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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翻译的混乱(续) 周瓒 发表于:2002.02.26 02:40修改于:2002.02.26 08:23
Dasha君的严谨和坦率令人心折,到这个论坛来的诸位高手贤能中,我尤其佩服Dasha君严以律己的品格。我从Dasha君请求删贴的举动中深深地体会了这一点,同时,也为自己在网上发言时曾经表现的随意和任性感到惭愧。
我对Dasha君在帖子中提出的几个问题没有什么研究,故以下言论纯是感受。《圣经》对我(多年前,我从中关村旧书市场上觅得一本“和合本”串珠《圣经》,它成了我最喜爱的案头书之一),一直是本文学著作,我读它,一半是欣赏那些睿智朴素的故事,一半又当它是本工具书,凡在其他西方著述中涉及到《圣经》中的典故,都寄希望于它来解决。关于《圣经》在中文中的译介情况,我根本是一无所知,所以没有发言权。刘晓枫或编或著的书,我也曾读过几本,但自从《我们这代人的怕与爱》之后,读他的兴趣就减弱了,原因是对那些随笔文中的煽情性有点害怕。《沉重的肉身》就粗粗翻了翻,而那本关于“现代性”的厚书,一直搁在书架上,连翻翻的勇气都没有了。除了畏惧之外,对他的学术态度,我也不敢妄加评价。
记得大学时代听外国文学老师介绍Sonnet,就已大略知道,这一源自中世纪意大利民间文学中的诗体后来在英语、法语等语种中已有发展变化。从行数到韵式,后来的诗人都通过写作对其加以改造和推进。不过,在汉语中,它的引入与发展可能不如在英语、法语和德语等其他几个重要的语种中那样快,一方面因为现代汉语诗歌(“新诗”)也才有不足百年的历史,在新诗的体式建设上的自觉努力目前看来仍是不深入,另一方面,Sonnet虽早早引入,却尚未得到更广泛的实践。1988年出版过一本《中国十四行诗选》(钱光培选编评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其中收录的诗文或许有助于我们了解这个诗体在新诗历史上的大致面貌。而1995年出版的一本《十四行体在中国》(许霆、鲁德俊著,苏州大学出版社出版)则是本学术专著。前一本书使我们大致可以感受到,汉语诗人在引入这个诗歌样式的一开始,就不那么过分拘泥于它在意大利语和英语中的用韵和行数的限定。最早对汉语诗歌的体式有着自觉尝试目标的新月诗人徐志摩、闻一多等人,对此也有过比较深入的理解。徐志摩在新月社《诗刊》第2期前言中谈到:“梁实秋先生虽则说‘用中文写Sonnet永远写不象’,我却以为这种以及别种同性质的尝试,在不是仅学皮毛的手里,正是我们钩寻中国语言的柔韧性乃至探捡语体文的浑成、致密,以及别一种单纯的‘字的音乐’(Word-music)的可能性的较为方便的一条路:方便,因为我们有欧美诗作我们的向导和准则”。
徐志摩的话当然是从写作的可能性的角度所作的议论,而Dasha君所谈的“翻译准确与标准”这一切入问题的角度与之有所不同。对这种诗体的汉译名,确如Dasha 君体会到的,当初的译法确乎不准确,但“十四行诗”不是某学者的学术态度之不严谨导致,而只是由几个诗人用的临时称呼法,结果以讹传讹,便顺口传下去(根据《十四行体在中国》一书考证,是由20年代的“少年中国”诗人康白情、李纯思等最早公开介绍和使用这个名称);“十四行诗”的叫法又反过来影响了后来的诗歌写作者与文学研究者,于是就有了今天我们的困惑。屠岸在1987年写的《十四行诗形式札记》(收入《中国十四行诗选》)对这种诗体的译名也作了匡正,他认为“商籁”从音译考虑似不准确,建议采用“索内”这种音译。音译的好处,在屠岸看来,就是能避免单从行数指称Sonnet的误导。当然,还有好几种音译法呢,如胡适(据考证,他是中国最早的Sonnet诗体的写作者,不过他是用英文写的)就译成“桑纳”。
具体怎样译法,在汉语中发生些论争倒也是正常的,因为我虽不知Sonetto在意大利文,或Sonet在普罗旺斯语中是否指称了行数,但知道英语Sonnet却不会是fourteen 的直接代称。然而,我随手翻开桌上的《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辞典》(新版本,下册),读到Sonnet的英文解却也是:kind of poem containing 14 lines, each of 10 syllables, and with a formal pattern of rhymes. 这说明,我们仍可以把14行理解为这种诗体的基本构成样式,但其韵式比较丰富,甚至在行数上也还有种种变体。把诗体样式的基本构成规则与其自身变化(特别在汉语中,我们还可以通过写作去探索其变化)的内在需要结合起来看,我们对Sonnet的理解或许就会相对灵活和准确了。
Dasha君所列举的例子基本属于概念或名的翻译问题,不过,怎么称呼人家“达•芬奇”或“巴赫”还是小事,顶多你喊人家一声,人家不答应你,以为你在喊别人而已。这都还是贻害不深的例子,因为它们只是一个名对应了一个人。最可怕的是那些所指含义丰富的词儿,在译介中就最容易产生意思上的曲解和误导现象。在汉语的文化语境中,一个鲜明是例子就是“谈女权主义色变”,因为人们对“女权主义”这个词儿望文生义:哇,这不是说女人要来夺权了吗?那还了得?!于是统统一概反对女权主义,连那些在作品中体现了鲜明的性别意识的女作家们也会站出来声明自己不是“女权主义者”。这和“十四行诗”的例子有些类似,但这个译名导致遗毒更甚。后来,有学者出来考辨,发现“女权主义”这个译法最初是从日文中来的,当时单单强调了争取妇女社会权益这层含义;而现在我们也知道了,在人家西方(当然主要指几个欧美大国),女权运动已经有了相当长的历史,其间还出现了或激进或保守,或张扬或内敛,或侧重社会运动或关注理论建设等等的各种流派与团体,光讲“妇女权益”当然就不再能反映这个漫长的过程与丰富的涵义了。所以,几经考虑,决定把feminism译作“女性主义”,似乎这个词听了也舒服些,呵呵。
我还有另一种体验,也很有意思。在学校念书时,课堂上遇到几个外国留学生同学,学的也是中国文学,他们对汉语中的“中国近代文学”、“中国现代文学”和“中国当代文学”非常头疼:怎么译成英语呢?因为modern就有“近代的、现代的”意思,日本和韩国的留学生说:“在我们国家都叫‘近代’”。英美留学生就问:“‘当代’(contemporary)怎么还有那么明确的起点(1949)?而且,1949年也太远了点吧?”真正是奇哉怪也!
一些自身留有历史痕迹的词语,在翻译中确实面临着困难。我信服博尔赫斯的看法:“词典让人们以为有相等物存在,可实际上是没有的”。难道“女性主义”就真能对应于feminism了吗?若真的相信它们就是对应的,还不一样有点自欺欺人?我可能也是个“虚无主义者”啊!不过,有点不死心而已。所以,我对现在的一种研究颇感兴趣,这就是被称为“跨文化研究”的“翻译研究”。这方面的理论也有译介,如《语言与翻译的政治》(许宝强、袁伟选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出版)。我读到的学者中,对文学与思想史中有关概念的翻译问题非常关注而且颇有研究的是刘禾、汪晖等人。当然,他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翻译现象和文化交往现象方面,而且代表了一种学术方向。哦,我已偏离了我们的讨论话题了。对不起。
昨天还和两个朋友谈到现如今翻译界/出版界存在的可恶现象。朋友奉劝我,千万别买黄某翻译的《奥威尔文集》,因为那是“剪刀加糨糊”制出来的。
再早些,我欣喜地翻阅买到的新书《卡尔维诺文集》,发现其中的《意大利童话》是集体翻译的成果,翻译质量与当初读到的上海文艺版差距巨大,而且根本没有把原来文本中的注释部分收入!!!——咳,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仔细看看!再读《看不见的城市》,也没有花城版的《隐形城市》的文字感觉好;更气人的是,读到《美国讲稿》(萧天佑译)时,我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当初读《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杨德友译)的味儿!这里且列举两个版本的目录给大家看看:
《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1,轻逸LIGHTNESS;2,迅速QUICKNESS;3,确切EXACTITUDE;4,易见VISIBILITY;5,繁复MULTIPLICITY
《美国讲稿》:1,重量;2,速度;3,精确;4,形象鲜明;5,内容多样
看到差异如此之大的翻译,我有点哭笑不得。根据两本书的介绍可推知,《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可能译自英文,而《美国讲稿》可能译自意大利文,而卡尔维诺是用意大利语写的,同时也有英文的评注和其他语言的引文,这些当然在汉译本并未体现。暂且不谈这种版本学的问题吧,就说两种译风,不知是不是因为先读了《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有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我总是不能接受《美国讲稿》的语言风格,觉得这种译风是典型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理论”教育之下的产物,这几个概念,特别是“形象鲜明”、“内容多样”在我的感知中已经是最无说服力和新鲜感的术语了,就算它们是正宗的“意大利品牌”的,也提不起我的兴趣。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希望朋友们批评。我赞赏Dasha君的严谨认真,阿九兄的细致坦诚,罗池君的机智博学,所以,不揣浅陋,发了这通议论。正所谓,世上事,怕就怕“认真”二字。呵呵。
谢谢各位朋友的文字!我得赶紧休息去了,明天,哦,今天要上班,不能迟到太晚。谢各位!
dasha:与Dasha和楼上的各位
韦白 发表于:2002.02.26 10:25
上述诸君各尽其才。我没必要饶舌。讲几句题外话。
与Dasha兄一样,我真正喜欢诗是从刘小枫的《诗化哲化》开始的。后来,刘小枫的书我每本必买。从此喜欢德国哲学,糊糊涂涂地啃着海德格尔、尼采,也开始模仿着写一些貌似神性的诗。很快,我发现不对劲。我广泛而大量地猛读西方哲学,越来越不对劲,西方哲学自己从事的是毁神的工作,造神的时代早已过去。刘小枫终于躲进了基督的怀抱。我也曾试图去信点什么,结果我不能说服我自己。我无法去信。我越来越不信,甚至反对去信。
我手头有两本《圣经》,一本是竖着排的,看起来不太舒服,后来又去教堂买了一本中英对照的。但我实话实说,我没怎么看。[我太喜欢诗和法国小说了,加之要上班糊口、回家又要做家务,阅读时间急剧减少(我对阅读量的减少很是痛苦)。]我至今仍把它放在眼皮底下,就是不看它。
周瓒君说她没有看《沉重的肉身》,我为她遗憾。这本书虽然也有较强的煸情性,但对基氏电影的解说丝丝入扣(当然,他参考了基氏自己的文章)。他在该书中涉及的几个伦理问题(当然是基氏和昆德拉思考的,刘只是介绍而已),我个人认为是本原性的。很值得深思。是真正打动人的东西、仿佛带有某种宿命的东西。
十四行我看得很少。没资格评论。我只知道它的韵很有讲究。徐志摩的一段话,现在看来有点言过其实。我个人认为我们现在使用的汉语尚未发育到可以讲究音韵的地步,更不用提徐志摩所处的那个时代了。确实,我们现在的语言很粗糙,几乎到不讲废话就讲不清什么的程度,更不用说能把话讲得余音绕梁了。这就牵涉到我在翻译西方诗歌的态度,我从不试图去还原原文中的韵,并固执地认为,想在翻译作品中表现原作品韵脚的任何企图都是荒唐的,是翻译所不能胜任的。
Dasha在本帖中主要涉及的是翻译名字与概念的准确性(他已有几帖提及这个问题),我同意周瓒君的观点。确实,如果两种语言是一一对应的,准确性是可以做得到的,但问题恰恰是不存在这样一一对应的语言。上次,我的译文中有一个歌剧名,我查的是王同亿主编的《英汉辞海》,大家都觉得不地道,我改正了。但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们除了查字典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其实,过多地讨论这样的问题还是不能真正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任何一个名称词,在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相当于一次重新命名,而这种命名大多是根据发音,各人的音响效果由于发音的习惯而略有不同,操同一种语言的人,对同一个字的读音也略有不同,造成混乱也在所难免。而纠错机构不是单个的翻译者,而是主管语言工作的部门和机构。单个的翻译者是无能为力的。
至于有的词,由于使用者赋予了其独特的内涵,比方说“踩一脚”,我们长沙人都知道:让中巴车司机踩一脚油门,让乘客下车。但若有人将其直接翻译成英文为“stamp a foot”,我看美国人、英国人准以为只是“跺跺脚”。所以有的词确实应根据特定的文化内涵去翻译,而不应拘泥于字面。虽然现代英美诗(我不懂事其它语言)大多可直译,但也绝不能说只要直译就行了,或者只有直译才忠实了原文。
我拉拉扯扯讲这么多,献丑了。 dasha:关于刘小枫
游客 发表于:2002.02.26 12:07
呵呵,我请的人大都毕至,Dasha这厢先行谢过。
关于Dasha发贴的目的,Dasha在此再说一下,免得自己也渐渐不知所云——Dasha发此贴不是为了声讨谁人(与前些天Dasha辱冉XX的《尖锐的秋天:里尔克》不同),Dasha想厘清翻译中的一些译法、一些问题,想思考并与诸君交流学习怎样能做得更好。此为目的。
鉴于诸位与Dasha皆属同代人,刘小枫的影响大概都抹不去,夏某某更有《新潮学案》大肆对刘小枫误读,Dasha的主页瓒君看过,必定有刘小枫的肥胖的身影……于是,在此说些题外话,看看我们的心灵。还请阿九兄客观对待Dasha的言论。
关于刘小枫。瓒君不去看“肉身”而白君说“遗憾”,诚然。“肉身”是刘的世俗乐趣,刘在做电影批评,很煽情但很到位。而刘的皈依,Dasha完全同意白君的评价:“西方哲学自己从事的是毁神的工作,造神的时代早已过去。刘小枫终于躲进了基督的怀抱。”在这样的理性时代和摧毁一切的后现代思潮中,能够走入一个信仰,Dasha以为,他是有福的。估计韦白兄与Dasha一样,现在还是惶惶一丧家犬,无处栖身。但是,对刘的心路历程,Dasha一直怀疑,宗白华没有尽师道么?刘从我国古代最关注生命的魏晋切入德国浪漫派哲学,在《拯救与逍遥》中却已经流露出了对基督的渴慕,而他神学毕业后,进入经学,Dasha却怎么也看不到探寻生命的昔日才俊的睿智了,可能他已经在神光中悟得了“不可言说的神秘”。叔本华的思想归于印度的佛,海德格尔的思想归于中国的“道”,我却不知道刘小枫出发时是否带上这两样东方的智慧锦囊。我不是欲用东方的神秘去解决西方哲学的当代困境,我是想知道刘博士找到了什么?复又失去了什么?从瑞士回来,他的每一本书上都要属上“博士”的名,Dasha却不知道他此为为何?这个名能加增他思想的深刻?难道陈嘉映就不是博士么?天何言哉。
其实,我们如果用真正的问学的心态去对待诸君及Dasha提出的翻译问题与“恶丑”现象,许多问题与现象将不复存在了。德文的作品有德文原作为什么要从英译转译、俄文的文字有俄语原文为什么要由日译转译等等疑问也就烟消云散了。Dasha在贴中列举的例子多为信手拈来,不带指向性,因为反面例子太多、反面教材太多,Dasha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学杨玉圣。Dasha本学术与翻译之门外汉,现实职业是党报编辑,收入颇多、闲暇颇多,因此在网络上的出言不逊,PLAY而已。钻牛角尖的问题,也只为“尽心”。错讹之处,大家乐一乐,骂一声“傻X”(Dasha本就是“大傻”,而不是什么“大沙”“大厦”——还停留在朔爷的顽主时代),心情会更愉快。
另,韦白兄,前些天《中华读书报》有专文挖苦王同亿的《英汉辞海》为“剪刀加糨糊”,你要小心啊——Dasha曾哭丧着脸说,英汉的就它最全了,要不我看谁的? agraveman:
看见诸君高见,忍不住要加入讨论,才疏学浅,还请诸为见谅。
就专有名词来说,不知从何开始有了音译与意译之分,就算是同一种名词,例如加拿大的两个市Calgary 与 Whitehorse,两者同为城名,却有卡加里(音译)与白马(意译),我的一个读翻译的朋友说,这是一种惯性,并无解释可言。
另外,十四行诗 Sonnet 名称源於意大利文的 Sonetto 是短歌的意思(或可用中文”短歌行”来译也未可知)。它除了是十四行和有系统的用韵之外,最大特色是它每一行中有五次一轻一重音的交替,这应该是以中文写十四行诗的最大难处。
无论是英译中与中译英,现在的翻译最大问题是太倚赖字典所给的解释,而缺乏对上文下理的揣摩,亦无对文字进行凝炼。翻译人员只把一个一个字的意思译下来,硬拼成一篇”文章”,读者读了真的会味同嚼蜡。现在谁还有功力能译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八个字来? Alan_Yao:我觉得还是要慎重点。
翻译一般的科技文章,也许只要把内容说到就行了。
但对于文学和佛学,始终思想领域的事;翻译要思想到位,还要形体到位。
应为有时外形能够改变读者对思想的领会和接受。
所以,还是等那些对圣经领悟很深、语言功底很厚、英语水平有很高的人去做吧。
并不是什么东西,会英语的人,就能翻译的。 忧郁的呆呆:也談譯文風格
袁筱一
譯文風格是近來翻譯界討論的比較多的一個話題。一本《紅与黑》,經過二十位譯家的手,几乎變作了二十本《紅与黑》,這大概真的只是文學翻譯領域才能有的奇觀。
傳統的觀念認為翻譯的首要標准當是“忠實”。然而“忠實”的概念并不确切:譯者究竟應當忠實于什么呢?原著作者?原著的客觀存在?甚或是譯文的讀者?其實受了一兩千年的傳統教育,大多數的譯者還是想以忠實為本的,可每個人對“忠實”的理解不一樣,結果也就不太一樣。
在譯文風格的問題中,第一要問的是,譯者風格出現在譯文中,究竟合不合理?
若對翻譯過程加以剖析,一般可以分為理解与重新表述兩個階段。僅在理解階段,不同的譯者已經可能對同一文本產生歧義。至于對原文風格的把握,各人的切入角度不同,感覺更可能會相差十万八千里。而在重新表述階段,受到目的語表達手段的限制以及翻譯主体語言能力、認知、喜好的影響,譯文風格千人千面當然不足為奇。而部分正如現代闡釋學所指出的,文學作品的生命力正是在于其不同讀者對它所進行的闡釋。這大約也就是為什么,最好的譯家往往都是翻譯家,因為他們自己的風格早已為讀者所接受与喜愛。所以說,譯者風格的存在不僅是合理的,而且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杖绻?臧蚕壬?凇段易g〈紅与黑〉》中所說的那樣,首先,原著的風格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客觀存在的;其次,如果說“以一种語言傳達另一种語言所傳達的風格是困難的,也是不可能完全傳達的,然而這并不意味著連部分地傳達也是不可能的,更不意味著連傳達的努力也不必做”。這里就牽涉到了譯文風格的第二個大問題:譯者風格出現在譯文中該不該有其一定的度?譯者作為再創造者,他的面前畢竟有一個原文本,倘若不是為了体現差异,并將這种差异帶入目的語中,翻譯根本沒有存在的 必要。翻譯的這個最終目的要求我們的譯者盡量束縛住自己過分個人化且与原作有所衝突的行文方式,“戴著鐐銬”跳出优美的舞蹈來。
理想的譯者的确應該是個“全知型”的讀者和具有創造力的作者:一方面,他不能僅憑著一兩分感覺便草草動手,胡亂操刀,真正把譯文變作自己創作的領地;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亦步亦趨,以“复制”為自己的最終目的。殊不知,任何复制品都是毫無生命可言的。作為原作在另一個時空中的延續,譯者應當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文化交流与傳播中所處的位置。
嚴复為翻譯寫了“信、達、雅”的標准,今年已是一百周年。其實,當先的 “信”字并不完全等同于“忠實”,它更接近于譯者的一种諏崱⒇撠煹木?瘢瑢υ?鳎瑢ψx者,也是對自己。而如果是在這個標准之上,我們的批評亦不必太苛責于翻譯。翻譯是沒有定本的,多种譯文風格的存在也沒有是非對錯的問題。 achadiae2:早看到这个帖子就很想回;但当时这帖已沉海多时了。现在可好,有呆呆兄把它浮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1,关于《圣经》中人名地名的翻译:其实和合本翻译时,照我看,译者已相当顾及专名在原文——当然,这个原文对他来讲恐怕不是希腊文或希伯来文而是拉丁文了——的发音的。要不然他为什么要翻成“玛土撒拉”,“以利萨伯”,以汉语的t对应西文中的th(入英文后完全按英文发音。我手头任何英文读物《圣经故事》中注音均是纯粹的英语音)呢?:)
至于以后这些专名是否统一,最好是由教内人说了算。万一他们基督教教内人不行的话,那我们干脆找学希伯来语的——反正现在中国两岸三地都不是没有——直接翻《妥拉》得了,给教外的俗人们立个方向,也好。毕竟,《摩西五书》中大部分人名都是有其含义的,照希伯来语翻,对爱求根溯源的教外人来讲更有意思——《古兰》的任何其他语言译本都只能算译本,绝不许替代阿语原文。译《妥拉》如果犹太人不反对的话,我觉得合理性可类比。《亚非文学作品选读》(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第一版)里的《旧约》节选,用的是香港圣经公会版,新译本,对很多人名的注释都加上了。不知是译者还是选者之功!)
2,“巴赫”。《巨人三传》里,傅先生的翻译“罢哈”我现在还是记忆犹新啊!没有一套统一的发音标准,又多不直接引原文,中国人于是在翻译外国专名时就吃了大亏(这条对汉人藏人都适用。两种汉藏语,音节结构组成和西文都有那么大的区别,又没有采用拉丁字母作为自己的文字。传统藏文如果按日文式的音节字母对译,走音非得把译者自己吓死。),译专名时简直是能把读者的头弄炸!估计是傅先生按彼乡发音自己搞出来的。这本是晚清以降各路译师通行的法宝,可惜方便了译者却要累坏了读者!眼镜先生也曾在我向他求教时,就这个问题发过牢骚——商务出过不少各语言的人名译音手册,但实际中单个的译者几乎没有把它们当回事的。BTW地图翻译有国家的标准,但好像也不是强制性的,所以情况也不比文学翻译好到哪里去。
(回着回着自己看晕了,再发个新帖吧。) achadiae2 :
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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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神话”,Dasha看过社科院的专家、金克木和季羡林宿耆的文字,同一段中同一个神出现两种音译是平常的事,而两个神之间的父子关系颠倒,Dasha亦多次目睹,他们为什么不统一,为什么要拿恁多的梵文本去凑成一本专著?罗摩衍那也好、摩诃婆罗多也好,为什么总翻译得有头没尾?是不愿厘清还是不能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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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教乃是世界宗教里最大的一锅粥。更何况是神事,原文里怎么说,译者也只能照搬。泰国的罗摩剧,敷衍《罗摩衍那》故事的,中国的舞蹈专家们作的介绍里说,每次上演时,一般都是只挑其中的片断。因为如果演“全本”,故事将重复枯燥,矛盾百出。这恐怕没法“统一”。况且,英雄们乃至小人物们,同名的所在皆是。如果真是同一个神,那只能怪译者;如果不是,恐怕还是先不一概而论的好。——我作如是想。
《罗摩衍那》,季老先生不是译完了么?至于《摩诃婆罗多》,二十万颂,看《南亚研究》杂志里的印度经典汉译情况介绍,本来就是译中大难,八十年代时曾组织人力物力财力以散文体翻译,无奈有所不逮,翻译完《开篇》不久就停顿了下来。后来正要重振作时,主要译者之一却骤然西归!此后就再度停顿。《人物》杂志介绍《格萨尔》的主要汉译者之一降边嘉措先生时提到,《摩诃婆罗多》正加紧翻译,但最快也得“21世纪初”了。不知此事还有准否!
I sometimes think that never blows so red
The Rose as where some buried Caesar bled;
That every Hyacinth the Garden wears
Dropt in her Lap from some once lovely Head. dionys :翻译是难,难在两种语言内在结构不同,能指与所指不同。近看到一篇文章说的是香港(?)某学者译红楼,人名全用意译,如“贾宝玉”,“贾”当然是音译,“宝玉”二字就是意译,“宝钗”亦如是。这也是一法。不过记得以前看俄罗斯文学作品,人名有意译的,如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尼古拉这个名字,第一个是名字,中间的是父名,最后的是姓,于是就译成“伊万•尼古拉的儿子•尼古拉”,只觉得十分别扭。不知香港这位学者的译作是否能得到读者的认可。 dionys :我看推广不开。毕竟约定俗成,父名纯用音译。这就和欧洲别处人们的姓氏是一样的。以波兰为例,北外易丽君教授译《十字军骑士》时,因书中的年代波兰人还没有姓,所以人名要翻译成“博格丹涅茨的马丹科”。作者的章末注就说明:后来贵族们的封地名逐渐演化成其姓氏。如“博格丹涅茨的马丹科”,以后就变成“马丹科•博格丹涅茨基”。其实这个姓氏也就是地名生格的演化。但全书行文中,绝对没有译成后者的。而到了《火与剑》的年代,“斯基”、“茨基”就比比皆是了。 刘小枫VS陈嘉映(Dasha导演)
Dover在其《阿里斯托芬〈云〉笺注》的序文中一开始就说,笺注古典作品,不可能当个“完美主义者”,重要的是为修习古希腊文学的师生提供方便。笔者不揣谫陋,勉为其难来翻译《会饮》,首先为了自己尽可能细致地读书。本打算再吸纳几个注本的注释(搞集注笔者力所不逮),这自然需费时经年——为不耽误这个汉译本出版,暂且试译如此。搞经学的虽然得有追求完美的意念,但学人自己心里明白清楚,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一一国朝学界的古典西学研究,值得承继清代学人编修古代经典的心志和方法(参见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华书局陆续出版的清人注疏“十三经”和“新编诸子集成”),不然的话,即便再有一个百年,西学研究恐怕仍然不会有大的长进。西学经典的翻译,非靠好几代学人不断磨砺的历史积累不能有成,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P12《译者弁言》
书 名: 柏拉图的《会饮》
出版社: 华夏出版社
作 者: 柏拉图
出版日期: 2003-08
版 次: 第一版
国标编号: 7-5080-3181-4
译者: 刘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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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很替怀特海担心。从后记看,译者的态度是挺认真的,然而,误译非常之多。当然,在现在出版的书里,此书的翻译也的确不算最糟的。何况译者也申明这是一部“不成熟的译作”(155页)。但这仍是一个让人苦恼的话题,哲学难译,这本书在哲学里又是难的,这我都知道,我没有系统研读过怀特海的著作,上面译的几段就难保不被行家批评。但水平不高不能成为这么多误译的理由。我们水平都不高,但水平低有水平低的干法儿,例如格外认真,不求快反求慢,例如找个高水平的校对者,找个负责任的编辑。水平较低是可以原谅的,却至少得以高度认真为条件。打牌下棋可以很认真,但胡乱玩一阵有胡乱玩一阵的快活,可我觉得学术不认真做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P91《谈〈modes of Thought〉及其中译本》
书 名: 泠风集
出版社: 东方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1年11月1日
作 者: 陈嘉映
ISBN号: 7506015188 为杨武能们哭泣
Dasha曾称杨先生武能为“杨无能”,后在网上发现,非惟Dasha作如是语,深以为然。然而,昨日收到在孔夫子旧书网上订购的杨武能译《里尔克抒情诗选》,更多的是叹息。
怪不得他会错的一塌糊涂呢,他所据的竟然是Taschenbuch(Tasche=口袋;Buch=书;Taschenbuch=口袋书、袖珍本)。作为读者,口袋里揣一本所喜爱的诗人的书,是为风雅;作为学者,以口袋书治学,恐怕要斯文扫地罢。想来学德语的人在那个时代,不被当作里通外国的“卖国贼”送你劳改就谢天谢地啦,杨也真是不容易。怪不得冯至自称那么喜欢里尔克,在那个年代却研究起了贫民诗人杜甫。
近日,我为在国外购买一批书,欲把购书款1000美元先汇给在美国读博的生活并不富裕的朋友(她是全奖硕博连读,月收入也就1000美元),四处是关卡,只好另觅他途……始发现,今日我们的国门仍是紧闭的。悲夫。
从今以后,Dasha绝不再提他们这一代人(包括他们上一代的绿原们)的译文错误。 葫芦123:杨武能当年还是师从冯至的吧.我当年知道里尔克,还得归功于杨在<<读书>>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大概也是国内较早介绍里尔克的文字.也因此,四川文艺出版的那本薄薄的杨译<<里尔克抒情诗选>>可能也是最早的.
后来才发现里尔克其实很难译.特别是结结巴巴地看了一些英译文.后出的几个里尔克的选本,几乎没有一本得到什么好评.干脆回避中文的,即使英文不好懂,至少不会倒胃口.中国人到底对中文更敏感一些吧.
RalphFreedman的Lifeof a poet,是目前我看到的最好的一本诗人的传记. 锡兵:.....我为在国外购买一批书,..........
现在国内有个代理公司,(详情你问问老版凳兄吧,他买过的),通过它可以买亚玛逊的书,(猜测可能也能买到什么德国亚玛逊的书),用人民币的.
.....我为在国外购买一批书,..........
里尔克兄能不能贴个欲购书单, 好奇中,..
.......Dasha绝不再提他们这一代人(包括他们上一代的绿原们)的译文错误。
恳请里尔克兄分析译文错误,以正视听!
汉语里尔克:坚定的锡兵,如果把挑他们错误的时间用在学习另一种语言上,效果可能更好。Dasha对外国文字的汉语译本的态度是:勿视!真的要读外国文章的人,至少还是去直截阅读自己喜欢的文章的原文吧。说个例子:近几日闲得无聊,与内子对照里尔克的《马利亚生平》(Das Marien-Leben,The Life of the Virgin Mary)。Dasha径直看德语,不看一眼英语;内子则径直看英语,不看一眼德语;如是,再互相比对各自汉语文本,结果却很奇异——Dasha比较喜欢的弗朗茨·莱特(Franz Wright,毕竟也是诗人)在Dasha读不通的关键处也开始信马由缰;第一首与最后一首译得仔细而谨慎,其它的甚至许多地方也完全忽视里氏的德语原文自做主张天马纵横,根本看不出里尔克德语的原貌。因此,英译亦不可信。
Translated byFranz Wright, The Unknown Rilke: Expanded Edition, Oberlin College Press;(March 1991), ISBN: 0932440568
http://www.amazon.com/exec/obido... =glance&s=books
至于德语原文书籍,多谢锡兵兄提供信息。Dasha大学的吉他女弟子、内子的同寝室同学现已远嫁德意志,曾托她买过侯德龄。至于一些必须的参考书,那天内子咬牙切齿到,找个时间自费去德国旅游一趟(毕竟我二人现在从事的不是与外语有关的职业),自己去买吧。Leinwand一词,Dasha手中所有德语词典包括Duden都标示为阴性,而里尔克在诗中却用作阳性。问德国佬,得到的却是波浪鼓似的摇头。Franz Wright将这块“裹尸布”直截当作阳性与下文的er和ihm视作同一事物一路翻译下去;德国佬也如是说,Warum?德国佬说:ich wei遝 nicht。
汉语里尔克:Ich weisse nicht!
沙门:es ist moeglich, dass Rilke irrte. 锡兵: ........Dasha对外国文字的汉语译本的态度是:勿视!真的要读外国文章的人,至少还是去直截阅读自己喜欢的文章的原文吧。
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愿意慢慢接近这个理想!
.....侯德龄
网上原文都有吧?古腾堡2000里面可能就选了不少.
.....必须的参考书
列个单子吧?好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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