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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ardshine

[【诗歌】] 键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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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4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惊情

  这话冲到我的耳朵里,不啻是天崩地裂、地震海啸,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女生当面向我作过如此大胆、赤裸裸的表白,刘梅不曾有过,山下也不曾有过。

  我脑海中一片白茫茫,手脚发麻,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恍惚中我只看到孟心艳向我张开了双臂,“啪”的一声,手中的光盘包掉在了地上,却使我恢复了清醒。

  我用力地咬自己的嘴唇,证明自己不是在大发春梦。又过了2秒,我终于狠下心肠,将孟心艳从怀中推开。

  孟心艳也许是第一次和男生如此亲密地接触吧,她脸颊潮红,眼中却满含泪水,格外地楚楚动人。

  我抑制住想要把她再次揽入怀中的冲动,以平和的口吻说:“孟心艳,我并不是象你想象的那样优秀,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二十岁了,有判断能力,能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我试图说服她,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口才并不好:“你首先要对自己负责,才能承担社会责任。同样的,我也要对自己和自己的女朋友负责。”

  “我如果不能够尽力去争取我所爱的人,让他也来爱我,那才是对自己不负责。”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就是我,这次确实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对她的“爱”有些不以为然:“孟心艳,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怎么不了解你,你是计算机系93级的,生日是8月21日,校男子篮球队的队员,学校里的同学都称你‘王老大’,身高1米78,体重是72公斤……”

  “这不叫了解,”我打断了她,“谭雪莹告诉你的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些关于我的基本数据,杨同可能是知道的,显然他又告诉了谭雪莹。

  “不,不是谭雪莹告诉我的,”孟心艳伸手抚胸,显得非常激动,“这些都是我上大学二年来自己搜集的。”

  “二年来?”我大惑,“你不才大学二年级吗?”

  “是的,我一进校就开始喜欢你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我做了三年半的孤家寡人,若不是认识了刘梅,说不定整个大学四年都不会有恋爱史。眼前的这个美女硬说她两年前就单恋我了,她早干什么去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就摇头自语:“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孟心艳涨红了脸,“你不记得我才进校时,也就是95年9月下旬,在校图书馆的事了?”

  这样和她面对面站着说话比较累,但我不想坐下来,我怕一坐就表示我不想走,心思松动了。

  我努力回忆,校图书馆?95年9月?难道是在图书馆看书,因为占位子和人发生了冲突?好像我没有过啊。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见我一脸茫然,孟心艳道:“你真的不记得了?有天下午,我把借书证忘在科技图书借阅处了,是你还给我的。”

  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年暑假我没回家,参与开发了我们学校图书馆使用的第一套电脑借阅管理系统,这个软件很简单,可是图书馆的那帮工作人员居然不会用,还是本校毕业留校的老大学生呢。我只好在软件投入使用的初期“帮”着用,顺便修改其中的一些小BUG。

  那天我扫描录入了一大堆图书的条码,累得够呛,这时却发现一名女生把借书证放在电脑旁忘了拿,只拿了书就走了。我追出大门,却发现不见了人影,后来我根据借书证上的姓名和班级,找到了女生宿舍,打电话让那个女生下楼来取的。

  “那个女生就是你?”我真的很惊讶,怪不得每次在校报上见到“心艳”的名字,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我见过她的名字,只不过忘了。

  见孟心艳含羞点头,我不由说道:“不好意思,时间太长,我不记得你的样子了。不过,好像那个女生没你这么漂亮啊。”不好,我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孟心艳的面容舒展开了,嘴角微微上翘:“女大十八变啊。上大学这两年,我学会打扮了。女为悦己者容,我悉心打扮,不知多少次在你身前出现,你却一次都没注意过我。”

  多么滑稽的一件事情。她的容貌引起了我同舍同学的注意,众人还给她起了“小辣椒”的外号,可是她精心打扮着从我楼下经过时,我却只是躺在床上,掺和着喊上几声“小辣椒”。那帮家伙有谁知道她是为我打扮的?

  我再不能口气松一点,要不这事就没法撇清了:“做件好事就会被女孩喜欢上的话,全校喜欢我的女生就算没有一百,起码也得有五十个了。”只不过还个借书证就被喜欢上了,女生岂不是太好追了?

  孟心艳的话更让我吃惊:“你以为没有啊,我想还不止一百个呢。”

  我的妈呀,那不是要任我挑了。就不知在全校八千女生中,哪些是属于这一百人之列的。其实我也不要一百人,只要有一个谭雪莹,就足以让我乐死了。

  “你不要以己度人了,怎么可能啊。”我想说的原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唯恐她误解,只有生硬地换种说法。

  “怎么不可能?你知不知道我们女生宿舍里,晚上谈论最多的男生是哪几个?”

  以前只是听说女生也开卧谈会,也会谈论男人,原来果然是真的。我虽然知道她要说我是其中之一,还是忍不住问:“哪几个?杨同?”

  “杨同?如果我不认识谭雪莹的话,根本就不会认识他。我们进校时他都毕业几年了,谁会谈他啊。”

  听说没有杨同,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高兴。

  “谈论最多的男生当中有一个是你,不过,她们谈论时,我也只在乎你。”

  早知道有这么多人关注我,我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的。不知有多少糗事落在这帮好事多嘴的女生眼里了。

  “既然经常谈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关系还很好。”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叫刘梅,今年才认识的。她对你哪里好了?那次你在食堂为了她和人打架,结果你们从膳食科出来以后,她不但不感激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大吵大闹,当时我看了都寒心;还有,就在前几天,她在食堂还对你发了一回脾气,把你扔在食堂就走了。”

  怪不得刘梅刚走“小辣椒”就坐在了我对面,她是想乘虚而入啊。我用冷冷的语气说:“你观察倒挺仔细的,但你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吗?”

  “我只知道你人很好,一定是她不对,只可能是她的错。”

  孟心艳的语病立刻被我抓住:“你认为我永远是对的?”

  “嗯,对我来说是。”

  “那我告诉你,我没有你所知道的那样好,你喜欢我是错误的,是绝对错误的!”

  “不!”孟心艳用力摇头,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我爱你没有错,你不爱我却是我的错,因为我不够好。”

  “我爱你”这三个音节的中文发音,迄今为止我和刘梅之间都没有互相道出,而孟心艳和我相识的第二天,她就对我说了。也许对孟心艳来说,不是两天,而是两年了吧。

  她说的确实没错。如果她有谭雪莹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气质,只怕我早就融化在她的一腔柔情中了。可是现在的我,对这份情的惊讶,却更甚于感动。

  如果我没有认识刘梅,也许我会接受她的这份感情的吧。她较之刘梅,早一年多就在心理上接纳了我,可是,埋藏在心底里的感情,谁会知道,又怎么会有结果?

  这一刻我竟对她有些怜悯。终于在我即将毕业之前,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先是在网上接近我,接着又通过拐弯抹角的途径,甚至不惜花费万元购买电脑,在实际生活中和我接触,可是这一切,已经迟了。

  如果她在我认识刘梅之前就这样做,或许如今我已和她朝夕相伴。也许,她会比刘梅更温柔、更顺从一些,但是爱情这东西,不是建立在一个人倾慕的基础上的,而是需要双方的倾心。

  即便我现在喜欢的是她,那谭雪莹呢?谭雪莹仍将是我的爱情旅途中,无法泯灭的女神光辉。

  现在我连与刘梅的这份感情都没有把握,怎么能够再容得下另一份突如其来、而且异常猛烈的感情?不行,我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孟心艳的念头,让她死了这条心。

  我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字眼:“对不起,孟心艳同学,我想我们之前是没有可能的,我根本不会喜欢上你。”

  孟心艳怔怔地看着我,脸上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怕人。

  我狠狠心,又加了一句:“我这辈子,永远只会爱刘梅一个人。”

  说完我抬眼看孟心艳的脸色,等我发觉不好时,已经来不及了,孟心艳一个踉跄,又被地上的光盘包绊了一下,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我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扑通”一声摔倒在我身侧的地板上了。

  我吓了一大跳,她这是怎么了?几秒钟后见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仍是一动不动的,我有点慌了,别是闹出人命了吧?她有心脏病还是怎么的?

  我蹲下来推了推她,仍不见动静。我只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扳着她肩膀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怎么办?我试了一下,万幸她还有呼吸。

  虽然现在是夺路而逃的好机会,可是她是我气晕了的,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会不会被告上法庭?而且如果我走了之后她一直不醒怎么办?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先救人要紧。我决定先把她弄到她卧室的床上,也许躺一会就能好了吧。她的房间里备有常用药也说不定。

  虽然孟心艳人比较苗条,但把她抱到床上也累得我气喘吁吁。虽然接触柔软的肢体时免不了有些异样的感觉,可是这时我的心里恐惧占了上风,一心只想把她弄醒,倒没起色心。

  将孟心艳平放在床上后,我想了想,把枕头拽过来,小心地把她的脖子垫高,接着又觉得不对,把枕头又抽开了。

  我环顾四周,并没看到药瓶之类的东西,这时也没时间去翻找,我的目光回到孟心艳身上,发现她的胸部在平躺时好像没有站着的时候那样尖耸,刚一闪念就暗骂自己不是人,这时候了还想这个。但不是对,她的胸部怎么没有起伏了?

  我战战兢兢地伸手去试她的呼吸,却只能在碰到她的人中时感到一点温度,真的没有呼吸了?!

  完了,没想到只学过一个学时的急救知识真的要派上用场了。这时是该先做人工呼吸,还是先做胸外按压来着?

  我蹬掉鞋爬上床,伏在孟心艳胸口听了听,还好,还有心跳。那就只做人工呼吸吧。这时她要是醒过来发生误会,我也顾不上了,早醒早好啊!

  我一手捏住孟心艳的鼻子防止漏气,一手把她的下唇向外拉开,形成O形,鼓足一口气正要使劲吹进去,却被一口气冲到我的脸上:孟心艳笑着睁开了双眼!

  我竟然被这小妮子戏弄了,之前太相信她的话了,没想到她竟然敢戏弄她的心中偶像!

  没来得及恼羞成怒,孟心艳双臂环抱住了我,樱唇将我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矜持了一整天的我,实在受不了这大喜大悲的变化,薄弱的心理大堤终于在瞬间崩塌!

  我连“坏蛋”都没来得及骂出口,就迷乱地与孟心艳狂吻起来,孟心艳的回吻是我所吻过的三个女孩中最热烈的,好似要把我整个人都吸吮入她的身体里。

  我们整整吻了大半个小时,然后我挣脱了她香舌的纠缠,将她横抱在膝盖上,从上至下细细地吻她。

  孟心艳又在我的耳旁呢喃:“兴泉——”

  同是听到这一声低语,此刻却令我的情欲高涨。

  五彩的空间里暗香浮动,氤氲的雾气在四下里飘荡。洗净了铅华的少年女子,慵懒地卧在她所信赖的岩石之上,轻柔地抚弄触手可及处的生机蓬勃之物。多么奇妙的幻觉画面啊,似曾相识的梦境汹涌而来,妖异而诡艳。

  我仿佛看见了一株碧绿油亮的幼苗,迅速地破土而出,发芽分枝,宛延而上,蔓伸到房屋的各个角落,中央一朵巨大的花朵正在绚丽地绽放,花蕊吐出的那一刹那还有些吟哦的靡音。我垂首向下看去,却见洁白如观音的玉手,杨柳轻挥处,于浪尖处,大海的波涛骤然分开,蛟龙昂然飞扬而上。一曲似叹似赞的仙乐,飞龙已行近螓首,于颈项与容颜间往来逡巡,洒下沥沥的汗水。

  忽地,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天际亮起,急眩的闪电划破了长空,惊涛拍岸,千堆乱雪飞舞。长啸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惶惑之后,羞愧之情接踵而来。我本不想这样,谁知二十多年未在清醒时爆发的元阳竟守关不住,未入正题就已春风化雨。

  “对不起,弄脏了你。”我语调低低地道歉。

  孟心艳一笑婉然:“不必说对不起,我没觉得脏啊。”她取过纸巾,小心地擦去脸庞和脖颈上沾染的秽物。她低头看看床单,擦了几下,看得出来她对擦不干净有点遗憾。

  我和她并肩躺在一起,轻抚着她的身体。直到现在我还像在云雾中一般,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我们就这样不着片缕了。

  从上到下仔细地看着她,我又忍不住开始亲吻。孟心艳面色潮红,任我摆布。一时间心血来潮,我轻呼了一声:“小辣椒!”

  话甫出口我后悔了。这时候我叫她的外号干什么!

  孟心艳见我突然停止了动作,轻笑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我非常懊恼,只好轻轻地抱一抱她,期望蒙混过关。

  “我知道你们宿舍喊我外号特别起劲,”出乎我的意料,孟心艳这样说道,“我每次回骂的时候,都想看看你在不在,可是你每次都不会在窗口。”

  实际上我也有过一两次趴在窗口,不然我也不认识她。只不过我比较注意保护自己罢了。

  “你和那些男生都不一样,我每次既希望你出现在窗口,又怕你在窗口。”

  “怕什么?怕我看到你泼辣的样子?”

  “就是这样泼辣,也没引起你的注意啊。”

  “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是辣椒总要让人吃的。”我调笑道。

  “那你吃啊——”孟心艳笑,“你还行不行?”

  我骄傲地用实际表现向她证明。孟心艳的面孔更加红艳。

  难道就在今晚,我将失去我的童男之身么?我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我知道,我这样做的后果极为不堪设想。这一刻,却是我今晚最清醒的一刻。可是在人生最大的诱惑面前,我顾不得了。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去承担什么责任。我不爱孟心艳。也许我爱谭雪莹,也许爱刘梅,可是我不爱她。我只是欣赏她的“辣”,至多还有她脸上的那两三个可爱的小痘痘。

  这一刻我想到的只是占有。先疯狂地占有,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事情做起来总是比想像的困难。显然我们都缺乏经验,过了好一阵子还是不得要领。

  当我们俩人都互相交换“为什么”的眼神时,门铃突然响了,还有人在门外说话:“艳子,你在家么?快来给妈妈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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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4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痴女

  孟心艳不是说她爸妈都不会回来的么?孟心艳也很慌张,我们都有些六神无主,偏偏这时门外又喊了:“艳子,你听到了没有,快点。”

  孟心艳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把我的几件衣服一抓,塞在我手里。我看了一眼床下,天哪,这种西式床本来就矮,下面又都是木板,除了蚂蚁,没有东西能钻进去。

  我正要绝望,孟心艳一推我的肩膀,指着衣橱。我明白过来,赶紧抱着自己的衣服,光着脚丫,钻进了孟心艳的衣橱。我刚进去,孟心艳也跳下床,拉开了橱门,我吓了一跳,以为她也要躲进来,谁知她是把我的鞋子递给我的。

  然后我听见孟心艳快步过去把自己的房门关了。这时有依稀的开锁声,大概孟心艳的妈妈等不及了,自己用钥匙把大门打开了。

  躲在衣橱中的我,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靠听外面的动静判断情况。这种惊险刺激的场面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只听见孟心艳的卧室门也被打开了,还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艳子,你怎么不开门?嗯?你现在穿衣服?怎么会脱光了睡的?”

  孟心艳说:“不是的,妈妈,我才洗过澡,在自己房里穿的。我知道你回来了,可是我还没穿衣服,没好去给你开门。”孟心艳还真够沉着冷静的。

  “你怎么到处随手丢东西,把一个VCD包扔在门口了,”孟心艳的妈妈说,“咦,电脑已经买过了,什么牌子的?”

  “我请同学自己配的,没牌子。”

  “自己配的,多少钱?”

  听孟心艳说是一万多,孟心艳的妈妈感到吃惊,又说了几句应该买联想的之类的话,还说早知道不给孟心艳那么多钱了。

  孟心艳竭力反驳,说是请计算机系的高手帮着配的,只会比联想品牌机好。

  孟心艳的妈妈不以为然,说孟心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在衣柜里站的累得要命,听她们说这么多话,虽然着急,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乱动,怕碰到柜壁发出声音。这简直比坐牢还难受。以前听说的部队“关禁闭”可能和这差不多吧。

  孟心艳问:“妈妈,你不是说还有几天么?怎么这么快回来的?”

  “这次去本来有两项活动的,后来主办方取消了一项,我北京的同学又不在家,我就提前回来了。”

  “才下的飞机吗?现在没有航班了呀。”

  “我下午就到了,林业厅的几个朋友去机场接我,请我吃饭的。”

  唉,她要是早点回来也没这些麻烦了。我想。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衣橱里微弱的光线,这扇橱里挂的都是些裙子和上衣,女孩子的衣服真是漂亮,而且触手之处,感觉面料都挺舒服的。好象孟心艳的衣服要比刘梅的好上一个档次。也难怪,我听刘梅说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庭条件自然没有孟心艳好。

  这时却听孟心艳的妈妈说:“艳子,我在北京给你买了件套裙,你看。”

  听孟心艳夸裙子漂亮,我还没意识到危险性,忽听到急步跑到衣柜旁的脚步声,孟心艳说:“妈,先不要挂,我还想试试呢。”这时我才明白刚才孟心艳的妈妈差点打开橱门,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孟心艳乖巧地劝她妈去休息,她妈妈可能坐飞机也确实累了,于是去洗漱准备睡觉。

  我听到孟心艳关上房门,终于舒了一口气,赶紧在柜子里坐下来歇一会。

  孟心艳打开橱门,笑嘻嘻地打量着赤身裸体的我。我又羞又急,低声说:“别闹了!”

  孟心艳说:“怕什么,”她把新买的粉色套裙挂上,忽然脸色一变,说:“不好!”

  我也一阵紧张:“什么不好?”

  “我没把你在浴室里换下的衣服收好。”

  我们互相呆望了几秒钟,孟心艳把橱门关上,打开房门出去了。我帮不上忙,只好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柜子里穿衣服,一边祈祷孟心艳的妈妈别看出破绽。可能还是慌张的缘故,穿衣服过程中碰到了柜壁两次,所幸声音不大。

  一会儿孟心艳回到了房间,把橱门打开让我出来,还故作惊讶地说:“动作这么快?象变魔术一样。”

  “你还有心思说笑,”我埋怨道,“你妈看出来没有?”我在心里叹气,现在我们的谈话,和偷情的小情侣真是没有两样。我以后怎么处理和孟心艳的关系?

  “我妈还真是累了,根本没注意到,我及时地作了一些弥补,”孟心艳说,“她现在可能都已经睡着了。”

  我看见我的手表还扔在孟心艳床上,捡起来看了一下,已经10点半了。

  孟心艳吐了一下舌头,说:“幸亏是块手表,要是闹钟我妈就看到了。”

  “闹钟倒不会有事,”我说,“这可是块男表,你妈没看到真是运气。”

  孟心艳抱着我说:“今晚你还走么?”

  听她这样说我吓了一跳,她把我留宿她家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了,我可不是她男朋友。再说了,她妈妈在家,我可不想冒风险在她家过夜,再大的诱惑也不敢。

  我把孟心艳推开:“对不起,我为今晚我的行为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你说什么?!”孟心艳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这女孩子还真是可怕,不顺她的意她连让她妈妈知道也不怕。

  孟心艳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了,我们俩人静止不动地等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动静,看来孟心艳的妈妈真已经睡熟了。

  我只好先稳住孟心艳,凑近她的耳旁低语:“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慢慢商量,好不好?”

  孟心艳挪开我的手,但也把声音压低了:“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做你的情人也愿意。”

  还好,她没说我是她的人。我低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心艳不答,扑在我怀里紧紧地拥抱了我一阵,直到我再次把她推开。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说:“我曾经想,只要能够吻你,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这一辈子活得也不冤了。”

  听了这似是极痴的话,我忽然想起,我对于谭雪莹,不就有这样的想法么?原来我在孟心艳心目中,就好比谭雪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啊。可是孟心艳现在想吻就吻,根本连我的意见也不征求,谭雪莹呢?我何时能吻她一下,这一生能不能吻到她一下?

  孟心艳继续说:“现在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尽管你口头上可能还不太愿意承认。至少你不讨厌和我在一起。我想,你也应该娶一个爱你的人做你的妻子。”

  我说:“刘梅她也很爱我。”

  “她爱你不会有我这么深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最爱我的人是我的父母。”

  “我会比你的父母更爱你,更爱你!”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还真有点疯狂,我从心底里对她的爱感到害怕。她也提醒了我一点,就是以后如果有机会对谭雪莹表白,也不要表白得太过份。

  对于孟心艳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呢?如果谭雪莹和我有过了亲密的关系以后,她还是愿意和杨同在一起,我会是什么样一种态度?我想,我会嫉妒,但仍会无可奈何地祝福她和杨同幸福。

  看来只能利用我在孟心艳心中的地位,强行摆脱她了。我轻轻地说:“我对你了解的时间太短,另外,我对刘梅也是真心的。我希望能和你先做朋友,有更多的时间了解你,好吗?”

  孟心艳沉默了。在令人窒息的几分钟沉默之后,孟心艳开口了,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以后可以再不见你,只要……只要你今夜不离开我。”

  我震惊于她的这个提议。这对于她是何等的不公平,这种单方面的牺牲,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我是做不出来的。如果是我,也许我也会对谭雪莹提出这样的提议。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孟心艳,你是一个好女孩,你还有你的未来,你的未来不属于我,也不该被我破坏。”

  “只是留下,不可以么?”

  即便是她再发出高音我也不顾了,我用坚定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可以这样做。”

  出乎意料,孟心艳竟然笑了。她说:“你这样的性格,真是让人着魔。冲动的时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不顾;冷静的时候,世上的一切又都可以放弃。”

  听着这痴痴的话语,我只有无奈地笑。因为联想到我与谭雪莹,使我能够完全理解孟心艳的想法。

  孟心艳道:“我送你走。”她取了钥匙去开门。

  “你妈听到开门声音怎么办?”

  “这有什么,你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孟心艳道,“连个小谎也不会撒,我还怎么做新闻?”

  我倒宁愿她刚才对我撒了弥天大谎。原来,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爱着,也是一种烦恼啊。

  没等孟心艳打开大门,另一边的卧室门开了,孟心艳的妈妈出现在门口:“你们俩个,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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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4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鱼肉

  这一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对于我和孟心艳俩人来说,更象是个晴天霹雳。“当头棒喝”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下我可知道了。

  见我们都呆若木鸡,孟心艳的妈妈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刚才你们不还很机灵吗,怎么现在都傻了?”

  我自然不敢吭声,孟心艳也是无言以对。孟心艳的妈妈指着客厅里的沙发,命令我们到那里坐下。当然,我们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坐下来我才有胆量偷偷打量孟心艳的妈妈。她的眉目与孟心艳比较象,只是有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一头利索的短发,身上穿着淡青色的女式西装,令人一望而知是一位有身份的女士。

  我们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孟心艳的妈妈则坐在正中的大沙发上,身子微微后仰,反复打量着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过了一会孟心艳首先憋不住了,说:“妈妈,你有什么事就说吧。”看得出来,她知道已经无法隐瞒,想挑明了对她妈妈说了。

  “我有什么事?我什么事都没有。”孟心艳的妈妈说,“我倒觉得是你们有事,需要对我好好地说一说。孟心艳你如果没事,那就回房睡觉去,我和这位同学好好谈一谈。”她指向我。

  孟心艳当然不会丢下我一人去睡,她也不敢这样做。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孟心艳的妈妈说,“我是孟心艳的妈妈,姓卢,你可以叫我卢阿姨。”

  “现在,你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吧?”卢阿姨冷冷地对我说。

  从门口到我坐在这儿,卢阿姨就没停止用目光对我进行全身扫描。此时的我,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听她这么一说,我赶紧作了回答,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年龄,系和年级。

  “我本来只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的,既然你说了这么多,那我就再问你几个问题。”卢阿姨还真会给人难堪,看来一点面子也不想给我留。

  “你和艳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啊?第一个问题就极不好回答。我要是照实说是两天的话,她会不会拿刀来砍我?这时我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刚才是多么荒唐。

  见我迟疑,孟心艳在一旁说:“我刚上大学时认识王兴泉的。”

  “我没问你!”孟心艳的妈妈没好气地说,“等会我再和你慢慢算帐。”

  但是这个问题总算孟心艳帮我回答了。虽然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正确,她认识我已经两年,而我认识她才两天。

  “你学习成绩怎么样,在班上能排第几?”

  大学里从来都不排名次,奖学金也是根据文化成绩和体育成绩以及加分项目而综合考虑的,可是同学们私底下还是会自己进行学习成绩排名。我自视聪明,考试从来都是临时抱佛脚,成绩当然不会太好,当然也还说得过去,在班上三十二人中,大概能排在十多名吧。因为体育好,所以每年还能拿个三等奖学金或单项奖什么的。只是因为不大参与各种竞赛,而且不喜欢投稿给报刊,要不然拿更好等次的奖学金也是有可能的。

  “名次能排多少不知道,只拿过几次三等奖学金和单项奖。”我想还是别说自己只能排十几名吧。

  “哦?”看得出来卢阿姨有点失望,“考上了S大以后,就以为万事大吉,放松学习了吧?”

  这口气简直就象是我中学的班主任,但我此时只能由着她教训。看她停下不说,好象是在等我附和,我只好违心地说:“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计算机系固然都是一些高材生,但也要努力学习,才能在以后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卢阿姨说,“我们家艳子,一年级时拿的是一等奖学金,今年估计也差不多。”

  啊?孟心艳的成绩这么好?我偷眼望向孟心艳,虽然她低着头,我仍可以看见她面露得色。

  唉,比我成绩好的人是太多了,刘梅去年拿的是个二等奖学金。原本我以为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都是象祁兵那样的书呆子,看来不全是的。不过孟心艳给我心理上的距离感更大了。

  “有没有入党?”我摇头。我连入党申请书都没写过,怎么入党?虽然我看到别人入党了也会眼红,但是我怕去和系办的裘主任套近乎,就干脆放弃了。

  “现在已经五月份了,小王你的工作找好没有?”

  听卢阿姨叫我小王,看来口气稍有松动,已经有放我一马的意思了。我试图扭转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于是说:“我没找工作。”先卖一个关子。

  “啊,这时还不找工作,你不想留在S市啊?”孟阿姨讶道。

  “妈,你忘了,他们毕业生……”

  “你又来插嘴!”卢阿姨一声喝斥,孟心艳只好闭上了嘴。

  “我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我说。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的考研分数还是全校第三呢。虽然祁兵这样的保送生没考初试,但仍是足以夸耀的。只是好不好说呢?还是不说吧。

  听我说考上了研究生,卢阿姨的面色缓和了许多:“研究生现在就业压力也不小啊,还有,研究生不好好读书,也有不能毕业的。”

  她说的虽然是实情,但对于我们学计算机的人来说,就业应该还不算什么大问题吧。只听她续道:“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了吗?”

  卢阿姨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连复试成绩我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办?通过复试应该不成问题吧。我硬着头皮撒谎:“还没有,不过已经通过复试了。”

  见卢阿姨缓缓点头,我心中一喜,忽然想起,我为什么要讨好她?是为了早点脱身么?只怕这样做,更不容易脱清与她们家的干系了。可是,我刚才实在没能考虑这么多。

  “年轻人谈恋爱我也并不反对,”卢阿姨说,“只是谈恋爱不能影响学业。艳子学习上我比较放心,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在大学会交什么样的朋友。”

  一旁的孟心艳还是低着头,只是把衣角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小王你的成绩虽然一般,但还好是S大的学生,专业不错,看上去也不是奸头滑脑的人。你知不知道,因为我们家的条件比较特殊,所以追求艳子的男孩子比较多,甚至一些社会上没有工作的小混混,也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妈——”孟心艳听到这里,忍不住了,抬头喊了一声。

  卢阿姨没有理她,继续说:“小王,你不会是因为我们家的家庭条件,而追求艳子的吧?”

  真是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她们家是什么条件。再说了,根本就是孟心艳“倒追”我的。我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于是说:“你们家条件比较好么?我不知道。”

  卢阿姨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说:“是吗?艳子没告诉过你?艳子,你没对小王说过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吗?”

  孟心艳摇头,说:“妈,小王只知道爸爸和你的单位,其它的我没对他说。”她居然也跟着她妈叫我“小王”!

  “那好吧,今天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应该让你知道清楚一些。孟心艳的爸爸,是W区的区长;我在省机关工委做办公室主任,都是正处级干部。你父母亲是做什么的?”

  正处级是什么概念,我根本不清楚,她说了也是白说。不过,从她的语气来看,应该是不小的干部。一个区长,在省会所在地S市能算多大的干部呢?好象没多大吧,还有市长、省长呢。

  不过我没时间多想,还得据实回答她的问题:“我爸爸是J市D县红旗小学的校长,妈妈是红旗镇幼儿园的教师,已经退休了。”

  “都是教师?好啊,书香门第啊。”尽管卢阿姨这样说,我还是看出她有些失望。

  我不禁好笑。怎么?现在还要讲究门当户对还是怎么的?再说了,我又不是你女儿的男朋友,你大可以放心。

  想到这里我才猛醒:卢阿姨认定我是孟心艳的男朋友了,我一直没对她解释我和孟心艳之间的关系。可是我能说吗?我不知道说出来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家里弟兄姊妹几个?”

  “弟兄俩个,我还有个哥哥。”

  “J市也不是太远,你们市委书记我也认识,和他还是省委党校同一期的同学呢。什么时候有空,我倒想到你们家看一看。”

  不会吧,要到我家去看看?没这个必要吧。我心一横,准备给她来个抵死不认帐,既不承认是孟心艳的男朋友,也不承认和孟心艳发生了关系。虽然刚才我是差点夺去了孟心艳的处女贞操,但确实还没进行到那一步。这样对孟心艳是有些残忍,可要不这样我更无法向刘梅交待。

  我说:“卢阿姨,到我家就不必了吧。其实我和孟心艳……”

  没等我说完,就被卢阿姨打断了:“小王,你以为我到你家是去提亲的?哼,我是想问一问你父母,身为人民教师,怎么教育自己儿子的?”

  我心道,你还是先把自己女儿教育好吧,是她主动勾引我的。

  “小王,艳子,我是过来人,也曾经年轻过。我跟你爸当年虽然是同事介绍的,但也谈了好几年之后才结婚。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爱情观,但不论什么时候,谈恋爱都应该发乎情,止乎礼,要顾及社会公德、伦理道德,不是吗?”

  又来了,又是思想道德课,近几个月我不仅桃花运多,上这种课的机会也不少。

  又罗嗦了一大段之后,卢阿姨说:“这是在家里,被我撞到的,要是在学校,你们想想是什么后果?”

  幸亏她不知道我们学校前天才开的处分大会,不然更要拿来说事。这时可能孟心艳受不了冤枉了,说道:“妈妈,我们俩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不是?那你们在房间里做了些什么?小王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的衣服还没穿好?”孟心艳的妈妈咄咄逼人。

  “我们真的没做什么,妈妈!”孟心艳嘟起了嘴,“不信可以……”

  孟心艳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卢阿姨身旁,套着她妈妈耳朵说了一句话。我没听到她说什么,却见卢阿姨唾了一口,道:“不害臊!”虽然语气不好,但面色明显和善。

  看来还行,虽然我没能解释和她女儿之间的关系,但和孟心艳之间还没有实质性行为这事,好象已经不用我来澄清了。

  “今天就算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但是小王我要提醒你,艳子今年才二年级,就是过两年大学毕业了也还没到S市规定的结婚年龄,在这几年里,你们绝对不可以做出格的事。”

  是时候说我不是孟心艳男朋友了吧?我鼓足勇气再次开口:“卢阿姨,其实我和孟心艳……”

  不等我说完,卢阿姨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再解释了,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打了个呵欠,说:“以后注意就好。小王你要理解阿姨,我就艳子这么一个女儿,且不谈十月怀胎的辛苦,这二十年来把她培养成人,耗费了我多少心血,现在好不容易上了S大,接下来要愁的就是她的婚姻大事。现在是自由恋爱,但是父母亲还是有决定权的,你如果不好好对艳子,就休想把她从我的身边抢走。”

  天哪,这个卢阿姨怎么老不让人把话说完?听她的口气,好象我王兴泉非得要娶她家女儿一般。我是不是还得再说一次才行?

  孟心艳羞涩地抱着她妈的脖子:“妈——”

  “哼,儿大不由娘,真是一点不错。我说上次你李叔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要。还说要好好学习呢,原来早就谈朋友了,把老娘都瞒得死死的。”

  孟心艳红着脸搂着她妈胳膊,紧倚着坐下了,把脸靠在她妈的肩上,只是冲我一笑。

  她还笑得出来,我的头都变成两个大了。

  这时墙上的自鸣钟响了起来,“叮咚、叮咚……”一连响了好多下,卢阿姨抬头看了下钟:“哎呀,已经十二点了。时间太晚了,艳子,你送小王下楼吧。别一直送到学校啊。”

  怎么办?难道让卢阿姨就这样误会着?我就回去了?我迟疑着站起身来,孟心艳却以为我觉得回校不方便的,又劝她妈把我留在她家住。我吓了一跳,于是说不必了,还是回去的好,卢阿姨也没留我的意思,只是提醒我别忘了把换下的衣服和光盘包带走。

  来到楼下,孟心艳一直把我送到大路口,并帮我拦了辆出租车。她说:“不好意思,刚才下楼时我忘了带钱了。”

  还好,这次知道要和她上街,我带了钱包。见我把钱包从换下的衣服里掏出来,孟心艳一笑,把衣服又夺了过去。

  她把我推进车内,伸颈吻了一下我的脸颊,说:“我妈也真是的,我偏要帮你洗一回衣服。”


  车走在路上,司机说:“你女朋友对你不错啊。”

  我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难道是你妹妹?”

  我懊恼不已,没有回答。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为什么就没能对孟心艳的妈妈说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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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四)吟诗

  翻墙进了学校,又翻栏杆到了宿舍楼里,拖着疲惫的步伐正要推开宿舍门,忽然发觉有些不对,灯都熄了,怎么门却虚掩着?

  周六晚宿舍不停电,有时某些狂人如朱振华之流能在电脑前玩上整整一夜。今天晚上好多别的宿舍还没熄灯,我们宿舍怎么会已经都睡了呢?

  我轻轻推了一下门,手感有些沉。我故意说了一句:“咦,小子们睡这么早?”我用心倾听,果然有几声窃笑从门里传出来。

  那就没错了。我用力一推门,然后迅速往后一跳,一盆水从门上掉了下来,溅得到处都是。

  我一脚把盆踢飞,开了灯,大声吼道:“臭小子们不想过了,想暗算老大?”

  祁兵躺在那儿笑得花枝乱颤,向我伸出大拇指。周福林坐了起来,说:“老大,没再上当啊?”

  我冷哼了一声,说:“事不过三,下次我就不会再客气了。说,是谁的主意?”四年中,我已经被暗算过两次了,没一次能查出是谁干的。也怨我自己,常很晚回宿舍。

  马远桥还在装,揉着眼睛,嘟囔着:“这么晚回来,还大声嚷嚷着把人吵醒。”

  这家伙忒喜欢装假,但从来没一次能装得象的。我快步走到他床边,揪着他胸口:“你还装,是你干的吧?”

  “我平时对老大你不薄啊,你怎么认为是我干的呢?”

  几个兄弟中,就属他不买我的账,还敢吹大气。我想把他从上铺揪下来:“不行,我今天认定你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马远桥一边挣扎一边喊冤。但我还是把他拖到了床下。他假意和我厮打着,忽然说:“老大,你才买的新衣服吗?我记得你白天穿的不是这个啊。”

  糟了,我忘了这事了。我只好撒谎:“新衣服怎么样?今天晚上逛商场,老婆买了送给我的。”说完我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这衣服是孟心艳送的,我说“老婆”而没说刘梅,是不是会有什么预兆?以后孟心艳真的会成为我老婆吗?

  “嫂夫人对老大还真不错啊。”周福林道。

  “那你原来的衣服呢?扔了?”马远桥仍怀疑,“你这么晚回来,不会是和刘梅来了一下吧,俩人在地上打滚,连衣服都换了。”

  “呸,我是你那素质啊,再胡扯我揍你。我在商场试衣服时就穿上了,原来的我让刘梅帮我拿回去洗了。”我想我可能有心理障碍了,我不敢说“老婆”,怕再把这个名份套到孟心艳头上。

  朱振华说:“老大,最新统计数据表明,现在大学里面的女生,和男朋友谈恋爱一年以上的,百分百都不是处女了。”

  “老大和刘梅没到半年呢。”金口难开的祁兵也说了一句话。他们今晚一定又聊“午夜性桥”了,不然祁兵不会还没睡的。

  “大概三个月吧。”我纠正。我和刘梅之间是清白的,这一点我不想被舍友们误解。想想也真可笑,刘梅、山下、孟心艳三个人中,竟然是刘梅和我的关系最纯洁。

  “那也有25%以上的可能了。就象选择题一样,大家随便猜,正确的可能性也很大啊。”马远桥说。

  “胡扯,我郑重地告诉大家,我还是处男。”

  兄弟们一起发出声音:“嘘——”

  刘梅应该是处女吧。可是山下和孟心艳在这种事上这么主动,会不会已经不是处女了呢?和这种女人搞在一起,当时怎么会觉得很刺激呢?

  谭雪莹呢?她和杨同应该谈了不止一年了吧,难道她已经……算了,朱振华这头色猪讲的话,还能真信?我想谭雪莹不会不是处女的,因为她那么美,那么纯。

  她是永远的女神。

  只可惜她属于杨同。

  “老大,我们说好了明天去爬紫金山,你去不去?”

  我正发愁明天如何面对刘梅,这么一说,倒是个逃避的好机会。不假思索我说明天给刘梅放大假。

  到洗漱间简单洗漱,刘康也跟了过来。上完厕所他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回头看着他。他说:“老大,刚才我没拆穿你。晚上我在宿舍的,刘梅打了好几次电话来,问你回来没有。”

  我手一颤,没把牙刷掉地上去。我只好强笑道:“帮人配了一台好机器,性能超强,一直玩到现在。”

  刘康摇头,说:“老大你放心好了,我这人虽然大嘴巴,但不会对我本家说的。你没什么就好。”

  “什么意思?什么我没什么?”

  “老大你不大对劲呀,”刘康说,“如果你不是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也就罢了。要知道,大学里面脚踏两只船的人,都会死得很难看的。”

  不等我再解释,刘康回宿舍了。

  这一夜我没睡好,翻来覆去想连刘康都能看出我不对劲,那刘梅会不会发觉?刘康真的能守住他那张嘴?孟心艳呢?她会不会以后和我公开来往,和刘梅较劲?

  
  一早上打电话给刘梅请假,又被弟兄们嘘了一回。刘梅在电话里听见了,在那端笑了一声。

  可能最近和女生在一起时间多了,和弟兄们爬山还挺带劲的。

  奋力登上一个山头顶端,只觉得志得意满,好象很久都没这么舒畅了似的。

  站在一块大石上,迎着山风,我纵声长啸:“啊——”

  祁兵在下面选好角度,给我拍了一张,朱振华却说:“老大又发情了。”

  祁兵也攀上大石,说:“也难怪老大要喊,站在这儿指点江山,心情自然不错。”

  大家也都纷纷站了上来,极目眺望,只见远山含黛,到处青影潼潼,连接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山风掠过,四下树林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簌簌的声音,听起来极是舒服。

  我不禁吟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儿可看不到长江啊。”马远桥又来挑刺。

  祁兵却被我引发了诗兴,也接着吟了一首诗:“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又得浮生半日闲?挺耳熟的,是谁写的?”周福林问。

  “五代时的李涉。”祁兵答道。

  我接道:“这首诗的题目叫题鹤林寺僧舍。大家也每人念一首和登山有关的诗,怎么样?”

  “我可没你们那么酸,”刘康说,“就老大你和祁兵好这个。我想啊,要是我把陈敏带来,你把刘梅带来,哈哈,抱着老婆看风景,那不正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去,没出息,这时把女人带来,大老爷们还有看风景的心情,还不幕天席地,胡天胡地?”朱振华道。

  “你别嫉妒他们俩个了,”周福林指着山林说,“他们是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了整个森林啊。”

  整个森林?说得倒轻巧。我就抱了那么两三棵树木,麻烦就来了。

  这时祁兵说:“朱振华,我有一首诗,也是五代人写的,你肯定爱听,因为作者是武昌的一名妓女。”

  朱振华来了兴致,于是祁兵漫声吟道:“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

  祁兵的诗词知识还挺丰富的,这是《续韦蟾句》。我怎能不露一手,于是高声吟颂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不慌不忙,一首念完,众兄弟叹服,祁兵道:“老大博闻强记,小弟甘拜下风。”我知道他给我面子,与他击掌一笑。

  马远桥道:“我也勉强念一首吧,不然输给老大多没面子。”

  他清清喉咙:“大家听好了啊,这一首是著名的大才子唐伯虎写的。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大家哄笑,朱振华说:“这我也会,听好了:远看青山黑乎乎,上面细来下面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面细来上面粗。”

  笑声中,我不禁想起了有一次,我念诗给刘梅听,恰巧也是唐伯虎的诗。那天和刘梅看完学校放的录像出来,刘梅还在回想刚才那部《唐伯虎点秋香》,口中轻轻地念:“桃花山下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刘梅记忆力不错,看了一遍之后,居然能把电影里的这几句都记下来。因为刚和她谈恋爱不久,我又好表现,于是对她说,电影里周星驰念的诗不全,也不对。

  刘梅说:“这部片子里,这首诗算是亮点呢。我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唐伯虎的诗,但一听这几句我就喜欢上了。你既然知道原诗,那就念给我听啊。”

  这首诗是唐伯虎的代表作,《桃花仙人歌》。当日我给刘梅念了整首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念完我转眼看刘梅,只见她眼神儿痴痴的,目中尽是欢喜仰慕之色,心里面大是得意。

  也许就是那一次,我彻底俘获刘梅芳心的呗?

  这一刻,兄弟们在山顶喧哗着,我却独自思念起了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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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五)玫瑰

  接下来几天,我和刘梅在一起时都非常心虚,唯恐她会看出不对劲,又怕在校园里遇上孟心艳,还好,孟心艳并没出现在我们面前。刘梅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仍是深情款款、笑意盈盈,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对不起她。

  可是孟心艳这两天老是往我宿舍打电话,弟兄们都知道了,问我那个女生是谁,我只好说:“说出来你们都知道。”

  “是谁?”

  “我表妹啊。”

  “嘘——”一阵哄笑,“表妹”是我们宿舍的典故,指说不清楚关系的女性朋友,这样说大家自然觉得有开玩笑成份,能蒙混过关就好。

  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人就是天天经过楼下时,被他们起哄的“小辣椒”,不知他们会做何想法?

  朱振华在我接电话时,也总酸溜溜地唱:“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一无所有,有的人却得到太多……”

  当得到的那一份,不是你想要的那一份,而且可能让你连原有的都失去时,你还想再得到吗?

  让我更觉得离奇的是,这天还接到了山下禾美的电话,不知道她哪来的我们宿舍电话号码。她很客气地在电话里询问我的近况,我一律以“好”答之,自从那晚得知她是日本人后,她的一切礼貌似乎都变得虚伪起来。山下仍是一个劲地客气,也许是因为身份无须再隐瞒的缘故,她还不时地在电话里说上一声“嗨”,真让人受不了。她邀请我去她那儿玩,我委婉地拒绝了。一直有负罪感的我,不想让心灵的枷锁变得更沉重。山下沉默了一小会后,道了声“沙扬那拉”收了线。

  只不过因为我知道了她的身份,连再见也要用日语说了。幸亏我没有娶她的想法,要不这一辈子天天在自己家里听鬼子话,活人也要给憋死了。

  复试的成绩徐老师告诉了我,说过关了。在报考本系的同学里面还是第二。第一是谁?他不告诉我也知道,祁兵呗。

  吃晚饭时又对刘梅抬出了“从小和第一有仇”的理论,招来一阵笑骂,刘梅说我以后还是要收敛一些,别太狂、太招摇了。

  我想起和孟心艳之间的事,不禁有感而发,反正刘梅还不知道,我就说:“狂一点、招摇一点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对女生太好了。”

  刘梅以为我在和她说笑,道:“你对我太好了吗?自我感觉还真不错啊。”

  “我对你不仅不好,而且还很坏。”我半真半假,实则带了点自责的成份。

  “哼,你知道就好。”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又嬉皮笑脸起来。

  刘梅白了我一眼:“我是上当了,一开始以为你老实,谁知你一点也不老实。”

  我是不老实,不然哪有那些事。可是我还得先用谎言哄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我说:“你当然是上当了,你上了一个天大的当,我实际上是在利用你,你知道不知道?”

  刘梅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可是我看她的眼睛里,分明有些疑惑、有些担心,很想知道的样子表露无疑。

  于是我对着她耳朵,压低声音说:“我是想以后啊,把你当花瓶在家里摆着,摆上年把时间,然后再利用你给我生个儿子。”

  话未说完,已被刘梅狠狠踩了一脚,我作势揉脚,只听刘梅说:“做你的美梦去吧,本小姐还没定下来要嫁给谁呢。”

  看她红云浮面、浅怒薄羞的模样,我心中又是一荡。虽然她容貌不及谭雪莹,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我怎么这么不知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傻事?

  我一定要拔出慧剑,斩断和别的女人之间的瓜葛!对于山下,我想我一定能够做到,“小辣椒”有些麻烦,关键还在于我自己的态度吧。

  可是谭雪莹呢?这一生我难道连追求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她当真只是上天为了给我徒增伤感、平添烦恼而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吗?

  还是算了吧。从最近的接触来看,虽然我和谭雪莹从陌生变得熟悉,但是她和杨同之间的关系,是谁也无法撼动了的。

  杨同和胡晓芸之间,也许会有些荒唐,但我难道不是吗?我说不定比杨同要荒唐十倍还不止。我不也是没舍得放弃刘梅?!

  刘梅吃完了,看我还在发愣,于是轻轻踢了我一下,说:“想什么呢,还在做美梦呢?”

  “我想啊,现在全校大概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了,我这辈子不娶你,只怕你要嫁不出去了。”

  “还真的在臭美啊,告诉你,愿意娶我的人多的是。”我闻言一怔,看到刘梅的脸上露出的自信神情,不由得我不信。

  吃完饭散步,我笑问:“怎么,今天我通过了复试,你不请我客?”

  “复试那天不已经请过你了。通常这事应该是你请客的,”她想了一想,笑道,“也好,过两天我一定请。”

  看她笑得有些神秘,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说:“为什么要过两天?有什么事么?”

  “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出了校门,又继续走了一会,我说今晚还要为老师的课题忙上一会,不然说不过去。刘梅于是放弃了看电影的打算,和我往回走。路过一家名为“心跳の回忆”的花店门口时,她脚步慢了一下,多看了两眼。

  刚才来时,在路对面,她就已经看了好几眼。我想起我还未曾送过花给她,于是说:“你等我一下。”

  我转身进了花店,刘梅没有出声,只拽了我衣角一下,就松开了手,驻足站在路边。

  买了一枝红玫瑰,老板包好后又送了瓶营养液,才2元。我接过时心想,这2元的一枝红花,当真就能换得女孩儿的一片真心么?

  出得店门,走到刘梅身前时,却见她的脸已经通红。我将花双手递给她,说:“送给你。”我不知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说了这三个字。

  “谢谢。”刘梅也是双手接过,我看她的神情很郑重,好象是接过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并肩往回走着,我们好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

  走进校门时,因为刘梅手里拿着花,我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怕路过的同学会指指点点,但转眼看刘梅,她依旧将花执在胸前,很坦然,还有些微微的骄傲。

  于是又去花园附近绕了一圈。她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会买一朵的?”

  我微微笑道:“一朵不少呗?我看过一项调查,世界上有28%的女性喜欢男方送玫瑰花时,只送一朵,这是比例最高的。”

  刘梅不提她是不是这28%中的,但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这已足够。她说:“原来你对怎么追女孩子,还有过专门研究啊。”

  她这么一说,我不禁讪笑道:“还不是几年单身生活造成的。”

  她很认真地对我说:“但是我要告诉你,王兴泉,你千万别用那些书上的花招来对付我,我一旦知道你是从书上看来的,只会对你不利。”

  这是怎么了?我才送花给她,她就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对我说话。我抑住心中的不快,说:“不会的,那些欺骗人的把戏太拙劣,哪能瞒得住你这样高智商的知识女性。”

  “知道就好,”刘梅顿了一顿,说,“我刚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过了你手中的花。”

  啊?这还要下决心?我不明白了。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送朵玫瑰花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我不禁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第一个送花给我的男生,”刘梅道,“但是我以前从未接受过。我觉得,接过这花,代表了一种承诺,一种责任。这是一生的付出啊,我怎敢轻易地许诺?!”

  我从未在刘梅面前流过泪,但此时我的眼眶中有热热的液体涌动,心中充满了无言的感激。我将她拥入怀中,良久才分开。

  我将刘梅送至宿舍门前,她举起手中的玫瑰花,轻摇着向我道别。那姿势真是美妙极了,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这必将成为我一生的记忆。

  然而,我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有女生叫我。回头看时,我吃了一惊,是孟心艳!

  她拿着我的衣服快步走来,面色阴沉。我望向远处,刘梅已经进到楼里,应该看不见我们吧。

  孟心艳将衣服往我手里一塞,说:“你还送了玫瑰给她?”

  我点头承认,说:“那套衣服我也洗好了,回头拿给你。”

  孟心艳的脸色更加难看,说:“算了吧王老大,你要是拿回来,信不信我把它们扔厕所里?”

  “小辣椒”的外号起得一点也不错,这种女人怎么能要?我虽不高兴,但从不想和女孩子计较,于是说:“算了,改天我再送点东西给你吧。”

  “我要你送花给我!”

  “送什么?康乃馨?”我故作痴呆。

  “玫瑰,而且要99朵!”孟心艳道,“什么康乃馨,我又不是你……”还好,她这句话总算忍住了,咽回了肚子里。

  “你说过的,你不做我女朋友,”我说,“我不会送花给你的。”

  “但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孟心艳说,“兴泉,你认为我应该是你什么人?”

  我的头又大了,完了,真是惹祸上身,我改天一定要找谭雪莹问个明白,她知不知道孟心艳找我配机器是什么目的!

  见我想走,孟心艳恨声道:“你不说是吧,是不是要我去对刘梅说!”

  天哪。我咬牙道:“孟心艳,你如果还想以后我理睬你,就别去找刘梅。你要是去找刘梅,我从今以后就当没见过你,根本不认识你!”

  话说到这份上,也够可以了。孟心艳终于口气稍软,说:“那今晚我要你陪我去看电影!”

  真是笑话,我把刘梅都送回来了,还陪她。我说:“你看我如果今晚有空,刘梅能回来这么早?”

  又费了半天口舌终于说服了孟心艳别再缠着我,我和她边说边走,终于走到远离7号楼的树荫下,这儿应该是安全的,刘梅从楼上也看不到。

  临别时,孟心艳又抱着我要吻我的脸,我吓了一跳,使劲把她推开。真是疯了,校园里哪能这样?!被老师看到了就算不追究,被认识刘梅的女同学看到了也不好。

  逃回了宿舍,将衣服放回床上,这时才发觉不对,衣服有些硬。打开一看,里面还包了一条盒装的金利来领带!

  这个孟心艳真是的,我哪能接受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当即摸起电话,打到7号楼门房,问了管理员大妈新闻系95级的电话。大妈说新闻系95级有两间女生宿舍,给了两个号码。

  弟兄们见我问新闻系95级的女生宿舍,都凑上前来。我顾不得了,赶紧拨了一个,接的女生让我打另一个。于是舍友们又知道了我找孟心艳。他们议论纷纷,还好,他们还没人知道孟心艳就是“小辣椒”。

  孟心艳接了电话,一听是我,笑了,说:“你终于肯主动打电话给我了?”

  我气急败坏,说:“你送的东西我不能要!等会我送到你们门房去!”

  “哼!不要不行!我说了,你送回来我就把它扔厕所里,你看着办吧。”

  这一条领带扔厕所里,会不会在女生宿舍楼内又引起什么新闻?她们这一拨可是新闻系的。我怕孟心艳真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惊动了刘梅,于是只好说:“领带多少钱?”我想我送钱回去她说不定还是扔,看来只好买同样贵重的东西送她算了。

  真是破财啊,看来这最后一学期竟然还得向同学借钱了,要不然就得向家里要钱。我家里每学期开学时会给我3000元,但除此以外我从未向家里要过钱。

  “多少钱你就别问了,你只要送99朵玫瑰给我就行了。”又提玫瑰了,我送99朵玫瑰到女生楼给她,那和自杀有什么分别?

  “我还是送点别的给你吧。”不等孟心艳再说,我赶紧挂上了电话。

  弟兄们喧哗起来:“老大真是贪得无厌啊,怎么又勾了一个新闻系的,刘梅知道么?”

  我苦笑,拱手道:“拜托各位了,千万别到处乱传,这个女生是她主动追我的,我不想让刘梅知道。”

  “光说不练有什么用?你拿什么拜托啊?”刘康道。好小子,看来我现在是四面楚歌,财政亏空在所难免了。

  “对啊,老大抓紧时间请客,今晚算了,就明晚吧。”

  “明晚请的是复试通过的客,后晚上再拜托我们吧。”一帮无良兄弟纷纷附和。

  “请客倒是小事,唉,我都快愁死了。”我哀叹道。

  “左拥右抱,倚红偎翠,还愁的什么劲?”朱振华道。

  “要是真能享齐人之福,我还发什么愁啊,我现在就是没办法摆脱这个女生,搞不好我是人财两空啊!”

  “不是叫什么孟心艳嘛,长得怎么样,我来帮你搞定!”

  “是啊,只要不是丑八怪,让我们来对付!”弟兄们纷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一时冲动,脱口说:“其实你们也认识的。”

  “啊?真的?”兄弟们一时糊涂了,祁兵先想了起来:“新闻系我们还能认识谁,是不是‘小辣椒’?”

  见我点头,一众兄弟大哗,朱振华说:“老大真是艳福齐天,想那‘小辣椒’的胸部,真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

  “你想要那就让给你吧。”我苦笑着说。

  “老大,我可要说清楚了,二手货我是不要的。你有没有品尝过‘小辣椒’?”

  什么叫品尝过?指胸部还是指其它?我不好回答,只是说:“什么二手不二手,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是童男子。但我不能保证不是别人的二手噢。”

  “能有个二手就不错了,”周福林说,“就老朱你那德性,你还指望什么?”

  看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我悲哀地想起,如果没有谈女朋友,我不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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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六)面试

  据说MS公司明天就要来我们学校举办专场招聘会,弟兄们这两天是忙得鸡飞狗跳,整个五号楼里也是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除了祁兵一早上就收拾书包去了机房外,别的兄弟都在忙乎。复印资料、编辑个人说明、整理获奖证明和各种证书,可笑的是还要把以前做假的部分给清理出来,怕被MS公司查实了不要自己。

  我见周福林也在紧张准备,不由发问:“你不是已经被HW公司录取了么?还要参加MS的招聘会?”

  “老大耶,这个问题还要我回答吗,换了是你,想不想从HW跳槽到MS?”

  闻言欲倒。还没去HW公司上班呢,就已经决定跳槽了。虽然说HW公司和MS公司不能比,但也是国内IT界数得上的大公司,连周福林这样一个在学校时成绩和表现都平平的本科生也敢抛弃它,HW公司的老总知道的话只怕鼻子都能气歪了。

  我本来还要好意劝周福林几句,但见他忙得够呛,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只好去骚扰马远桥:“研究生不上了吗,也去招聘会凑热闹?”

  马远桥发出轻蔑的“嗤”音,说:“老大,考研为了什么?你上了十几年学不会把脑子上坏了吧?我们的一切努力不都是为了最终能进MS这样的公司?”

  他说的是有理,可是我想最终目的不是进MS公司,还是为了钱啊。我强辩道:“明天一定有许多研究生也去的,听说MS公司很少招本科生的,那些博士、硕士你能竞争得过么?”

  “博士就一定强啊?过几年老大你还不就是博士?”马远桥理直气壮,“我是准研究生这一条也可以亮出来啊,说不定也管用,弄不好还能把几年读研的钱给我解决了呢。”

  朱振华正在仔细地编辑他那花蝴蝶一样的自荐文本,也忙中偷闲抬起头,说:“别做千秋大梦了,说到底不过是碰运气而已,这些老外的公司脾气都很怪,你越是成绩好的,说不定越不用你呢。”

  马远桥走到电脑旁,使劲摇了一下朱振华的猪头,说:“老外最烦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你再排下去,到了老外手里,一眼不看就扔进纸篓了。”

  “乌鸦嘴!”朱振华嘴动手不停,下决心要把他的文本粉饰得花团锦簇。

  马远桥偏偏就去惹他,胡乱地按了两下键盘,宿舍里顿时响起了朱振华杀猪般的嚎叫声,马远桥见势不妙,立刻往走廊里逃窜,朱振华操起凳子就追了出去,几个邻近宿舍的同学纷纷出来劝架,楼道里乱哄哄的。

  唉,要毕业了就是这样子的吧,大家都忙着为自己的工作操心。我呢?MS公司来招人,我就这样无动于衷么?不如象朱振华说的那样,去碰碰运气吧。正好要上街去挑一挑,看买什么东西送给孟心艳,了结这段感情官司。

  但是事情能这么好办么?孟心艳会就这么善罢干休?我不知道。

  于是带了支笔,到系办要了张参加招聘会的申请表填了,试试看吧。不成也丢人不到哪里去。

  然后就去市中心买东西。上大学几年,市中心的这几家大商场我却没很好地逛过,尤其是女性物品的柜台。如果是送别人东西就好办了,让刘梅给我当参谋,应该不费什么事,可这是送给孟心艳的,我不敢对刘梅说。

  自己瞎转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不知买什么好。想想应该先了解一下孟心艳送我的东西值多少钱,于是去看了一下领带,原来金利来的也不是太贵,从百余元到千元各个档次的都有,孟心艳送我的那条不到400元。我又去“宜而爽”和“真维斯”的柜台看衣服的价格,不想买的东西比孟心艳花的钱少。

  我在“宜而爽”柜台的时候,有一位女顾客也在挑男式内衣,她大概二十五、六岁,比我稍大一点。在翻拣了一会之后,她忽然对我说:“你好,可以帮个忙吗?”

  我很意外,看这个女子长得还算漂亮,难道我真的桃花运缠身?我忙答道:“可以。什么事?”

  听她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原来她想送人一套内衣,说那个男的和我身高差不多,问我穿多大的合适?

  我反问她:“他身材是偏瘦一点还是胖一点?”说话的时候我不由地想道,她要送男人内衣,而不知道男的穿多大的,那肯定不是送丈夫或男友的了。不知道是不是送给她想追的男人的?难道又有一个男人象我一样,要被这个女人缠上了?

  热心地帮她选好一套“宜而爽”,我到“真维斯”柜台时,又碰上了她,还是要买衣服送给那个男士。内衣是不好试的,而这时我就给这位小姐当起了免费的试衣模特,帮她试了一大堆衣服,最后她挑了好几件买下了。那位不知名的男士真好运气,有这样一位又漂亮又大方的女士追他。这女士也好运气,遇上我这样热心的人。

  不过呢,那男士会不会象我对孟心艳一样地对她,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被人利用了半天,当那位小姐道过谢想要和我第二次告别时,我想起来也要利用她一次,于是问她:“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虽然出乎意外,但还是忙不迭地答应了。我帮了她半天,她不好意思拒绝我。我于是问她,买一样大约五、六百元的礼物送给女孩子,买什么东西好?

  听我这样一说,女士的眼里很明显地也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是羡慕她不知名的好运气女孩吧。哼哼,她要是知道我买礼物是用来还帐、划清界限用的,她还会羡慕吗?

  于是她也为我奔忙起来。她要买的东西还好办,我都是在她认定的柜台帮她挑的,而我要买的东西原本没有目标,可费了她一番劲,化妆品、首饰、衣服,统统地看了一圈,最后终于敲定买一款“XTC”品牌的女表,她反复地戴在手腕上展示给我看,果然是很漂亮。相信在我和孟心艳说出绝情的话以后,“小辣椒”再翻脸也不忍把它扔到厕所里吧。

  付过款,和漂亮女士打招呼道别,她笑着点头说:“祝你们幸福。”

  我不由苦笑。这也不能怪她,她又不知道这表会戴到谁的手上。

  我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也祝你们幸福。”女士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要追的男士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也许是能够幸福的呗?如果她只是第三者,那就不好说了。我望着女士远去的背影,杞人忧天地想。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要赶不上回校吃饭了,只好打的,只是为了和刘梅一起吃饭。可惜个中原因不能对刘梅说,不然又可以博得她感动一回。

  前几年坐出租车的经历是屈指可数,而今年谈了朋友以后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起来,越是花钱的时候越没法省。看来就算不向同学借钱,也得想办法到校外去找份活做,防止入不敷出。

  刘梅也知道了MS公司来招人的事,问我去不去。幸亏填了表,不然问起来我还没办法回答。当我故作自信地说MS公司肯定非我不用时,刘梅问:“那如果你真被MS公司录取了,这边研究生怎么办呢?”

  “保留学籍呗,”我不假思索地说,“杨同不就先在外面先上班,然后到学校念研究生的?”

  “如果学校不同意这样做呢?都保留学籍,学校怎么管理?”

  “实在不可兼得的话,等MS公司录取了我以后,再宣布不去也行啊。”

  “真的?你能舍得?”刘梅怀疑地问。

  “你不信?”我反问她。

  刘梅看看我,道:“你啊,你这人还真不好说,说不定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她的语气里有说笑的成份,但更多地是为我感到骄傲。

  我忽然想,也许她倾心于我的程度,并不亚于孟心艳吧?只是她很少外露出来。

  在宿舍里打了个电话给孟心艳,想约她出来把表给她,但我根本没机会开口,她先是劈头盖脸地问了我一通今天到哪儿去的,然后就要求我务必于后天晚上7点到南都饭店吃饭,不许迟到。

  我有点气恼,她还真把我当成她男朋友了。女生就算想追男生,好歹文明一点不行吗?别说我已经有刘梅做女朋友了,就是仍然单身,这样我也受不了啊。

  想想南都饭店吃顿饭不会便宜的,但去就去,我来掏钱请她,不管花多大血本,一定要把关系和她撇清了。正好就利用这顿晚饭机会,把表给她,把话对她说清楚。



  第二天,系办通知我们去参加MS公司的面试。于是浩浩荡荡的人流从五号楼里涌出,其它宿舍楼里也有不少人去。到图书馆时我清点了一下人数,差不多有近百号人,最让我惊讶的就是李玉斌也来了,他才三年级啊。

  我问他:“你来干什么?”

  “又没谁规定我不能来,我就来看看呗。”

  真是疯了,MS公司不至于吧,连没毕业的也会要?

  在七楼的大会议室里等了一会,有位老师拿来一张表,念上面的名单,大概有50个人左右。没有李玉斌,我望向他时,见他脸上并没有不满的神色,才醒悟过来,他们不过是来看热闹的。这时会议室和走廊上人越聚越多,MS公司的吸引力还真是大呀。不过有实力没来的人还是很多的,例如祁兵就没来。

  到另一间教室里坐下来,通过和大家的交谈才知道,原来这次招聘分为三天,我们计算机专业和其它相关专业的占2天时间,还有文科等不相干专业的也有一天机会。我说:“招文科干什么?”

  “也许做秘书吧。”马远桥道。

  “在IT公司里做秘书,即使是文秘专业的,不懂软硬件恐怕也做不好。”我说。一众兄弟点头称是。

  接下来是抽签。我还算幸运,抽的号不早不晚,是22号。后来我才得知,我是上午最后一个参加面试的。

  面试很快就正式开始了。1号是电子工程系的一哥们,好象是应届的硕士生,他满怀豪情地站起来,对大家说:“同志们,祝我好运吧!”满室同学纷纷为其鼓掌。我也为其鼓掌,但我想大家想的和我应该一样:你好运,那我们呢?招聘名额是有限的,你还是发挥差一点吧!

  当大家忐忑不安、议论纷纷地讨论时,老师进来叫2号去面试。这么快?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不会是一场骗局吧?”

  “看他信心十足,怎么回答问题这么草率?”

  “不是他草率,就是MS公司草率!”

  “这么短时间,MS公司凭什么看出人的真才实学啊?”

  “这些证书肯定都不看的了?”

  “这点时间哪能把简历看完?”

  我笑。我根本连一张简历都没带,MS想问什么我口头回答就是了,如果对我感兴趣那他们调查去。

  “有没有人计时的,刚才1号用了多长时间?”

  “我看表的,才8分钟!”

  “天哪,我要崩溃了!”

  “Oh my God,请把题目告诉我吧!”

  “是提问还是做题目?”

  同学们闹哄哄地讨论,我感到很好笑。这样根本不利于头脑清醒,临场时怎能发挥好?

  我们这拨人中还有几名女生,我们班上也来了2个,平时学习成绩比较好,自信心爆满。哼,如果要打击她们的自信心,今天应该是不错的机会。

  这2人中的蒋仪婷还跑过来向我发难,让我帮她看一处程序错误。我一看那一堆打印纸就头发昏,搞错没有,把给老师做的程序带到这儿来改?

  我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小会,就把纸还给她说我找不出来。蒋仪婷看出我的敷衍,失望地一皱她那满布雀斑的小鼻子,跑回去和她的同伙说话。我知道她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我不在乎。

  还好刘梅对程序懂得不多,要是她也用这些上千行的语句来折磨我,我只有老老实实接招的份。

  后来陆续出来的同学用的时间不等,有十来分钟的,有七、八分钟的,但没有超过一刻钟的。

  临近12点时,终于叫到我了,我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学着用从心理学书上看来的办法,对自己说着肯定句:“我很镇定,我能行,我是最好的!”

  把我带到房间门口老师就自顾自走了。我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个走到一边去的中年秃顶男子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自己进去么?思考了2秒钟,我决定敲门,只敲了2下,就听见里面说:“请进。”

  我于是旋开把手走进门内。一进去我迅速打量了一眼,现场有5个人,5张桌子摆成弧形,而这个弧形的圆心是摆在对面的一把椅子。

  一眼之后我就想笑。在教室里时有好几个同学议论是否会有美女考官,实际证明不仅没有美女考官,连一个女性都没有。清一色的穿着衬衫打领带的青年男子。

  我想鞠躬,但微一弯腰就想这样是不是太卑躬屈膝了,有失体统,于是只是微微地弯了下腰,不知脸上的笑容是否显得僵硬。

  可能是见我什么都没带,几个考官脸上似乎有些讶异,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当中的一个似乎是主考官,发声问我:“你是22号,王兴泉?”

  我回答是。于是主考官请我入座,告诉我有三个问题需要我回答。第一和第二个问题是简单的数学知识,只不过需要综合运用统计学和运筹学的知识。这对我们学计算机的人来说,虽不是专业课程,却也是所需知识范围之列,我想对多数人都不应在话下。我迅速进行了解答,自认为应该没什么答错的。由于感觉很顺,所以说话也没怎么紧张,语言表达比较流利。

  五个人面无表情,我无法知道我的答案他们是怎么看的。主考官沉声念第三道题:“A、B、C、D四人要赶到桥对面的歌剧院参加演出,这时天色已晚,过桥要用手电筒照明,四人只有一只手电筒,而这座桥只能一次通过2人,且每次必须有1人把手电筒递回对岸,不能用扔或其它取巧的方式。已知每次过桥的时间是由2人中走得慢的1人决定的,A每次过桥要1分钟,B要2分钟,C要5分钟,D要10分钟,他们必须在17分钟内过桥,请问他们怎么走才能不迟到?”接着主考官告诉我,我必须在5分钟内回答这道题,5分钟后不论我有没有答案都将结束面试。

  我的脑袋立刻开始高速运转。很显然,D的10分钟是节约不了的,能节约的只有C的5分钟,而要节约C的时间,他就必须和D一起走。很显然C、D俩人只能一起过桥一次,如果让C把手电筒递回来的话,时间就不够用了。那么他们也不是第一批过桥的2人。

  想到这里,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分钟,只得立即开始回答:“先是A和B一起过桥,2分钟,然后……然后A把手电筒递过桥,1分钟,共3分钟;接下来,C和D一起过桥,10分钟,共13分钟;B把手电筒递回来,2分钟,共15分钟;A、B两人再次一起过河,2分钟,总计17分钟!”

  当说到一半时,我知道我已经答出了这道题。说完答案,考官们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看来我并没有超过时间。

  走出面试室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刚过12点。我用的时间也不多,不会超过10分钟的。

  到图书馆楼下,我意外地发现刘梅在门口等我。

  “怎么?你还没吃饭么?”我问道。

  刘梅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你不也没吃么?”

  我笑,上前去要抓住她的手,忽然多了个心眼,朝四处一看,还好,没有看见孟心艳。

  刘梅见我脸色有异,问:“怎么了,面试不理想吗?”

  她哪里知道,我压根不会为面试结果的好与坏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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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七)山盟

  向刘梅如实汇报了面试的情况后,自然是一通很受用的表扬,只是没有象我所预期的请客大嚼一顿,还是在食堂简简单单吃,晚上和第二天也是如此,我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心想这不是她的作风,但也不好多提要求。

  几个月以来我请她吃饭的次数,可能还没她请我多,我怎好意思再提要求?

  同舍的兄弟中仅祁兵一人没去参加面试。在宿舍里他听到大家谈论题目,也很感兴趣。第一题和第二题答得一点bug没有,我感觉比我答得要完美,但是第三题大家掐着表限他5分钟回答,他居然想了有20分钟都没想到答案。众兄弟大哗,朱振华说:“我出了考场也就2分钟就想到了!”

  参加面试的5名兄弟中就我和马远桥2人是在现场回答出来的。马远桥说:“这个啊,我们是在压力下答题的,思考的速度比平时快几倍,祁兵躺在那儿想,一点压力没有,当然时间长了。”

  他说的有点道理,但我想聪明人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哈哈,祁兵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嘛。




  就这样,早晨躺在床上又继续胡侃了一通,眼看到9点了,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块饼干,起床,抹过脸准备去机房,走到半路被班长蔡光明叫住了,让我去系办公室。想到裘主任我的头皮就发麻了,但没办法,只好去。

  这个裘主任是最烦人的,婆婆妈妈不说,还爱教训人,我宁可见院长也不愿意见他这号人,可是既然蒙他恩召,我也无法躲过,战战兢兢地敲开了系办的门。

  出乎我的意料,裘主任今天对我格外地客气,说了一大堆嘘寒问暖的话,又表扬我学习抓得紧,考研成绩非常理想,接着关心了我昨天的面试情况,弄得我云里雾里的。

  我有点受宠若惊,不知裘主任吃错了哪门子药,心想难道MS公司的魔力这么大,裘主任见我有望进该公司,就一个劲和我套近乎?没理由啊。我强忍住问为什么的好奇心,仍是毕恭毕敬地端正坐着,有问必答。

  闲扯了大半天,裘主任问我:“小王啊,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啊?”

  这话问的,好象他是救世主一样。我狐疑地望着他,不知他能满足我什么愿望。如果他是那个所罗门瓶子里的精灵,我该提什么愿望呢?让孟心艳别再烦我了?

  见我不答,裘主任又催促了一声:“啊,小王?”

  怎么对我这么好?他有什么阴谋,有什么企图?我有戒心地回答:“没有,我没什么要求,现在挺好的。”

  见我不开窍,裘主任干笑了几声,说:“你几年来表现都挺好的,就没想着要积极向组织靠拢?”

  啊?!他说的是入党的事!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入党我当然也想入,可是名额太有限了,我没多想过,祁兵还是去年底才入的党呢。裘主任怎么会主动向我提入党的事呢?对了,他还是系支部书记呢。

  但是他如此循循善诱,我又不是傻瓜,当即开口道:“我时刻都想光荣地加入党组织,可是我对组织又有一种敬畏感,总觉得自己和党员的标准、要求有很大的差距。”

  裘主任点头,道:“这么说,你还没写过入党申请书?”

  怎么办?我确实没有写过,但好事当前,我如果说没写,会不会就此错失机会?以前我不写,是觉得自己成天不务正业,好玩好动好上机好打球,没什么野心,不想成天削尖了脑袋往系办钻,才放弃了写入党申请书的念头。可是现在,我怎么说才好?

  根本不容多想,我脱口道:“申请书我写了一份,但是还没来得及交给您。”

  裘主任点头,道:“回头你抓紧把申请书递给我。鉴于你近年来表现很好,为学校做了不少事情,也经受住了倒卖帐号事件的考验,学习成绩优秀,我们考虑把你作为培养对象,要进行跟踪培养。”

  这简直是奇迹在发生嘛,我静静地听裘主任说出这番话,象是在做梦一样。

  一切都象是命中注定的一样,该来的都来了,在我四年大学生活的最后几个月。有了女朋友,考上研究生,最没想到的就是还要入党了。

  “这星期,今年上半年的学生党校就要开班了,系里把你的名字也列进了学员名单。”

  听裘主任这么一说,我终于相信我在毕业前能够入党了。学生党校是我们S大学生入党前的必经阶段,能够参加党校学习,也基本上等于能够入党了。

  见裘主任的话告一段落,我意识到该我说话了,于是不失时机地表示:“感谢领导的关心和培养,我一定努力学习,认真上好党课,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党员。”

  裘主任对我的表态看来还是满意的,他点了几下头,说我可以回去了,在我临走前他又叮嘱我一句,让我快点把申请书递过去。

  出了系办公室,我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即赶回宿舍,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写好了一份申请书,把最后落款时间稍稍提前了一个多月。写好后又立刻送到系办,这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裘主任愉快地接过了我的申请书,随手放进了他的抽屉。

  中午对刘梅一说,刘梅也很高兴,说我最近是好事盈门。我想,如果今天晚上能够在南都饭店把表送给孟心艳,成功地与她断交,那就真的是好事盈门了。

  我问刘梅有没有写入党申请书,她摇头说没有,对政治不感兴趣。

  我很奇怪,说:“这和政治有什么关系?”入党对我们在校大学生来说,更象是一种荣誉。

  “政党嘛,当然和政治有关系了,”刘梅说,“我从来都对政治很头疼,也不想入党。”

  不入就不入吧,我又何必因为自己要入党了而强求她呢。于是开玩笑说她不求进步,中午在笑声中度过。

  回到宿舍我取出准备送给孟心艳的“XTC”女表,反复看了几回。真是可惜了,把这么漂亮的表送给她。如果是给刘梅倒挺配的。正把玩着,马远桥推门进来,我连忙把表塞进裤子口袋里,一掀床上的毯子,把盒子盖住了。

  马远桥没有发现我的动作破绽,随口聊了几句天,谈到了学生党校的事,略带妒意地说听说这期有我。不过他也没太把它当回事,很快就坐到了电脑前,玩起了魔兽争霸2。

  桌上电话响起,一接是孟心艳打来的。我看了一眼马远桥,他正紧张地挥动鼠标,根本无暇听我打电话。

  孟心艳问我有没有忘记晚上吃饭的事,我说怎么可能呢。我想要尽量板下声音对她说话,但是一张嘴就不是那么回事,大概在我的潜意识里,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疏远不起来了。

  孟心艳要求我今晚一定要打扮帅气一点,把那天送我的领带给打上,如果没有合适的衬衫,就早点对她说,她去买。

  虽然是去南都饭店吃饭,但也没必要搞这么正式吧。我说不必,衬衫是有的,而且我从来就不会打扮,不要指望我有多帅气。

  “不帅气不行!另外,不许迟到!”这是孟心艳“啪”地挂上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

  不就是7点嘛,和刘梅吃完晚饭通常只有5点多一点,哪能迟到?放下电话,我取出金利来领带想要练习一下,又怕马远桥笑话,还是把我原来的旧领带找出来,让马远桥帮我复习复习打法。

  马远桥十分不乐意,但在我的搅局之下,他很快大败,只好怏怏地退出游戏,帮我打领带。我并不笨,几分钟之后就第十一次学会了打领带,顺便把头还梳了梳。

  “小辣椒送你的新领带你干嘛不打呀?”可恶,马远桥还记得这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电话又响了,又是我的,这次是刘梅打来的。她让我下楼,我一看时间,快5点了,是叫我吃饭的吗?

  到了宿舍楼门口,刘梅正在那儿等着,我的眼前一亮:她好象又漂亮了几分!

  一身雪色的新连衣裙,裙上还点缀着金丝花纹,长发应是细心地梳理过了,发式也与以往任何一次见面不同,既不是披肩发,也不是马尾辫,而是用一支很宽的发夹夹住,在脑后形成一个较宽的下垂的辐面,但只及原披肩时的一半。

  更让人感到新奇的是她又一次化妆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是认识她以来化妆最复杂的一次,好象搽过粉底,用笔描过眉,涂了淡淡的口红,只是比孟心艳少了眼影。

  不知她是否涂的是孟心艳所说那种不粘的唇膏?我想到这儿,却不敢问,怕刘梅反问我这知识从何而来。

  本来是我看傻眼了,谁知刘梅竟然问我:“怎么今天想起来要打扮自己的?”

  我一望胸前,刚才打的领带还没解下,我穿衬衫并且打领带的形象,在刘梅面前还是第一次出现,何况刚才还梳了下头,难怪她要说我打扮自己。我反问她:“你呢?你打扮得象个白雪公主似的,在等王子啊?”

  “你还不得了了,夸你一句就以为自己是王子了,”刘梅道,“走,陪我上街去。”

  啊?我以为她今天特意叫我去吃饭的呢。上街要上多长时间,能不能在7点前到南都饭店?




  陪刘梅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家商店,我偷偷看了一回表,都已经6点了。刘梅发觉了,笑问我是不是饿了,平常都是5点吃晚饭,这时也确实有点饿,但是吃饭要花多长时间,我还有没有时间赶去南都饭店?

  我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刘梅一起走,再抬头时,她已经把我领到了新街口地下餐厅的入口处。

  我有点讶异:“来这干吗?”

  “请你吃饭啊,”刘梅微笑着,“早在几天前就说要请你了呀。”

  那也不至于要到这儿来啊,这是一个算中等档次的自助餐厅,一位客人要58元,俩人就要花116元,我们平时在小饭店再怎么也只要40元左右就够了。

  不过呢,这些天我弄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刘梅第一次请我喝茶就花了76元,这116元不算多吧。还好,我今天为了能在南都饭店替孟心艳付帐,身上带了800元钱,大不了我先把这顿饭钱先付了呗。

  只是吃这顿饭的时间看来不会短,要在7点前赶到南都饭店不容易了。算了,原来不就是孟心艳要请我吃饭,我想利用这机会和她断交的嘛。我今晚上不去,就等于迈出了和她断交的第一步,明天再把表给她,正式通知她断交吧。

  刘梅请吃饭和孟心艳请吃饭,相比之下谁更重要?当然刘梅更重要,虽然她只是在这样一个地下餐厅请我吃饭,和南都饭店根本不能比,但我仍然乐意和她在一起吃这顿自助餐。

  我抢着付了钱,刘梅虽然说过请我客的,却抿嘴偷乐,并不和我争。她取了两个盘子,递了一个给我,两人就挑起菜点来。

  这家餐厅的花样还真不少,有炒菜、冷菜、水果、香肠、烤鸡翅、鸡腿、现场做的煎蛋、印度抛饼、比萨饼、等等,还有饮料区,除了可乐等饮品外,还提供葡萄酒,好象也没规定能要几次。只是一旁的告示牌提醒顾客不得浪费,凡最后称重盘内剩余食品超过200克的,将再多收一倍的餐费。餐厅的规模不小,有数百个平方,餐桌布置比较宽松,环境也很优雅,光线在食物区较亮,在餐桌区略暗,四下里响着不知名的乐曲,很有气氛,看来挑这个地点,刘梅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我们找了一处靠墙的桌子坐下,刘梅起身去倒了两杯葡萄酒回来。我等她坐下,就很迷惑地问她:“今天怎么了?”

  刘梅高深莫测地笑,反问我:“你说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你有什么喜事么?”

  “哼,装傻。”刘梅把眼睛眯起,脸上笑成一朵花,从桌子的那端探过来,逼近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摊着双手,作无奈状。

  刘梅看来并不信我所说的,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呷了口酒。

  又吃了一会,说着一些不相干的事,我的好奇心又起:“今天什么事想起来到这儿来吃饭的,你快说吧。”

  “你当真不知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快憋死我了,快说吧。”

  “哼,你硬要我先说出来,那我就说,”刘梅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对我说,“送给你。”

  我疑惑地接过,一看,是一块巧克力,牌子是金帝的。这么大一块,要好几元钱吧。送这个干什么?

  我抬头看刘梅,她的神色竟有些羞涩。我只得再次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送东西给我?”

  刘梅有些恼了,说:“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见我摇头,刘梅无可奈何,低头沉默了一会,抬头说:“怕了你,我输给你了。今天是我们认识第多少天?”

  啊?考我?那天她在街上买鞋我遇到她是星期几?且慢,是从那天开始算的,还是从喝茶那天开始算的?我低头一想,脑海中灵光闪过,于是抬头问她:“是不是第一百天?”

  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刘梅的脸上泛着红。她似醉非醉地望着我,虽没说话,也没点头,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我说对了!

  那为什么要送我巧克力呢?我把巧克力拿在手中再次端详,终于再次发问:“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我不告诉你。”刘梅说。过了几秒钟,她说:“能有东西送给你就不错了,你都忘记了,还没东西送给我呢!”

  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是往上翘的,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一时兴起,看到餐厅一角的台子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些花,就走过去,从里面抽取了一枝红玫瑰。站在一旁的侍者朝我跨出了一步,我向他看了一眼,侍者又退了回去,没阻止我。

  回到桌旁,我把玫瑰插到刘梅面前的玻璃杯里:“送给你。”

  “又来了,老套,还是送玫瑰。”刘梅说,却仔细观察起那朵玫瑰起来:“人家就比你会挑花,你上次买的那朵玫瑰,还没开全就被你买来了,这一朵就完全绽放开了。”

  “那朵呢?”

  “我插在宿舍里呢,现在差不多开全了。”

  “插宿舍里?你不怕别人问?”我不禁问她。刘梅平时的脸皮都很薄的呀。

  “这有什么好问的,谁不知道是你送的,她们都快妒忌死了。”刘梅说着,面上现出骄傲的神情。

  我不由得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是一直很腼腆,一直在与我的交往中处于被动和羞涩的状态,可是她仍然是一位大方的、有勇气、有自信、有魅力的美丽女孩。

  和她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情值得牵挂的?我对于孟心艳,已经不是第一次爽约了,她在网上化身“pinklady”约我时我就已经爽过一次约。就让我最后再对她爽约一次又如何?

  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刘梅。

  尽管我知道我的心中,仍有一处角落属于谭雪莹,但此刻我的眼中,只有刘梅。

  我不知道如果此生错过她,将给我带来多大的遗憾。

  我一定要把握住与她的幸福,一定要想方设法驱散孟心艳给我们之间的关系带来的阴影。

  吃完饭,7点刚过。可是我一点去南都饭店的念头都没有了,陪着刘梅散步。

  刘梅告诉了我她和山下禾美之间的事。原来,在她和我冷战的那段时间,山下禾美主动找到她,向她道歉。山下禾美说周志恒也是她的朋友,但山下禾美坚决表示不是她指使周志恒几人来打刘梅的。

  刘梅原来不相信山下禾美,但见她那样的诚恳,也就逐步相信了她,也接受了山下禾美的道歉。刘梅笑着说:“山下后来对你发动新的攻势了没有?”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没想到刘梅会突然说这个,有些尴尬。

  “她自己说的,她喜欢你,但只会和我公平竞争你,不会使用那样的卑鄙手段的。”

  我抓住刘梅的左手,往上一举,说:“我宣布,你获胜了!”我心里说,你赢的不止山下一人,还有孟心艳,还有谭雪莹。

  只是谭雪莹是我无奈放弃的呗,如果不是眼看无望,如果谭雪莹对我象孟心艳对我一样,胜负就难料了。

  我和刘梅相依着走到了学校的花园里。又一次缠绵的热吻。当我们不舍地相拥时,刘梅触到了我的裤口袋,问:“这是什么?”

  是那块女表。我的心里已经活动了很长时间,觉得刘梅才配戴这块表。现在她已发现,我更无犹豫,把表从口袋里取出,捉过她的手腕,替她扣上表链,说:“送给你。”

  刘梅借着淡淡的路灯光,凑到眼前看了看手表。她转脸向我,伸手就捶我的胸膛:“你坏死了,一直装到现在,你坏死了,坏死了!”说着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我一阵慌乱,忙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喃喃地不住说:“对不起,对不起。”

  却听刘梅低低地说:“没什么,我想我是太幸福了,太高兴了。”

  我扳过她的肩头,看到她因幸福而陶醉的脸,以及面上流过的泪痕,一句“梨花带雨”又怎堪形容!

  又一次长吻之后,刘梅问我:“知道为什么送你巧克力吗?”

  “象征甜蜜?”我猜道。

  “金帝巧克力的广告词是:只给最爱的人。”

  我凝视着刘梅的眼睛,心潮澎湃起伏,在注视了几分钟之后,我说:“你也是我最爱的人。”也许我的父母听到了之后,要骂白养活我了,但他们听不到。

  刘梅的眼睛又湿了。她幽幽地出了一口气,道:“可是,王兴泉,我有时觉得你很复杂,很遥远,我怕我一时抓不住你,你就会远远地离开我。”

  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我想把一生都依托在你身上,可是我没有把握对自己说,你一定会一辈子都爱护我、照顾我。”

  此时她还说这种话,她还不相信我!我于是伸手从头顶摘下一片宽大的树叶,双手高举过头,庄重地说:“我王兴泉对天起誓,此生若负刘梅,有如此叶!”

  树叶被双手用力地揉碎,从头顶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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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八)迷团

  将刘梅送回宿舍,一看时间才不到九点,心里暗笑刘梅今天高兴过了头,这么早就放我假了。

  嗯,今晚去机房帮一下忙,尽些义务,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学校给的300元钱?

  孟心艳会不会还在南都饭店等我?不可能的,哪有这么傻的人。

  到机房时,张涛也在。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我在另一台服务器旁坐下,做了一些正常的维护,然后又在“侠客游”BBS页面回复了几个菜鸟的帖子。

  今天晚上有些心神不宁,看来这次对刘梅的海誓山盟大耗我的元气,这种誓可不是能随便发的。不过我们认识的这第100天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算的?

  我调出日历,往前倒着数,终于得出结论:刘梅是把买鞋那天作为正式认识的第一天。下次我可要记住了,第200天是什么时候。不对,哪有庆祝200天的?我还是先记住是哪一天吧。她今天要是考我是哪一天,我就露馅了。不难记嘛,2月18日,情人节才过4天。

  糟糕的是,今天我送她的是一块近600元的女表,到明年2月18日,相识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要买多少钱的东西给她呢?

  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金帝”巧克力,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只给最爱的人”,多甜蜜的广告语,不过有点狭隘了,不知道的人送的话,很容易造成误会啊。

  是我自己有点庸俗了。从刘梅送的这块巧克力来看,她并不看重礼品价格的高低,而是更看重礼品的意义。

  甜蜜过后,烦恼随之而来。刘梅对我情深义重,这毫无疑问,但她至今仍未说过“I love you”或“我爱你”,即便在今晚,我发了重誓之后,她沉默了半晌之后,仍是那句“Me too”。

  “Me too”,到底是什么意思?

  目光又回到了巧克力上。“只给最爱的人”,有了这句话,亦复何求?

  只是,原本决定今晚向孟心艳摊牌,却没能如愿,准备用来“两清”的女表又送给了刘梅,我还得再费一番心思,去解决这件麻烦事。

  以前在网上和“pinklady”打情骂俏,感觉她挺温柔的,怎么在实际生活中并不是这么回事?“小辣椒”如此之辣,谁人消受得了?

  有点怀念在游戏中,和她在一起结队练功的时光。那时她是有目的地要接近我,而我却被蒙在鼓里,被一步步引向她设下的陷阱。不知当时毫不设防的我,都跟她说了哪些过头的话?

  我打开游戏缓存目录,想查看“何风”的聊天记录,却发现没有了,只剩下近几天的记录。问张涛,他说缓存太大,前两天他清空了一下。唉,自己不常来,事情别人帮做了,我还能怪他么?

  无聊之际,又进入了游戏里,用巫师身份登录,处理了几个在游戏中捣乱的小虾米,发觉速度很慢,肯定是登录游戏的人过多。现在正是5月中旬,没什么考试,是大家玩游戏的黄金时间。现在的同时在线人数有多少?我输入命令,列了一下表,显示共有1804人。天哪,全校竟同时有这么多台计算机在玩这个游戏,难怪会慢了。

  将用户名浏览了一下,什么样怪异的名字都有,有“hffsk”这样念不通的,还有懒汉直接用“00000000”这样8个0来做用户名的,能象孟心艳那样起名“pinklady”那样优雅美丽的,实在不多。孟心艳还是有才的,只是太“辣”了一些。

  啊?不会吧?我的目光停在了高亮显示的那个用户名上:“pinklady”。

  孟心艳此刻在线!

  我赶紧给她发消息:“对不起,我没能去。”

  “什么没能去?”消息回得倒挺快,是她一贯的作风。

  咦,她已经忘了吗?怎么可能呢?

  “我没能去吃饭啊,临时有事的。”我再次打出一行字。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屏幕上返回这样一段文字。

  啊?不好,我还在用巫师帐号,她当然不知道我是何风了。糟了,这下我的巫师帐号也暴露了。我心一横,不切换了,直接还用巫师帐号和她说话:“没错啊,你不是今晚在南都饭店请我吃饭的吗?”说到这程度,她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烦不烦哪,我都说你找错人了。再说一遍:我没请任何人吃饭!”

  唉,我不说不行了,这孟心艳也真是的,不是“何风”你就以为是别人诓你的?

  “我是王兴泉,大侠何风啊。”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pinklady”回复,我奇怪,一查,她还在线上,并没有下线。

  正要再次打字给她,忽然听到外面机房门口响起了喧哗声,接着一个熟悉的、火辣的声音响起:“王兴泉!王兴泉!你给我出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陷入了迷惑之中,这时屏幕上却现出了一行字,是“pinklady”发来的:“不要紧,我也有事没能去。”

  天哪,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孟心艳的声音出现在外面,而网络中的“pinklady”还在和我说话!

  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无法理清头绪,事实情况也不容我理清,孟心艳已从外面来到了服务器室:“王兴泉,你果然在这里!”

  我吃惊地从椅上站起来,张口结舌地看看她,再看看屏幕。张涛也很惊讶,从椅上站了起来。

  孟心艳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左臂,说:“王兴泉,你跟我出来!”说完就把我往外拽。

  我虽然力气比她大许多,却不愿在众人面前和她扭打,只得跟她出了机房,临走前我还瞥了一眼屏幕,“pinklady”还在线。

  到了走廊里,还有几个好奇的同学,把头从门内探出向外张望,孟心艳看到了,回头大声道:“看什么,没见过吵架的?”

  我听见有人说:“哇,是小辣椒!”探出的头纷纷消失了。

  可糟了,她在学校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明天这事传开来,我可怎么向刘梅解释?

  不过这时她为什么来找我,火气还这么大,我是知道的。我只好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失约的,不过我临时真的有事。”

  “有事?你是陪刘梅逛街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讶道。

  “哼,我什么不知道,”顿了一顿,孟心艳道,“你为什么不去?!陪刘梅逛街就这么重要?”

  我心里也哼了一声。陪你吃饭就这么重要?我说:“我为什么要陪你吃饭,今天不陪,以后也不陪!”

  为了把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又不被同学们听到,我是扭过头去,对着墙说的。

  孟心艳转到我的面前:“不行,你事先答应了的,你说话不算数!”她的脸涨红了,挥舞着拳头。

  我是答应了她的,确实是我理亏。不过我本来答应她,就是准备去和她断交的嘛!

  我垂下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这顿算我欠你的,改天我请你。”我心里盘算着,最好就放在明天,早点断交,把话讲清楚,以免夜长梦多。

  “向我道歉不行,你得到我家去一趟!”

  我有点火了,拔腿就走,孟心艳追着我下了楼,一路上还喊了好几声“站住!你给我站住!”

  到了楼下花坛旁边我站住了。我只是不想让同学们听到我吼叫的声音。面对着急步而来的孟心艳,我大吼道:“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孟心艳没见我这么凶过,吓得愣了一愣。

  我继续说:“孟心艳,我知道我欠你的,我对不起你,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欠你的了,上次你约我,我就没去,这次也是我故意不想去的,怎么样?!”

  “你说的什么啊,我就约你这一次罢了,”孟心艳说,“第一次你就骗人!”

  我冷笑:“你自己都忘了,那次你在网上约我去肯德基,我去了,但迟到了大半个小时。”说这话时我心里一动:孟心艳不正站在我对面么?正在“侠客游”里玩游戏的那个“pinklady”是谁?

  “你哪里迟到了,不是学校开会的嘛,你还是和杨同一起去的。”孟心艳没明白过来是哪一次,看来她要么就是忘了,要么就是不知道前一次的事情。

  孟心艳继续说:“我只和你说这一次的事情,我在南都饭店都订过了,菜也点过了,你竟然不去!”

  我叹口气,说:“损失算我的,下次我再请你一回,行不行?”真倒霉,自从认识她以后,我的损失可能要日超百元。

  “不行,你明天到我家赔礼道歉!”

  这小辣椒怎么这么难缠啊。我皱眉道:“你讲点理行不行?我不去是不对,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还要到你家里去赔什么礼?”

  “因为今晚上我爸妈也去的,也在饭店里等了你大半个小时!”孟心艳道。

  啊?这才几天,她爸妈都已经上阵了?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喃喃道:“你爸妈?不可能吧?”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爸妈对我的重视已经到了非同一般的程度了。还好今晚没去,去了麻烦更大。

  “怎么不可能?”孟心艳说,“我爸爸那么忙,不知我妈是怎么说动他的,让我约你出来,让我爸见见你。”

  那也不用在那么高档的饭店啊,说到她家不就得了。我说:“这不能怪我,我并不知道你爸妈会去。”

  “还说不怪你?你答应好好的却不去!”孟心艳气呼呼地说,“我爸爸平时太忙了,很少在家吃饭,那天也没定下来一定要去,最后不知我妈怎么给他拽到饭店的。可好,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还帮你说好话,等了10分钟,我爸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知不知道?!”

  这还用问吗,我哪里知道?这时她完全占了上风,我只有听她说的份。

  “又等了半个小时,我妈也走了,她舍不得已经上的菜,让我打包,还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孟心艳的眼睛都红了,看来受的委屈是不小。其实当时我和刘梅从地下餐厅出来再去是来得及的,只不过当时我已经不想去了。

  “你怎么不早对我说,你爸你妈要去。”我叹道。

  “早说了我怕你不敢去,”孟心艳说,“再说我爸没说一定去,我妈说我爸不去她也不会去的。”

  笑话,不就是个区长吗,我有什么不敢去的,他能把我吃了?不过仔细一想,如果早知她爸妈在,我去是敢去,至于断交的话,却不一定敢说出口了。

  “那就请你帮我,对你爸妈说声对不起吧。”

  “我在饭店已经被骂个半死,你还让我说这事,”孟心艳说,“这事非你去道歉不可,让我爸妈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什么诚意?”孟心艳,我对你一点诚意没有,你没看出来?这话说出来太伤人,我犹豫着,没说出口。

  “道歉的诚意啊。”孟心艳说,“就明天,你如果不去,我就让你看到新闻系同学的威力。”

  威胁我啊?我心中非常不快。我并不怕威胁,但我怕刘梅会再次不理睬我。

  和孟心艳的事情终究要解决的,但我是不是要到她家去呢?我想起她妈就有些发怵,那真是个厉害人物,她爸会不会更厉害?

  见我不答,孟心艳推了一下我:“你说,去还是不去?”

  呆了一会,我叹道:“到你家怎么个道歉法?”

  孟心艳见我松口,嘴角开始上翘:“简单,你买点我爸我妈爱吃的东西,再说点好话就行了。”

  和这种人家打交道,看来破财是免不了的了。我有点沮丧:“买什么好?”

  “不要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但你不许不去!”

  每次都是命令式的口吻,我王老大怎么会过这种日子,怎么可能娶你“小辣椒”?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哼,当大小姐当惯了。

  这时我想起了“pinklady”的事,这个迷团还没解开。我问她:“你第一次玩‘侠客游’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问这个干什么?”孟心艳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说:“这个学期初吧。”

  不对了。“pinklady”这个帐号我有次查过的,首次登录时间是“侠客游”运行之初的事了。

  我追问了一句:“你都是在哪里上网的?”

  孟心艳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我:“在我们系机房啊。”

  “你没去医学院上过机?”

  孟心艳奇怪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又赶紧点点头:“去过去过,但次数不多。”

  “除了pinklady,你还用过其它名字么?”

  孟心艳有点不耐烦了,说:“你怎么老想着游戏啊,我没用过其它的,只用过pinklady!”

  这时我已经基本上确定“pinklady”另有其人,叹了口气,我还是去网上问“pinklady”吧。

  与孟心艳说再见,她还不忘说上一句:“记住!明天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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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九)迷情

  眼看“小辣椒”走了,我才松了口气,回到了机房。

  一进门我就发现气氛不对,大家的目光齐齐地向我看来,然后就开始窃窃私语。我隐约听到有人说“真没想到……”

  看样子是在议论我的事情,我在机房里四处走了一圈,表面上是察看他们的上机情况,实则是“镇压”这种议论。一趟走下来,机房安静多了,我刚走进服务器室,外面又开始“嗡嗡”起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之人不余欺也,我这下领教到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发消息给“pinklady”,结果迅速返回一个“系统提示:[pinklady]不在线或此ID不存在。”

  这么快就下线了?我的心跳猛然加速了起来。会不会pinklady实际上就是谭雪莹,而不是孟心艳?谭雪莹见无法摆脱我在网上的追求,于是拉了孟心艳做了垫背的?

  如果真的是谭雪莹,是不是意味着,我和谭雪莹之间还有一线希望?

  曾经基本绝望的心,仿佛在沙漠里找到了一口还有些潮湿的枯井,又开始蠢动起来。

  我迅速地查到了pinklady今晚登录的IP地址,218.93.255.105,果然不出所料,还是医学院的。我这几个月来为系里机房所做的最大贡献,可能就是补充了医学院机房的IP地址库。

  现在才9点40分。我毅然决定再去一次医学院。我真的希望能亲眼看见谭雪莹坐在电脑前,而她面前的那台电脑IP就是218.93.255.105!

  关掉服务器的显示器,我和张涛打了声招呼,又和门口负责划卡的同学说了一声,就一路小跑出了理学院教学楼。

  飞身跨上自行车,我一路狂冲,路人纷纷侧目。一身大汗之后,我来到了医学院机房楼下。看时间才9点48分,好快啊!

  色迷心窍的我又是飞快地爬楼,连窜带蹦地来到三楼机房,真幸运,今晚是蔡老师值班,我抬脚就要进去,被他拦住了,让我换鞋。我几乎要忘了他们的这个臭规矩了。

  顾不上换鞋,我探头看了一下机房内部,没看见谭雪莹。换了拖鞋后,我又看了一回,确认谭雪莹不在机房里。

  带着失望的心情,我又提出要查看.log文件。蔡老师对我再次来查上网日志有些奇怪,但他对这方面懂得不多,我在他的眼里就是学校管理网络的权威,于是也不多问,让出服务器来给我操作。

  218.93.255.105还是28号机!还是谭雪莹吗?

  不和蔡老师客气了,直接取过放在一旁的上机登记本,一眼就看到了28号机最新的使用者赫然就是:生物工程系93级,谭雪莹!

  我几乎有点眩晕的感觉,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

  曾经无数次幻想“pinklady”和“shark”是同一个人,曾经把“pinklady”看作是自己的网上妻子,曾经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陪她在游戏中练功升级,还说了那么多情意绵绵的甜言蜜语,曾经把她当成谭雪莹的化身,曾经……

  这一切已经被证明:是真的。是谭雪莹在和我玩这个游戏!

  当美梦变作了现实,我却一时茫然起来,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蔡老师从我面前把记录本拿过去合起来,推了一下我,我才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蔡老师问我。

  “没,没什么。”我慌乱地回答,说话还处在半无意识状态,不知道自己想要掩饰什么。

  蔡老师看看我,再回头看看还在上机的同学,压低声音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依言和他来到了走廊里。蔡老师的个头不高,大概1米7不到的样子,他有些深沉地看着我,但却是仰着头的,形象有些滑稽。

  “你出问题了。”蔡老师说。

  因为自己也考上了研究生,我和他的心理距离更近了,更没把他当“老师”看。我挤出笑容说:“问题?我有吗?”

  有个学生上完机出来要走,把学生证朝蔡老师挥了一下。蔡老师挥挥手意思他知道了。等那个学生换完鞋,消失在楼道里以后,蔡老师说:“我是过来人了,我看得出来。”

  他果真看出来什么了?我害怕他说出他猜测的东西,于是我说:“谢谢你,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还要跟他说再见的,但他抢先说:“别忙,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我叹口气,一手搭在鞋柜上,等他把话说完。第一次见到谭雪莹,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手也搭在这儿呗?

  “你看上了别人的女朋友。”蔡老师说。

  “我有女朋友了。”我不承认,但也没否认。

  “以你的条件,看上哪个女生都问题不大,”蔡老师不理我那套,继续说,“可问题是你看上的是谭雪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谭雪莹”三个字从蔡老师的口中吐出来,对我的冲击力仍然相当大。

  谭雪莹,谭雪莹,谭雪莹!

  这三个字,将注定是我一生的甜蜜,还是一生的美梦,一生的伤痕?

  我不希望仅仅只是伤痕啊。

  见我不吱声,蔡老师肯定了他的判断:“看来我没说错。”

  我长出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还真瞒不过你,厉害,到底是学医的啊,就象X光机一样能看到人心里。”

  蔡老师笑了一下,说:“其实,我这个命题,对见过谭雪莹的男生来说,90%以上都是真命题。”

  这么夸张?那杨同该有多少个情敌?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地说了,我的心情反而放松了:“蔡老师,你呢?对你来说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

  “美女是人见人爱的,”蔡老师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现在我的小孩都已经能打酱油了,我根本不考虑这些事。”

  我笑。“予未见好色如好德者也”,孔子的话一点也不错。

  “追谭雪莹的男生我见得多了,”蔡老师说,“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除了杨同,她谁也不理会。”

  接下来蔡老师给我讲了许多生动的事例,我才知道原来女神也可以这样的铁石心肠。有在她宿舍楼下捧花站了一整夜的,有淋着大雨在树下等了她三个小时的,甚至有当着众多师生面给她下跪的,这些男生最后都只能以泪洗面。有一年的圣诞节前,生物工程系93级的信箱打不开了,好不容易设法打开后,发现信箱被贺卡塞满了,绝大多数都是寄给谭雪莹的。当然,美女也有美女的烦恼,谭雪莹经常被男生围追堵截,在食堂买饭菜都不敢往人多地方去,舞会这些场所自然与她也无缘。

  难怪那次胡晓芸的生日party她不去,原来是她不敢去舞会。看来什么事情都不能过头,过份漂亮的确不是好事。

  “就是在大街上偶尔遇见她的,都能一直跟到学校来打听她叫什么名字,你说她的魔力有多大,”蔡老师叹道,“医学院的师生都知道,在她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男生不计其数。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劝你一句,对于谭雪莹,我们远远地看着欣赏几眼也就行了,千万别抱有非份之想。”

  大不了不采取实际行动就是了,想想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有些不以为然,又想到“pinklady”在游戏中与我的特殊关系。谭雪莹和杨同的恋情看来并非牢不可破,不然她到网上和我打情骂俏干什么?现实中有那么多人追求,她有什么必要到网上来寻求这种精神生活?

  也许她和杨同经过多年的恋爱,早就觉得乏味了,杨同又未必是个肯对她忠心不贰的男生,她心中的一时失落,正好给了我可趁之机?

  见我沉吟不答,蔡老师笑了:“其实呢,一旦迷上了她的人,很难听得进我的劝告的。你真想试试被她拒绝是什么滋味,那是容易得很。追她被拒绝的人太多了,多你一个不算什么。”

  “我有女朋友了,追她干什么。”我说,心里想起了刘梅,想起对刘梅所发的那个重誓。追谭雪莹的难度确实太大了,如果一开始我和她都还没有谈恋爱,也许我追她还有几分希望。

  和蔡老师道别出来,我看看时间10点多了,不知还能不能到医学院的女生宿舍楼打个电话给谭雪莹。绕着教学楼转了两圈,终于没能提起勇气去打这个电话。

  悻悻地骑车往回走,心情却与上次来医学院大不相同。我不知道谭雪莹为什么会用“pinklady”的身份来和我接触,与我组队练功。她究竟是不是对我有特殊的好感?记得一开始她是用“shark”来把我捉进朋城监狱,戏弄了我一把,后来她不用“shark”了,改用最初登录的“pinklady”,这是为什么?

  对了,记得谭雪莹说过,“shark”是杨同的ID,她是借用杨同的来玩的。“pinklady”则应该是她在游戏运行之初,自己使用的ID,只是因为练级困难,她直接用了杨同的来玩。那次我把要追查“shark”的事情对杨同说了,杨同在教我办法的同时,却心知肚明“shark”是谁,又告诉了谭雪莹,所以她有一阵子没用“shark”登录,只好还用“pinklady”,甚至有可能还是抱着戏弄我的心理,来找我与我组队练功:嘻嘻,你要找的人就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

  但是我热心助人的毛病犯了,在游戏中对她那么好,耐心地帮她打盗贼,取宝物,时间长了,她不知不觉地和我亲密了起来,仗着网上身份没人知道,于是开始和我互灌迷汤玩。她实际上早就知道这样是在玩火,但是收拢不住了,于是拉孟心艳来做垫背的,可能她早就知道孟心艳对我单相思的事情,在网上接近我也有好奇的成份在内。

  那么,如果她早知孟心艳对我的好感,故意把“pinklady”的帐号给孟心艳用的话,那我所掉进的孟心艳的桃色陷阱,实际上始作俑者是谭雪莹!

  我心目中的女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你不愿意放弃杨同,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我们之间在网上的关系并没有影响到你和杨同啊。

  那第一次约我去肯德基见面是什么意思呢?莫非谭雪莹一开始真的有要与我偷尝恋情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她要把我让给孟心艳?她是知道我和刘梅是一对的呀。她这样做,把刘梅和我,放在了什么样的地位?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如果这样做只是为恶作剧的话,那她在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种做法哪里还是女神,简直是女魔一个。我悲哀地想。

  我一定要向谭雪莹问个清楚,一定要她亲口向我解释。不管她有多难堪,都要给我一个明白的答复。

  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我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长久以来在我心目中至纯至真、至高无上的女神形象,突然在一夕之间发生了变化,让我无法接受。

  弟兄们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游戏的玩游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早早上床的反常举动。这个晚上他们把我遗忘了。

  可是就算他们注意到我又能怎样?这件事情我能对谁倾诉?满腹的酸甜苦辣,我却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包括刘梅在内。

  这一切似乎已经很明了,就算我找到谭雪莹,逼她亲口承认“pinklady”就是她又能怎样?我能指责她什么呢?也许我只是想亲口听到她承认自己对我有好感而已。

  想通了这个关节,我又对自己十分失望。到头来我还是对谭雪莹没有放弃幻想,还想着和她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在游戏中,她对我说“真的爱死你了”是那样的容易和随便,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呢?她有可能亲口对我这样说么?

  天哪,我在想些什么啊。我到底是希望谭雪莹三贞九烈还是水性杨花,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也许人生和游戏本来就是矛盾的,也是人生本来就是矛盾的!

  这场纷乱的情爱从游戏开始,会不会因这次意外的游戏而结束?我和谭雪莹之间有过情爱么?没有过么?

  我无法解答。横竖睡不着,从床头的磁带中翻捡了一盘谭咏麟的,放入随身听,快进到《网路情迷》,听他激昂地唱:

  “一旦走进天网
  心已乱狂
  一再输送追看
  消失隔膜
  相爱烈似火
  逃离电脑相见么
  ……
  疯狂着了魔
  醒来是痛楚
  一双手机中轻放
  走进天网可否再恋过疯狂~~”

  歌声中我慢慢睡着了。



  朦胧中我看见谭雪莹向我走来:“王兴泉,我真的爱死你了。”

  “我也很爱你,可是我和刘梅……”我慌乱地说。

  谭雪莹幽怨地看着我,说:“你提她干什么,我只喜欢你。”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什么也不考虑了,也疯狂地抱住了她,她红着脸开始宽衣解带。天哪,原来谭雪莹的胴体是这样的美好。我、我、我—————————————————————————

  我在大汗中醒来,发现弟兄们都睡得很沉,只听见朱振华打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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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7:4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交锋

  和刘梅一起吃早饭时,我一直觉得很心虚。昨晚孟心艳闹得那么厉害,不知刘梅会不会听到一些风声。

  我想孟心艳是次要的呗,关键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自己曾经和谭雪莹走得那么近,自己有机会亲近谭雪莹。

  看着言笑晏晏的刘梅,我的心里有些不忍。她是认为她的男友是死心塌地爱她的吧,可是我,我到底又有几分心思在她身上呢?

  走出食堂,和她并肩漫步时,我一时冲动,心想还不如把和孟心艳的事对她说了,于是缓下脚步,对刘梅道出了部分情节。大意是新闻系有个女孩子在追我,不过我今天会作个了断。当然,我隐去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刘梅的面色有些惊异,我立时感到后悔:在她还不知道时,主动坦白干什么?我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后来刘梅一直没出声。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陪她走着。行至7号楼前,刘梅抬头看见我的脸色,笑了,说:“我不该故意板着脸,看把你吓的。”

  “什么啊,我这么光明磊落,有什么能吓到我的?”我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更没想到她是故意板脸给我看的,心情一下子变轻松了。

  “我早知道了,就看你说不说的。”刘梅道。

  “早知道?知道什么?”我惊诧地问。

  “孟心艳啊,2楼新闻系的那个洋娃娃,”刘梅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

  啊?她已经知道了?难道我的一举一动真的在刘梅掌握之中?那、那谭雪莹和我在网上的事情呢?

  可能是我的脸色不太好,刘梅“噗嗤”一声笑了,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什么。”我怏怏地道。

  “我不该再捉弄你的,”刘梅很真诚地道,“其实我是昨晚上知道的,那个孟心艳疯了一样到处找你,还打电话到我们宿舍里来问。”

  “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我听舍友们说,昨晚上有女生打电话找我,但真是没想到,孟心艳居然能打电话到刘梅宿舍。

  “哼,不就是问知不知道王兴泉在哪儿,还说找她男朋友呢,哪有找男朋友到别的女生宿舍找的。”

  刘梅的语气里有些不屑,神情里有些骄傲,这些日子里她脸上的骄傲神色多了一些,是我带给她的改变么?

  我原来也可以,改变一位象她这样清丽的女生?

  道别时,刘梅含笑望着我,说:“你主动向我交待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宿舍里的那帮姐妹都等着我审问你的结果呢。”

  啊?有这等事?

  刘梅看着面如苦瓜的我,又笑开了,摆摆手进了女生宿舍。


  

  在宿舍里心惊肉跳地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孟心艳来找我。翻了翻箱子里的一千多元现金,不知道够不够这次我败家的。

  眼看快到吃饭时间了,电话响了,依旧被刘康抢到了,他听了一下就胳膊一横:“你的小辣椒。”

  虽然只有朱振华和周福林两个兄弟在旁边,但我分明可以看见他们的眼里要喷出火来。那里面的意思我能读懂:你小子一个人霸着这么多干什么?

  “下来啊,吃饭了。”孟心艳在话筒里说。

  “什么?”我的脑袋里“嗡”地一声,没想到她会来叫我吃午饭。

  “吃饭啊,肚子不饿?还是要我买好了等你?”

  我听出来了,她分明是以女朋友的口吻在说话!这顿饭我要是真的听了她的吆喝,以后是不是都得和她在一起吃饭?

  这时我的心里真是烦她,没好气地说:“我不饿!”电话被我猛地挂上了。

  这时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离时间还早,我拨了个电话给刘梅,可是她不在,可能还没下课吧。

  铃声又响了,刘康等人都不接,我只好又拿起来,只听孟心艳说:“你耍什么态度?我倒想看看你吃不吃饭?!”

  嗨,她闹的什么劲啊,世界上哪有两个人的爱情是闹出来的。我想和她对着干也不是办法,于是口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等你的电话等了一上午,是有点不耐烦。”

  此语果然奏效,孟心艳的声音也柔和了:“人家上午有课嘛,我昨天没和你约好几点来找你吧,你怪我干什么?”

  “好,不怪你,”我无奈地说,“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共进午餐吧。”

  “怎么了?你怕刘梅?我就是想要让她看见!”

  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任性啊,而且好象脑子不太好使,不仅仅是辣的问题了。刘梅是我的正牌女朋友,我又没和她分手,怎么能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饭呢?

  可是我不能以辣对辣,不然可能会更糟。我婉言道:“孟心艳,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还想有个好心情去面对你父母亲呢。”

  “呀,还能是我把你的心情搞坏了,”孟心艳话虽这样说,语气却不复强硬,“那好,我也不强迫你,你吃过饭在食堂外等着我。”

  再打电话,刘梅已在宿舍了。我没多说什么,到食堂再对她说吧。

  把这事一讲,刘梅的反应果然在我意料之中,她有些啼笑皆非,甚至还开玩笑地说,有孟心艳喜欢我,更体现了我的价值。但是她也有很强硬的话,那就是:“你要是和孟心艳再吃一回饭,就甭再和我吃饭了!”

  走出食堂,我看见孟心艳站在不远的树荫下。刘梅循着我的视线也看见了她,说:“就是她?果然好一个洋娃娃。你真的要和她一起去?”

  她们女生的说法真奇怪,什么洋娃娃,还是我们男生说的“小辣椒”更贴切。我握了一下刘梅的手,说:“没办法,她的父母误会比较深,我必须对她父母说清楚。”

  “她父母误会我不怕,她自己误会我也不怕,可是,你自己别当真了。”刘梅道。

  “哪能呢。”我陪笑。

   “你这人就是太心软了,和你上街买东西就看得出来,什么人都想帮,”刘梅说,“你要是有时心肠硬一些就好了。”

  你不也是一样心软,我心道。要是你的心肠够硬,我也许早就不是你的男友了。




  和孟心艳在食品商店里买了一些S市当地的土产,我非常奇怪,她父母亲这样的人,能喜欢这些土得掉渣的东西?有什么山楂糕、三切片、宫廷桃酥等等,甚至有两包还是孟心艳付的钱。我问孟心艳行不行,她说听她的就好了,我只好省了这份心。

  上了孟心艳的当,出来太早,只得和她在商场的餐饮区要了饮料坐下来,聊天打发时间。这不是一起吃饭吧?可还是别被刘梅看见的好。

  “你不用太紧张,其实我爸妈挺喜欢你的,”孟心艳说,“我妈对你有些成见,但也不太反对,我爸听我说了你以后,就挺喜欢的,昨天你失约他不高兴,但听说你今晚要专程上门道歉,就和我说,今晚一定推掉一切事务回家和你见一面,还说已经不生气了。”

  这就叫喜欢?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有些紧张,也更坚定了向她家摊明一切的决心。

  没有想象中的卢阿姨给我开门,是孟心艳自己用钥匙打开了她家的门。“进来吧,我爸妈还没回来。”

  坐在沙发上,我如坐针毡,孟心艳却看不出我的异样,热心地一会为我泡茶,一会又说找本书给我看。她书架上的漫画和琼瑶我不想看,她父亲书架上尽是些毛选邓选和帝王谋略,她母亲书架上倒是有些小说可看,这些书和我的口味还算接近,有《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侠隐记》、《穆斯林的葬礼》、《未穿的红嫁衣》等等。最后我挑了本《三个火枪手》坐下来翻看,这本书我还没看过,不过翻了几页我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一本外国人写的另类武侠小说而已。再想想也不奇怪,什么《雾都孤儿》、《双城记》这些被人吹嘘的世界名著,哪本不是写一些拙劣的传奇故事的?看似离奇,实际上幼稚得可笑。深沉一点的《简爱》,却是一位女子内心的爱情狂想,这份爱看似高尚,但最虚假。

  抱着读外国武侠的心态,我强打着精神一页页翻着《三个火枪手》。这时门开了,我还没回过神来,孟心艳已经欢呼着跑到门边,接过了她妈妈的包。

  直到卢阿姨走近沙发前,我才象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捧着书坐到了单人沙发上,把正中的大沙发让了出来。

  卢阿姨并没有要坐的意思,她冷冷地和我点了下头,如果不是我先喊了一声“阿姨”的话,只怕她连头也不会点。

  卢阿姨对孟心艳大声问晚饭做了没有,孟心艳撒娇似地说,不是等你回来再做的么。卢阿姨哼了一声,孟心艳就过来,把我们买的东西拿给她妈妈看。看过后,她妈妈脸上的冰霜就有些融化的样子,说:“死丫头,都是你买的吧。”

  “哪儿呀,是小王买的,不过是我的主意。”

  “我就知道。好了,帮妈淘米做饭吧。”孟心艳应了一声,跟着她妈进了厨房。我想起身说我不在这儿吃,可是没说得出口,只好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听她和她妈一边炒菜一边讲话,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得慌。

  书是看不进去了,我想不如现在就告辞走吧,决裂的话还是和孟心艳单独说。我探头探脑地走近厨房,却听到大门口门锁开启的声音。我不由得转过身来,怔怔地看见一位穿着深色休闲西服、头发一丝不乱、很有派头的中年男人进了房门,他就是孟心艳的爸爸、孟区长吧?

  我还在犹豫,他却先说话了:“小王是吧?”

  我赶紧点头,虽然心知他不是我的老丈人,但那种女婿见泰山的感觉仍止不住涌了上来。

  “随便坐。”孟区长很随意地一指沙发,却自己一屁股先坐到了沙发上,我注意到他随身还带了一个硕大的包。他从包中掏出了一份打印的文稿,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皱眉,用一支美工笔在上面做着记号。

  时间在流逝,厨房里的两个人在谈笑,坐在沙发上的孟区长在看材料,我站在那儿,手也没处搁,脚也没处放,心里真是有些恨孟心艳,这是什么时候,不出来帮着招呼我一声,我该怎么办?

  我想孟区长不会不知道我还站着的,他可能还记着昨天我失约,浪费了他十分钟的事,只是在故作傲慢。哼,你不就是个官吗,你傲,我的骨头只怕比你还傲,何况我并不想求你,并不想娶你的女儿做老婆。

  我终于下定决心,清了清喉咙,说:“孟叔叔。”

  “嗯?”孟区长抬头,不冷不热地说,“小王,你坐啊。”

  你以为是在办公室里对下级啊?我已经有点冒火了,可能他还不知道。我把音量提高了一级,说:“孟叔叔,我这次来是专程来向您和阿姨道歉的。”

  “噢,不用不用,小艳已经跟我说过了,昨天怪她,没说清楚我们会去,而且你学校的事要紧嘛,急事急办,我不在意的。”

  学校的事?孟心艳又对她爸妈撒了什么谎?

  听到我和她爸说话的声音,孟心艳从厨房里蹦出来,夸张地问候了一声,然后就伸拳帮她爸捶背,孟区长说:“去、去!”笑着把她赶到一边。

  孟心艳把我拽到沙发上坐下,又取来买的几样点心要递给她爸。

  孟区长笑着说:“小艳啊,你每次一讨好爸爸,爸爸就知道你是有求于我,对不对?”

  卢阿姨端着一盘炒虾仁走了出来,说:“讨好你?女儿大了,有些事啊,不说也根本想不着来征求爸妈意见。”

  菜都做出来了,我可不能再拖,不然真要在她家吃饭了。我起身说道:“孟叔叔,卢阿姨,我想你们是有些误会了。”

  孟心艳不知我想说什么,怔怔地坐在那儿,而她的爸妈听我说的话后,神情明显迟滞了一下。

  “我今天是专门过来道歉的……”

  没等我说完,卢阿姨就说:“我们都知道,就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请你们接受我的道歉,我是真心的。昨天我确实不知道你们要去,另外,我和孟心艳同学之间不存在恋爱关系,我昨天不去,就是不想让她再为我浪费时间,孟心艳人很好,但是我在认识她之前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愿意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孟心艳的脸色变得煞白,坐在沙发上也有些摇晃,好象坐不稳的样子。

  我心一横,继续说道:“所以我请求你们原谅,我和孟心艳并没有什么,我也不是喜欢乱占女孩子便宜的人,请叔叔阿姨相信我。”

  孟心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使劲地咬着下唇,我看见汪汪的水在她的眼里打转,正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就见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孟区长和卢阿姨从震惊中明白过来,卢阿姨说:“小王,你这说的什么话?上天你在我们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卢阿姨,上天我说了些什么?我从头至尾,并没说我是孟心艳的朋友,是你自己误会了。”

  卢阿姨气得双唇直打哆嗦,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不仅仅举止荒唐,还很不要脸!”孟区长想拦住她,但是口中的话哪能遮拦得住?

  “阿姨,上次的事,我有责任,不过孟心艳也有错,”我强忍住情绪,没和她撕破脸,继续平静地说:“但是我确实没对孟心艳做过什么,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发誓?发誓顶个屁用?”孟区长开口了,竟一张嘴就讲起了粗话,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儒雅。

  我看了看这两人的神色,好像不是和他们较真的时候,于是又吸口气压制自己的情绪,说:“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喜欢你们的女儿,不想再和她交往下去,别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姓王的,你太不像话了,欺人太甚!”卢阿姨的声音掩饰不住愤怒。

  我想想自己可能确实太过份了,跑到人家的门上,告诉人家自己不喜欢他们的女儿,这事情总归没能象自己想象的那样处理好。我只好说到此为止:“对不起,我告辞了,再见!”

  走到门口,我再次发现自己打不开门,才想起还是那种门里要用钥匙开的防盗门。我转身,却见这夫妇俩没一个人想上前来给我开门。

  孟区长沉声对我说:“小伙子,我想送你一句话,做人别太张狂了,否则要吃大亏的!”

  我不禁冷笑:“区长大人,你这算是告诫呢,还是恐吓?”嘴里硬着,我心里却暗暗担心,这道门他们不开,我今天是没法走得了的。

  卢阿姨说:“你给我滚!就你这德行,也配不上我们家艳子!”

  孟心艳忽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两眼红红的,说:“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有什么意思啊?我和王兴泉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卢阿姨还不愿意停:“艳子,你还帮他说话!我看他就象一只披着人皮的小野狼!”

  今晚我的残忍程度可能是不亚于一只野狼吧。我叹口气,却见孟心艳背过身来拿钥匙给我开门,手抖了几下没插进匙孔,眼泪却哗地流了下来。

  我逃出孟家时,仍听见卢阿姨在大声数落着孟心艳,不过用语都比较含糊了,外人很难听出来什么。

  来到楼下,我忽地想起了就在几天前,孟心艳把我一直送到路口,送上出租车时的情景,简直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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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2:59: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一)干涉

  这两天老是做噩梦。一次梦见一只狗撵着我不放,我逃了很远还是被它咬了一口。醒来时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腿,仅仅是梦,真好。还有一天早晨,我梦见一只温柔狡诈的母老鼠缠着我不放(老鼠精?),我被逼急了,就死命地掐老鼠脖子,想把它掐死,但只要我一松手,它马上又站了起来。

  醒来时,我的右手还在用力地做掐的动作。

  我这是怎么了?原以为和孟心艳的事情解决了,自己会轻松一阵子的,结果这几天心里反而更加沉重。

  怕孟心艳再在学校里闹,但至少到今天为止,这个担心还是多余的。有时想打个电话对她说声对不起,顺便问问她的情况,可是我怕被她痛骂,更怕重新唤起她的幻想,再度麻烦缠身。

  想要去向谭雪莹问清楚“pinklady”事情的,但那晚从医学院回来后,我却失去了勇气。我不知道自己单独去找谭雪莹,会造成什么后果。说不定谭雪莹会给我来个抵死不承认,也说不定她会象我烦孟心艳一样,暂时承认,但实际上烦我烦得要命。

  我的异样被刘梅察觉到了,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让我说出来俩个人一起分担。我怎么对她说?我说我后悔和孟心艳绝交的话太重了?说我一直想着谭雪莹,就是不敢去找她?

  我只能说没事,最近要交论文了,有点忙无头绪。刘梅说可惜她不懂我的专业,而且她们的考试也近了,不然帮我打打字、校校稿子也是好的。虽然她并不能帮我什么,但听她这样说,我的心里也很受用。能够有刘梅做女朋友,真是没的说啊。

  谭雪莹呢?她会不会比刘梅更温柔体贴,更善解人意?想起她在游戏中对我的软语温存,不由得心旌摇荡。如果我一直鼓不起勇气来追她,那么她这一辈子只会属于杨同呗。

  但我怎么去实施呢?我真的能弃刘梅于不顾?即使和杨同翻脸成仇也无所谓?我顾忌重重,忧心忡忡。既不甘心放弃追求心目中女神的机会,又不愿意伤害太多的人,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

  为了拼凑论文,我把上网时间都用来查资料了,根本无暇到“侠客游”中去,连巫师的义务都顾不上了。用了一周时间,总算把论文及时赶了出来,不过我只能最后一个署名,因为先要署上我们导师的名字,再署上系计算机中心主任的名字,我和祁兵是一个组的,这篇论文他虽没帮忙,但看见他的论文里把我署在了他的名字前面,我也只好发扬风格,在我的论文里把他的名字往前排。好在大家都知道,真正写论文的那个人,就是名字排在最后的。

  我把论文打印了好几份,一份交给了导师,一份自己留着,一份送给刘梅欣赏。可惜刘梅只看了两页,就收了起来,说看不懂,她留到以后看。最后一页的参考文献我可是下了大力气的,罗列了十几本中外计算机界的名人专著,有一大半是英文资料,她没看到真是可惜了。我又不好意思故意卖弄,刘梅2年以后也要写论文的,到时候她就知道其实这根本不值什么钱。

  到了毕业的时候还真是忙,10天后就要举行论文答辩,MS公司的通知又来了,通知我2天后去MS公司参加第二轮面试。没能进入第二轮的马远桥等人也接到了装帧精美的回函,文中不吝溢美之词,只是在最后才说明,可惜你没能过关,下次吧,相信富有才华的你会与本公司有缘。看看人家MS公司到底是做生意的,明明是拒绝,也说得这么艺术,不象我,只会生硬拒绝,一点弯子也不会绕。

  据悉同时进入第二轮的还有我们班上的另一位男生,林智。大家平时都叫他“小车”,因为他的名字和轿车品牌“凌志”同音。全校其他系的还有10人,也就是有12人进入了第二轮。不知MS公司这次要招几个人,也不知到底有几轮面试。不论如何,我又过关了,人生太一帆风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把这想法对刘梅一说,刘梅笑我真是太顺了,连这种想法都有了。她只是替我担心,如果在MS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后,老板不愿意放我出来继续学业怎么办?

  我说这不用担心。象MS这样的大公司,本来就不怎么用本科生的,他们巴不得你去念研究生。就算自己不想念,他们也会逼着员工去念的。

  原以为今天晚上又要破费请舍友大嚼一顿,谁知马远桥、祁兵、朱振华、周福林他们四人现在天天在外海吃海喝,有时刘康也参加,只是把我开除了。今晚他们也早定好了,明天我要准备第二轮面试,不能喝酒,于是说好后天晚上由我来请。也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天下午,把按要求再次排版好的论文文本发到了导师的共享目录里,又仔细地推敲了一番,把本学期、可能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实习鉴定给写好了,正要去找导师签字,徐老师过来对我说,裘主任找我,让我到系办公室去一下。

  这几天我不是正常参加党校学习的么?还有什么事?难道让我填志愿书?没这么快吧,我听说别人都是党校毕业了才能填表的,一共好几份,还有什么考察表来着。

  到了系办,让我不安的是裘主任没有上次那样和颜悦色,而是板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好象我欠了他的地租钱。我寻思,难道在“侠客游”的帐号管理方面,又出了什么岔子?

  招呼我坐下,裘主任要给我倒水喝,我赶紧抢过来给他的杯子里添满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他的脸色本已不好,再让他给我倒水,我哪里消受得起?

  裘主任先关心了几句我最近的学习情况,得知我的论文写好了,对我作了肯定,又赞许我进入了MS公司的第二轮面试。我知道这些话都只是铺垫,还不是正题。

  果然,裘主任的语锋一转:“王兴泉,我听说你在谈朋友?”

  该死,是谁把这事报告裘主任的?没等我在心里盘算好出卖我的人是谁,裘主任又开口了:“怎么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

  谈朋友又怎么了?虽然我知道学校有规定不许谈恋爱,但是大学里谈恋爱的现象实在太普遍了,“法不责众”,校方根本没法管,至多出轨以后再来横插一手。听说裘主任虽然不是学生时谈的对象,但他追老婆那时他是老师,他老婆是学生,他还是用留在S市的名额勾上他老婆的,实际上他老婆十分漂亮,根本和他不相配,以至于后来他老婆不肯和他住在一起,现在在某研究所自己搭了张床睡,俩口子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小孩也上大学了。当然,这都是在学生中流传的版本,不一定很准确。但是,就冲着他和女学生谈恋爱这一点,我也不怵他。

  于是我坦然答道:“是真的,不过是谁这么无聊,这事也向您报告?”我想起了徐老师,他有一次听“方程”说我有女朋友,后来还看见过我和刘梅一起散步。会不会是徐老师说的?徐老师好象不是个长舌头的人啊。

  “你女朋友是哪儿的?”裘主任竟要刨根问底。

  不过我又不能不给他面子,只好不情愿地说:“是力学系95级的。”

  “叫什么名字啊?”

  “刘梅。”裘主任,你还想知道什么,痛痛快快地一并问,我尽量满足你掌握别人隐私的龌龊愿望。

  谁知裘主任道:“是吗?我怎么听别人讲,你还有一个女朋友?”

  王八蛋,看来是同宿舍的那帮没良心的小子,到处乱讲泄了风声,连“小辣椒”的事情也被裘主任知道了。可是我现在已经和孟心艳撇清了,不怕他们再说三道四。我不禁庆幸自己在处理这个问题上的快速决断。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裘主任,你不要听别人瞎讲,根本没有那回事。”

  “没有?”裘主任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信任的味道,“我知道得很清楚,那另一个女生是新闻系的,对不对?”

  这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和孟心艳没什么关系了。我说:“裘主任,其实就是前几天,我帮新闻系的一位女同学配了台电脑,不是谈朋友的。”

  “可是我听说,不仅仅是配电脑吧。”裘主任意味深长地说。

  我警觉了起来。除了配电脑,同学们所知道的也就是孟心艳追我,我和她通电话的一些内容,这些不能说明什么,我一直抱的是躲避和拒绝的态度。难道是刘康,那晚回来得晚,他把这事当成证据了?是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出卖了我?不会啊。虽然刘康积极地拍老师马屁,还钻进了学生会,但上次他连同舍的弟兄都没说,怎么会来对裘主任讲?

  见我沉吟不答,裘主任面露得色,说:“又默认了?看来我没说错。”

  只不过十秒钟没说话,就叫默认了?我一肚子的不高兴,但也只能强忍着,说:“只是配电脑,没其他的。”

  “没其他的?”裘主任见我不肯承认,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不高兴地说:“你连人家家里都去过了吧。”

  这下我判断不是刘康说的了。弟兄们可能连孟心艳家是本市的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我去过她家?在学校里,知道这事的可能只有刘梅,我对她说过。不对,还有谭雪莹。她和孟心艳是好朋友,她也可能知道!

  “要怪就怪我自己太热心,帮人买电脑,还帮人扛到家。”我无奈地说,不知裘主任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今天放我一马。

  裘主任说:“这倒不奇怪,对漂亮女生献殷勤,你们这一代的大学生都很精通。”

  我想反唇相讥,但一想敌强我弱,还是不要和他正面冲突的好。于是又退让了一步,说:“裘主任,就当我是献殷勤吧,但我确实只是帮她买了一次电脑,其他什么也没做过,更说不上什么谈朋友。”

  “其他什么也没做过?”裘主任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象是想用射线把我进行猛烈轰击。可惜他对我而言,根本没一点威信,连小徐老师都不如。

  我坦然地和他对视,心道,这事孟心艳不可能对外宣扬,孟心艳的父母要遮家丑,不可能对外讲,更何况他们没抓到现行,只是怀疑罢了。那谭雪莹呢?孟心艳对她讲了吗?现在我在女神心目中,是不是已变得很丑恶?

  裘主任发现不能用目光把我制服,只好收回了他那鼠目寸光,说:“据我掌握的证据,你和孟心艳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那么单纯了,甚至超过了友情的界限!”

  他的语气很重,吐的字不少都被他强迫发成第四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看来他是知道的不少,孟心艳的名字也知道。

  “我和你说老实话吧,”我无奈地道,“裘主任,前几天呢,孟心艳同学曾经想追求我,但是我和刘梅已经谈了好长时间了,我只能拒绝她。我和她之间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人家条件这么好,想追你?”裘主任哼道,“你说这话自己信不信?你自己信不信?”

  裘主任也知道孟心艳家庭条件好?我更奇怪了。

  “你不信我也没法子。但这是真的。”我道。

  “你和刘梅谈了好长时间了?据我所知,也不过就是这学期才开始的,‘黄昏恋’,是不是?”

  大四谈恋爱是“黄昏恋”,裘主任也知道这种谑称,我无奈地笑,算真正意义上的默认。

  “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还想脚踏两只船?还是想脚踏几只船?”

  虽然他作为系办公室主任,也能过问这件事,但他这样的谈话方式让人有点不好接受。我说:“裘主任,现在我不存在脚踏两只船的问题,我已经和孟心艳讲清楚了。”

  “讲清楚什么?”

  “讲清楚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

  “小王啊,我看你平时很聪明,甚至有点聪明得过了头,怎么在男女问题上这么糊涂呢?”糟糕,裘主任又要开始演讲了。他怎么说到了“男女问题”,这么难听的字眼,还是水平比较差的原因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人家孟心艳家里条件不错,女孩子我也见过,长得一朵花似的,在学校里反映也很好,是校报的编辑,又是特约记者,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噢对了,二年级还没拿到,但我听讲也跑不了是她的。”

  裘主任喝了口水,继续唾沫横飞:“你再看看你自己,上大学四年,二等奖学金也没拿过吧?照理讲,你哪点配得上人家?我看你真是糊涂啊。”

  你才糊涂呢,我已经说过了和孟心艳没关系,你老扯她干什么?

  “象这样有才有貌、家里条件又很不错的女生,追的人肯定很多,人家能够看上你,不嫌你这副穷秀才相,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能够朝三暮四,想好就好,想吹就吹?”

  我真有点搞不懂裘主任要说什么了,这还真不是他的风格。我说:“裘主任,我就没和她好过,有什么好的,吹的?”

  “你能不能不要讲话,听我把话说完?”裘主任朝我一瞪眼,我只好再垂下头,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和力学系的那个刘梅,我也早就知道了,你那次食堂打架不就是为了她?你说说她有什么好?”

  我抬头想说,忽然发现裘主任并不是要我说话的,只得又闭上嘴。

  “上天的检查书还在我这儿呢,为了争女朋友打架,你好英雄啊。”我想说明不是我为了和人争刘梅的,但想想也不值得和裘主任费这口舌,就干脆听他说到底。

  “刘梅我也了解了,在力学系成绩一般化,对学校的集体活动也不热心,没参加学生会,什么其他团体也没参加,人长得也还可以,但是找对象不是光看外表的,何况孟心艳比她长得要好看。”说胡话呢,二等奖学金是一般化的成绩?孟心艳能比刘梅还好看?

  我心里纳闷得要命,怎么谈话越谈下去,越象是裘主任在给我介绍对象,而且是把孟心艳介绍给我?

  “现在要考试了,孟心艳却因为你跟她吹掉的事情在闹不愉快,在家里自杀了一回。”

  啊?那她人有没有事?不过,老半天才说到她自杀,那应该是没事吧。对了,孟心艳才会演戏呢,上次在她家,她假装晕倒,我差点上当给她做人工呼吸。我这样想着,却不能表现得太没人性,于是硬着头皮问:“她有没有事?”

  裘主任横了我一眼,说:“没事。有事我还能饶得了你?!就手腕上划破了个口子,淌了点血,请假休息了两天,也就来上课了。”那这事学校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又是谭雪莹?

  “本来呢,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能算什么坏事,我们做老师的,不想多过问,只要不是太过火,我们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但是,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甚至于要闹出人命来,我们就不能不管了,否则人家家长要说我们学校不负责,我们老师对你们不负责任。在学校里,学知识还只是第二位的,教你们学做人,才是我们的首要职责。”

  又开始大道理了,说的比谁都好听,那你怎么会用留S市的名额去要挟你老婆的?

  “你的事情,学校分管政工的李书记专门找我谈了话,要挽救你。”瞧他说的,好象是我要自杀一样。

  “本来想中途取消你上党校的资格,让你好好反省的,但是考虑到影响不好,我们没有这么做,但是能否入党,还得看你今后的表现。另外,就你在校的表现,MS公司也来了解过了,他们会不会用你,我们还是能说上话的。”

  我的脑袋“嗡”地一响。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一个老师应该对学生说的话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威胁我,没错,是威胁,要胁!

  “那我该怎么办?”我尽量保持冷静,克制地问。

  “怎么办?回去好好想想,怎样处理好和孟心艳、刘梅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不要再发生意外,不要给学校制造麻烦,带来被动。”

  “我怕处理不好,想听听裘主任的意见。”我故意说,其实就是想知道裘主任是不是真的偏向于孟心艳,真的想要胁我放弃刘梅的。

  “我的意见不代表学校意见,也不代表李书记的意见。但是,既然你问我了,我就提醒提醒你,听不听在你,但是你要想清楚。我认为呢,既然你和孟心艳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和刘梅之间的关系,那你就要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任。”

  他说的很含蓄,但在我听来,不啻是一种侮辱。我变色道:“裘主任,什么叫这个关系超越那个关系,我希望你能给我讲明白点。”

  大概是我的语气不善,裘主任发火了,把桌子一拍,说:“混小子,我的意思就是,你既然碰过人家了,就要负责到底!”

  “碰?我碰谁了?”虽然心知要糟,但我毫不退缩,大声地道。

  裘主任气得嘴唇直发抖,说:“王兴泉,你回去给我写份检查来,就这件事情写一份,马上交到系办!”

  “我凭什么写检查?你让我检查什么?”

  “你写不写?不写明天的党校课就不要上!”

  “不上就不上!过去组织上干涉人家婚姻自由,现在休想!”我一拉门,昂首走了出去,看见走廊上有好几位神色惊异的老师和学生。

  只听见裘主任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不检查,连毕业证书都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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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二)惊雷

  走出了系办的楼门,我原本迈开的大步越来越小,腿也越来越沉。

  到底还是没克制住,太冲动了啊。我的心中有些后悔,但是此时回头再去向裘主任道歉么?这我万万做不到。

  望着四周的教学楼与宿舍楼,我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我把S大当成是自己的“家”4年了,今天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家。

  啊,以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王兴泉的容身之处么?

  我定定地朝前看了一会,直到一位女生惊惶地拐了个大弯,从我旁边绕过去之后,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发呆。

  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去看看孟心艳,问问她恢复得如何?还是别去了吧,别看见我再自杀。她既已回校上课,应该没有大碍。

  去找刘梅,把刚才的事告诉她,向她倾吐自己的苦闷?

  不行啊,她要是知道了孟心艳为我自杀的事,还不定认为我和孟心艳怎么了呢。再说她现在临近考试,我怎能把烦恼也带给她?

  到机房找点事做?还是回宿舍睡上一大觉?

  想来想去,都觉得十分不痛快,总该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心情一下子变睛朗起来才好。

  对了,裘主任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是谁讲出来的?怎么李书记也知道了呢?这里面谭雪莹有没有责任?

  看看手表,现在才3点半不到,那么,今天就去找谭雪莹,把长久以来想问她的话,都问个清楚!

  一直没能鼓起的勇气,这时竟然来了,我转身跑步到车棚,取了自行车就走,怕勇气一转眼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路上的车和人不多,一路交通比较顺畅,我的心情也逐渐地好了起来,抬抬头看看天,天气不错哇。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天能塌下来?见谭雪莹时一定要振作精神,别把丧气样带到她面前。




  到了医学院,我想这时快到学期末了,大家都应该在教室看书吧,谭雪莹这样的女生,应该很勤奋的。

  医学院和我们S大本部不太一样,他们的图书馆没法上自习,都在各自的教室里自习。而且教学楼总共就那么三幢,不难找。我绕了一会,来到了最新的那个教学楼的301教室后门,看到黑板上写着一行大字:“双学位93级自修室,请非本班同学另找教室学习,谢谢合作!!!”

  哈哈,我刚才问人还说不知道呢,原来在这儿。探头看了一下,里面坐了一下子人,都在认真看书呢。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没看见谭雪莹呢?

  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教室,我伸长了脖子看,没瞧见有她。再走到教室前面,从正面看这一群同学,我再次失望了:没有谭雪莹!有几个座位上放着书,但人不在,难道她出去了?

  几位同学抬头看了我几眼,又埋头继续看他们的书。我悄悄地问一位女生:“对不起,打扰一下,你们是不是生物工程系的?”

  女生正咬着铅笔头思考问题呢,可能我打断了她的思路,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因为我问得比较礼貌,她点了一下头,又抬起来,问:“是啊,你有什么事?”

  这个女生人长得挺平庸的,她穿的衣服领口太宽松了,我都看见她胸罩了,红色的。这样站着和她说话不太合适,我坐到了她身旁的空位上。她警惕地看着我,把身子朝一边挪了挪。我顾不上计较,说:“谭雪莹没来教室?”

  一听我说谭雪莹,女生就好象我踩到了她尾巴一样,变得神色怪异。她说:“你是她什么人?”

  “我只是有点事要找她。她在不在?还是在宿舍?”

  “你别费事了,谭雪莹不会见你的。”她的声音有点高,后面的同学听见了,有些骚动。

  她怎么知道谭雪莹不会见我?我不甘心,说:“麻烦你告诉我她在哪,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没想到她说:“有什么事可以对我们班长说。”接着她站起来,转身大声说:“班长,这个人也来找谭雪莹,烦死了。”

  啊?什么叫也来找?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班长应声站起来,我一看,哇呀,是一个个子并不太高,但块头不小的壮汉,他健步向我走过来,说:“你找谭雪莹什么事?”

  我只得站起来,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我、我……”

  班长笑,说:“没什么要紧事吧?那你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书信,我可以帮你转交。”教室里一片笑声。

  她班上同学怎么是这个样子的?我感觉颜面无光,讪讪地想组织好语句来应对,班长又开口了:“我劝你还是别再来了,抓紧到新街口排队去,再迟几天说不定要排到中山门了。”全班大笑。

  这说的是哪跟哪啊,我还没想明白,班长已走到我身前,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兄弟,你是哪个学校的?也该考试了吧?赶紧回去复习,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说着他就要把我往外推。

  我退了两步,都要出教室门了,突然急中生智,我说:“我真的有事,是杨同让我来找谭雪莹的。”

  “杨同?”班长的手松了,疑惑地问。

  “是啊,”我看到有希望,赶紧继续说,“是谭雪莹的男朋友杨同有事,他走不开,让我帮他来找谭雪莹的。”

  “你这人还真费劲,早说不就得了嘛,”班长说,“张剑兰,你辛苦一趟吧,把他带去找谭雪莹。”

  叫张剑兰的女生应了一声,爽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合上书,我想可能是她看书看累了吧,不过看来谭雪莹的人缘也不错。

  张剑兰和我走下楼,我问:“谭雪莹在哪?”

  “她身体不好,在宿舍休息,没来看书,怎么,你不知道?”

  谭雪莹生病了?我的心莫明地刺痛了一下。女神终究也不过是肉身凡胎,也是会生病的啊。我回答说:“不知道,杨同没对我说。”

  “杨同没理由不知道啊,他会没告诉你?”张剑兰停下了脚步,扶了扶眼镜,狐疑地看着我,“真的是杨同让你来找她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已经撒谎了,就撒到底吧。

  “要是你骗我,可得给我跑腿费,请吃冷饮。”张剑兰说。

  “行。”我应了一声,虚与委蛇。

  “那可要说好了,她要是不肯下来见你,你请吃冷饮。”张剑兰竟认起真来。这小妮子,敲诈过不少男生了吧。

  又走了一段路,张剑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了。张剑兰说:“好象在哪听到过的,可能就是阿娇自己说过的。”
  
  阿娇?对了,杨同说过,阿娇是谭雪莹班上女生对她的专称。谭雪莹对她的同学说起过我?我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名气比较大,张剑兰记错了,不是谭雪莹讲的呢?正转念间,张剑兰说:“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你的,有点面熟,现在想起来了,你是校篮球队的,对吧?”

  见我点头,张剑兰笑了,说:“还真是的,我记得那次去看比赛,好多人喊‘王老大’,是喊你吧?”

  我不禁有些骄傲起来,应了声是。

  “怪不得呢,你和杨同都是篮球队的,看来真的是杨同让你来找阿娇的。”

  妈呀,到现在她才相信我的谎话,也幸亏自己还积攒了点小名气。

  到了宿舍楼前,张剑兰说:“这几天阿娇生病,连课都不大上,你是和她在电话里说,还是叫她下来?她不一定会下来见你。”

  我谎称:“要是电话里就能解决问题,哪还需要我来找,杨同自己打个电话给阿……给谭雪莹不就行了吗。”听她“阿娇”“阿娇”地叫,我差点也说“阿娇”。

  张剑兰于是在门房打电话给谭雪莹,电话通了,我紧张地在一旁等候。只听她对话筒说:“阿娇,杨同让那个王……”我赶紧说:“王兴泉。”

  张剑兰横了我一眼,说:“我记得。”她继续对话筒说,“和杨同都是在篮球队的那个王兴泉来找你,说有事情要和你当面讲。”

  我大气不敢出,听见谭雪莹轻柔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他要找我,怎么不自己来找?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来说?”她只字未提到我,我的心沉了下去。在女神的心目中,我到底有没有一点份量?难道我只是个在游戏中被她戏弄的角色,根本无足轻重?

  张剑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叫王兴泉接电话呢,还是下来和他当面说?”

  我屏息等待女神的语音,可是她的声音变低了,我没能听清楚。却见张剑兰将话筒递给我,我忙接过来,有点沙哑地说:“喂。”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神打电话啊,我的心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电话线那端的女神,你知道吗?

  谭雪莹的声音低低的、柔柔地飘进了我的耳朵,依旧是那么好听:“王兴泉?”

  听她这样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幸福啊,一股暖流迅速地流遍了我的全身。我清了清喉咙,说:“是我。”

  “杨同让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啊?”谭雪莹说的这个句子字比较多,我听出来了,女神真的生病了,说话都能听出来,没什么力气。

  我事先没有准备,到底怎么对她说?怎么才能让她下来见我?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毅然做了决定,说:“不是杨同有事找你的。”

  “嗯?”谭雪莹的声音幽幽地飘来,似乎还有一丝失望,一丝幽怨在里面。

  我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说:“是我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当面说。你身体怎么样,能不能下来和我见一面?”

  “电话里说不行么?一定要当面说?”谭雪莹显然大感意外。

  我说是的,然后等待女神的判决。她有病在身,要拒绝我也无可厚非。

  但在静止了3秒钟后,我听到的是“你等我”三个字。

  张剑兰不高兴地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骗人的。这下死心了吧?”

  我双手环抱胸前,用胜利者的口吻对她说:“她马上下来。”

  张剑兰怀疑地看了我两眼,陪我站了一小会,不耐烦了,说:“你等到天黑吧!”自顾自走了。



  又等了几分钟,仍不见谭雪莹下来。当我正猜想是不是又被她戏耍了的时候,却见一位白衣女郎款款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真的来了!这一袭白色的衣裙,随着她步履而飘动,端的是风姿绰约,直如天仙下凡。她是不是和刘梅一样,都偏爱白色的衣服?

  待谭雪莹走近身前,我看清楚她以后,心中又是一痛。女神这是怎么了?上个月和她见面的时候,她不是看起来比谁都健康、充满着活力?

  如果说原来的她是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那么这颗钻石已蒙上一层灰垢;如果说原来的她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那么这朵鲜花已失却水份行将凋零;如果说原来的她是一泓清彻的泉水,那么这泓泉水已被尘世污染而变得混浊。

  她神色黯淡,脸上苍白没一丝血色,就连朱唇也不复娇嫩。昔日灵动且飞扬神采的双眸,也无甚光泽。唯有那一头青丝,依旧象从前一样,如黑瀑般垂在肩后。微风吹过,她的裙裾轻轻摆动,我竟疑心她会被风吹走。

  她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这时我别的话已经全都忘在了脑后,脱口而出的竟是:“你瘦了。”

  谭雪莹张口欲答,忽地眼睛一红,哽咽住了。她按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低缓地开口了:“什么事,说吧。”

  我顾不上问其它的,只是说:“谭雪莹,你生的什么病?怎么不回家里养病,不比在学校好吗?”

  谭雪莹注视着我,道:“要考试了。也不过是伤风感冒而已。”她顿了一顿,说:“你没要紧事?那我回去看书了。”

  原来以为她很健康的一个人,原来一场感冒就能伤成这样啊。我说:“等等。我想好好和你谈谈。”

  “非现在不可么?”

  我叹口气。自己都被人威胁说不给毕业证书了,连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还能再拖么?但女神又病成这样,我怎么催逼她?我说:“你能不能就和我说一小会?还在发热么?”

  谭雪莹摇头,我看到她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带着一些无奈。

  这摇头是指不发热呗?我揣摩着她的态度,见她没有离去的意思,于是说:“那我们边走边说。”

  谭雪莹往周围看了几眼,略作迟疑,迈开了脚步。我心疼她抱病在身,就故意走得慢一些。

  我没出声,谭雪莹也就不说什么,俩人慢慢走着,如果不知道的人看见的话,应该当我们是情侣吧。我自己挺受用地这样想着,只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已经走到医学院的小花园了。谭雪莹停住了,头转向我。我知道不能再不说话,看看前面有个小凉亭,正好这时里面没人。我一指凉亭,说:“到那坐下说吧。”

  坐在石凳上,谭雪莹回首抚摸亭子的水泥柱子,我留意到她的眼眶又泛红了。女神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生病了,人也变得特别的脆弱?

  她回眸看到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一刹那间,我突然冲动地想对她说“我爱你”!我可从来没对刘梅说过这三个字!如果我今天说了,那么她就是第一个听到我说这三个字的女孩子!

  她这样的娇柔,这样的脆弱,这样的敏感,甚至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使我对她的爱怜一时间达到了顶峰。

  刚刚要使足力气大声地向她说出,却见她的眼神空洞洞的,望向远方,似乎灵魂已不在这儿。

  我心中一怔,生生地把话咽了回来。我是第一次准备用汉语这样说,可是她呢?她说不定听到过千百回了吧。拒绝我,对她来说,应该并不比以往的那无数次拒绝困难。

  还是说正事吧。我说:“你和孟心艳是很好的朋友?”

  谭雪莹点头,说:“这你知道的。”

  “你比她大两级啊。”谭雪莹和我是同届的,也许也因为有这个因素,我对她的感觉比刘梅更好吧。

  “原来她爸也是市建设局的,我们以前都住在建设局大院里,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

  接下来从什么开始说呢?我想了一想,说:“孟心艳出事了。”

  谭雪莹一惊,急急地问:“出事了?什么事?”

  看来她还不知道。我说:“她在家里割腕自杀,不过还好,现在人没事,已经回校上课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吧,具体时间我不清楚。”

  “孟心艳一向很开朗啊,怎么会自杀?我不信。”谭雪莹道。我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这副柔弱的样子,若非我亲眼看见,又怎能相信?

  “她为什么自杀?”

  “怪我,也怪你。”我叹道。

  “怎么能怪到我呢?我有几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我把和孟心艳的交往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与对刘梅讲的相仿,把不宜公开的部分隐去了。最后我说:“如果不是你把pinklady的帐号给她用,如果不是你安排我和她见面,哪会有这些事?”其实,我前面讲那么多,就是想和她讲这一句。

  谭雪莹一直在仔细地听我说,听到最后这句,她愣住了,半晌身子也没动弹。她不说话,不就是承认了pinklady是她自己么?我心中狂喜,和我说过那些亲密无间的话的pinklady就是我的女神,我当着她的面证实了!

  谭雪莹终于开口了:“是孟心艳告诉你的?”哪里啊,我这么聪明,还需要孟心艳告诉我?再说了,孟心艳岂肯告诉我?我不承认,也不否认,看谭雪莹接下来说什么。

  谭雪莹看我一副要她解释的样子,真以为是孟心艳说出了实情,于是开始向我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果然早就从孟心艳那里知道了我这个人,用shark和pinklady在游戏中和我接触,是听说我在游戏中的身份后,纯属好奇的结果。后来一次孟心艳对她说,我快要毕业了,哪怕能和我亲口说上几句话,也不枉了。她见孟心艳对我如此痴情,灵机一动,说她有办法让孟心艳和我见面,孟心艳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她教会了孟心艳玩“侠客游”,并把pinklady的帐号也给孟心艳使用。

  她说的基本上和我所猜测的一致,在自我陶醉高智商的同时,我对她所表述的孟心艳对我的痴情暗暗心惊。

  谭雪莹说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因为她早知我和刘梅俩人在恋爱,还走出这么错误的一步,所以要向我表示歉意。对于孟心艳闹自杀,她很难过,但据她估计孟心艳不会那么容易轻生的,因为孟心艳不是那样的人。有可能孟心艳只是用来挟制她父母的,以此逼迫父母同意继续与我交往。

  “你这么了解孟心艳,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教教我,摆脱现在的困境?”

  谭雪莹沉默了一会,说:“刘梅。”

  我不解,追问了一句。谭雪莹说:“你和刘梅多在一起,多给她看见,她应该会慢慢死心。”

  那我现在与校方、或者说与裘主任的矛盾如何解决?我尝试着把这个情况也告诉了谭雪莹,谭雪莹大感讶异,面色凝重。她思考了一会,说:“你不写检查?”

  “不写!”

  谭雪莹又看了我一眼,眼里多了些笑意,说:“那么就不上党校好了。毕业证书,那是吓唬你的吧,没犯大错,只不过和系办公室主任吵了两句,没理由这样处理你,太重了。”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了,虽然失去了入党的机会,但总比不能毕业好吧。能够不向裘主任屈服,真是太好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学校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呢?还有干涉的意思?

  我把这个疑问也说了出来,说出来后我才发觉自己的可笑,谭雪莹哪里可能知道?她连孟心艳自杀的事都是听我说的。

  不料谭雪莹沉吟了一会,道:“我想……当然也是我猜的。我听孟心艳说,李书记在调到S大前,在省机关工委当副书记。”

  谭雪莹没把话说全,但我一下子想起来,孟心艳的妈妈不是省机关工委的办公室主任么?我全明白了。说不定那次莫名其妙的动员我入党,安排上党课,都和孟心艳妈妈有关系。

  看日已西斜,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宿舍走,谭雪莹说:“说了半天,我都有点累了。”

  我懂她的意思,起身告辞。谭雪莹也站起来,忽然身子摇晃了一下,我疾伸手去扶,她已自己扶住了柱子,摆了摆手,指尖触到了我的手掌,滑滑的,凉凉的。这是我第一次和她的肌肤接触吧,我暗暗地对自己说。

  可是她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差了呢?没理由啊。她这次感冒这样严重么?

  她微笑着和我道别,看着她羸弱的背影,我的心中又涌起一股要关心她、照顾她的冲动。于是我说:“等一下。”

  我想再问她一句,以前在游戏里,“pinklady”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希望她能亲口承认对我有情。

  谭雪莹转过身来,动作依然是那样轻盈、优雅和美丽。我看得有点痴了,呆呆地说:“我还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谭雪莹注视着我的眼睛,忽然欠了欠身子,我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谭雪莹已经先开口了:“不要说了。我请求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能看到我心里?她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样的话?我忽然想起来,站在我对面的这个女孩子,已经是一个在情场上打过无数次成功的防御战的高手,在我的攻势还没有开始之前,所有的招式已被她化解于无形。

  “我……”我仍然开了口,想强行问出这句话,但她微微地摇了一下头就把我剩下的话堵住了:“请你今天别说,以后也别说,好吗?”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只得改说这句话。

  谭雪莹的目光此刻给我的感觉,好象既亲切温暖,又遥远冰凉,极其矛盾的体验,无法用言语表达。她低低地道:“我想差不多吧。不要说了,也请你忘了我在游戏里的两个帐号吧。”

  她转身欲走,我不甘心地大声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了杨同。”半转过身去的时候,在一抹夕阳光辉的照耀下,她微启嘴唇,说出了这语调不高,却很坚定的四个字。

  象惊雷一样炸在我心中的四个字。

  和谭雪莹独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忘了杨同是何许人也,只是尽情沐浴她带给我的柔和春风。

  但是她没忘,甚至可以说,一秒钟也没忘过。

  回去的路上,我的耳旁一直在回响:

  “为了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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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三)溅血

  我和裘主任发生冲突的消息不胫而走,班上不少同学都知道了,“方程”也来关心我,他自己是处分在身的人,却在为我担忧,我不禁有些感动。

  但无论弟兄们怎么说,已经于事无补。班长蔡光明来劝我,让我去给裘主任认个错,还说当面认错就连检查也不用写了。实际上,如果非要二者选择其一,我宁愿写检查,也不去见裘主任那个小老头。

  听天由命吧。另外,我也很想知道,学校在这个问题上,到底会黑暗到什么程度。

  吃晚饭的时候我没对刘梅说这件事。没必要让她知道,为我担心。可能因为听了谭雪莹分析的缘故,我总觉得最终结果不会太可怕的。

  吃完饭,虽然心情不是太好,但为不让刘梅看出来,就例行陪她出去逛街。刘梅说要看考试前的最后一场电影,于是去影视百花园,买了票进去看。

  这是一部国产电影,叫《玫瑰漩涡》,说不上多精采,但也还可以。我的心思却不在电影上。自从那次在中医药大学看电影之后,我在和刘梅看电影的时候就再没老实过。

  刘梅对我的骚扰不是太配合,但也没什么抵抗的动作。就这么一部平庸的片子,她最后竟被片中的男主人公感动了,对我说那丈夫真好。哼,我要是那男的,才不那样傻呢,老婆都出轨了,还能因为怀孕而原谅她。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呢?

  我忽然想到,我无法忍受对方的红杏出墙,那刘梅呢?我有什么出轨的话,她能原谅我吗?那次在孟心艳家里,实际上和出轨又有什么分别呢?想到这里,我觉得对不起刘梅,把手从她的领口抽了出来。

  刘梅转过头,亲了我一下,说是对我让她安安稳稳看电影的奖励。我们坐在电影厅的最后排,不怕别人看见,于是我说不够,把刘梅抱着坐到了我的腿上。刘梅挣扎着要我放下她,我让她先亲我。刘梅挣不脱,她准备吻一下就松开的,但却变成了缠绵的长吻。

  灯突然亮了,小厅里的人们都站起来转身退场。我和刘梅忙不迭地分开,有些狼狈地在众人异样的眼神里逃了出来。

  以为会被刘梅责怪,至少是埋怨的,但没想到刘梅在散场后没提这件事。她很高兴地挽着我的胳膊,我注意到她挽我胳膊的方法也比较正宗了,而不是过去的只用手抓住我的袖子那样敷衍了事。

  刘梅提议我唱一首歌给她听,而且要唱爱情歌曲。我说我唱不好,会吓到她的,她笑称不怕。

  于是唱了那首《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午夜的收音机 轻轻传来一首歌
那是你我 都已熟悉的旋律
在你遗忘的时候 我依然还记得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早已经了解 追逐爱情的规则
虽然不能爱你 却又不知该如何
相信总会有一天 你一定会离去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所有的故事 只能有一首主题歌
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
所有的爱情 只能有一个结果
我深深知道 那绝对不是我
既然曾经爱过 又何必真正拥有你
即使离别 也不会有太多难过
午夜里的旋律 一直重复着那首歌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这是我唱得比较熟的歌曲之一,一开始我唱得是不太好,但慢慢地随着感情的投入,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我并未多想就唱了这首歌,唱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不自觉地选了它,因为歌词正符合我现在的心情。对于谭雪莹,虽然我一直抱有幻想,但今天谭雪莹的态度,正说明了这场爱情的结果,“那绝对不是我”!

  可是我不知道,谭雪莹是否曾经爱过我?她对我是否有情?又谈何“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刘梅听我唱完,说:“你怎么把这首歌唱得这么凄凉啊。”

  这本来就不是一首高兴的歌啊。我说:“这说明我的演唱成功了?”

  刘梅有点撒娇似地倚着我,说不要我唱了,让我讲个笑话给她听。

  我搜肠刮肚,但无奈先涌进脑子的都是舍友这两天讲的一些黄色笑话,过了好一阵才想到一个适合刘梅听的,才讲了一句,我就停住了。

  因为有四个人拦住了我俩的去路。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头发都留的比较长。虽然这年头大学男生也有不少留长头发的,但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善类。其中一个像貌有点油头粉面,他手里正上下掂量着一样东西,那东西不时地闪过一缕寒光,好象是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我把刘梅往后拽了一把,半遮在我的身后。我心里有些后悔,本不该抄近路走这条小巷的,现在才不到10点,在大街上根本不会有这种事。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我强作镇定,说:“朋友,借个道。”

  我知道遇上这种小混混,千万不能露出心里的害怕,否则他们会更嚣张,更肆无忌殚地欺负你。因此我努力吐字清晰,而且没有一丝颤抖。同时我在心里计算,往后逃的话,要跑多长时间能跑到最近的路口?关键是,刘梅能不能跑过他们?

  一个浓黑眉毛的家伙开口了,却不是对我说话的:“虎子,就是这小子么?”

  油头粉面的家伙接了腔,他竟然就是“虎子”:“应该不会错,和照片上的长的一样。”

  这些人是来找我寻仇的?我的脑袋虽然高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些瘟神,什么时候自己的照片会落在他们的手上。

  但既不是找刘梅的,我就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再次肯定了“虎子”手里的东西是把折叠刀,只是还没打开。我推了一把刘梅:“你先走!”

  刘梅却拽着我的衣服:“要走一起走。”妈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象是在哪个电影里听过。以前都急那些女主人公,明明打不过人,还不赶紧去找帮手,只是一个劲傻乎乎地要留下来陪男主人公,现在竟然在我的身上重演。

  浓眉怪怪地笑了一声,说:“走什么,陪爷们玩玩不是很好么?”

  还有两人一个瘦骨嶙峋,穿着条军裤;一个大高个,穿着件黑背心,露出肩上的刺青。瘦子说:“虎子,这个小娘们正好补偿你损失。”

  大个子则说:“罗嗦什么,扁过再说。”

  眼看形势更加危急,我着急地朝刘梅大吼:“你还不走,在这儿碍事!”

  刘梅往后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好象这帮人的目标里本没有刘梅,刘梅跑他们没人去追。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虽然刘梅没走远,但好象事情没我想象的那样糟糕,应该没什么大事,我想我没得罪过社会上的这帮人。

  他们又逼近了。我说:“朋友,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们。”

  虎子说:“你不认识我,我们可认识你。”

  “认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叫王兴泉,S大最混的混蛋。”

  果然是针对我来的。我感到自己背上凉嗖嗖的,已经淌了不少冷汗。刘梅怎么还不走?去喊个人或打电话报警也好啊。可是我又不能这样教刘梅,否则他们一定会去追刘梅,刘梅就跑不掉了。

  到底为什么他们找上我?我心里很困惑,说:“你们想干什么?是谁叫你们来的?”

  虎子说:“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孟心艳是我女朋友。”他说得很凶,但我看出他色厉内茬,在说大话。

  真是可笑,孟心艳什么时候有他这样的男朋友了?怎么看也扯不到一起去啊。我说:“你胡扯什么?孟心艳哪来男朋友了?”

  大个子已经跃跃欲试了,说:“虎子,别废话了,揍他一顿不就完事了吗。”

  虎子象是他们中的头,他摇摇手,说:“姓王的,我警告你,离孟心艳远点,你要是敢再去骚扰孟心艳,我就剁了你!”他把手中的刀往下一挥,做出一个砍人的动作。

  我记起来了,第一次去孟心艳家里,孟心艳妈妈说过的,社会上有些混混也在打孟心艳的主意。但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呢?

  我冷笑了一声,说:“对不起,我对孟心艳不感兴趣。”

  虎子大怒,我搞不懂这么平常的一句话他怎么这样动怒。他大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我对孟心艳一点兴趣也没有。”

  虎子骂道:“你这个呆X!孟心艳为你自杀你知不知道?”

  这事我有点内疚,我说:“我知道,她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我这句刚说完,虎子已经冲了过来,手里还握着那把小刀,就一拳捣来了。

  我眼疾手快,伸手格开了他这一拳。另外三个人看他已经动手,也围了上来。

  我们已经动手打了好几下了,刘梅这才醒悟过来,往街口跑,浓眉和瘦子撇下我去追刘梅。我从大个子的手中挣脱出来,跟在后面狂奔,浓眉已经抓住了刘梅的手臂,我及时赶到,一脚踹倒了浓眉,还加上一拳,接着又挥肘猛击瘦子,瘦子也倒在地上了。

  呸,什么痞子,打架还不如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呢。

  大个子和虎子同时来攻我,我硬挨了虎子一脚,和大个子对了一拳,大个子捂着拳头往后退。其实我的手也很疼,但只有强忍着,又闪过虎子一腿。

  虎子一直没把刀打开来,看来未必敢来真的吧。这时浓眉和瘦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旁的刘梅,双双朝我扑过来。我闪身绕到他们的身侧,没用几下,这两人又倒在地上,浓眉的鼻子都出血了。

  刘梅怎么又站着了?我大喊:“走啊!去喊人!”刘梅于是又迈腿跑起来,一路跑一路大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我竟然连累刘梅要在大街上喊救命,真是奇耻大辱!

  大个子跑去追刘梅,我几步追上他抓住了他的衣服。大个子返过身来打我,我一错步闪过去了,却听一声惨叫!

  不知什么时候虎子把折叠刀打开了,想从背后扎我的,但没收住,一刀扎在了大个子的腹部。

  大个子和虎子都愣住了,大个子捂着自己的伤口,血从指缝里往下流。

  虎子看看手里的刀,口中嘶吼一声,朝我扎来。我何曾想会看到这种场面,神经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了,肚子一凉,刀锋没入了我的身体。虎子陷入了极度疯狂,拔出来又往我肚子上扎了一刀,在这致命的时刻,我竟然不会抵抗了!

  浓眉和瘦子抱住了虎子,把他往后拖,虎子挥舞着刀子挣扎着,浓眉吼道:“虎子,走吧!要死人了!”

  虎子吼着说要杀了我,浓眉和瘦子劝他先救“二子”,是说那个大个子吧。看着他们要逃跑,我举步想追,肚子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股股的鲜血如山泉般汩汩向外涌出,我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这可是我的血!

  我停下来,捂着伤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别再淌了,别再淌了,再淌我的血就没有了……

  当看到刘梅向我跑来,我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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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四)苍白

  迷迷糊糊中我只知道自己被抬上了车,不断地有人在碰我。

  我好象还活着,还有意识。我听得见刘梅焦急地叫我名字的声音。可是我的眼皮太沉,睁不开。是我想休息,还是没有睁眼的力气?

  我没去想。也许我没有思考的力气。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太刺眼了。我又把眼睛眯起来,却听见刘梅欣喜地叫:“醒了,王兴泉,王兴泉!”

  叫什么,我这么累,没力气答理你。

  四周又有许多人的声音:“啊,醒了?”

  “终于醒了!”

  “太好了!”

  这么吵啊,我努力睁大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刘梅,她脸上一半是疲惫,一半是喜悦。再望过去,原来刘康、马远桥、祁兵、朱振华、周福林都来了啊。我心中一喜,想坐起来,但明显没什么力气。手臂还没撑起来,忽然一痛,接着我就被刘梅按住了:“不要乱动!”

  我一看明白了,原来自己右臂正插着输液管,一袋鲜血正一滴滴地输入到我的血管里。左臂也不对劲,当然是也没闲着,一瓶不知什么透明的液体正从我左臂的血管输入我的身体。

  祁兵小声地说:“老大醒了,要不要去叫医生来?”

  “医生说他不会有什么事,过会就醒的,可是时间这么长,”刘梅道,“你还是去叫医生来看看吧。”

  祁兵点头去了。我问刘梅:“几点了?”

  “3点。”

  “3点?”明晃晃的日光灯开着,不对啊。我想起来,问:“凌晨3点?”

  刘梅答“是”。弟兄们也围在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说有多担心我。我想调节一下气氛,就说:“我这次受了点伤,但也有得有失,不是没的赚。”

  马远桥问:“赚什么了?不用自己打饭、洗衣服了?”

  还打饭洗衣服呢,只怕澡也没得洗了,这么大热的天。我说:“后晚、不,明晚上本来是我请吃饭的,这下可省下来了,哈哈……”

  没等我笑完,腹部就传来一阵巨痛,我的笑声一下子顿住了。刘梅看我表情痛苦的样子,她的眉也蹙了起来,说:“别笑了,你伤口在肚子上。”

  医生来了,我看见他的白大衣胸口上写着“S市第一医院”,怎么把我送这儿来了?我挺喜欢自己学校附医的。

  医生简单地和我交谈了几句,和他的交谈有些不得要领,他解释说他只是值班医生,没参与对我的抢救。他去护士站找我的病历,回来的时候却空着手,有些尴尬地告诉我,我的病历夹上只有医嘱,没有病历,可能抢救我的医生太累了,病历还没写。于是只好不谈我的伤势,谈点别的。他问我现在感觉如何,我说肚子疼,两边手臂也疼。医生笑了,我想笑又不敢。我问左边输的液体是什么,医生说是抗生素,防止我腹部感染的。

  医生走了,刘梅却对我说起了我的伤势。她说门诊急救室的医生告诉她,我中的这两刀都很走运,没伤到大血管和内脏,有一刀就在肝脏旁边一点点。医生在我的腹腔里检查了一下就缝合了,并且说只需要补点血,注意防止感染,住上几天就行了。

  医生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想想那小子不会把刀子消过毒了再来扎我吧。

  但是真的有那么简单么?住几天就好了?我看看输血的那个袋子,忽然想起来:“血型验过了么?”

  刘梅和弟兄们都笑了,我也在脸上挤着笑,没抽动肚子。刘梅告诉我是O型。她说O型血不错,正符合我的性格。我也一直觉得我应该是O型。弟兄们纷纷拥上来,就我的血型不吝溢美之词,一贯酸言冷语的马远桥也恭维起了我。

  我说弟兄们都累了呗,回去休息吧。他们连声说没事,以前出去玩通宵已经练出来了。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假意客气,好歹以前刘康挂水我们大家也陪过一整夜的,有了这个先例,我也就心安理得任由他们坐在一边。

  渐渐地我又倦了,看刘梅也支撑不住的样子,我想我还是睡吧,我睡了他们也能歇一会。



  早上我的病房里又住进一个骨折病人,闹哄哄的,把我给吵醒了。弟兄们都站起来让地方,真难为他们了,刘梅在我身边趴着还好,他们5个人在那张空床上不知怎么挤的。

  我劝弟兄们回去忙自己的事,想起来自己要在医院躺好多天,恐怕会很无聊,于是打发马远桥帮我把收音机拿来,再找点好看的小说带来。我看到马远桥面带难色,心里可乐开了,嘿嘿,就是借这机会报复你的,这下知道不能得罪我了吧?但是刘康破坏了我的计划,他自告奋勇地要给我拿,我看到马远桥悄悄松了口气,却和刘康假客气起来。

  对刘梅说肚子饿了,想让她买点吃的给我。刘梅却说医生吩咐了,今天先不要给我吃饭,等医生来看过再说。唉,真受罪,受伤了还不给吃饭,这营养怎么补充?

  医生来查房,我总算见到抢救我的医生了,还不是一个人,好几个,有男有女。负责我床位的姓陆,是个看上去不到30岁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他简单问了一下我的情况,我趁机问起我的伤势,得到的回答和刘梅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更夸张一些,是想让我更感激他吧。

  我又问起吃饭的事,陆医生说要等肠蠕动恢复再吃,他估计今晚上的晚饭我说不定就能吃。他又讲了为什么不能吃,可是我听不懂。我问他怎样才知道能吃饭了,他说了两个字:“放屁。”

  放屁?难道我现在连这个都不会了?我悄悄使劲,想看自己能不能现在就放一个,腹部的疼痛随即使我放弃了努力。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又追问自己流了多少血,陆医生想了想说:“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1000毫升吧,”他比方着,“小半脸盆。”

  啊?这么多啊。那给我补了多少?我想到就问了出来,得知是600毫升。那还差400就不补了?陆医生笑了,说不要紧的,我身体里面还有什么组织液储备血什么的,够了,我听了有点不满意,那真的能管用吗?再问我身体里一共有多少血,答案是大概4500毫升。

  陆医生又忙着和其他医生一起看新来的那个病人了,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我旁听了一会,原来这个50多岁的男病人不过是下楼跌了一跤,就到这儿来了。真没劲,我还是想自己的事吧。1000毫升,有2斤吧。不对,血比水重,可能有3、4斤。天哪,这么多的血,如果是割肉3、4斤,那该多可怕。

  刘梅说要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让我家里知道。我表示反对,争论了一会刘梅放弃了,她反正也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不告诉她,她无可奈何。问起住院费的事,她说不用担心,昨晚上已经发动大家,她宿舍的和我宿舍的同学凑了5000元预交过了。

  要交这么多?那我将来怎么还?学校象这种情况给不给报销?我是不是应该真的让家里知道?我发了一会愁,想想不利于自己恢复,就算了,不想这事。

  刘梅吃过早饭回来,护士又拿来了两瓶水,给我挂上了。真是难受,冰凉的液体在我的血管里流动,我的心也似乎凉凉的。

  我不喜欢医院。这里虽然是挽救生命的地方,但它的作用实在有限,而且几乎每一个人最后的生命都要停顿在这里。

  这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什么东西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单和枕头,白色的纱布,白色的搪瓷用具。

  不是健康的白色,而是一种苍白。

  我盯着墙壁发呆,心里冒出了古怪念头:这白墙是不是用病人的白色骨灰涂抹成的?

  可能又有一名病人死了,我听到房间外面的走廊里有人在放声大哭。医生护士们在哭泣声中走来走去,神色漠然。

  如果昨天我死掉了,会有谁哭?刘梅么?宿舍的那帮小子?谭雪莹呢?她会不会难过?但不论谁难过,医生和护士们都还是这副表情呗,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命,存在和离去,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想到这里,心里颇不舒服。还是不想自己了,想想别人呗。这时我才想起来,问刘梅:“你今天没课么?”

  “我请过假了。”刘梅淡淡地说。

  “考试呢?什么时候考?”

  “大后天有一门,”刘梅说,“我和张萍萍说过了,今天上午她帮我把书和笔记带过来,我在这儿边照顾你,边看书。”

  “这儿怎么看书?这么吵。”我说着,心里面觉得有些好笑。医院经常写个大大的“静”字在那儿,可是我住的病房这儿挺吵的,不知那些“静”字起不起作用。

  刘梅说不要紧,这一门是考察科目,她无所谓。我有点歉疚地想,可别耽误了她今年继续拿二等奖学金。说不定已经耽误了,她今年上晚自习的时间不多,空暇时间基本上都和我“泡”在一起。呵呵,我也想明白了,原来“泡妞”是这么来的。

  这时我忽然想上厕所,还好血已经不用输了,只有左臂一侧输液,应该能起来去吧。在刘梅的帮助下,我翻腾了一阵,可是不行,疼,实在是疼。只好挪到床边,让刘梅把那个令人厌恶的白色便盆递给我。

  刘梅红着脸,帮我端着便盆。然后她把头扭了过去。真是别扭啊,刘梅还没见过我的丑陋东西,没想到第一次暴露在她面前,会是在这种场合。

  刘梅去厕所帮我倒便盆的时候,来了2个警察,说是来给我做笔录的。说了两句,刘梅进来了,叫其中一位鲁警官,原来他昨晚上就已经来找刘梅了解过情况了。于是先给刘梅补做了份笔录,然后又问了我一遍。最后看过签字,按指印,感觉怪怪的。

  两位警官给我们介绍了警方的破案情况,说已经抓到了3个人,在另一个医院抓到的。我仔细一问,才知道抓到的是3个从犯,持刀扎我的那个“虎子”,真名叫白昆明,他可能已经潜逃。

  白昆明,又是白色的,这名字听了就让人不舒服。我问白昆明是干什么的,被告知无业在家。原来昨天来找我的那4个人,都是S商校的同学,其中白昆明和孟心艳是初中同班同学,他一直在追孟心艳,自称是孟心艳的男朋友,但据他同伙交待没见过孟心艳和他在一起。白昆明一年前中专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和几个同学在社会上混,4个铁哥们中只有1个有工作,在一家大酒店上班。

  鲁警官叹气说,其实白昆明说起来是他们的老熟人。并不是白昆明有犯罪前科,而是他是原来W区公安分局刑警中队长的儿子,白队长前两年因为和别人合伙做生意亏了本,干起了诈骗勾当,被捕入狱了。白昆明的母亲没有工作,靠摆地摊供白昆明上完了学,但是无力帮他找工作了。鲁警官说惭愧啊,如果大家都能多关心关心白昆明,让他有个正经事做,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看起来还有点同情白昆明,我心想,真是警匪一家的现代版。

  正和警察聊得起劲,又蹿来一人,自称是S晚报的记者,要了解昨晚上发生的事,并称自己和市见义勇为基金会的人很熟,如果我的事情够得上见义勇为的条件,还能有一笔奖金。

  我对他实话实说,什么奖金啊,见义勇为啊,上报纸啊这些事,我没想过。我只想能好好地把伤养好就行了。我心里暗暗嘀咕,有没有可能拿到奖金?拿到当然好,可以补贴一点住院费用。

  S晚报的记者刚走,晨报的记者又来了。强打精神和这一位“无冕之王”又谈了几句,我怕他把我写成滋事斗殴的小流氓。

  刘康把收音机给我带来了,还有几本小说,什么《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但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班上好几位男女生,系办的裘主任也来了。

  我没想到他要来,见了面之后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尴尬。以前我和他说话时,不是站着也要坐端正了,这次却是我躺床上,他站着。他公事公办地问了我的伤情,要求我放心养伤,说现在毕业班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如果我出院晚不能够赶上毕业答辩的话,他会和老师协商,让我的答辩单独进行。

  他似乎很替我遗憾,说看来我不能按时去参加MS公司的面试了,他会努力帮我协调,但恐怕希望不大,MS公司不会为我一个人单独面试的。哼,我想他的心里正在偷笑,说我活该吧。

  他只字未提党校的事,我故意叹气说,MS公司无所谓,我本来就是要先上研究生的,但是不能去听党课了,实在是很大的损失。裘主任没想到我这样说,他犹豫了一小会,看来还是想让我上不成党课的,然后他说,要不我就自己看书自学。

  我瞥了一眼床头的武侠小说,心里有些好笑。看来还得让刘康把党的知识读本带来。这时听见裘主任说,就是考试不好安排,还有几天党校就要结业考试了。我赶紧趁热打铁,说我可以在病床上考试,什么都能错过,这场考试不能错过!

  裘主任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没奈何,只得答应他和学校商量一下。

  我和裘主任之间的矛盾,竟然会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得到了解决。虽然不是很完美的解决,但是事件就这样平息,我和他谁也没想到。但是,我也注意到,刘梅对裘主任是很尊重和客气的,但裘主任至始至终未正眼瞧过刘梅一眼。

  算了,指望裘主任这种小人能有多大度,那才是我幼稚呢。

  一上午都没能安稳,原来住院并不无聊啊。到了下午,这种情况还在继续,陆陆续续地有人来看我。班上的同学全来过了,邻近宿舍的哥们来过了,一些我帮着装过机的同学来过了,小徐老师也来了,就连我们技术学院的彭院长也来看望了我。

  一天下来病房里的花篮都有七、八个之多,水果那是没地方摆了,只好搁在床下,和便盆挤在一起。在来来往往的慰问人流中,我大概加起来只得到了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刘梅书没能看进去,却并不懊恼,笑称我人缘太好了。

  就在刘梅吃过晚饭后大概1个小时,我发觉我也能吃饭了。正和刘梅说出去买点八宝粥来,病房里进来了两个人。

  我一开始还没在意,当听到他们叫我时,我一转脸,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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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五)伤痕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爸、妈”,出声后我才开始思考:他们怎么来了?

  我爸走到床边把包放下,我妈则走上前来,掀开我的衣服想看我的伤势,嘴里还说:“你啊,太不小心了,太不小心了。”

  一大块纱布遮着我的伤口,我妈失望地把我衣服掖好,嘴里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四年都好好地过来了”之类的话。

  我忍不住想笑。无数次想象过回家再次见到我妈是什么样子,结果根本不会出乎意料,还是那样的罗嗦、琐碎,总是不停地说,不停地忙碌。

  转过头看刘梅,她的脸早已成了一块大红布,局促地站在那里,不时地用牙咬一下下嘴唇,看样子是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垂睑看我。

  我该介绍一下吧。虽然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开口了:“爸、妈,她是……”

  我妈看来早就注意到刘梅了,她嘴快:“啊,是你同学吧,你叫什么名字?”前一句是对我说的,后一句却是问刘梅的。

  我、爸、妈三人的眼光一齐投向刘梅。既然我妈问了,我想把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给刘梅,可是刘梅太紧张了,嗫嚅了好一会,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这令我大跌眼镜:刘梅虽然稍偏内向,但平时待人接物还是很大方的,她怎能在我爸我妈面前这样出糗呢?

  我妈将眼光转向我,嘴角含笑,有些意味深长。我不得不开口:“她叫刘梅,力学系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我朋友。”

  刘梅这时舌头才恢复正常,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我爸我妈笑着点头,我妈嘴里说着“你好”,把头低了下来,凑近我耳边说:“宝宝,你不是说大学几年都不谈对象的吗?”

  在家听妈喊我“宝宝”听惯了,但在这还真有点不适应。我瞟了一眼刘梅,装出一脸的憨笑。

  刘梅说出去给我买八宝粥,我爸、妈一齐说他们去买,争了一小会,我拿主意说让刘梅去,刘梅如闻赦令般地跑了出去。我妈坐下来,开始细细盘问我受伤前后经过,以及刘梅的相关情况。我爸则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偶尔插上一句话。

  我问我妈:“儿子给您挑的这个媳妇怎么样?”

  我妈说:“人长得低眉顺眼的,就是她父母亲的文化低了些,不知道素质怎么样。”

  刘梅的父母亲都是中专毕业,在江南机械厂工作,据刘梅说都是工人。我爸妈是五十年代末的老大专生,那时的大专生可是非常稀罕的,若不是我爸妈人老实,恐怕不会现在还是普通老百姓。爸爸辛苦了一辈子,才当了个小学校长,不过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我妈在中学教了几年书,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到了镇幼儿园,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爸对我妈的话不以为然:“工人怎么了,工人阶级是统治阶级,我们知识分子好不容易被承认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我妈说:“现在工人的素质普遍不高,你看老李家的儿子媳妇都是工人,成天打打闹闹。”

  我爸的酸劲上来了,和我妈辩论起来,但一个护士出现在门口,提醒他们声音小一点。白天这些护士对喧闹声充耳不闻,到了晚上却开始管了。

  我爸本就不是我妈对手,护士这一嚷嚷,他更不敢说什么了,从包里摸出一个苹果,坐在床边闷头削起来。

  幸而他们停止了,刘梅进来时没听到这一段。她把八宝粥打开递给我,我妈伸手接了过去,说我这时不能吃凉的,然后就在脸盆里倒了热水,又舍不得开水,只倒了小半盆,然后很辛苦地把盆侧着,将八宝粥放在水里捂。

  刘梅看在眼里,想必替我妈觉得累,想过去换一下我妈,我妈却问起八宝粥多少钱,要给钱刘梅,刘梅慌不迭地推辞。我爸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关键时刻还是我发话,说算了,双方这才作罢。

  我爸坐在床上,我妈坐在凳子上,刘梅没地方坐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她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了,于是让她回去。刘梅有点放心不下我,但在我爸我妈面前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我道别回去了。

  这时邻床的老头和他的妻子却和我爸我妈聊了起来,竭力夸赞刘梅,说没见过这么懂事、乖巧的女孩儿,衣不解带地侍候我,直夸我爸我妈有福气。我爸我妈乐得嘴合不拢,连声客气着,又问起邻床的病情和家境,唏嘘了好一阵。

  本以为一口气能连吃两罐八宝粥的,结果第二罐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我爸我妈推辞了一会,我爸把剩下的吃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没吃晚饭,催他们出去吃,我爸出去了一会,却只买了两个面包回来。唉,如果他们知道儿子在学校时是怎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不知会作何想法。

  爸、妈打来水,给我擦拭了身子。我心里面很羞愧,已经长大成人了,还要父母亲这样服侍我。我问他们晚上怎么洗澡,爸、妈都说今天不洗了,明天到S大浴室去洗。他们来过一次S大,知道学校浴室比外面便宜。

  看他们如此节俭,我心里的愧意更盛。不过他们也该转变观念了,将来我会挣到大钱的,哪里需要用他们的钱?我爸妈的工资不算高,但也不是很低,没必要这样抠着省着啊。

  问了爸妈,原来他们是接到了系办的电话,得知我受伤的。又聊了一会我这次的住院开支问题,我妈甚至到护士站那儿看了公布出来的病人住院费用明细,我倦得支撑不住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刘梅就来了,来病房看过我,出去买了早饭,连我爸我妈的一共买了四份,大家在一起吃。我爸看医院里实在没法休息,说还是在S大招待所开个房间吧,留一个人在这就行了。我妈稍作思想斗争同意了,和刘梅一起去了S大。

  又来了别的系的几位同学看我,还给我带来了一张今天的晨报,我这事已经上了报纸,标题是《S大一学生遇刺受重伤》。我接过报纸,浏览了一遍内容,写得再普通不过,大意是昨晚S大学生王某和女友一起散步时,遇到几个持刀歹徒的袭击,王某被刺成重伤,警方提醒市民要注意夜间行走安全,云云。极其平常的新闻稿,除了是S大的学生这一点可能会被市民茶余提起,别的没一点新鲜劲,就算是谭雪莹看到了,也未必能想到受伤的人是我。

  但是下午,邻床递来的《S晚报》上的报道则与晨报大大的不同,标题便很引人注目,是《为护花勇斗歹徒 研究生身中数刀》。首先,署名姚风的那位记者先生,把我这个准研究生在标题里直接称为研究生,然后,又把我所说的两刀给模糊成“数刀”,把我的行为定义为“护花”,这样就能够吸引人眼球了,我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另一件事。除了对前晚那段搏斗场面的添油加醋外,还报道了警方的破案情况,“截止到发稿时,四名嫌疑犯已抓获其三,另一名正在追捕中。”

  同样是一篇报道,晚报写的比晨报精彩了不知多少倍,看来这新闻是大有学问的,不知这个叫姚风的记者,会不会和孟心艳一样是学新闻专业的。

  刘梅看到两张报纸后,只是说“无聊”。我爸则粗俗地说记者“放狗屁”,我妈悄悄地拽他的衣角他也浑然不觉,完全没想到在未来的儿媳妇面前表现得稳重一些。

  大约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个打份得体、非常漂亮的二十多岁女人来看我,她敲门询问时,我们都有点惊讶,不知她的来路。听了自我介绍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她是MS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姓范,公司专门派她来看我的。我爸虽然足不出户,但MS公司的名气他还是知道的,赶紧起身给范经理让座。

  范经理没坐,把花和礼物放下后,和我说了一会客气话,大意是MS公司对我没能参加昨天的面试感到很惋惜。我问了其他人的面试结果,11人中录用了6人,有2个是本科生,包括我们班上唯一参加第二轮面试的林智。

  林智这个家伙平时不太合群,我没怎么看好他,没想到他居然能通过MS公司的面试关,成为这个跨国大公司的一名员工。但愿他能够在MS公司里站稳脚跟。

  范经理又说了一番鼓励我的话,说将来还有机会,只要保持探索的勇气和创新的能力,就一定能成为MS公司的一员。等她走后,我们迫不急待地打开那个包装好的小礼品包,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光盘和两本书,其中一本书和光盘是配套的,讲的是MS公司的企业文化;另一本书是MS公司的老总写的,《数字化未来》。

  没劲。这一天比前一天清闲了不少,也没劲了许多。

  令我高兴的是,好象肚子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



  第三天我开始盼望有人来看我。那个姓田的小护士虽然有些俏皮,但她知道刘梅是我女朋友,除了来量体温和输液时,偶尔开句玩笑外,并不多话。我爸已经表现得没话和我说,我妈话虽不断,却没新鲜的了。父母在眼前,我不能不理他们看小说,听收音机嘛,很快便厌了,没什么精彩的节目。

  我非常期望谭雪莹能来看我。就算她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说。

  哪怕她只是在病房的门口,露了一下头就走了,我也不怪她。

  可是她没来,尽管我是这样地期望她来,她也没来,连杨同都没来看我。

  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将期望降为她和杨同一起来,可是,杨同,谭雪莹,都没有来。

  弟兄们间断地来了医院几次,我爸妈把刘梅从他们手里借的钱都还给了他们。刘梅同宿舍女生的钱也都还了。我爸妈非常看重这一点,从不愿意欠别人的钱时间拖久了。

  刘梅在我床边看书累了,于是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两天下来,刘梅和我父母在一起时已经比较放松了。正说着呢,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们一齐望向门口时,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是孟心艳!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裙子,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手中提着一大堆东西,径直朝我的床前走来。等到距离近时,我发现她的脸上浓妆艳抹,更胜从前。

  刘梅戒备地站了起来,我父母亲不知孟心艳是什么人,也站了起来。孟心艳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怨,她不正眼看刘梅,只是直接判断了我父母的身份,得到我爸妈的肯定答复后,向我父母亲问了声好,又自我介绍她是S大新闻系95级的孟心艳,是我的朋友。她这一说,我爸妈可就糊涂了,我妈使劲瞅我,我能说什么?只好装哑巴。

  她把那一大堆东西随手堆在了我的床上,一直堆到了刘梅眼前,差上放上我的肚子。我爸妈忙客气着,把东西转移地方。孟心艳故意做出要凑近我的样子,挤到刘梅的身前。

  我看出刘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心说要糟,果然刘梅开口了:“姓孟的,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王兴泉,怎么,不让看?伯父伯母还没说这话呢。”孟心艳毫不客气,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王兴泉就是被你害的,你还好意思来看他?”刘梅道。

  “被我害的?你好意思说是被我害的?”孟心艳大声道,“如果王兴泉那晚上和我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事!”

  刘梅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目光死死地盯着孟心艳,孟心艳一点也不畏惧,昂着头与她对视。我爸妈不明就里,想上来劝开俩人,刘梅又已开口:“王兴泉就是被你的男朋友白昆明戳伤的!”

  孟心艳冷笑:“白昆明,白昆明是谁?哼,我只知道我的男朋友现在躺在病床上!”

  孟心艳也太嚣张了,虽然你为我割脉自杀,我对你有些歉疚,但这样当着我和我爸妈的面和刘梅吵架也未必太不自量了吧。

  我开口了:“孟心艳,你来看我,我很感谢你,但能不能大家心平气和一点?”我不敢一下子否定她的话,别再刺激得她去自杀。

  孟心艳听我对她说话,面色缓和了一些,刘梅却道:“姓孟的,这里不方便,咱们到外面去,把话说个清楚!”

  孟心艳略作迟疑,就大声说:“刘梅,你以为我怕了你啊?告诉你,王兴泉喜欢的不一定就是你!”就跟在刘梅身后出了房间。

  我妈见刘梅气得嘴唇发抖,怕出什么事,让我爸跟出去看看。我爸出去了一下,回来说:“她们在走廊上吵,被医生赶到楼下去了。”

  我爸妈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见无法抵赖,只好概略地说了一下孟心艳的情况,至于我所犯的糊涂没敢提。

  正被爸妈轮番数落着,我听见隔壁窗口有人说:“呀,两个女的打起来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让我妈去窗口看,我妈看了两眼没说什么,我又让我爸扶我到窗边,待我伸出头去时,只见孟心艳一个人朝住院区外走去。

  刚刚满腹疑云地躺下,就见刘梅快步走了进来,披头散发,抓起她的书包就往外走。我伸手拽住了她的书包带子,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一把就将我的手拨开,夺走了书包,冲出了病房。

  我只觉得手背上凉凉的,一看,有一处潮湿的痕迹。

  问我妈,她说只看到孟心艳和刘梅推搡了两下。
  


  第二天,一直不见刘梅来。我有些发慌了,我父母亲又开始罗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总算让他们相信了刘梅是我的“正牌女友”。实际上我的心里面直打鼓,不知这次刘梅生气,要多久能好?

  直到中午,刘梅来了,心中谜团才解开。原来是我自己忘了,她今天有一门考试。

  护士来给我换药,我看见两道歪斜的伤口,缝了不少针,看样子一定会留下很深的伤痕吧。我爸妈和刘梅在一旁看着,好象那些针是缝在他们身上一般,倒吸着冷气。

  换过药,我心里愉快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刘梅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没梳辫子也没用发卡,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两边的小部分脸庞。

  趁父母出去,我伸手想将她的头发往一边拨拢,刘梅不让,避开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自己用手拢住遮挡右颊的长发,我看见了一道长长的、明显应是指甲划出的伤痕。

  我吃惊地问她是不是孟心艳抓的,刘梅沉默了一会,说:“别问了,算了吧。和你受的伤比,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听她此言,我也沉默了。

  不管是多深的伤痕,都会好的吧。

  可是这起事件留在刘梅心中的伤痕,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我只是希望,我和刘梅之间,不会因此而留下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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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6: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六)痊愈

  住院的时光,到了后几天,变成了一种休闲,只是每天输液要扎上一针不太好受。

  蔡光明把党校的试卷拿来给我在病床上做,说这是裘主任交待的。这使我对裘主任的看法又有了一些转变。裘主任也许不是什么很高尚、很伟大的人,但他说话能够算数。他当年说把他的女学生留在S市,他也做到了。尽管这未必是件好事。

  我没有把党的知识读本带来,因此没法做。我对蔡光明说,希望他回去对刘康说一声,记得把书带来。蔡光明没回去,说要完成裘主任给的任务,上午监考我。他只是下去打了个电话,马远桥把书送了过来。

  做试卷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种奇怪但是在街上又常听见的声音。循声看去,原来出自周福林腰间。是BP机啊,在1、2年前还很贵的,据说现在只有几百元了,但同学们仍然很少有人配备这个。周福林什么时候用上的?

  周福林很得意,把BP机从腰上取下来给我们看,说是HW公司给他配的,他现在已经在帮HW公司做事了。还说朱振华也有一个,是他做家教的台湾老板给买的,好遥控他照顾好自己的小孩。

  没想到我受伤住院这几天,他们居然纷纷地有了这个高级玩意。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最后住院的这几日,我也没太闷着,先后发生了两件事。

  一次是市见义勇为基金会的人来看我。在S市的报纸上,已经掀起了一场大讨论,主题是“救自己女朋友算不算见义勇为?”市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对我说,大多数市民的意见还是倾向于承认、肯定我这种行为的,他们也认为这应当属于见义勇为的一种,毕竟在自己女友受侵害的时候,也需要挺身而出,而不是退缩。但是市见义勇为基金会的资金实在是比较困难,已到了几乎难以为继的地步,所以无法象以往在报上宣传的那样,奖励我最低标准的5000元,而是2000元,希望我能够理解。

  我对这种做法还真的不太能理解。我差点把命都送出去了,2000元还是5000元,和生命相比,能算什么?我想要豪爽地表示放弃奖金,但没能敌得过父母和刘梅一旁的暗示,接下了这笔钱。然后就是签字,认帐。

  我对刘梅的这次暗示有些不满。我父母亲的钱来之不易,他们节俭了一辈子,愿意要这笔钱无可厚非。可是你还是一介学生的刘梅,怎么也贪这区区2000元呢?

  住院期间发生的另一件事,就是山下禾美来看我。我非常惊讶她会知道我住院的事,山下禾美说是听别的同学说的,幸而能在我尚未出院时,及时来看我。

  令我更惊讶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周志恒一起来的,而且是挽着手走进病房的。刘梅看到他们一起来,显得很平静,似乎已忘了“瘦猴”当初是怎么对她的了。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不需要再面对孟心艳来时的那种场面了。

  山下禾美带来了一大堆昂贵的食品,也许在他们日本人看来,用金钱能衡量出人之间的感情吧。我感到她俗不可耐,已经不象那晚和她独处时所感觉的纯真了。

  周志恒特意向刘梅作了道歉,为那次在S大食堂发生的事。我本无意再提那起事件,怕无意中伤害到刘梅,可是山下一个劲地想解释,听她说了一大堆,我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次从中挑唆的人,竟是胡晓芸!她有一个好朋友在中医药大学,与山下相处甚密,那次生日party她想提升档次,于是通过各方面的同学朋友,多请了许多不认识的人,包括我和山下。

  我在party上惹恼了胡晓芸,连最后拽山下溜出场外,也被她看作是不给面子。所以她想办法要“治”我,最终选择了通过她的朋友,放出风声,说我在她的生日晚会上,揩油吃豆腐,占山下的便宜。一直对山下紧追不放的周志恒,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本来是要专冲着我的,又是听了胡晓芸的朋友说,我不太好惹,不如对付我的女朋友,一报还一报。

  本是微笑着的刘梅,在听完他们的这番话以后,眉头皱紧了。可能是没有想到,人心会险恶至斯吧?

  但是,再险恶的用心,也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或早,或晚。

  刘梅为什么看不到这好的一方面,只是在不明白的时候和明白的时候,都给自己烦恼与痛苦呢?

  也许在人生观上,我和她有较大的不同吧,我们正因此能够形成互补之局。

  或许,我该专门选择一次机会,去教训教训那个“四大欲女”之一的胡晓芸。

  我们对于山下和周志恒能走到一起,都感到高兴,真心地期望他们能够幸福。周志恒的自身条件不怎样吧,但这又算什么呢?我只是担心山下的家人可能会较难接受周志恒,要不,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两人相爱。

  刘梅在他们走时,一直将他们送出了住院区,回来时也比较高兴。我想起了她说过的山下要和她公平竞争的话,也许刘梅认为自己在与山下的较量中,已经取得胜利了吧。

  只是要和她公平竞争的是山下。如果是谭雪莹作出这样的表示,只怕我不会坐等谭雪莹来,自己早跑去主动找了,那刘梅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我在心里又重新计算了一下,真的,谭雪莹对我的诱惑力太大了,我根本无法抵抗。

  我竟是这样地迷恋着谭雪莹,而刘梅根本不知情。那么,会不会刘梅在暗恋着谁,我根本不知道呢?这种想法令我十分痛苦,即便是真的,我想我也无法接受。原来,我的这份感情是如此的自私,只允许自己去胡思乱想,而容不得刘梅的思想另生枝节。

  在终日的胡思乱想中,到了出院的时候。

  住院费用并没有超过预交的5000元,回到学校后,我递到保健处的住院发票没费大事就批下来了,保健处的医生对我说,学校的领导专门研究了我这件事,同意按常规报80%。

  我父母对此很高兴,他们本来在招待所多住两天是不放心我的,后来变成了在S市旅游,刘梅要考试,没时间陪他们,我刚刚痊愈,爸妈不让我陪,于是他们自己在外面转了几天,但什么都没买。

  父母临走前的晚上,我去陪他们聊天,原以为能够聊一聊在S市景点的见闻,谁知他们抱怨了一大通,说景点的饭菜太贵,又说拍照片拍不起,真累。我知道,这次为了给我治疗,他们带了八千多元来,去掉开支,还净剩6000多,加上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奖金,基本上没花什么钱,但他们还是舍不得花。

  爸妈要留4000元给我,我坚持不要。他们塞了半天,看我态度很坚决,就作罢了。又和我说了一会话,批评我不懂事,不知道照顾父母。虽然身体才好,也该每天来看看父母。我辩解说导师的课题拉了许多没做,这些天晚上我都在赶工。

  妈妈说:“早上呢?你怎么不来买早饭给爸妈吃?”

  “我以为早上招待所会有早饭供应的。”我有点惭愧,但并不服气。

  “有是有,不过贵,而且不好吃,”爸爸说,“这几天早上都是刘梅过来买给我们吃的。”

  啊?刘梅真是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这些天早上在食堂吃饭不见她,以为她考试忙得顾不上呢。吃午饭和晚饭时她也没说啊。让我在爸妈面前这么被动,她倒落了个好印象。

  第二天爸妈走,刘梅要考试没时间,我一个人去车站送爸妈。临上车前,妈妈拿出一个奶粉罐,给我说要好好补充营养。我虽然很奇怪,但还是接了下来。回到宿舍,看奶粉罐就觉得莫名其妙,想给人又怕别的同学不要。我们这帮人哪有冲奶粉喝的?

  吃午饭时我数落了刘梅一通,怪她不该单独给爸妈献殷勤。刘梅申辩说,我爸妈起床早,又嫌招待所的早饭不好吃,她每次都是早早地到外面买早点给我爸妈吃的,陪着吃完了,还要询问二老今天想去哪里玩,帮他们出主意,并写下乘几路公交车,在哪站换哪路车,这些事做完了,差不多食堂的早饭也结束了,没法来陪我吃早餐了。加上她和爸妈又都心疼我身体,有意没对我说。

  我听了之后,一句话也无法反驳。看来还是自己太不懂事了。导师的事情就那么重要?那些所谓的课题就那么重要?

  更令人不堪的是,导师听说我的父母在这儿又玩了几天的事情后,说我:“你怎么没请一天假陪你的父母?”

  毕业论文答辩的前一天晚上,闷闷地坐在床上,又想起了这些事,心里面十分不自在。看到床头的奶粉罐,忍不住又拿起来把玩。忽然注意到好象是开过了的,惊讶中把盖子揭开,令我更惊讶的是,里面除了小口袋扎的一点奶粉外,还有一大叠钱!

  我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四千元。

  钱下面还有两张纸,展开来,是妈妈写给我的信:

“儿:
  爸妈回家了。
  这次你意外受伤,爸妈很难过。但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磨难,受些挫折,一番风顺成长起来的,是有,但难成大器。让爸妈高兴的是,你做人不悲观,在学校里和同学、老师的关系都不错。这很重要。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是社会性很强的动物,学校相对单纯一些,但也是个小社会,需要处理好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离毕业没几天了,更要注意和同学之间、和老师好好相处。你念了研究生,有的老师和同学还要继续相处下去,这个时期比较特殊,尤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有的学生临毕业不注意,挨处分出事故,爸妈都亲眼看到过,你这次受伤也是这样造成的。爸妈无意多批评你,你长大了,已经到了能够自立的年龄,可是,在爸妈看来,你仍然是稚嫩的,和二十二年前,在大丰的县医院里,把你抱在怀中看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学历,就以为高人一等;说话、做事,切不可举止轻狂、流露乖张。勤勤恳恳做事,老老实实做人,这是爸妈一辈子的准则,希望你能够继承这一点。爸妈辛苦了几十年,虽然没多少积蓄,但心安理得。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你不够稳重。人心是复杂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象你那样单纯,象爸妈这样善良。要真诚待人,同时,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谈朋友,爸妈不反对,但是学业千万别搁下。刘梅人挺实在的,爸妈没什么意见,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你毕业前肯定需要不少钱,而且正在谈朋友,不要显得太小气了。这4000元留给你用(有1000元是你哥的),不够再对爸妈讲。
  暑假回家吗?爸妈在家等你。爸妈年纪都大了,等以后你参加工作,更加没时间回家了。
                             母字
                            1997年6月25日”
  
  我看了一遍,翻回第一张,从头又看了一遍,眼睛里湿湿的。爸妈将4000元藏在罐子里给我,这些天了,竟舍不得打一个电话对我说一声。当然,我也没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

  把钱收好,将罐子放回床架上,看着看着,忽地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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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七)毕业

  明天就要参加论文答辩了。我在宿舍里翻书,想做些准备,可是一页也看不进去。

  周福林还在对门打八十分。可能对于他来说,拿不拿毕业证书都无所谓吧。不对,他们现在流行打一百二十分,真变态,三付扑克牌162张,去掉10张底,每人手里要抓38张牌,简直没法拿。

  发了一会呆,忽然听到一声呼啸,紧接着楼下“啪”的一响,是啤酒瓶破裂的声音。快毕业了,楼上数学系的这几个家伙整天发酒疯,大白天的拼啤酒,还乱扔瓶子,这几天路过的人都小心地绕着走。一地的碎玻璃。

  数学系这帮家伙什么都敢干,贴过大字报骂学校当局;看不顺眼寝室里的破桌子,一把火烧掉了;中国队输球了,把墙上的灭火器取下来,喷得楼上楼下乱七八糟;还是中国队输球,把车棚里的几百辆自行车都给推倒了。

  相对而言,我们这个班真是太沉闷了,可能大家都醉心于编程或游戏了。

  耐住性子,好不容易看了两页书,电话铃响了。

  宿舍里就我和朱振华,而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打“侠客游”,离电话最近的是我。那就我接吧。好几天没我的电话了,懒洋洋地拿起电话,我心想。

  “你好”,话筒里传出一个细腻的女声,真客气,我于是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声:“你好。”

   那边的声音却停滞了,我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声询问,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是王兴泉吗?”

  啊?我的天,是谭雪莹!我刚才怎么没听出来?!

  我连忙两手扶着话筒,怕拿不稳掉下来,说:“是我,你是谭雪莹?”

  “嗯。”那边低低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是肯定的回答。

  我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我不是在做梦吧,女神主动打电话给我?

  不过,她的声音不象上次在电话里听到的了,变得平稳、有力,我欣喜地说:“谭雪莹,你的病好了?”

  那边静了一两秒钟,我听到了一声轻笑,她说:“我本想问你受的伤怎样了,你却问起我的病了。”

  我一时有些讪讪然,是不是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正不知怎样说下一句,天籁又已飘至:“托你的福,我好了,你呢?”

  她在和我开玩笑!我的眼前立刻同时浮现出了谭雪莹的白衣倩影,以及“侠客游”中pinklady的形象。

  可能是我沉默的时间长了一点,谭雪莹再次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的。我……”

  我该说些什么了,哪能总是要她主动说话。于是我慌乱地开口了:“没关系,你怎么开玩笑都没关系的。”话刚出口我意识到这样回答也不太合适,赶紧补充:“噢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的,你打电话来,我很高兴……”

  糟了!我高兴过头了,把自己心里的话出了出来,这不等于是在对她说“我对你有意思”嘛!

  好不容易她主动打电话过来,我竟口不择言,这以后可怎么见她?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我惶恐着,又开口说话:“谢谢你,我已经完全好了。”

  “其实,我早该去看你的,”谭雪莹的声音,在我听来,有些幽幽的,“只是杨同没有时间,我不好一个人去。”

  杨同,又是杨同!我不明白,谭雪莹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总要提杨同?杨同没时间来看我,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我不想计较,但女神你就不能一个人来看我吗?怕谁说闲话,还是顾虑刘梅?

  你可知道住院的每一天你,我都盼望着你能出现,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我强压住内心倾诉的欲望,装作淡然地说:“没关系的,我能理解。这几天看我的人不少,住院还挺热闹的呢。”

  “你真的全好了?今天我去看杨同打球,他说校队又要开始训练了,准备暑假里的全市大学生篮球联赛,我见你不在,以为你的伤还没好,所以就打这个电话给你。”

  她还是关心我的,只是她不愿意过多的表露啊!难道,她真的象她在游戏中扮演的pinklady一样,很喜欢我吗?

  如果她也喜欢我,为什么又总是谈杨同?

  为什么说那句“为了杨同”?

  我很想在电话里把这一切疑问都向她提出来,可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

  我怕得到她更坚定、更绝情的回答,使我以后没法再与她交往。

  “谢谢你,我已经接到了通知,因为考虑到我的身体情况,大学生联赛就不要我参加了。”我竭力压抑住心中的难过,语气平缓地说。一方面,我是为了自己个人的感情难过;另一方面,我是为了无法继续向校队证明自己而难过。

  “真可惜,你打篮球挺好的,少了你是校队的损失。”谭雪莹说。

  “少了我无所谓的,有杨同在呢,少了他可就不行了。”话一说完,我心里“格登”了一下,为什么我要对谭雪莹这样说?我有什么资格在谭雪莹的面前,用这种口吻说杨同?

  “有没有杨同,也还是一样。”谭雪莹说,她顿了一顿,又道:“刘梅最近怎么样,在忙考试吧?”

  “是的,她自己说几科考得还比较顺利,你呢,考结束了没有?”

  “没有,还有最后一门,三天以后考。”

  我们彼此都沉默了下来。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开口打破了僵局:“谢谢你,打来电话问候我。”

  “不用谢,”她似乎也无话可说,“代我向刘梅问声好。刘梅是个好女孩,你挺有福气的。”

  “谢谢。”我不会说别的了,只有一个劲地说这个。

  “不用谢,”谭雪莹仍在客气,“我们……我和刘梅是朋友,不是吗?”

  “嗯。”我还给了她一个含糊的语气词,心猛然悸动了一下。她差点脱口说我和她是朋友,我简直可以肯定她是要这么说的!只不过话一出口,就被她修改了。

  “有空去找杨同玩,你们是朋友。”她后面一句缀得有点奇怪。

  “好的。”看来真没什么要说的了。

  “再见。”

  “再见。”我放下了电话,心里既喜欢,又失望。不过,喜欢终究比失望要多一些。

  吃午饭时,我忍了大半天,终于没忍住,对刘梅说谭雪莹打电话来的,还问了你考试怎么样。

  刘梅的面色很平淡,说:“谭雪莹?噢,就是那个大个子的女朋友,在游戏里和你比武的那个?”似乎她对谭雪莹的印象已经不深了。

  见刘梅如此反应,我有些后悔,不该跟她说这些的。不过,说了也无所谓吧。



  第二天的论文答辩根本没我想象中那样紧张严肃,只用了几分钟就结束了,比我参加的MS公司第一轮面试还快。不过,我还是有些紧张,有一个问题回答得不是太好。主持答辩的耿老师面色有些不快,但他只是对我的回答作了纠正和补充,没再说别的。

  期待已久的论文答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结束了。我们的论文集也印好了,发到我们手里,人手一册,我的大作赫然在其中。这是我的文字第一次被印在“书”里,我翻来复去地看,觉得这本论文集弄得还是挺不错的。

  把论文集带给刘梅看,刘梅翻了两下,说是一本天书。她问我晚上有没有空。晚上?我想了一想,大概到研究生开学前,我都没多少事了。

  原来刘梅要我晚上陪她去看书。我痛快地答应了,徐老师对我说了,以后不用去机房了,我的机房钥匙也交了。游戏里没有了谭雪莹,不玩也没什么。

  带了本小说,早早地帮刘梅占了个座位。别人见我放本小说在旁边占座位,尽皆侧目而视。我得意洋洋地坐在那儿,心道,你们这帮毛孩子,哪里知道我毕业了,只是来陪你们玩的!

  刘梅来了后只是埋头看书,我没法和她说话。在这种环境里看小说,感觉怪怪的。刘梅也真是的,我来陪她干什么?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评鉴了一下周围看书的女生,没有比刘梅漂亮的,更不用说谭雪莹了。实在坐不住,我想了一会,对刘梅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在楼外花园旁的公用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和父母分别说了两句,无非是论文答辩过了,就等拿毕业证了之类的话。一分钟都不到就结束了,语言贫瘠得出奇。

  挂机,取回磁卡,发现身后有个女孩,似乎是等着排队的,忙让位给她,谁知她问起路来,原来是来找同学的。我根据她提供的同学系和年级,把她带到了女生住的7号楼,帮她拨打了电话,她同学不在。现在都在复习备战考试,谁现在会在宿舍?

  问这个女生,她说她们学校已经考完了,不知道我们的考试还没结束。她是一所高等专科学校的学生,难怪,对我们S大根本不了解。

  左右无事,回去闷坐着,还不如帮她找同学呢。一同找了一大圈,愣是没找到她同学,我找谭雪莹时的灵感全没了。她决定放弃,我正要和她道别时,她提议到刚才电话亭旁的长椅上坐一会。

  不忍拒绝她的提议,于是隔着一尺远,我们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这儿路灯光还算明亮,不会被人误认为情侣的吧。她作了自我介绍,名字叫谢淑红。我很被动地、不得不说了自己的名字。她又取出包里的通讯录,要记下我的系、班级和电话。我犹豫了一会,告诉她我要毕业了,电话过几天就没用了。

  谢淑红见我不愿说,也就不勉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几分钟,她站起来向我告辞,还伸出手与我握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与她握了一下。这时才好好地打量她,挺小巧的身材,可能身高只有一米五几吧,人长得也比较平庸。当然,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她念的是所普通大专,也给了我一种平常的印象吧。

  往回走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陪她找人、聊天竟用了近一个小时。当然,这达到了我浪费时间的目的。她之所以要我的联系方式,可能是觉得我对她比较热心吧。刘梅说的不错,我这人心肠太软,对人有时太过热心。这次差点又惹麻烦。

  刘梅对我出去这么长时间感到奇怪,我说我只是在校园里走了走,刘梅于是没说什么。



  
  几天后,举行了毕业典礼。学校的小礼堂里居然坐满了,一届的毕业生还真不少。女生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男生们很随便,甚至还有穿着无袖T恤的。我坐在台下,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乱哄哄的。只记得好象老师讲了话,毕业生代表讲了话,校长还说了几句。

  鼓掌。大家鼓掌的时候我醒悟了过来,跟着拼命地鼓掌。掌声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然后大家平静地退场。我的大学生活,不,我的本科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全班同学聚餐,请了彭院长、裘主任,还有几位大家比较熟的老师。席间怎样斛筹交错我忘了,只记得满满的啤酒杯,一次又一次地仰头干了。男生、女生,互相敬着酒,说着感慨的话。

  裘主任喝多了,拍着我的肩膀说了一大堆话。他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楚,总之是一些安慰我的废话,关心我的好象就一句,是说我才受过伤的,别喝太多酒。

  大伙踉跄着从酒店里出来,拖着方鹏程和刘康。刘康本来就不能喝,但愿这回他不用去医院。方鹏程则是因为小敏和他分手了。他的毕业证书暂时没法拿到。

  来到花园里的草地上,有人提议大家在这儿坐一会儿。于是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四年来,全班人第一次一起聚集在这“恋爱专用”的草地上。象四年前刚进校时一样,大家每人再一次介绍了一遍自己,不过,说的已经大不一样。

  四年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们当中有的人,必须自己养活自己了;有的人,还要继续面对清贫的学生生活;有的人,则准备一毕业就结婚;有的人,在毕业的前昔与恋人分手了……

  在一通无意义的乱侃之后,有人提议唱歌。于是大家开始了合唱,《同桌的你》、《中华民谣》、《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曾用心地爱着你》、《一言难尽》……

  空中飘着纷乱的歌声: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事隔多年你我各分东西,
   我会永远把你留在生命里……”

  唱着唱着,我发现每个人都早已泪流满面。

  凌晨五点,大家散了,各自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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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八)邂逅

  终于把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拿到了手。看手里的两本证书,真不敢相信,自己大学四年的汗水,用两本薄薄的纸簿能够承载。不少毕业生是举着红色的CET4级证书去领毕业证书的,后来被告知,今年毕业仍不须四级证书,不少人上了当似的,开始骂娘。我和马远桥只好把手里绿封皮的CET6级证书藏好,别让人以为我们有意炫耀。

  好在听说研究生毕业必须过六级英语,我们考的这个六级证书还不至于成为废纸。有的同学害怕因为过不了四级,最后拿不到毕业证书,不惜铤而走险找人代考,竟然有不少蒙混过关,没被学校发现的。

  “凭四级证书领毕业证”的说法,最后竟变成了一场闹剧。我们没参与对学生工作处的围攻,都已经毕业了,何苦在临走时再和学校闹不愉快呢?

  走过小花园,一群学生正在那儿穿着学士服拍照。马远桥问我去不去,我看了两眼,觉得挺幼稚的。不过是本科毕业罢了,穿这种长袍子拍什么?拿给谁看?谁会稀罕?白白地给商家送钱。

  马远桥同意我的想法,他说就算硕士毕业时也不能拍。“学士满街走,硕士多如狗,只有博士,才能抖一抖!”

  我大笑道:“看来如今,做人真是太难了!”

  后来几天,我没有事了,但别的同学还要拿派遣证。大多数同学都留在了S市。现在学校不包分配了,倒也好,只要和用人单位签了正式合同,人事厅就给开派遣证。我们班上最不幸的还是“方程”,他只有回他的东北老家去,等一年以后看学校能不能发慈悲。

  这天祁兵回来,讲了一则派遣证的故事,我们听后唏嘘不已。一个苏北的女孩儿,自己在苏南的某市找好了工作,派遣证已经开好了,但她母亲不同意,专程赶到S大,逼着女儿回苏北老家工作,母亲已经给她找好了一家事业单位。女孩儿没有办法,在等着学工处打印新证的过程中,一直在哭。

  大家大骂了一番那女孩的母亲,都什么时代了,还要把女儿拴在身边,耽误了一生的前途。大家都知道苏北和苏南的差距,也许,以后那个女孩会恨她母亲一辈子吧。




  我们班上有十几个暑假要回家的,其余同学都去送行。方鹏程在上车前,一直有说有笑的,大家见他谈笑风生,也许免去了多余的担心。只有我看出来,他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火车进站了。我提起方鹏程的行李,说:“方程,好好混,我相信你能行。以前我就说过,你一定是全班第一个买车的!”

  方鹏程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他说:“我在前两个月做了一些生意,到时候还想请你帮我要帐。”

  这小子,果然一直没停止挣钱!我捶了他胸口一拳,说:“好小子,是块商人的料。”

  方鹏程说:“老大,我一直看好你,你是个人材。”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低低地说:“苟富贵,毋相忘!”

  不少人已经上车了,我催促着方鹏程赶紧走。他临上车前,转头对我说:“小敏有什么事,你帮着照应一点儿!”

  他还是忘不了小敏!我的心中一阵发酸,嘴里答应着,使劲点头。

  火车开动了,方鹏程探出身子,冲我们大叫道:“苟富贵,毋相忘!”

  大家往回走,没有以往听说的抱头痛哭,没有难舍难分的悲欢离合,可能是S大的学生过于冷静了吧。

  有人笑着说起“方程”最后的那句话,说他什么都能忘,就是发财忘不了。我知道,其实他那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有,他没法忘了小敏。




  宿舍终于冷清下来了。原本准备不回家的祁兵,到底改变了主意要回家一趟。他和马远桥、我一起找学校当局商量,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借了间空房放行李。我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那儿去,只剩下一个旅行箱,装了一些这几天生活必需的用品。

  我答应陪刘梅一直到她考完最后一门的,当祁兵走了后,我必须一个人在5309室独自生活两天。两天是非常难熬的,当你一个人的时候。电脑已经变卖掉了,电视节目实在没劲,收音机里的音乐吵吵闹闹不入耳。没事的时候,我只有去操场边,躲在树荫下看别人打篮球。我的伤还没好透,只要一乱蹦,肯定让我疼得立马变老实。

  好不容易熬到了刘梅考最后一门。我送她进了考场,照例回到篮球场边,看人打球。这拨小毛孩的水平实在太差,我看着看着手痒了起来,走到场中,接住了一个篮板球,站到三分线外投给他们看。到底是顾忌着腹部,没敢后仰跳起,投出了一个三不沾。一群低年级的小孩笑了起来,我觉得挺无趣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慢慢朝教学楼那儿走,去接刘梅出考场。

  站在树下,我的汗还是一个劲往外冒。7月的天真是太热了,以前上中学时不知道,原来大学生放暑假比中学生还晚,从这一点上讲,比中学生辛苦。

  正烦躁地以手当扇,驱逐燥热时,有几个人从教学楼里出来了。我放眼望去,不是刘梅她们班上的。刘梅她们考得还挺迟的,有不少班级已经考完回家了。无奈,等着吧。

  楼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肚子又有点不舒服。“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我是中的刀子。看看那拨学生已经过去了,我干脆蹲了下来,这样好受一些。

  是谁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么没礼貌?

  我怒气冲冲地直起身子,转过来才发现,是孟心艳!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和一个文具盒,看样子才考过试。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热的,但她的神情流露出顽皮。一身紫色的裙子,上面有刻意做皱的花纹,质地明显不错,看上去挺舒服的。

  本来有意兴师问罪的我,见了是她,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她想干什么?我要说什么才能让她远远地离开我,而且不会闹自杀?

  “等我的么?”见我不作声,她倒先开口了,只是语气不及她神情自然。

  “不是。”我生硬地道。本来想说“我会等你么”之类的话,但我不敢。我不想再刺激她。

  “那有没有空?”孟心艳问道,“我们去喝杯饮料?”

  我倒忘了,这么热的天,应该买好饮料等刘梅的。我礼节性地看了孟心艳一眼,说:“你去吧,我还要等人。”

  “等人?不就是等刘梅么?”

  见我默认了,孟心艳不高兴地说:“王兴泉,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她有什么好?”

  刘梅有什么好?至少比你温柔。她善良、美丽、大方、体贴、有主见,有勇气……

  但我没把自己想到的这些说出来。我只是说:“孟心艳,各人有各人的缘份,不能强求。”

  孟心艳冷笑道:“王兴泉,你以为我和你说话,就是对你还抱有幻想?我就这么贱,要低三下四地乞求你分一点爱情给我?”

  我舒了一口气,不是就好。我说:“那以后我们就当彼此是路人吧。”

  孟心艳没理我的话,她蓦地将左手腕伸到我的面前,我看见了一条暗红色的瘢痕,横过动脉上方,显然它经过的两条静脉曾被割破,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刺目。孟心艳道:“你以为我割这一道,是为了强求于你的吗?”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平伸在那儿的手腕。这件事上,我很愧疚,于是我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孟心艳道:“这只是身体上的伤害罢了,我心里所受的伤害,不知要超过它多少倍。”

  听她一点也不相让,我心里有些火。受伤害,谁没有受伤害?我挨了两刀,还被舍友开玩笑,说什么“色字头上两把刀”;刘梅心里受的伤害,也不会比她脸上被抓的那道伤轻。

  我仔细观察孟心艳,她的脸上除了一两个小痘痘,其它什么异常都没有,不知是刘梅没动手抓她,还是没能抓到。我换了语气,冷冷地说:“你受的伤,是你自己弄的,我们受的伤,却是拜你所赐。”

  “你们?你和刘梅?”孟心艳不屑道,“你还好意思装情圣,网上和我谈恋爱,网下脱了衣服比谁都色。”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样赤裸裸的话,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孩子的嘴里听到。不过既然犯了错,被她这样指摘,我无话可说。只是对于她说我网上和她谈恋爱,我要纠正她:“网上和你谈恋爱?我被你骗了。你根本不是pinklady!”

  孟心艳略微一愣神,道:“pinklady是谁你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是要忠于刘梅呢,原来不过是得陇望蜀。”

  她说我是“得陇望蜀”,我心中竭力否认,脸却不由自主地发热了。我一直不敢大胆地去追求谭雪莹,是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追她了么?

  孟心艳不待我答话,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追她,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谭雪莹是什么人,而且她的男朋友是杨同,你根本没戏。”

  我没认为自己有戏。可是始终没敢开口向谭雪莹表露心中的爱恋,这也许会成为我一生的遗憾。我心中的创口被孟心艳揭开了,渗出了鲜血。深深地吸一口气,我转过身去,不看孟心艳,说:“我很清醒,不需要你提醒。你对我不抱幻想,我对她也不再有幻想。”

  孟心艳绕到我身前,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幻想,还是常常想起你帮我买电脑的那一天。”

  我仰头看了一眼树叶,树叶的间隙里,天上的浮云正悠悠地飘过。我平和、清晰地说:“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

  “你想让我不再烦你,可以。但是,你要满足我一个条件。”孟心艳的眼中满是挑衅。

  “什么条件?”我大约还差她数百元的礼物没归还,还给她同等价值的东西,这是应该的。当然,我猜她不是提物质方面的条件。她这样富贵人家的女儿,钱这东西并不值钱。

  迟疑了一会,孟心艳说:“我想让你再陪我一天,重温那美好的一天。”

  这个条件过份了。那一天我们最后都太过份。我当即回绝:“不行。”

  孟心艳的眼里忽然放出了光,说:“只要你现在吻我一下,也就行了。”

  这个虽然很容易办到,但光天化日之下,我怎能亲她?虽然人并不多,被看见了也不好。而且,我并不相信一个吻就能把她打发走。

  我正摇头,孟心艳却一步跨入了我怀中,香气拂面,我连忙扭头闪避,没被她吻到嘴唇,腮上却被印了个正着。

  一把推开孟心艳,我举手使劲擦了一下面颊,还好,还是那种不粘的唇膏。正要发火,我发现孟心艳神情得意得有点奇怪,扭头一看身后,我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刘梅已经来到了我们身后!

  我赶紧走了两步,和刘梅并肩站着,说:“刘梅,不是我主动的,你应该看得清楚的。”

  刘梅没答话,眼睛盯着孟心艳,脸逐渐涨红了,那道已经变淡的指甲痕也变成深红。自我出院后没几天,刘梅就梳回了原先的马尾辫,她不想刻意地去遮这道伤痕,遮也遮不住。

  孟心艳道:“刘梅,王兴泉喜欢的根本不是你,你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知不知道?”

  我当即喝道:“孟心艳,你胡说些什么!”

  刘梅开口了,只有三个字:“不要脸!”

  我心里一惊,不知她是骂孟心艳还是骂我。再看刘梅,眼光是看着孟心艳的,我放心了,说:“她以后不会再来了,我保证。”

  孟心艳施施然地转身,说:“你保证有什么用?你是我的!”翩然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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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九)劳燕

  看得出来,这次意外遭遇孟心艳,对刘梅的刺激是比较大的。回宿舍的路上一言不发,我问她何时回家也不理我。

  折回了自己宿舍,心里暗呼此次不妙,不知刘梅又准备多长时间不理我。只是我们要各自回家了,她不会在分离前还对我耍态度吧。

  想想孟心艳真是太可恶了,她分明是看见了刘梅才做出那样举动的。这样卑鄙的行径,只会引起我的反感。也许她这样做能够引起刘梅暂时的误会,但却进一步拉大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

  看了一会电视,还是在放映驻港部队的一些介绍,这些日子都看厌了。6月30日那天晚上,我们宿舍都没睡,一边喝啤酒,一边收看了香港回归的全程直播。查尔斯灰溜溜走的时候,朱振华拿出了一串电光鞭要放,被刘康喝止了。S市已经全城禁放鞭炮了。于是摔酒瓶、敲瓷盆。

  香港回归的喜庆气氛很快就被毕业时的各种琐事冲淡了。唯有电视机,仍不时地播放一些幕前幕后的消息。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小时,到了午饭时间。我打电话给刘梅,运气不错,就是她本人接的。我说一起去食堂,刘梅答应了一声,又改口说:“上街吃吧,反正最后一天了。”

  在7号楼前站了一小会,刘梅就下来了,脸色很平静,一点看不出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也没有笑容。

  我想活跃一下气氛,说:“这次你肯定没化妆。”

  刘梅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我的等待时间在10分钟以内。”

  “哦。”

  她一声毫无情绪的“哦”把我也弄得情绪全无。闭上嘴巴,我偷看了刘梅的脸色,平平板板的,没有表情。记得我以前用“生气的样子好看”这样的话逗乐过她,不知这次能不能管用了。

  在街上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钟后,刘梅重新变得活泼了起来,我心里暗笑,女孩子生气,也就这么一小会。

  路过大华电影院时,我突发奇想,提议去打一会电子游戏。虽然经常在电脑上玩游戏,但是街机的感觉毕竟不同。出乎我的意料,刘梅很爽快地同意了,于是我们进了一楼侧边的游戏厅,买了十枚游戏币。我跨上一辆摩托车,投了币,奇怪的是我明明按了“start”键,屏幕上的摩托车一点也不动。很快时间到了,Game over。我又投了一枚,还是刚才那样,不论我按哪个键,摩托车就是不发动。刘梅看到一旁有位服务员小姐,就把她叫了来,原来是因为我没象骑真的摩托那样拧油门。我没骑过真的摩托车,没想到会在游戏厅里出一回糗。

  我跳下来,让刘梅玩,刘梅不愿意,说她骑这个实在不象样。我硬是把她抱了上去,刘梅只好开了一次摩托车,没想到她的得分比我还高。她兴趣来了,又玩了一回,到了拐弯紧张处,我跟着她一起大叫,引得不少人的目光朝我俩射过来。

  刘梅从摩托车上下来,说她已经出汗了。我故意嗅了一下,说她“香汗淋漓”,刘梅笑着捶我。我又去买了十个币,回来时发现刘梅已经占好了位置,要和我比一比赛车。我笑着说她的发头束着不像赛车女郎,不管她同不同意,把她的发卡取了下来,变成了披肩发。

  这种联机对战的赛车游戏我没玩过,和刘梅完全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可是两次玩下来,居然都是我输。我大叫不玩了,刘梅得意洋洋地下了赛车,我们又东张西望找新鲜游戏玩。

  手里还有6个币,这个游戏厅的币挺贵的,要2元一个,可不能再随便玩了。我们观察了一会,决定玩一个叫“太空飞船”的游戏机,那是一个全封闭的、外形象飞船一样的庞然大物,底下有机械杆,可以来回上下移动。而且,这个游戏正好是6个币玩一次。

  把币交给工作人员,服务小姐帮我们合上舱盖,我们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外星人,叽叽喳喳说着英语,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在我们猜得出来,无非是叫我们去打邪恶外星的飞船。我把握方向盘,驾驶着飞船,刘梅负责按射击键开火。外星飞船太难打了,一会儿我们的飞船就被击毁了,屏幕上显示出了“Game over”。我估计我们才玩了2分钟左右,真是高消费,这么一下子12元钱就没了。

  奇怪的是飞船已经不动了,但没有人来给我们打开舱门。可能服务小姐跑到别处去了吧。我干脆把刘梅揽在怀里亲吻,刘梅正在挣扎着说会被人看见时,舱门一下子打开了,我们赶紧分开,爬出了飞船。

  出了游戏厅,刘梅使劲踩了一下我的脚,说我死相,丢人。我哈哈大笑,假装要在大街上吻她,刘梅一下跑开了,我在后面慢跑着追她,哈哈大笑。这样一来,刘梅反倒不好意思跑了,停下来等我,挽着我的胳膊继续前行。

  又走了不远,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时我俩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看手表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真是玩疯了。

  找了一家面馆,我们一人一份三鲜面。虽然这次午餐的标准还低于我们平时上街吃的,但因为饿了的缘故,我俩都吃得挺香。吃面的时候我不时地看上刘梅几眼,心里挺庆幸的,这次到底是因为就要分别回家了,她没闹多长时间别扭。另外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她脸上那道指甲划出的伤痕已不甚明显,不近距离盯着看,不容易看出来。

  吃完面刘梅付了帐,看来晚饭钱要由我来付了。最近一段时期我们的“AA制”已经变得比较规范正常,我估计发展到下学期,我就要把自己的就餐IC卡和钱都交给她管了。

  刘梅向我要发卡,我说还是披肩发时髦、好看。于是刘梅放弃了把头发束起来的想法,我们继续逛街!

  到了中央商场的体育用品柜台,我看到一只“蝴蝶”牌的乒乓底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注意到它的价格是800元,吓了一跳,这时刘梅竟然问我要不要买。我说哪有钱买这个,刘梅说她买了送给我。我一开始以为她开玩笑,等她叫售货员时我才知道她包里真的有这么多钱,我赶紧把刘梅拽离了柜台。

  刘梅说她经常听我说起乒乓球,知道我肯定喜欢,这次她一定要买了送给我。我不知道她发的什么神经,硬是又被拉回到了乒乓柜台前,我只好说蝴蝶底板是日货,不要买。刘梅逼我自己挑,我挑了两次,都被她否决了,原因是太便宜,她说肯定不好。我只好挑了一只120多元的“红双喜”,这可是我有史以来拥有的最贵的乒乓球拍。

  我叹气说看来也要买样东西给她了,刘梅没出声反对。我看她默认了,于是到一楼的化妆品柜台,想给她挑样化妆品。

  刘梅说:“还是别买化妆品了,买这些给我用太浪费了。”

  闻听此言,我感到很奇怪,道:“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样的美女用着浪费,谁用着不浪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很少用化妆品。我的口红、指甲油都是只用了一点点,就不能用该扔了。”

  “那就不买这两种。”我说。

  经过仔细挑选,我买了136元一小瓶的“CD”香水给她,看得出来刘梅很喜欢,女孩子嘛,多多少少是有些虚荣心的。

  我故意问她:“知道为什么买这个给你吗?”

  她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于是我公布答案:“用来掩盖你身上的香汗味啊。”刘梅柳眉倒竖,作势要把香水瓶砸向我,我赶紧告饶,她收起了香水瓶,嘴里道:“用它来砸你,我还怕把你变香了呢。”

  逛街直逛得我俩人困马乏,不到6点就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吃了晚饭。刘梅问我怎么不喝啤酒,我摇头说受伤后就喝得少了,刘梅于是不吱声了。

  晚饭后看电影,我们选了一家冷门的电影院,是洪武路上的人民剧场,放的电影却是时下正在上映的《离婚了,就别来找我》,看的时候我们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电影票便宜,才5元一张,看的人却并不多。原来,这家电影院的音响设备十分落后,根本听不太清楚银幕上的人物对白,剧场里座位也已经破破烂烂。我们这次看了,根本就不想再来这里看第二次。想想这家剧场也真可怜,已陷入了恶性循环。

  出了剧院,我们笑话了一回编剧和导演,说他们想得出来,让一个小女生爱上那个糟老头。看看时间还早,我问上哪去玩。刘梅想了一想,说我的身体现在还不能去舞厅,那就去KTV唱歌好了。我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想想刘梅今天带了不少钱,大有要花光的意思,这丫头,看样子想在临别前疯狂一把。

  我以后可得注意了,别养成她乱花钱的习惯,如果结婚了她还这样,那可受不了。我这样想着,和她一起进了歌房。

  我们唱了整整两个小时,一直唱到10点,把力气都耗没了,才结帐出来。这两个小时里我们唱了几十首歌,别的印象不深了,有一首许茹云的《独角戏》我第一次听刘梅唱,说真的刘梅唱歌挺好听的,在我的要求下,刘梅又唱了一遍,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凄美,让我记住了歌词: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
   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听到最后我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唱了两句,刘梅放下话筒的时候居然抹了两下眼睛,我看她的眼角有潮湿的痕迹,还真投入,何至于此啊。

  出了KTV,往回走的路上,刘梅又变得一言不发。我夸了几句她歌唱得好,她不答话,我又开玩笑说要她一辈子都只给我一人开演唱会,她还是不说话。我有些无趣,只好也不说了。

  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走回学校,甚至经过“情侣园”时,刘梅也没有开口说话。往常到这儿时,我们都要驻足再缠绵一会。

  眼看7号宿舍楼就在眼前,我忽然猜想刘梅是因为明天要回家,有近两个月见不到我而难过的。我笑着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让她面对着我。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我说:“傻瓜,有什么好难过的,到了秋天的时候,我们不又重逢了?”

  刘梅抬起头,注视着我,眼神是那样的复杂,似乎有痛苦、有不舍、有迷茫,好象心里正在做着挣扎。

  我继续道:“我希望你好好地过这个暑假,两个月以后,在我的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美丽、健康、快乐的刘梅。”说着,我吻了吻她的面颊。

  刘梅流泪了,终于开口,一字字地道:“王兴泉,我们分手吧。”

  !!!???

  我懵了,一下子握紧了刘梅的肩膀。怎么在这时,她会说这种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是我听错了?我摇晃着刘梅的双肩,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实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我追问,只是怀着最后的侥幸,期望她再次开口时,否认自己曾作出过这种决定。

  可是,只听刘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我们分手吧。”

  她打开小挎包,将乒乓球拍递到我面前。我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带那么多钱上街,原来她是想给我买件分手的礼物啊。可悲的是,我居然还买了一瓶香水回赠给她。她早就作出了和我分手的决定!

  我接过球拍,随即将它扔到了地上。我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刘梅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球拍,欲言又止。

  我知道刘梅是一个非常坚决的人,通常她作出的决定,很难更改。

  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这时我的心里翻江倒海,难过异常。和她的恋爱,是我的第一次真正的恋爱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少同学在离校前,曾在留言簿上祝福我和刘梅,难道,这一生,我都要不敢打开那本满载祝福的留言簿?

  在S市和S大的各个角落里,都留下了我和刘梅爱的脚步,难道,这个城市和我将继续就读的母校,竟要成为我不堪回首的伤心地?

  马远桥、祁兵等人还将继续和我做同学,他们都知道我和刘梅的这场恋爱,难道这场恋爱竟要变成他们茶余的笑话?

  我要读近三年的研究生,刘梅的还有两年的本科课程,难道从此我们在校园里相遇,就当彼此是路人?

  我怎能忘了她温热的红唇、缠绵的热吻?怎能忘了她的低眉浅笑、软语温存?怎能忘了她薄粉轻黛、长发削肩?怎能忘了和她看过的每一场电影,听过的每一首歌,念过的每一首诗,发过的每一句誓言?怎能忘了她的姓名、学号、系和班级,忘了有关她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四个多月的时间不算长,但已足够铭刻一个人在你的骨子里;一百多天的日子不算多,但已足够让你一生悲伤地回忆!

  刚刚在歌房我们还共唱情歌,怎么到了这里,我们就要从此天各一方?我无法接受啊,我不甘心!

  我深深地吸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同意分手。你没有恰当的理由,就不能和我分手。”

  刘梅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乍听之下,很痛苦。我也很痛苦,但是我想,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我想知道理由,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进入自己的耳朵里,都觉得象是绝望的嘶喊。

  “在认识你以前,我原本很快乐。”

  “难道和我在一起,你不快乐?你没得到过快乐?”我不服。

  “这几个月来,你是给了我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恋爱的感觉,也有很多的快乐,细数起来,快乐的时间比痛苦的时间还多。可是,一旦痛苦来临的时候,竟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承受,有时,我觉得我是在进行着一场根本无望的恋爱。”

  是这样的吗?我曾带给她这么大的痛苦?为何我自己没有察觉?

  “到了今天上午考完试,回到宿舍里我终于想明白了,要解脱,唯一的办法是和你分手。”

  “解脱?你要解脱什么?我又没缠着你不放,我给了你足够的自己的空间。”

  “你呢?你是不是给自己留的空间?”我有点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无言以对。

  “我想通了,和你分手以后,我就再不用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担心那人还没有回宿舍,又去机房熬夜了;再不用担心他彻夜地玩电脑,是为了和别的女生一起组队练功了;再不用在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担心别的舍友抢先接了;再不用在食堂的门口,伸长脖子象个傻子似的痴痴等待了;再不用怕在食堂的时候,有人用汤来泼我、用脏话来骂我了;再不用见到陌生的奇怪女生,接受她‘公平竞争’的挑战了;再不用在街头狂奔着喊救命了;再不用因为有人和别的女生相约一同打游戏而生气了;再不用在自习的时候,出去找人看见他和别的女生一起坐在长凳上,回宿舍一晚睡不着了;再不用因为他要去别的女生家,和人家家长说明情况而看不进书了;再不用因为他和别的女生打架,被抓花了脸,回去痛哭一夜了;再不用听他甜言蜜语的时候,还在想他是不是说的是谎话了……”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再不用”,我简直听不下去了。没想到,我曾带给她这么多痛苦,这么多的担心、不眠和眼泪!

  就连那次热心地帮助那个外校的女生“谢淑红”,原来也被她看见了,竟让她一晚上没睡着!

  她的最后一个“再不用”是“再不用因为看见别的女生吻他而象五雷轰顶了。”

  她说的是今天早上的事!我简直可以肯定,没有孟心艳的这次胡闹,刘梅根本不会下最后的决心!

  这时我简直想立刻找到孟心艳,让她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不能走,我必须挽救和刘梅之间的感情。

  我说:“你曾经说过,要给我再买三年的早饭,你忘了吗?”我心里明白,这样的话,力度实在是太小了。

  “我没忘,我甚至还想过一辈子;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望什么永远,我只想平静地上完最后两年课,好好地做回我自己,象从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地面对各种事情,没有顾虑,没有压力,没有烦恼……”

  “你这样想是不现实的,除非你一辈子都不再谈恋爱!”

  “这场恋爱,已经伤透了我的心。如果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情愿永远不恋爱!”

  “你说的是什么傻话,刘梅,我不想失去你!”

  “你很优秀,你有足够的吸引女生的魅力和条件;可是,我宁愿以后所面对的男友,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淡无奇的人,能够让我信任他,依赖他。”

  难道在她的心目中,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朝三暮四的小人!

  我说:“你已经见过我的爸妈了,他们很喜欢你,我回去如何向他们交待?说你不要我了?”

  刘梅叹了口气,说:“你的爸妈很好,他们是好人。我原本以为,我会再见到他们的,可是,要请他们原谅我了。”

  “难道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并没有别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以前是,以后也是!”

  “孟心艳说的不错,其实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可能,你喜欢的只是我的美丽。”

  “你怎么相信她的话,我对你的心,上天知道,大地知道!”我在竭力做最后的挣扎,我还摘下了一片树叶,试图提醒刘梅,我曾以树叶,对天地发过重誓。

  “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谢谢你,曾给了我几个月的美好时光。”看来,刘梅不愿意再将谈话继续下去了。她转身要走。

  我近乎绝望,忽然,我不顾一切地,歇斯底里地大叫:“我爱你!刘梅,我爱你!”

  刘梅的身形顿了一顿,不知我有没有眼花,好象还晃动了一下。在这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们的感情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毕竟,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对别人用母语说出这句话。

  可是刘梅没停下脚步。我原本曾经期望的是自己第一次说“我爱你”时,对方能够回应同样的一句。现在我对刘梅说出了这句话,而且我在说的时候,并不怀疑我是真的爱上了她,可是,她却没有回头,连以往喜欢说的“Me too”也没有说!

  我想拔脚追上她,但我的步履突然间变得十分沉重,似乎双腿灌了铅。我心里十分清楚,刘梅既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说出了这样的话,指望她收回,已经几乎没有可能。

  没想到在毕业之后,我陪刘梅继续在校,竟会等来了和她的分手!

  一脚将地上的球拍踢进了树丛,我慢慢地往5号楼走,心里一片茫茫然,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只是我的心里明白,今天晚上,我得到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挫折和失败。

  难道美好的初恋,注定只能以悲剧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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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30 13: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漫长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宿舍的,脑袋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空过,“浑浑噩噩”,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

  看着四周空荡荡、白茫茫的墙壁,刹那间疑心是回到了S市一院的病房里。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即便自己的伤还没好,腹部依然疼痛难忍,只要,刘梅能够陪在我的身旁。

  我从未意识过,在自己的心目中,原来刘梅对我已经这样的重要。这场恋爱,是不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连一丝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甩了我?虽然我已经得到了她的回答,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不可救药啊,如果那次陪她上自习没去帮谢淑红找人,如果今天上午没有遇到孟心艳,如果……

  最重要的是,构成她与我分手原因当中的这几条,完全不是我的责任啊!

  我一向很自负,以为即使谈恋爱分手,也只有我甩别人的道理,何曾想过,我会被刘梅无情地放弃!

  这对我的自信心是极其沉重的打击,以我的人品才学,像刘梅那样并不太过出众的女孩,居然也能看我不上眼。

  唉,这一生,连刘梅这等姿色的美女也无法娶到么?罔论什么追求谭雪莹了?

  不知怎地,心思一转,又想到了谭雪莹身上。追求她看来的确是没有戏的,不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不忘把杨同顺带上,自己以为是私下的见面,原来也有杨同掺和在里面。

  虽然,从那次她打电话问候我可以看出来,她是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但是,只怕这一生都只能是普通朋友了。

  为什么谭雪莹能够对杨同那样的死心塌地,而刘梅却对我毫不留恋,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最令我伤心的是,她做好了和我分手的准备,一天下来我都蒙在鼓里,在“飞船”内我要亲吻她,她表示了抗拒的意思,原来是已经不把我当她的男朋友了啊。

  那为什么我在7号楼前吻她的面颊没被拒绝?她还哭了?是被我感动了?

  呸,什么感动,她还是说出了分手的话,不过是她的“短痛”罢了。

  “长痛不如短痛”,究竟我要痛多久?

  望向窗外,一片沉寂的夜色,弥漫着无边的阴郁。也许,从这窗口纵身跃下,会是最短的痛吧。

  我如果就这样轻生,刘梅会不会明白我对她的真心?会不会因此而悔恨终生?谭雪莹会不会难过?

  又把自己看得过重了。说不定,人家会因为我的自杀,而变得更加轻视我,说不定会庆幸自己及时与我分手,没有被我耽误了终生呢。

  眼光一转,看到了床架上的奶粉罐。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的父母亲他们该是最伤心的人吧,除此以外,再就是我的哥哥了。我怎能在四年本科毕业之后,就读研究生的前夕,带给他们这样的噩耗呢?

  再说了,就算是爬到五楼上去跳,也未必会摔死吧。万一弄成个半身不遂,那倒是真的“长痛”了。

  没有洗漱,直接躺在了床上。虽然明天会是一身汗臭味,加上难闻的口臭,但是,已经不会有人讨厌了。

  无意中,感觉到口袋里有一样硬硬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是刘梅的发卡,她忘记要回去了。我曾经对这个发卡夹住的那人的秀发无比的熟悉,可是,发卡的主人,却不会再理我了。

  睹物思人,更添了一份痛。

  伤痛啊!

  伤痛好象是一把锋利的剑,从我的胸膛刺入,不给我一丝抵抗的机会,只是带给我深深的绝望,那种看不到明天的绝望。

  伤痛好象是一头残忍的狼,不顾我的躯体已经疲惫不堪,狠狠地扑到我的身上,撕扯着我的每一块肌肉,要将我分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吞噬。

  伤痛好象是可以随意变化身形的妖魔,在我的眼前肆意地狂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它捉弄,却无法摆脱它的侵袭。

  伤痛啊。这漫长的夜,何时是个尽头!

  回忆、思念和不甘反复折磨着我,不知何时,我沉沉睡去。

  我又听见了刘梅的歌声!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把往事留给你/如果一切只是演戏/要你好好看戏/心碎只是我自己”

  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而已。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戏么?一场游戏一场梦?

  那为什么她会那样凄美地唱“心碎只是我自己”?

  因为爱,才会心碎的吧。没有了爱,还痛什么?还心碎什么?

  或许,她并不是“放弃”,而只是“退让”,她试图从孟心艳等的夹攻下抽身而退,把我“让”给别人,从而减轻自己心灵上所承受的压力。

  想通了这一层,我仿佛在黑夜中又看见了曙光。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该放弃!这一生我没有失败过,这场恋爱我也不应该成为失败者!

  刘梅不是还没走么?我去7号楼下等她,再作一次努力,哪怕放下面子,苦苦地求她,哪怕对她耍无赖缠着她,也要让她说出她最真实的想法!

  主意既定,我翻身坐起,看看窗外隐约已天亮,看看手表,才四点半刚过。

  四年的大学生涯都捱过来了,这几个小时,却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夜。

  既然睡不着,就起床吧。对了,那只球拍是刘梅送我的,如果我们重归于好,它可不能丢了。

  下楼,楼门还没开,我翻过栅栏,来到7号楼前不远处的树下搜索,还好,球拍还在草丛里,幸亏找得及时,没被别人捡了去。

  下意识地拉开球拍布套的拉链看了一眼,“红双喜”原封不动地在里面,好象昨天在柜台看时一样。我和刘梅之间的感情,有没有可能再回到明天以前?

  在7号楼下转了一会,想想自己真傻,刘梅不会这时起来的,到苏州的火车和汽车多的是。

  昨天没洗澡,身上一股汗味,这样能打动刘梅,让她回心转意吗?不行,还得先回去洗个澡。

  回到宿舍,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下。既然打定主意和刘梅死缠,我倒不那么难过了。

  洗完澡,看时间五点方过。嗨,现在去等还是早。我干脆把牙刷了,还把头发细心地梳了一遍。翻出一套精神的衣服换上了,看见孟心艳给我的衣服,气就不打一处来,连那条金利来领带一起,被我一股脑扔进了厕所。哈哈,一直听孟心艳威胁说要把东西扔厕所,现在反而是我把她的东西扔进了厕所,痛快!

  六时整,我来到了7号楼下,开始等候刘梅。虽然这时7号楼门已经开了,陆续有女生拖着行李出来,但我不担心,那些都是坐长途的,刘梅没必要起这么早。

  等了一个多小时,不知有多少女生从我的眼前走过去,就是没有刘梅。她如果是准备下午走,一天都躲在宿舍里,那我可就要累死了。

  不要紧的,等的时间越长,越能打动她吧。哼哼,我就不信刘梅比谭雪莹厉害,等上几个小时都没法打动得了她。

  去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两个茶叶蛋和一瓶酸奶,吃完再等了一个小时,又买了一个门房大妈摊的鸡蛋煎饼吃了。我干脆坐在了7号楼对面的水泥台阶上,今天我看你出不出来!

  一边等,我一边幻想刘梅出来的时候,我冲上去强行抱她,象电影中那样强吻,然后她先是拒绝,然后就软化了,最后回归我的爱情怀抱。没错,就来硬的,看她怎么办。

  到了10点多,我眼前一亮,不是看见了刘梅,而是看见张萍萍出来了,她东张西望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好象是骂李玉斌的。

  我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迎了上去,张萍萍这才注意到我,叫了一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跟刘梅一起走啊?”

  我愣了一愣神,说:“什么?刘梅已经走了吗?我怎么没看见?”虽然我买了几次吃的,但眼睛没离开过7号楼门口这条路啊。

  “刘梅早走了,”张萍萍看了一下手表,说,“都快5个小时了,她5点半就起床走了,难道你们昨天没说好一起走?”

  天哪,就是在我回宿舍洗澡的那段时间里,刘梅走了!她这一走一个暑假,我还能有机会挽回吗?

  我看见李玉斌背着包向这里走来,看来和张萍萍的谈话继续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说:“没有。她昨天回宿舍时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刘梅说不定已经到家了,我现在只希望能从张萍萍的嘴里,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她昨天回宿舍哭了一场,我们问她也不说。是不是你们又吵架了?”

  听到张萍萍的语句中有个“又”字,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但是既然刘梅哭了,说明她还是舍不得和我的这段感情的。她之所以要一大早赶路,也是为了避开我,逃离这里吧。

  李玉斌与我打过了招呼,接过张萍萍手里的包,加到自己的肩上,又拉起张萍萍箱子的拉杆,看样子是要做苦力送张萍萍到车站。唉,他们谈恋爱比我和刘梅早,现在他们仍是这样亲密,我和刘梅却已经分手了。以往只觉得他们在一起很肉麻,谁能知道,这种关系竟比我和刘梅之间平淡的感情更持久?也许,我们错就错在太平淡了吧。

  张萍萍和李玉斌向我说再见,我忽然想起来,问:“你有刘梅家的电话吗?”

  “嗯?”张萍萍惊异地看我,“不会吧,刘梅没告诉你她家电话?”

  我心里更觉惭愧。以前只顾玩,没问刘梅家里电话,倒是有一次和她说过我家里的号码,不知她记没记住。不过即使她记得,也不会主动打的吧。

  张萍萍取出通讯录,找到有刘梅的那一页给我看。我记下了刘梅家的电话号码,还抄下了她家的详细地址。以前我只知道她家在江南机械厂,这下有了具体地址。

  幸而等到了张萍萍,不然这一天岂不是要白等,而且不会有这样的收获。




  暑假在家,爸妈不时对我说起刘梅,还让我约她来玩。我说刘梅的父母还不知道,不会让她来的,这倒是实话,我没说谎。只是,我没敢说已经和刘梅分手了。

  有了刘梅家的电话号码,我却不敢真的拨一回。不知通了以后,如果是她家人接的,我该说些什么。如果是她本人接的,会不会说出更让我伤心难过的话?这段时间我已经渐渐平静,心中的痛楚已经没那么厉害了。我还是不要给自己平添痛苦吧。

  手里虽有她家的地址,又有什么用?我连写信的勇气都丧失了。只是等待,期望有奇迹会发生,能先接到她的电话,或收到她的信。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8月21日,我的生日,也没能收到来自于刘梅的任何礼物,哪怕是一纸信笺。我深深地失望了,知道这一切,似已无法挽回。

  倒是几个哥们给我寄来了贺卡或打电话,祝贺我生日快乐。他们没想到在我的生日时提刘梅,我有点庆幸,又疑心是他们已经知道了。

  孟心艳早在我生日的几天前就寄来了礼物,是一款瑞士军刀。我反复看了多遍,终于没忍心将它扔进马桶,收在了抽屉里。生日当天,她打来了电话,我听她自报家门后,没再说一句话,直接把电话线拔了。  

  “方程”用EMS给我寄来了一份小礼品,还带了一份信,里面有一份协议和一些字据。原来,他毕业前帮苏州一家企业做了一个实时控制软件,让我去帮他要账。

  我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选中我去苏州,他说,这么多同学里,他最信任我。最后他说了一句,是我既想听又怕听的:“苏州是个好地方啊,你不想去拜访一下你的丈母娘吗?”

  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去一趟苏州。这一次去并不是好处全无,“方程”说给我40%的提成,条件是最后要到的成交价不能低于1万5千元。哼,如果按他们在协议里签的,那家企业要给他2万5千元,我岂不是能分到1万?

  其实,我此去苏州,确实也有借此机会,见上刘梅一面的想法。

  到了苏州的第一天,我就找到了刘梅的家。可是,我围着那栋楼转了好几圈,就是没敢上楼。整整大半天,我都在她家附近徘徊,希望能看见她,但是我的运气不够好。

  第二天我想我该去办正事了,找到了那家企业。我发现实际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得多,我一开始简直无法要到一分钱,按他们的说法,竟然是“方程”不守协议,卖给的产品根本不能使用。

  经过两天的交涉,企业老总同意让我上机看一看他们正在使用的实时控制软件。他们不允许我使用任何自带的光盘和软盘,以为这样我就无法抓住他们的把柄。哼哼,他们太小看我了。

  令我兴奋的是,我使用的这台机器竟然是可以上网的,虽然我不知道拨号密码(使用的是普通的33.6KPS调制解调器拨号上网),但是我在机器上打开了一些端口,留下了后门。

  这家企业表面上正在使用一家美国企业的实时控制软件,但我通过对注册表和未完整卸载文件的分析,发现他们不仅安装了“方程”所做的软件,而且在前一天刚刚卸载。另外,这家美国企业的软件能否为他们的企业提供所需功能模块不得而知,但是,我发现他们所用的是盗版!

  我将搜集到的注册表及其它文件证据放到一个目录下,用压缩软件打了包,备份隐藏到硬盘无法格式化的扇区,然后就把它拷贝到系统目录下。一般的菜鸟是不敢随便动系统目录下的文件的,我想这家工厂的技术人员也是。

  装作失望的样子,我告别了老总出来,当然,免不了受一顿奚落。我随即联系到了在苏州某ISP服务商工作的师兄,到他那儿,查询了那家工厂的平时上网时间段,哈哈,是用来在晚上不用生产时上网玩的。

  我等到晚上,在师兄的配合下,很快监控到了那台电脑的拨号上网行为,并且利用事先留下的后门,顺利地“黑”了一把,将证据文件包下载到了我们的电脑上。文件包不大,只用了十多分钟就下载完了,然后我拣了一些重要的,打印了出来。哈哈,在ISP这儿用电脑就是爽,不仅电脑好,打印机也随便用,师兄还送了我一盒软盘。

  拿到了证据,我找到了企业老总。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耍花招骗他们的,等到他们的技术人员在我的讲解下基本明白了,再讲给他们老总听时,老总翻脸了。

  一开始,老总说我是讹诈、窃取商业机密,他见这一招吓唬不住我以后,就把我关进一间小屋,暗示可能会对我不利。我虽然十分害怕,但想到他们就算是黑社会,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两万杀人,于是我沉着地周旋,并说我的师兄知道这件事,证据他那里也有,如果我回不去的话,他会报警。

  几个小时后,老总投降了。经过一番还价,他开了一张1.8万元的支票,并带我到饭店大吃了一顿。他明白,企业生产正常要使用实时控制软件,不能老是删来装去的,影响生产,另外,如果用那家美国公司的盗版软件的事(虽然他们的初衷只是用来掩我耳目)捅出去,他们的损失更大。

  到银行,我将应该给“方程”的1.08万元汇给了他。虽然我开始并不想拿那么多的佣金,后来一想,我忙了这些天,受了这些惊吓,也是应得的。再说了,那个老总给我1.8万,就是借口图“口彩”的,我何不按说好的给“方程”,正好是“要你发”,也很吉利。

  事情办成了,可是我自己的私事还没着落。

  不想再去刘梅家附近转悠了,于是去旅游景点玩。虎丘、拙政园、怡园、观前街、周庄。每到一处,我都幻想能够与刘梅偶遇,可是,老天爷不给我发生奇迹的机会。

  打了个电话回家,才知道家人已经着急了,我来苏州已经5天了。

  算了,既然没有勇气,那就回家吧。反正开学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是我上学十六年来,所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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