指。”

  我说:“把你的包给我。”

  刘梅疑惑地看着我,没把包给我,自己打开,翻看了起来,我赶紧一拽她的腿,刘梅“啊呀”一声坐倒在我的身前,我就势搂住她,双手环在她身前,打开夹层,取出了戒指。

  刘梅只叫了一声“天哪”,就说不出话来了,举着戒指,在灯光下反复地看,象是举着一个梦。

  这不过是一颗廉价的钻石,此刻在黯淡的路灯光下,竟似闪烁出夺目的光辉。

  半晌刘梅方才回头,吻了我一下,问:“是钻石的?”

  我取出鉴定证书和发票,递给她。

  刘梅看了一眼就放进了包里,然后试戴戒指,13号是我用小指试出来的,没想到她的无名指戴了竟然嫌大,只得戴在右手中指上。

  我有些歉意,说:“要不明天我去金鹰,让他们再改小一号。”

  刘梅道:“不必了,戴在中指上就好看,挺显这颗钻石的。不过,我怎么好意思在姐妹们面前戴钻戒,会被她们说的。”

  我说:“由着她们说,任她们嫉妒去吧,你是我女朋友,她们早知道了的。”

  刘梅点点头,反复打量着手指上的钻戒,说:“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么早。”她将手平伸到我面前:“好看吗?”

  纤纤手指上,一枚精致的白金环给它镀上了一圈荧光,荧光之上是一抹灵动的火彩,这一幕画面既幽、又美,又极自然。

  我亲吻了一下她的中指,说:“好看,”

  刘梅用她戴着戒指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庞,我感觉到温柔的手指中,一枚硬硬的指环在磨蹭着我的脸,十分奇妙。

  刘梅慢慢地将我的脖子拉近她身前,俯在我身上,使劲地吻我。我一边回应她的吻,一边心中暗笑,刚才她还说我跪着被人看见不好,现在这样她倒不怕被人看见了。

  长吻过后,刘梅牵着我的手站起,轻轻地、清晰地、但是很坚定地说:“我愿意嫁给你。”

  我有些遗憾地说:“只有0.15克拉,太小了,以后我赚了钱,一定给你重新买颗大的。”

  刘梅摇头说:“不必再买,钻戒有一枚就足够了。多少克拉,其实不重要;甚至是不是钻石,也并不重要。只要,你是真心对我。”

  我张口欲讲,刘梅伸手掩住:“不用发誓,我信。”她再次用双唇堵住了我的嘴。

  往回走的时候,刘梅忽然笑了起来,说:“你还有钱用么?”

  我暗赞她的细心,说:“不用担心,大不了我吃你的饭就是了。”

  “好啊,原来是用我的钱买的,”刘梅笑道,“对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世界杯的吗,耽误你看球了吧?”

  “不碍事,”我笑着说,“球赛在凌晨。我选今天,就是为了容易记住,你答应嫁给我的日子。”

  刘梅捶了我一下,挽起了我的胳膊。

  这一天是1998年6月10日,法国世界杯开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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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36:40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如梭

  我渐渐地厌倦了往返奔波于学校本部、研究生校区和医学院之间,于是吸纳了舍友们的意见,在学校本部后面不远处,租了一间房。一开始我没告诉他们,后来东西被转移得差不多了,瞒不下去了。

  马远桥、祁兵等人知道后到我出租屋玩过一两次,但看见刘梅经常去,他们就不好意思再来了。

  这间房是在一所单身集体宿舍的一楼,只有20平方,没有厨房,做饭时大家不是窝在房间里,就是占用一块门前的走廊。卫生间是公共的,洗澡间也是。就这样一间屋,居然要价300元/月,好不容易还到250元/月,谁让它离学校比较近呢。

  想想山下禾美租的那间房,二室一厅,水、电、电话一应俱全,不过1000元/月,这两年S市的房租涨得有些离谱。当然,那个价位的钱我也出不起。

  但是,有了这间屋以后,竟然有了家的感觉。以前从不认为S市和我之间,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可是,每日在这间房子里自己生火做饭,慢慢地,我有了成为S市市民中的一员的错觉。

  原以为住的问题解决后,刘梅和我会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可是,刘梅却从不愿意在我这儿留宿过夜。她怕她的同学知道我在外面有房子后,笑话她晚上不回去。

  好在我不是一个欲望特别强烈的人,便不去勉强她。和心上人在一起,每天买点菜,试着练练做饭的手艺,虽然不是很可口,但比食堂的菜不知强了多少倍。

  以前听说大学生在外租房同居,甚至鄙夷过这样的行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不过,刘梅并没有和我住一起,严格起来不算同居吧。

  有一次,我对谭雪莹谈起她给我带来的麻烦,谭雪莹于是让我约刘梅出来,三个人一起在医学院的食堂吃了顿饭。谭雪莹用听似不经意的话语,解释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过,刘梅有没有彻底相信纯友谊的存在,我不知道。

  只是打那以后,刘梅便买了一块小镜子,放在我的出租屋里,有次照镜子时问我:“爱情,到底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

  我反问她:“俩个人只谈精神上的恋爱,但不结婚,你认为正不正常?”

  “可是精神与肉体,孰轻孰重?为什么容貌美丽的女人,更容易得到男人们的爱情?”

  我回答:“对外表的爱,是肤浅的,有时只是好感,常常被误以为是爱,”说这话时,我想起了当初看到谭雪莹第一眼后的感觉,“对肉体的爱,是本能的,人们用这种方式来取悦自己的爱人时,是合乎道德的,也更能够增进彼此的感情;但是单纯追求感官体验的肉欲,就是低下的了。”

  刘梅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扭头对我笑:“那我怎么没觉得这种事,增进了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呢?”

  我走到她身后,环抱着她的腰:“你嘴上不承认,实际上心里是认可的,要不,再来一次,你好好体会体会?”

  刘梅轻呸了一口,动作麻利地扎好了头发,对着镜子搽化妆品时,又发了一会愣,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对外表的好感,会暂时超过爱情?”

  我佯怒,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又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小脑袋瓜里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是对我不放心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刘梅有些不好意思,说:“唉,有的女孩子实在漂亮得有些可怕,而有的人又是有前科的……”

  我笑,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不就是说谭雪莹和我嘛?我跟你说,第一,人家谭雪莹哪天也没看上过你家老公;第二,这辈子她就是跪下来求我娶她做老婆,我也不会要的。”

  刘梅笑骂:“别臭美了,想要有女孩子跪下来求你,等下辈子吧!”

  我拥她在怀中,说:“那咱们说定了,你下辈子要跪下来求我哦。”

  刘梅听得此言,不笑了,红生双颊,星眸半睁地看着我,有些心醉的样子,我也不由得意乱情迷起来,对着红唇吻了下去。




  刘梅考研时报考的是S大的流体力学专业,笔试考了355分,顺利过关。一段时间后,她的TOFEL和GRE成绩也出来了,不错,分别是610分和2105分,其中GRE的语文和数学两门总分考了1400多。

  接二连三的喜讯,使我和刘梅着实庆祝了几天。刘梅考高分,里面也有我的功劳。她为了复习考试,没有时间做饭,都是由我做饭给她吃,我的烹饪水平因此一日千里。而且,我帮她一起复习,辅导她的政治课,甚至和她的日常对话有相当一部分用英语来说,互相纠正其中的错误,和她各戴一只耳塞做听力题,比赛谁对的多。

  工夫不负苦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些话,从来都是至理名言,对世上的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只是心思放在了刘梅这边,侯胖子交待的事情自然会有些拖拉,他的课题进展有些慢,有时侯胖子着急起来,会给我和赵金发一点脸色看,当然我比赵金发接受教育的机会多得多。赵金发有时会替我撒点谎,遮掩一下,我知道他两边做好人,但还是得承他的情。

  刘梅考试的事情基本上解决了,我得一门心思替老板干活,这几天格外卖力地奔走于学校本部和医学院、S大一附院之间,替侯胖子准备撰写的一篇论文收集资料。

  这次侯胖子要写的论文与核医学有关,侧重于核成像的计算机处理。本来侯胖子没有安排我们去学核医学课程,但是我帮他处理资料、分析数据时发现,一点不懂干起来十分吃力,不得已,我自己买了本教材,到医学院去旁听核医学课程,选的班级嘛,还是生物工程系他们那个大班,到底大家熟悉一点。

  张剑兰看到我,课间和我开玩笑:“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在追谁啊?”

  “你说呢?”我问她。

  “你是不是看谭雪莹现在一个人,有机可趁啊?”

  一个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和杨同分手了吗?对了,杨同有一阵子没看见了,难道他和谭雪莹真的分手了?

  “什么叫有机可趁?我没打过她的主意。”我辩解道。

  “哼,我不相信你是为了别人来我们班上课的,”张剑兰道,“我还看见过你和她一起吃饭,你敢不承认?”

  “啊,”我开玩笑道,“那是我为了打听你的事情,请她吃饭的。”

  张剑兰开不得玩笑,一下子脸红了,拿着书打我,我一边逃,一边说:“别打了,再打我不追你啦!”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谭雪莹走进教室,看见张剑兰正举着书追我,问了一句。

  “这家伙太放肆啦,你也不管管他。”张剑兰放下书,鼓着腮帮子说。

  “我怎么管得了他?”谭雪莹说。

  “他不是你朋友么?”

  我不说话,有心看谭雪莹怎么回答。

  谭雪莹看看我,又看看张剑兰,忍住笑说:“是朋友不错,但是你们俩个人之间的事情,朋友哪里好管。”

  张剑兰脸更红了,把书举起来去打谭雪莹,谭雪莹逃出教室,走廊里响起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

  我听着那动人心弦的笑声,心里面在琢磨一个问题:谭雪莹是一个人吗?那她笑起来怎么还那么动听?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个星期之久,想问其他人,但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问。

  本来核医学的课程很少,书只有100多页,我利用零星时间自学完了,分析数据时因为懂得了其中原理,也不感到费解了,但我仍然去医学院,听了一次课。为什么我想把这个问题搞明白?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下课时谭雪莹和张剑兰一起走,我赶上去,说请她俩吃午饭。张剑兰终于找到报复机会,说:“你们俩个好朋友一起吃吧,我可不想当电灯泡。”说完得意地哈哈笑,拔脚就跑,好似我们会追上去打她一般。

  在医学院西门外的餐厅坐下,我打量着对面的这位绝色女子。谭雪莹那种令人窒息的美丽,在刘梅的眼里是危险和可怕的;曾几何时,对我也确实极具诱惑。只是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能够以一种随和的心态,与谭雪莹交谈,乃至于其它各种方式的交往,这是我本科毕业以后,个人修养上取得的很大进步吧。我很为这一点感到骄傲,如果刘梅能够明了我的心态,就不会介意谭雪莹的美丽了吧。

  谭雪莹呢?象她这样的女子,个人修养应该更好于我,否则,以她的美貌,如利用在不好的方面,足以危害社会吧。

  脑袋里盘旋着这些想法,我点了两菜一汤,并让服务员上两碗饭。

  “你不喜欢喝啤酒?”谭雪莹问我。

  “有时喝,不过我一般不会一个人喝酒。”

  “那我陪你喝一杯,拿瓶啤酒吧。”谭雪莹道。

  我有些诧异于她主动提喝酒,但既然她说了,我就要了一瓶百威。现在很流行喝这个,实际上我感觉和本地产的啤酒差别不大。要说啤酒,还是三泰的好,可惜S市很少见。

  说是一杯,倒了小半杯之后,谭雪莹就遮住杯口不让再倒了,说自己酒量不行。我也不勉强,女孩子象胡晓芸那样喝酒的,是很另类。

  碰杯之后,谭雪莹问:“今天请我吃饭,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我笑道,“你请我吃过几次饭,都是有目的的吗?”说完我才想起来,我想了解张剑兰所说的谭雪莹“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直接问不太好,我决定拐弯抹角。吃了一会,我说:“最近怎么没见杨同?自打他的论文答辩会后,我就没见过他。”

  “你还不知道啊,”谭雪莹有点惊讶地说,“我以为计算机系的人都知道了呢,杨同出国了。”

  “出国了?什么时候?去哪国的?”我很意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有一个多月了。在英国剑桥。”谭雪莹说,但是看不出她有什么高兴或骄傲的神情。剑桥、牛津、哈佛、麻省,这些名校,简直就是现代中国大学生心目中的圣地。杨同能去剑桥读书,我竟然从谭雪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为他感到自豪的迹象。

  我暗中咽了一下唾液。剑桥啊剑桥,我更加明白自己和杨同之间的差距了。他能够轻易地追到谭雪莹这样的美女,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刘梅也想出国,她的GRE和TOFEL成绩都不错,已经向几所美国的院校提出了留学申请。”我说。

  “哦,”谭雪莹继续杨同的话题,“杨同本来硕士学位不拿就想走的,我妈后来让他提前完成论文,专门安排了一场答辩会。”

  谭雪莹的心思在杨同身上,而我的心思在刘梅身上。刘梅出国以后,我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有刘梅的日子,她离开我身边,我会很寂寞的。望向谭雪莹,果然,我从她的眼眸里读到了一丝落寞,不过,她的廖落感是那样的熟悉,陪伴她已经不止一个月了吧。去年的春天,和她一起去雨花台时,她那仿佛厌倦了人间烟火的神情,又袭上我的心头。

  可是,此时谭雪莹的眼神里,又有着缱绻万千,她正期待着与杨同的重逢,还是怀念着和杨同相知相伴的日子?

  “将来是杨同回国呢,还是你出国去和他会合?”我问谭雪莹。

  谭雪莹摇头:“杨同我很了解他,他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他对国内的学术氛围、人才培养和使用体制看不惯,要施展他的全部才华,国内是难以实现的。”

  “那只有你出去了?”

  “嗯,”谭雪莹轻叹了一声,“现在才后悔上这个什么双学位,不然我早该毕业,无牵无挂地申请自费留学了。”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工程学学位了吗,这个生物学的不要也罢,我一个教育系的同学,沈家恒,本科毕业的前几天跑到美国去了,毕业证书都不要了。”我说。

  “我可舍不得放弃现在的学业,”谭雪莹说,“出国是为了什么?许多人根本只是为了一个出国的梦想而出国,为了离开中国而出国,为了出国而出国。我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眼看着就要学到一些有体系的知识,现在为了出国而中断,实在可惜。”

  “你的想法和刘梅不一样,刘梅说,如果可能的话,她在念研究生的第一学期就要出国。”

  “刘梅出国,你是怎么想的?等她回来还是也出去?”谭雪莹问我。

  我犹豫了一会,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很成熟的想法。可是这个问题终究要回答,就象刘梅出国与我分开,这个现实迟早要去面对。

  “我现在的专业对国家来说很重要,医学科学的计算机应用,外国在这方面是有很大优势,但是出国未必能学到真本领,除非你不回来,加入他们的国籍,我的老板告诉了我这一点。”侯胖子是公派出国留学的,他在德国除了学到一点皮毛、德语大有长进外,其它什么收获都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

  “什么对国家很重要,这些都是骗人的,”谭雪莹说,“技术落后,再闭门造车,只能越来越落后。”

  “可是见了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的那些留学生,有几个愿意回来的?”我说,“沈家恒当年可是忠心报国的死硬派,简直比岳飞还要忠烈,出国近两年来,发给我的电子邮件呈现出一种明显的变化轨迹:一开始说肯定回来,后来说看情况而定,最后说回来能干什么?”

  “也有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回来的,比如杨同。”谭雪莹说。

  “那就更说明问题了,”我说,“我们国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到来快要收获的季节,却纷纷贴上‘深造’的标签出口,然后就是想尽办法拿绿卡、加入外籍。杨同这么想,那将来他多半是加入英国籍了。你呢?准备做个英国人的太太?”

  谭雪莹沉默了。我想,是不是我的话有些过了,这是别人的事情,我何苦说这些?忧国忧民有用么?

  过了一会,谭雪莹说:“其实,我并不是非嫁给杨同不可。他到国外不想回来,我能不能出去,什么时候能出去,都是个问题。再说了,这段时间里,他会不会结交新的朋友,甚至结婚,都是未知数。”

  我一口饭吃到一半,听到这话,惊讶得忘记了咀嚼,停下来,张口结舌地看着谭雪莹。在我的心目中,对杨同一直情比金坚的谭雪莹,居然说出了这番话,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另一个可怕的问题在我脑海中迅速升起:刘梅的出国,也会是未知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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