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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2 11: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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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梦妮一下了飞机就给陈刚打电话:“陈总,我回来了。”
陈刚高兴地说:“终于回来了,辛苦了。你等着,我来接你。”
他出门开了车就直奔机场,远远就看见梦妮在门口提着行李,等在那儿。
他把车开到门口,下来帮梦妮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梦妮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位置。等陈刚上来,她就有点撒娇地叹了一声:“把我累死了——陈总要请客。”
陈刚转过头看看她,点了点头:“你做得蛮好,我肯定要请你客的。”
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梦妮给他详细地讲起了这一趟的情况。讲到虹虹和孩子的情况时,陈刚一直沉默着。
梦妮讲,第二天,丁雅莉带着她去了虹虹的寓所里。梦妮看见了倩倩。梦妮给孩子买了很多好吃的,还抱着她用手机照了相。小家伙很听话,很乖巧,会唱歌会数数。然后,梦妮又专门到虹虹打工的地方看了看。虹虹穿着一身蓝色制服,端着盘子进进出出,忙碌得没有一点空闲。
梦妮讲着讲着,车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梦妮惊讶地看着陈刚,他却双臂靠在方向盘上,头转向车门一边。
“怎么了,陈总?”
陈刚长长吐了口气,转过头,眼睛有点红:“没什么。”
梦妮不做声了,车又缓缓地发动起来。
在车上,陈刚准了梦妮两天假,在家休息休息。然后告诉她,孙浩到L市出差了。
梦妮笑笑:“我也没指望他来陪我。”
陈刚笑道:“你呀,你们一起到公司来的,我看他对你还是有点意思。追过你吧?”
梦妮看了他一眼:“陈总,我看你够哥们儿的,这种忙也帮呵。”
陈刚知道,孙浩刚来时有段时间追过她,可这丫头就是不松口。孙浩搞得有点失落。
这次成立新公司,陈刚让孙浩做了公司副经理。
陈刚挺诚恳地说道:“梦妮,他人不错,将来准是个好老公。”
梦妮笑道:“那你嫁给他。”说完,她提着自己的行李往家里走去。
看梦妮的背影,陈刚倒为孙浩不平起来。他知道,梦妮家里条件好一些。而孙浩同自己一样,家在农村。
陈刚很烦梦妮这样对待苦追过她的孙浩。他点了支烟,心想,等孙浩再回来,让他来负责管办公室。不信这梦妮不就范!
呵呵,他抽了口烟,恶作剧似地笑了一下。
但是,两天后,孙浩带回来的情况却让陈刚有点光火。
孙浩认为L市虽然是旅游热线,但旅行社很多,竞争很激烈,而且和旅行社合作的娱乐、餐饮、运输行业已经有点饱和。如果贸然在那里投巨资,恐怕获利空间不大。
陈刚盯着孙浩带回来的报告,心里琢磨着什么。他要的不是获太大的利,而是在那里要有这个点。他必须尽快为挪用的款项找到合法的去处。
孙浩当然不了解陈刚的心思。
陈刚看了看孙浩,笑笑:“兄弟这两天辛苦了。你的报告和我掌握的情况不太一致。”
他指指饮水机:“自己倒点水喝吧。我再想想。”
孙浩起身拿了个一次性水杯倒了水,一边喝着一边说:“不过,可以考虑压缩一下投资,规模不用太大。先试一试。”
陈刚轻轻点了下头,又抬起头说道:“这个报告我来写,我过去考察过那里。杨经理也和我多次联系过。你的这份报告也有参考价值。”
然后,他起身拍拍孙浩的肩膀:“喂,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谈了朋友没有?”
孙浩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做声。
陈刚朝他隔壁的办公室努努嘴巴:“对黄主任有没有兴趣?”
孙浩脸突然红了,摇了摇头。
陈刚叹了口气:到底是农村出来的,还是有些腼腆。
他看了看孙浩:“你呀,喜欢就追。还等着人家倒追你呀?实在不行,嘿嘿。老哥帮帮你。”
陈刚递他一支烟。
孙浩接了烟,也笑笑:“你怎么帮我?”
陈刚吐了口烟,朝他做了个鬼脸:“我让你来管办公室。看你镇不镇得住她?”
孙浩笑得有点憨厚:“陈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陈刚摇头:“不是,想帮你。”
孙浩却有点犹豫:“我觉得有点悬,在你面前她都那么拽。还听我的?”
陈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哪这么多废话?看你的管理水平了。”
孙浩低头笑笑:“行。你定吧。”
陈刚这才笑了,拍拍他的肩:“注意,要追得有创意一点,不落俗套。现在的女孩子把恋爱当成行为艺术来做的,呵呵。”
陈刚已经决定了,就按莲心劝说的,让孙浩来管钱。
为了避嫌,他现在不能管钱了,但必须有个可靠的人来管。孙浩很合适。万一两人谈成,他还算做了件好事。孙浩会感激他的。
陈刚足足熬了一整夜,终于把报告做成了。
当然,这个报告着重从着眼于未来发展的角度进行分析,在可行性方面却有意突出了合作方的诚意和客源的稳定性。
然后,他一个人开着车赶到方总办公室里,把报告交给了她。
方总看了看,却摇了下头:“陈刚,这有点冒险。”
陈刚愣了一下。
方总说道:“你说的这个公司经常和我们接触,想让我们联合投资,建一个大型游乐场。但是你去过那里吗?”
陈刚点点头:“去过。印象还可以。”
方总笑了一下:“光有印象不行。你这个报告在我这里都有问题。更别说拿到会上去议了。”
陈刚想了想:“那投资规模小一点,砍去上面几个项目呢?”
方总笑笑:“如果不超过三十万,你自己决定吧。我就可以批准。”
陈刚点了下头:“好,那就按您的意见办。”
方总看着他说道:“陈刚,你找了什么人帮忙活动了一下呀?”
陈刚一愣:“活动什么?”
方总笑而不答,一会儿说道:“是好事。过几天就知道了。”
陈刚不太明白。
出了办公室,陈刚心里不太痛快。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把有关情况给方总讲清楚。但在办公室是不好讲的。那找时间到方总家去。
他在楼梯里正好碰到阿蓉。阿蓉对他笑了笑:“有事给方总汇报?”
陈刚点了下头:“最近还忙吗?”
阿蓉笑了笑,叹道:“最近公司要搞财务审计,让我到总经理办公室搞方案呢。”
陈刚心里咚咚直跳:“是,是吗?你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了?”
阿蓉笑了笑:“是呵,老在休闲厅做烦都烦死了。喂,陈总,听说这回你有希望回来做常务副总呢。”
陈刚惊讶地看看她。
阿蓉悄声说:“你老婆真厉害,把大领导都请动了。直接给周董打电话呢。”
陈刚淡淡地一笑:“你说的我不清楚。”
电梯一到,他匆匆出了大楼,开着车直奔自己的公司里。
陈刚一进办公室就把在家休假的黄梦妮叫来了。
梦妮一进办公室,陈刚就把门关上了。
“坐下说。”陈刚给她倒了水,然后坐到沙发上说。“公司准备搞审计。叫你来,是想商量一下那笔款子的问题。”
黄梦妮愣了一下:“这么快就搞审计?不对呀。”
陈刚点了下头:“是不太对劲。但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黄梦妮却有些慌张:“那怎么办哪?”
陈刚叹了口气:“原本准备慢慢想办法填上这个坑,看样子来不及了。”
黄梦妮想了想:“不过,可以想想办法。只要能暂时把这一关度过去也行。”
陈刚点点头:挪用公款只要不超过一定期限,还是可以想法弥补的。
回到家里,陈刚一进门就叫:“莲心!”
莲心腰里抹着围腰正在做饭,闻听后跑了出来:“怎么,有事?”
陈刚把皮包往沙发上一扔:“你来你来。有事问你。”
莲心擦了下手,走过来。
陈刚盯着她:“你真的去找了胡文林?”
莲心这才明白过来:“我也没专门去找他,是他陪着领导到我们单位检查工作时,我正好负责接待。在吃饭时,我开玩笑地说了说,那位领导也在一边听到了。当时他就表态说和周董很熟,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
陈刚有点着急地说:“你给我闯了祸。”
他喝了口水,让莲心坐下,慢慢说道:“本来,这件事就很敏感。我资历太浅,反对的人很多。人选有三个,我是最不可能的一个。现在你这一搞,人家开始盯着我了!”
莲心奇怪地问:“你又没什么把柄让人抓着,怕什么?”
陈刚没做声了,只是坐在沙发上喘着气。
他忽然对莲心说:“莲心,有位朋友想找我借点钱做生意,你看行不行?”
莲心问:“谁呀?借多少?”
陈刚想了想:“你可能不认识,是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关系不错。想借个三十多万吧。”
莲心惊讶地看看他:“这么多?不把家底都掏空了。”
陈刚笑笑:“人家一个月后就还的。”
莲心摇头:“不行。我都存的三到五年,拿出来不亏了利息?”
陈刚叹道:“傻,借钱人家做生意,人家还不给利息?”
莲心还是不干:“一个月能有多少利息?不行。再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那个朋友。凭什么借给他?”
陈刚有点烦:“那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哪?”
莲心口气软了下来:“太多了,我不同意。你还是在别处给他想办法,不要打自己家里钱的主意。”
陈刚有点束手无策了。
吃过晚饭,陈刚和莲心坐在沙发上一边闲聊,一边看电视。陈刚还是想让莲心拿笔钱出来。反正是暂时渡过这一关。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齐婕妤打来的。
“喂,哦,是齐经理,什么事?出来一下?这,好吧。”陈刚关了机,对莲心说道:“我出去一下。”
莲心看看他:“早点回来。”
陈刚应了一声。
他开了车直奔紫罗兰咖啡屋。
齐婕妤正在里面一个包间里等他。
她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头发刚洗过,散披着,有点象个学生。
“怎么想到请我的?”陈刚笑着坐下。
齐婕妤让人上咖啡,然后很妩媚地笑笑:“陈总,这两天心情怎么样呵?”
陈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问道:“抽支烟不要紧吧?”
齐婕妤笑了:“那给我也来一支。”
陈刚抽了两支烟出来,丢给她一支。
齐婕妤点了烟,抽了一口:“陈总,你是不是一直对我印象不太好?”
陈刚想了想:“还行吧。”
齐婕妤自己觉得好笑,徐徐吐着烟圈:“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贱?”
陈刚摇头:“那倒不至于。”
齐婕妤头发有点卷,眉影很深,嘴唇涂了紫色唇膏,有点性感妖娆的感觉。
她看了陈刚一眼:“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吗?”
陈刚坦然一笑:“别这么吓人,什么处境不处境的?”
齐婕妤说道:“听说你马上要做常务副总了,方总一退,你还可能接替她。”
陈刚不动声色地抽着烟,桌子上的一束红玫瑰幽艳芬芳。
“但是你可能不会如愿。”齐婕妤的声音转而十分冷漠。
陈刚平静地反问:“我没想过当个什么,不存在如愿不如愿的问题。”
齐婕妤坐到他的身边,一阵浓郁的香气顿时包围了他,
“陈刚,我可能要走了。”齐婕妤轻声说道。
陈刚一怔:“走?去哪儿?”
“香港。”齐婕妤淡淡地说道。
陈刚点点头:“是梁先生帮的忙?”
齐婕妤没做声。陈刚点点头:“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的条件其实很不错。”
齐婕妤看了看他:“我的辞职报告直接报到林总和方总那里,没通过你,你不会生气吧?”
陈刚摇摇头,没吱声。
齐婕妤说道:“他们都已经批准了,香港一家公司同意让我去做音乐。”
陈刚笑道:“做老本行?早该这样了。不是我说你,其实,你在新时空真的被浪费了。”
齐婕妤听了有些感动。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陈总,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这个公司有点复杂。我当时到这边来,有位领导找我谈过话。想知道是谁吗?”
陈刚摇头:“别说,我不想知道。”
齐婕妤说道:“我已经买好了机票,今天是来特地向你告别。我从内心很感激你。在我走之前,有件事想提醒你一下。”
陈刚问:“什么事呀,这么神秘?”
齐婕妤说道:“你这次通过上层路线想当常务副总,在公司领导层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陈刚点了下头:“我知道。”
齐婕妤突然低声说:“当初公司里所有的支出款项都由办公室的小吴专门做了帐,并上报了总公司的某个领导。好象有一笔款子去向不明,也没有正常手续,所以这笔帐不清楚。你最好马上补上。可能有人要做文章。”
陈刚心里一动,真没想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出纳小吴居然有这一手!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谢谢你,齐婕妤,祝你将来在香港能红了起来,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齐婕妤看着他,忽然脸涨红了:“陈总,我有个小小请求。”
陈刚看看她:“什么请求?”
齐婕妤象个天真的小女生,用发嗲的声音说:“想吻你一下。”
陈刚看着她,笑了,点了下头。
齐婕妤看着他的嘴唇,一点点地靠近,然后,在陈刚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很柔软、很清淡也很甜润的吻。让陈刚想起了过去在虹虹家吃过的那种江浙菜——真怪,这么个联想。
“好了。”齐婕妤很满足地朝他笑笑。其实,这个时候她很可爱。
陈刚歪着头,轻轻抚摸一下她缎子似的头发,笑道:“我该回去了。”
齐婕妤也笑了笑:“陈总,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在我被那么多人看不起的时候,是你关心我,帮助我。”
陈刚叹道:“不是别的,那个时候我很烦有钱人糟蹋艺术,糟蹋有天分有灵气的女人。一个个仗着有钱有势,象他妈的猪八戒一样,敢强奸月宫里的嫦娥!”
齐婕妤笑了笑:“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不是你强奸他,就是他强奸你。如果你弱小得反抗不了,就把强奸当享受吧。”
她的口吻又象个风尘中的女人。
让陈刚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时,黄梦妮已经被总公司的审计调查组找去了。
孙浩走进陈刚办公室时,神情也不太自然:“陈总,今天公司里象不太对劲哪。”
陈刚坐在办公桌前有点心神不定。
孙浩叹了口气:“陈总,我是来向你交辞职报告的。”
“为什么?”陈刚问道。
孙浩给他递了支烟:“陈刚,我就不叫你陈总了。我是把你当哥们儿的。开始,我是想和你一起努着劲儿把公司做好。但是,自从到了这里,上面总有人来找我了解公司的情况。”
陈刚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孙浩说道:“我就感到在这里可能展不开手脚,而且弄不好要栽个跟头。所以,我还是想走。”
陈刚接过他的报告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走吧,都走,我也该走了。”
孙浩低声说道:“陈总,这次审计可能冲你来的。”
陈刚点点头:“如果不是这次常务副总争得打破头,也不会突然来个审计。”
他在报告上签了字:“你去办手续吧。”
孙浩伸出手:“陈总,握个手吧。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在一起。”
陈刚起身握住他的手,有点惆怅:“但愿还能一起共事。”
孙浩走了,办公室里一下静了下来。
陈刚走到那扇蓝色玻璃窗前,素净的浅褐色碎花落地窗帘半卷着。窗外是灰白色的天空,浩瀚无垠,岛屿状的云朵在天空中自由地翻腾舒卷。
下面就是繁闹的红尘都市。汉口江边,数十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各种英法德美风格的建筑,构成了武汉的外滩。这是武汉昔日的辉煌,如今,这座城市已经远远没有过去那么光彩夺目。如今的武汉,疯长着杂草般的杂乱建筑,肮脏与浮躁,精明和世故都构成了它另一种尘俗化的特色。它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它麻辣俱足、热汽腾腾,它又平庸自得,势利俗气。
但是,这座城市的灵魂深处,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和落寞,每一个敏感的年轻人就可以深深地把握到。
陈刚望着窗外的一切,感到了身心的疲惫。他对这座城市开始感到了厌倦。
“笃笃笃。”有人敲门。
陈刚回身说道:“进来。”
黄梦妮,今天穿着浅紫色的连衣裙,脸上有些郁郁的样子。
“梦妮,回来了?”陈刚坐到办公桌前。
梦妮点点头,也在沙发上坐下。
陈刚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问道:“手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吧?”
梦妮抬头朝他望望,点了下头:“帐都交了。几份文案小周他们正在整理。”
陈刚低下头开始看一份文件。
梦妮坐了一会儿,起身给陈刚的水杯里倒了水,然后说:“陈总,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有很多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陈刚抬头看看她,又点了下头:“好吧。”
两人一先一后下了楼,陈刚开了车,梦妮坐了上去。
“想去哪里?”陈刚问道。
梦妮看着外面:“找个地方把车停了,我想走一走。”
陈刚看着这个女孩子笑了:“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哪?梦妮。”
梦妮叹了口气:“真是,我出了大学校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麻烦事。社会真是复杂呵。”
陈刚点了下头,没做声。他把车停在了一处收费停车场,然后和梦妮下了车。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吉庆街。这里是市民世俗生活味很浓的一个街道。让陈刚想了一位本地作家的市民小说《生活秀》。那些自娱乐自乐的人们在吹拉弹唱,歌之舞之。这些红尘中累于柴米油盐的人们,暂时忘却了烦恼,一起制造着生活的轻松和快乐。
陈刚看着他们,有种很朴素而亲切的感动:快乐有时并不复杂。
梦妮却笑着问:“陈刚,你觉得你现在快乐吗?”
陈刚看了看她:“我觉得很累。”
梦妮也叹道:“我觉得很烦。”
陈刚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梦妮奇怪地问道。
陈刚摇头:“没什么。”
梦妮也一笑。
陈刚指指那些沉醉在快乐中的人们:“你看看他们,烦心事未必比我们少,可他们把烦心的事先搁下,先让自己高兴一把再说。这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梦妮,你以后有了烦恼,就要先告诉自己:人生很是个很短的过程,如果只让烦恼充斥其中是很不划算的。不管什么理由,先高兴起来再说。“
梦妮笑了,很真心的:“是呵,有时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有时候我也喜欢一个人出门到处乱走,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冲一壶绿茶或是泡一杯咖啡。然后慢慢地品。 一个人很逍遥地就忘了很多烦恼。”
这话唤起了陈刚很遥远的回忆:“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喜欢那些不知名的陌生的小街小巷,也不知道在哪个拐角。我就和同学、朋友一起走进去,再想办法走出来。很多地方就是这样走熟的。”
梦妮窃笑了一下:“是和虹虹姐吧?”
陈刚眼睛看着路面,神情平静而温和:“是呵。那时我们象孩子一样,在这个城市的老街老巷里捉迷藏似到处乱走。她当然比我熟悉,经常故意藏在我前面,等我走过去,她象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梦妮格格笑了。
他们一起在街巷间慢慢走着。前不时会出现一家人声鼎沸的小店,一些呼朋唤友的人们围坐在油腻腻的桌旁,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在红通通的麻辣火锅里尝新鲜的羊杂,灌下一杯冰凉彻骨的啤酒。脸上弥漫着潮红的快乐神情。
这是个生活细节非常丰富而又生动的城市
在一家小酒馆里,陈刚和黄梦妮走了进去,点了几个菜,然后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
一边吃着,黄梦妮讲起了这次公司的审计情况。
她告诉陈刚,情况不止是他们一家子公司有财务问题,很多下属单位都存在。有的还要严重得多。所以方总可能对此要负领导责任。
这让陈刚想起了不久前方总对他讲的一番话。那时陈刚已经接受了既定的现实。事后找到了方总,主动把情况简单讲了讲。方总却严厉地批评了他一顿。显然,方总对他已经失去了信任。毕竟擅自作主是任何一个领导不能容忍的。最后方总告诉他,公司审计结果出来后要上报集团总部的。让他有心理准备。
让陈刚想不到的是,从此时黄梦妮口中才知道,他的事情仅仅是个开始,方总主持大局几年来财务方面的问题居然慢慢都浮出了水面。因为审计中出现一系列问题,方总被迫提出辞职,上面决定她从总经理位置调任集团总部下属负责后勤的一个闲职。但不知道司法机关是不是介入。
陈刚坦然地笑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我们先干一杯。”
两杯黄澄澄的啤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吃过饭,已经是傍晚了。陈刚和梦妮在汉口江汉路上闲逛着。
从城市的暗处到一些明亮堂皇的地方,看着那里香车宝马,衣冠鬓影的人流,看着那一张张迎面而来的陌生面孔,让陈刚觉得天地很大,武汉很大,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有这么多过去没走到的地方。但他又感到天地小得很,武汉小得很,不时有熟识的同事、朋友、过去的大学同学迎面相遇。寒暄中,他们无一例外地看看他身边的黄梦妮。
目光很暧昧。
黄梦妮看着陈刚的表情,觉得他很有趣。他也会偶而在那种暧昧的目光里不太自然地挠挠头。
再往前走时,黄梦妮笑问:“你怎么不介绍一下我呀?”
陈刚问:“我怎么说呢?秘书?工作上的秘书怎么能和我一起逛街?情人?我连老婆都还没娶进门就有了情人,太快了吧。老婆?一看就不象,走路隔得远远的,说话相敬如宾。暧昧就暧昧点吧,让人家有个想象空间。我都懒得解释了。”
梦妮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一会儿,她挺正经地说:“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陈刚奇怪地看着她:“有了?孙浩?”
黄梦妮摇头:“不是。是莲心姐帮忙介绍的。是你的一个同学。”
陈刚愣了半晌:“我的同学?”
黄梦妮点了下头:“是呵,你的同学陪领导到莲心姐单位去检查工作。中午时候莲心姐打电话来让我过去吃饭,我爸爸也在那里作陪。去了以后,莲心姐就热心地给他们作介绍。”
陈刚明白了:是胡文林。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黄梦妮点点头:“我觉得还行,我爸也很满意。”
陈刚笑了笑:“那小子是很招人喜欢。”
梦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很能吹的,讲什么都头头是道。”
陈刚说道:“只要你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谈吧。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梦妮看看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将梦妮送回家,陈刚就把车开到了方总家楼下。
方总家在一个规模很大的花园住宅群内。这里林木葱郁,不时闻得到花香。陈刚过去经常来这里,他那时还是方总的兼职司机。后来做了副总就很少亲自来了,经常是梦妮他们过来。
摁响铁灰色防盗门上的门铃时,开门的是方总家的保姆小袁。
“陈哥,你来了?”她笑了笑,转身喊道:“方姨,陈刚哥来了。”
穿着白色针织绒线衣的方总正在书桌电脑前看着什么,听到喊声后起身走了过来。
“哦,是小陈哪,坐吧。小袁,倒茶。”她的表情和语汇气都有些淡然,不象过去那么热情亲切了。
陈刚坐到了沙发上,随口问了一句:“冬冬没回来?”
方总嗯了一声,也坐了下来,把电视打开,又从茶几边端来一盘瓜果:“尝尝。”
陈刚接了过来:“哦,好。”
方总见他情绪也不太好,便笑了笑:“冬冬现在是每周回来一次。平时就在学校里。也好,可以锻炼他的独立生活能力。”
陈刚点点头,他知道那是一家全日制住读的贵族学校。
“抽烟吗?”方总问道。
陈刚摇了摇头:“想戒了。莲心控制了我每天的抽烟数量。”
方总笑了:“那好哇,莲心还真不错。”
陈刚叹了口气:“方总,我这人总是感到活得累。有时感到对不起虹虹,有时候又觉得莲心跟着我受委屈。”
方总想了想,说道:“是呵,有些事做得是欠考虑。”
接下来,方总让小袁给他削水果。
陈刚低下头,说道:“方总,那件事给您添了麻烦。”
方总笑笑:“事情既然发生,就只能这样了。没什么,只不过有人在搞小动作。”
陈刚点点头:“这些年,我在新时空看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方总点头:“嗯,与过去比,你还是成熟多了。不过,这件事可能比你想的要复杂一些。”
陈刚说道:“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方总笑了:“嗯,我现在的位置马上要换人。而你,也许处境会更加困难。”
陈刚清楚,以前方总在经济上出现的大部分问题都与他有关,有些是他经手的。
方总最后叹口气说:“我们可能不宜再见面了。”
陈刚忧郁地看看方总,沉重地垂下了头。
方总看了,心里也不好受,坐近去,把陈刚的衣领整一下:“陈刚,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不要就这么消沉下去。要振作起来。
陈刚默默点了下头。
方总笑道:“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说话做事要有责任感。”
陈刚想了想,苦笑了一下:“如果让她和家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想我们也该到头了。“
方总拉起了他的手,轻轻地握着,看着他的眼睛:“不要这样想,如果莲心真心爱你,她应该会鼓励你的。作为大姐,我还是祝你们幸福。”
陈刚感到了方总手心里的温暖。他感动地看着方总的眼睛,点头说道:“谢谢你,方总。”
方总笑了:“也不要叫我方总了,文件很快下来。我要换个岗位了。”
陈刚无语,看了看钟:“不早了,我要走了。”
方总有些惆怅地也看了看挂钟,点了下头。
陈刚起身告辞。方总开了门,眼神有些伤感:“陈刚,以后有时间,带着莲心来玩。”
陈刚回身正要答应,忽然看见方总正在擦着眼泪。
他怔怔地站住了,不知怎么办。
方总看了他一眼,擦干了泪,强笑道:“你走吧。”
陈刚想起了这些年方总的关心与培养,心里涌起一种浓浓的不舍与依恋。他知道,方总的眼神里是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的,但是她都没有说。
他看见了方总那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走过去握了一下。
方总的脸慢慢变红了。
“我走了。”陈刚笑了笑,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去。
回到家里,莲心问他吃了没有,陈刚点了点头。
莲心发觉他情绪不对,便问:“怎么?象不高兴?”
陈刚忙笑道:“怎么不高兴?让我天天笑给你看哪?”
他坐到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
莲心一边收拾着刚从阳台上收进来的衣服,一边说道:“陈刚,我们该去照张结婚照了。”
陈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注意力却不太集中。
莲心走过去,拧他的耳朵:“听到没有?”
陈刚烦躁地拍打了一下她的手:“别老动手动脚的,现在正反对家庭暴力!”
莲心格格一笑:“哟,还家庭暴力呢。你那天算不算?犯罪都构成了。”
陈刚吓得心里一跳,茫然地问:“什么犯,犯罪?谁,谁犯罪呢?”
莲心打了他一下:“装蒜。婚内那个,不是犯罪是什么?”
陈刚这才想起那天的事,笑了笑:“不就是稍稍用了点力气嘛。后来你还挺配合的,比我还来劲。”
莲心啐了他一口:“胡说。以后人家没心情的时候,你不许胡来。”
陈刚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还胡来呢,现在你逼我来我都没心情。”
莲心看看他:“嗯,这两天是看你没精神,出了什么事吗?”
陈刚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等段时间再告诉她。
莲心见他这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刚才说去把结婚照给照了,听见没有?”
陈刚点了下头:“好吧。”
晚上,陈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心事。莲心却在一边看着本杂志。
陈刚看着莲心,她那种专注的神态很可笑也很可爱。陈刚起身在莲心脸上亲了一下,对她说:“睡吧,老婆。”
莲心温柔地点了点头,拧了拧灯座,灯光开始幽暗下来。
手隔着莲心的睡衣,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陈刚把莲心拉进怀里,亲吻起来。一边慢慢地把莲心的睡衣解开。暗淡柔和的灯光下,莲心的身体缓缓地完美地舒展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刻,陈刚忽然哽咽了:“莲心,今晚我们好好地爱一次吧。”
莲心诧异地看看他:“陈刚哥,怎么了?”
陈刚一言不发,亲吻着莲心的头发和额头,脸和唇。
在挺进的那一瞬间,有些气喘吁吁的莲心,突然象一条被惊醒的蛇,开始在陈刚身体下面激烈地扭动起来,膊和腿也都一下子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那熟悉的、久违的肉体上的快感,霎那间在周身荡漾开去,陈刚疯狂地进入了高亢无比的作战状态。
疾风暴雨过后,终于安静下来,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莲心依偎在陈刚的怀里,慢慢说着话,聊了很多。
陈刚的头脑在这一刻清醒无比。他给莲心讲了自己小时候的很多故事,讲高中时代喜欢她那脑后晃荡的马尾辫和那种被男生戏称为清汤挂面的发型;讲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经常故意大步走过她的身边,有时会把她吓一跳;讲他看到她有时和其他男生讲话时心底泛起的浓浓醋意;讲起刚上大学那会儿,她和武汉男生谈恋爱后,他心底那种深深的失落和无奈。
莲心听了,笑得流出了眼泪。
莲心也讲了她是怎样注意到陈刚的。也许就是经常和我放学同路的缘故,也许是他那时骄人的学习成绩,也许是常常在学校那个破落的篮球场上看到他的身影。她很早就认识了这个高高大大的有点憨厚朴实的男生。而且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上了大学后,由于一起在武汉,她觉得和他心理上天然就有了亲切感。每次老乡聚会她就主动坐在陈刚身边,和我聊起了过去的事情,其实聪明早熟的男生早就该意识到什么了。可陈刚那时却什么都茫然不知,没一点儿和女孩儿打交道的经验。后来恰好有个武汉男生很喜欢她,常常主动地周末来约她出去玩儿。渐渐地两人就谈起恋爱,如果不是她凭女孩子的细敏心思发现他还同时和其他女孩子来往,也许还真的谈成了。她带着那男孩子到陈刚学校参加老乡聚会时,两人已经在闹着要分手了。莲心那时是故意想让陈刚吃点醋,激起他的斗志。哪知陈刚却更疏远了她。自尊?自卑?都有点儿。
讲着这些,陈刚忽然发觉,他还是很爱她的。
而且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让他感到格外亲切。
他紧紧拥抱着已经睡着的莲心,心里升起了愧疚和惶然:这样的日子也许不多了。
第二天,陈刚和莲心到一家最有名的台资婚礼影楼,照了结婚照。陈刚是一身雪白的西服,红领结,头发吹得蛮有型。莲心是低胸粉红色婚纱,妆化得很好看,红唇皓唇的,头发梳得很高。头上扎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站,坐,走,然后两人做出一些亲密动作,或是亲密相拥,或是深情地相对凝视,或是牵手同行。两个人象两个道具木偶,任摄影师摆布着。
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他想让莲心心里高兴。
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他要让莲心有个快乐的心情。
最后一个客人走开时,这些打工的才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
斯晓虹懒懒地走过一张张空荡荡、油腻腻的餐桌,一把扯下头上的那顶难看的蓝色工作帽。
她和几位打工的小姐妹们一块挤在小桌子上吃着晚餐。由于大家又累又饿,都埋头吃着饭,懒得说话。
“喂,斯晓虹,你其实不需打工嘛。”那个四川的女孩子一边说道。“我听说你在男朋友是个医生?妈妈也在美国?”
斯晓虹看看她,笑了笑:“别人的钱终究是别人的。”
另一个女孩子说:“我看见你男朋友好几次开车过来接你。人长得好帅。”
斯晓虹说:“还行吧。其实男人心里有你,关心你才是最重要的。”
四川女孩子低声问:“我看他心里硬是蛮爱你哟。”
斯晓虹笑了。
一会儿,那位姓刘的老板从外面进来,哼着四川小曲儿。
见这帮打工的女孩们说说笑笑,对斯晓虹叫一声:“你过来一下。”
斯晓虹看了看他,很不乐意地说道:“在这里讲不行吗?”
刘老板笑了笑:“有好事。别老这个样子。”
斯晓虹只好起身,跟着他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刘老板看了看她,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然后很大度地说:“坐,坐。”
斯晓虹警觉地看着他。
刘老板是个单身男人,很早就来到了美国。他这人心肠倒不坏,对员工也挺大方。但就是一双手不老实,喜欢揩女孩子的油。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居然对斯晓虹动手动脚,斯晓虹当即红了脸,想不干了。刘老板忙好言好语地哄住了她,还特意给她加了工钱。
刘老板这时会干些什么?
斯晓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这样不好吗?干嘛要关上?”
刘老板从抽屉里数出一叠钞票,递给她:“你到我这儿干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是你前段时间的工钱,数数吧。”
斯晓虹冷冷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数了数,多出了两百美元。
“怎么多了?”斯晓虹看看刘老板。“我不要多的,我只要该得的一份。”
她走过去把钱扔到桌上。
刘老板却拉住她的手:“你呀,到了美国还这个样子。”
斯晓虹脸一下子红了:“你放开我。放尊重点。”
刘老板盯着她笑笑:“别不好意思嘛。”
他那张肥腻腻的脸正要凑上来,斯晓虹却一把挣脱了:“我要喊人了。”
声音很大,相信外面的人都听得到。刘老板这才老实了,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真是不识抬举!”
斯晓虹一气跑到外面街上,脑子乱乱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回到家里,她一见乔治就扑进他怀里哭个不停。
乔治握着她的肩膀,问道:“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斯晓虹这才擦了眼泪说:“我不去那个鬼地方打工了。”
乔治一笑:“其实你早该在家里照顾孩子的。”
斯晓虹低头说道:“可是我要自己谋生,我不想依靠别人。”
乔治点了下头:“先休息几天,我再帮你找个好点的工作。”
斯晓虹看了看他,笑了笑。
第二天,她没有再去打工。父亲却给她打来了电话。
父亲告诉她,陈刚最近出了事。听说是经济上出了问题。问她知道不知道。虹虹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她告诉父亲,陈刚前几个月让人送过一张支票来,但不知道是挪用了公款。她忙问陈刚现在怎么样,父亲说他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一位朋友说他目前已经被撤职,正在受审查。
斯晓虹慌忙又打电话问丁雅莉。
丁雅莉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给父亲过去的同事好友打电话问问。
一个小时后,丁雅莉打电话来告诉斯晓虹:陈刚已经被检察院传讯。目前关在看守所。
斯晓虹手拿着电话呆了半天,乔治进来问她怎么了,她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象不认识他似的。
乔治察觉有异,忙拉住她的手,手心冰凉。
他忙摇摇斯晓虹问:“虹,虹,出了什么事?”
斯晓虹忽然象从梦中惊醒:“刚刚,刚刚,快,快救刚刚。”
乔治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怎么回事?”
斯晓虹大声哭着:“乔治,乔治,快快,想办法,我要去救个人。”
乔治也慌了:“你要救谁?虹?”
斯晓虹这才想起来,直奔保险箱,取出了支票:“快快,乔治,我们去银行。”
乔治二话不说便和斯晓虹匆匆下了楼。
坐进了轿车里,斯晓虹烦乱地喊着:“快开车呀,乔治。”
林肯车象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一路上,乔治问斯晓虹要救的人是谁。斯晓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再问,她就烦烦地说声:“快快,快点开。”
然而,当斯晓虹再次转过头催促乔治时,发现他的脸上惊恐万状!
斯晓虹一转眼也惊呆了,转弯时对面一辆快速行驶的轿车正向这边正面冲过来。
乔治向右猛打方向盘,本能地保护右座的斯晓虹。
前面的轿车朝左边的驾驶座猛冲过来,一阵尖厉刹车呼啸过后是猛烈的碰撞声和玻璃的碎裂声。
斯晓虹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快速闪过乔治血淋淋的头和身子,然后陷入了一片无涯的黑暗之中。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的时候,陈刚眯了一下眼睛。
外面高墙上,一棵白杨树的树梢随风晃动着,银亮的叶子一片片抖动着,来回往复的晃动让射进屋来的光线时明时暗。一丝午后的躁热在监号里弥漫。几个同室关押的家伙都躺在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
陈刚沉默地看着窗外,用手摸了摸已经剃短的平头,才感到外面的这个世界对于自己而言,一切都从根本上改变了。
自己成了个囚徒。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他的思绪也时而灼灼发亮,时而幽暗阴冷。
慢慢地,他开始回忆那几天的情形。
那天清早,陈刚一起床就感到有些心神不定。总经理办公室的通知他总公司去。
当陈刚再次走进新时空娱乐公司的大门时,有一种深深的感慨。这个不锈钢玻璃大门曾经和他朝夕相处。他曾经站在这里,天天守望这里的一切。那时,他还是一个懵懂不知的穷学生。
几年来,一切都改变了。
走进门厅时,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孩子正在弹钢琴,发饰在壁灯下闪闪发亮。
她弹的是《命运》。
这让陈刚不由停下脚步,站着听了几分钟。女孩子弹完一个小节,用手拂动额前的刘海,对他笑了笑。
陈刚点了下头:“弹得真好。”然后,他朝电梯走去。
过去在这里弹奏命运、弹奏梁祝的那个长发白裙的女孩子,已经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仿佛一切都只是个轮回。
电梯里,他正好碰上了林总。陈刚认真看了一下这位手腕不凡的家伙。他已经有些发福了。
林总看他的神情有点异样,掩饰地笑了笑:“小陈哪,你到新时空快三年了吧。想起你上大学时到我的装卸公司里打工,象是做梦一样。”
他淡淡一笑:“是呵,大家都在做梦。”
这句话带了点刺,林总听了颇为不快。
然后,他却提前出了电梯,临时决定去自己过去工作过的策划调研部去看看。这个部门是过去他提议成立的。
孔洁已经在他原来的办公室里办公,见他突然闯进去,神情有些惊讶,随即很不自然地说:“哦,陈总来了。”然后上来给他倒水。
陈刚随口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孔洁这才说道:“现在我们又多了几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陈刚起身到几个工作间地看了看,心情很不好:他原来用的原班人马几乎全换光了。人数倒是多了,全是一班不认识的年轻人。 真是物是人非!
他问孔洁:“现在策划部主要做什么事?”
孔洁说:“主要负责市场调查。”
陈刚笑笑:“那创意策划和项目开发都不做了?”
孔洁想了想说道:“自从公司出了事,这两项都不做了。”
陈刚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等他走进自己的副总经理办公室时,两名身穿检察院制服的人却坐在里面。一位公司秘书正在给他们倒茶。
见陈刚进去,一名检察官起身道:“你是陈刚吗?”
陈刚点点头:“我是。找我有事吗?”
年龄大一些的检察官也站起身:“我们是区检察院反贪局的,正在调查一起涉嫌贪污案,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陈刚平静地说道:“可以,是在这里,还是?”
那位年轻检察官笑了:“不,在我们给你另外选择的地方。”
陈刚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看样子他享受的是涉案犯罪嫌疑人的待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然后跟着两人出了门。
公司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办公室,看见陈刚平静地走出了大门,走进安装了警灯的检察院的小车里。
在陈刚接受审查的日子里,每天都要写交代村料,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问话和做笔录。
和方总有关的一切都问到了。他隐隐感到,在很多方面也被牵涉其中。直到有一天检察院正式通知他已被刑事拘留。同时,方总也已经被捕。
此时,而陈刚心里清楚,莲心很快就要知道一切了,而陈刚已经是待罪之身。
天渐渐地暗下来,街上的霓灯亮了起来,整座城市在斑斓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更加芜杂、暧昧。
穿着白裙子的朱莲心提着小包走过长长的花园街道,一边的餐馆里的范老板正好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朱莲心点点头,神情有些阴郁,转身走进了门楼。
楼道里有些阴暗,只听得见自己有些迟滞麻木的脚步声。
开了门,一切依旧。她把包扔到了沙发上,看着刚刚取来的新婚照,内心忽然涌起了一丝痛楚。
她是陈刚已经被关押后才得知内情的。这个消息顿时象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沉甸甸的,一时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陈刚,他居然挪用四十万元给了在美国的那个女人。他还参与了方总的经济犯罪活动。这一切,她几乎一无所知。莲心感到头疼的厉害,心里闷得慌,起身去倒水时手抖得厉害,几乎把水溅到裙子上。
屋子里很静,静得让人感到了恐慌和难受。
她下意识地打了陈刚的手机,却没有人接。这个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男人,此时不知道是一副什么狼狈样子。
她想到了陈刚曾经说过,让她拿出三十万来。没想到竟是为了要——
唉,此时,她对陈刚又恨又气又怜。
她起身取出了那一张张存单。这是陈刚和她几年来辛勤积攒的心血啊。她数了数,再有个上十万填补那个空也差不多了吧。毕竟,救人要紧,谁让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呢?
她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就忍不住哭了——她都忍了整整两天了,没有在人前掉一滴眼泪。
“莲心,你别说了。我都清楚了。林叔叔不是在新时空吗?他都告诉我了。闺女,没说的,离婚。我就这两个字。陈刚那小子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补。”妈妈表现出了一贯的冷静理智。
莲心却急忙说道:“妈,他现在正在受审查,我不能那样做的。妈,您要是疼我这个女儿,您就再帮帮我,借我十万块钱。先让他出来再说。”
妈妈却很坚决地说道:“莲心!你真是个傻丫头!他那样对你,你还想着他。他挪用的那些钱都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莲心小声应了一声:“知道。”
妈妈却很生气地大声说道:“知道了,还想和他过下去?”
莲心哭了:“妈,陈刚还是喜欢我的。他是感到对不起过去的那个女孩子才做了傻事。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妈妈叹了口气:“莲心,我们朱家人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的。你现在还年轻,在单位又很有前途。你为什么非得在他那棵树上吊死?”
莲心低低地抽泣着:“妈,您别说了。我不会和他离婚的。”
妈妈吼道:“不行,我得为你将来的幸福负责。我已经让你爸准备了车。明天我就到武汉来。你不听我的话是要后悔的!”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
莲心感到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整个地颠覆了她以往的全部生活。
莲心在周眉那里借到了十万块钱,然后给黄梦妮打了手机。
然而,黄梦妮却告诉她,有人已经将全部欠款都还上了。莲心忙问:“是谁还上的?”
黄梦妮犹豫了一下:“钱是从香港汇过来的。”
“香港?”莲心奇怪地反问了一声。
黄梦妮忙说:“可能是陈刚在香港生意上合作过的朋友们吧。”
莲心还是不解:“那是什么样的朋友?”
黄梦妮叹了口气:“这个朋友过去在我们公司,后来去了香港。可能和我们陈总关系不错。”
莲心想了想:“那陈刚应该很快出来了吧?”
黄梦妮说:“不很清楚。大概他的问题不会那么严重了吧。”
“哐当”一声,看守所的监号门打开了,刺目的太阳光笔直射进号内,让阴黑的号子里的一切都暴露无遗。
“陈刚,出来。”狱警喊了一声。
剃着光头的陈刚已经变得黑瘦,手腕上戴着手铐,身上穿着一件旧T 恤,一条牛仔裤——这是莲心给他送来的。
他神情有些麻木,脸色苍白。一出门那扑面而来的耀眼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让他眼睛有些发酸发涩。他抬手不太灵便地揉揉眼睛,尖硬的铐齿将他的脸戳得生疼。
会客室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莲心,一个是她的妈妈。
莲心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目光让他很难受——那是一种委屈的、哀怨的、复杂的目光。
而莲心妈妈的目光却冷如冰霜。
“莲心,阿姨。你们来了?”
陈刚淡淡地笑了笑。在莲心妈妈面前,他还是保持了某种谦卑的姿态。
莲心一边从包里拿着东西,一边擦了下眼睛。拿出来的是一些吃的东西。
莲心妈妈看了看他,有点厌恶地皱皱眉头:“陈刚,你进了城,做了老总,真是长了不少本事呵。”
陈刚低着头,一言不发。
莲心慌忙拉了拉妈妈的衣袖:“妈,少说点。”
莲心妈妈却不客气地说道:“莲心,我既然来了,有些话你不好说,妈就来说。”
陈刚一愣,看了看莲心,莲心脸色苍白,嘴唇有些青紫。他不知道莲心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莲心妈妈却叹了口气,挺和蔼地说道:“陈刚,我知道,你喜欢我们家莲心,她呢也喜欢过你。可是你对她怎么样呢?”
陈刚的脸突然涨红了,心跳突然加快。
“妈,你不要说了。”莲心哇地哭了起来。
莲心妈看了看女儿,轻轻拍拍她的肩:“不哭不哭。”
陈刚的头重重地垂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莲心却对陈刚说:“陈刚哥,你,你不要多想。我,等你,出来。”
话没说完,莲心妈妈就把莲心一把扯到身后,冷冷地对陈刚说:“陈刚,你好好想想吧,我把女儿交给了你,你对得起她吗?!”
陈刚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道:“阿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不能连累莲心。莲心,我只怕,真的会影响你。”
莲心摇头:“不,不会。我不离婚。”
她让母亲先出去一会儿,说是有话找陈刚单独谈。
然后,莲心走过来,看着陈刚。
陈刚问:“莲心,如果要和我离婚,我会同意的。”
莲心哭了:“我不愿意。”
陈刚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过了,我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们分手吧。”
莲心呜咽着:“不不,陈刚哥,我只要你,不想离开你。。”
陈刚看着莲心哭红的眼睛和额上的几缕乱发,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心里有些发酸:“莲心,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工作上也不要太累了。过去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即使离婚,我也感激你。”
莲心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低下头恸哭。
“莲心,快点,哪那么多的话!”莲心妈妈在外面不耐烦地吼道。
陈刚也擦了下眼睛,轻声说:“莲心,去吧。你妈在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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