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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一个男人的隐秘经历 作者:萧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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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0 15:32: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别的论坛上看到的文章,觉得很好,特贴到这儿共享,但是可惜别人没发完,不知在这个论坛上有人发过了没?要是有人发过,请斑竹删掉。



 引子
  
  作为一个男人,我的意识深处常常潜伏着一些隐秘的冲动和念头,以及一些模糊如雾的隐秘经历。
  
  很多年前的夜里,我就一直反复做着同样的一个羞于启齿的梦。
  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金红色的闪着丝质光泽的旗袍,腰肢象蛇一样妖娆地舞动,胸部柔和地拱起一个美妙的丰满圆弧,臀部肥腴而性感。她通体流畅的曲线象琴弦一样拨动着我的目光,无数粉红色的幻影从天而降,环绕着这个女人,使她显得如梦如幻,遥不可及。
  她的面容,我始终看不清楚。只记得她很白,黑色头发是无数个起伏不定的波浪卷儿。她唇红齿白,眉影深暗,媚如妖狐,美艳万状。
  我常常被这个女人诱惑得从梦中惊醒。醒时,我发现梦遗了。
  醒来时,常常让我感到一种寂寞和苍凉。呵,女人,世上这么好的东西,对我来说却如梦一样遥远,象神一样高贵。
  那时,我其实还只是一个乡村中学的男生,十七、八岁,生活中很少接触到梦里的那种女人。所以后来我始终弄不懂的是,为什么我会反复梦到一个城里的女人,那么成熟,那么妩媚?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我那时的梦里反复地出现?
  也许,梦是有预言意味的。我将来会找一个城里的妖媚女人。
第一章
  
  我出生在一个山大人稀的偏远山区,陕鄂交界处起伏的绵延群山环抱着我的家园。一条清澈的绿色溪河从山谷中穿流而过。野杜鹃如火焰一样燃遍了满坡满谷。那里,幽静得象个世外桃园。景致确实很美,画面很浪漫,但是,很穷,穷得留不住人。
  这个山区县是远近有名的国家级贫困县,国家年年要拨扶贫款,但年年还是老样子。我们县里中学的学生一大半是冲着跳出这个穷山沟沟而读书的。
  就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唯一的高级中学,我念完了高中。
  那所中学坐北朝南,围墙上攀满了绿色苔藓和荆棘藤蔓,有些地方砖块已经剥脱。西南面是一片柑桔园。在秋天,金黄色的柑橘常常挂满枝头。 但学校里却流传着柑桔园经常闹鬼的恐怖故事。传说中的女鬼经常披头散发,躲在岩石后面或藏在桔林中窥视。
  那一年我十七岁,上高二,正是高考前一年的冲刺。
  我的家离县城很远,所以在学校住读。吃过晚饭,在晚霞还在燃烧的时候,我拿了本英语课本,走到那片桔树林里。
  桔树林边是一片坟地,另一头是一条河水,我就坐在河边,一边看书一边念念有词地背诵单词。河水潺潺,风声忽忽,身边高高的芭芒草随风摇摆着,白絮飘飞。
  这情景令我感到心神一爽。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猛然回头一看,是一个女人。 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身材轻盈丰满,袅娜如柳。
  我想起女鬼的传说了,心里咯登一声,脊梁发冷。
  她却一笑:“你是县高的学生吧?”
  我没有做声,只是警惕地盯着她。 那样子同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大概没什么分别。
  她笑了笑,掠了一下头发。
  由于离得近,她的白色连衣裙显得朦胧透明,似乎隐隐看得见里面红色的内衣和短裤。
  很少这么近接触一个成熟女人的我,头嗡地响了一下,起身溜走了。
  我不能肯定我遇到的是人还是鬼。
    
  我的家里经济状况不好。
  每个月我都会为起码的生活费操心。母亲用卖鸡蛋和小菜的钱给我交学费。她身体有病。学校发给我的五十元助学金都给母亲看病用了。
  学校里学生家庭背景各有不同。种种攀比也比较严重,我把精力全用在学习上,从来懒得跟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人比吃穿,当然也没法比。
  好在我学习成绩尚好,尽管高中课程难度已经让不少人掉队了,我却始终稳居上游,被老师们视为有潜力冲击一类大学的尖子生。
  我生就一把穷人的瘦骨,经常苦熬。每夜都在题海中苦苦泅渡,有时一道难题要熬到天际发白。
  而我们寝室里那帮男生总爱在我学习时谈些男男女女之事。
  他们爱偷偷评点学校的女生,说管文教卫的朱县长女儿朱莲心最漂亮,可称得是县高的校花级女生。其次是一位工商局长的女儿胡晓莉,爱打扮自己,对男生们有点诱惑力。
  寝室里一个叫吴若峰的男生,在其他男生的怂恿下决定对两位女生进行试探。
  这吴若峰长得白净修长,成绩也还算可以。很多女生暗地很喜欢他。
  据说吴若锋在朱莲心那里碰了不大不小的钉子,人家朱莲心家教极严,本人也比较本分,基本没给吴若峰什么机会。但和胡小莉却一拍即合,两人经常私下约会。约完会后,那吴若峰便兴奋地回来大吹特吹,后来就越来越邪乎。接吻、拥抱,还有抚摸。
  那时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哪里经得起吴若峰经常这般撩拨。
  有时我看书到深夜,忽然听到吴若峰对那帮哥们儿吹起男女的事儿,会经常感到一种原始的冲动在体内躁动;有时口干舌燥,浑身发热;有时心里痒酥酥的,象是蚂蚁在爬。
  不过,有一天夜里吴若峰和胡小莉约会回来,神色不对劲。
  他一直呆呆地不做声。一些想听他吹的男生便问他感觉如何。
  他却定定看了那男生半天才说:“今儿差点回不来了。”
  男生不解:“怎么回事?”
  吴若峰打了个冷噤,说道:“河滩边只怕真的有鬼,我和胡小莉都看到了。穿的白色衣裙,还脱光了下河游水。”
  我心里一惊。
    
  我再次遇到那个女人是在一次夜间上厕所时。
  我刚从男厕所出来时,在转弯处正好与一个上厕所的女人差点撞上。
  我一细看却正是那个在林子里遇到的女人。
  她居然朝我一笑。
  她为什么会到学校里来上厕所?
  我吓得闪到一边去了。
  那时,她穿着乳白色的睡衣睡裤,头发披肩,月光下显得性感绰约,曲线毕露。特别是她的胸脯饱满而丰隆。宽大的睡衣也没有掩盖住那种满月般丰润的轮廓。我心跳加速,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后来居然在学校里遇上了她。
  原来她是刚刚从邻县城关中学调来的语文老师,姓林,名茹。据说她在邻近县里名声不好,和一个作风不正的校长有不正当关系,在那边呆不下去才调到我们县高来的。
  我却开始对她充满一种朦胧的好感。
  
  九月的河滩,秋风苍凉。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河滩边,无边的芦苇上浮动着浓重的白雾。微风吹来芦苇沙沙作响。芦苇深处很是幽深,据说里面藏有一些野兽动物。
  长长的芭芒茅草有一人多高,象一支支修长尖锐的箭簇刺向天空。
  我坐在河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
  狼?还是女鬼?
  我心里一寒,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闪进一边的芦苇丛里。
  不料等我从草丛里探头看时,却发现是我寝室里那个吴若峰和胡小莉。
  他们坐到我刚才坐的那个地方,互相搂抱着,先是吴若峰一个劲儿地抱着那个长着狐狸脸的女生亲嘴。
  一会儿,吴若峰的手就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不知干些什么,是抚摸女生胸前的那里吗?我心里一跳,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想是不是该马上走开,毕竟让人家发现了不是件光彩的事。
  但我一起身他们就会察觉,甚至出气声大一点就会听见。我离他们不到十米远。
  接下来那吴若峰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铺在河滩上。
  那胡小莉就顺从地躺在那件衣服上。
  我惊讶了,原来女生这么容易就躺下来呀。
  吴若峰解开了她的衣扣,那女生的乳房跳了出来,深红色的乳头闪动着炫目的光泽,我看见吴若峰低下头含住了那个乳头,很美地吮动着。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对于连女生身体都没靠近过的我,这太刺激了!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据老人们传说,看了别人做那事是要倒霉的。
  但接下来的声息更让人心旌摇荡。
  吴若峰大概已经进入实质性状态,两人的喘息渐渐响起而且越来越急促,此起彼伏,那个骚女生还不时发出几声长长的呻吟。
  我感到下体胀得厉害却拚命忍着。
  等到我做梦般地再睁开眼睛时,河滩上却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团揉乱的白色卫生纸。
  妈的,真是让老子白白受场刺激。
  我盯着他们刚才做爱的地方,有点怅然地收回了目光准备回校。
  这时一团白影在前面的芦苇丛里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动,是女鬼还是那个漂亮的林茹老师?
  我却没了恐惧想看个究竟,我猫着腰悄悄朝白影晃过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个女鬼,我也不怕,此时的我感到自己象一头凶猛的动物,急于要寻找猎物。
  等我看时却发现芦苇丛中有两条长长的白东西。
  定睛细看却是两条荷藕般嫩白丰润的长腿!
  一种女人的神秘感油然而生,想起刚才吴若峰的样子,我感到一团火在胸中奔突。
  我顺着那两条长腿往看,女人大腿上部那神秘的突起部分,被粉红色的游泳裤卡住了,看不出一点儿痕迹,只是鼓起一团。
  再看那女人的上面,乳峰突起,颈脖雪白,再看时却吃了一惊:是她!
  与我曾经见过面的林茹老师。 这位性感、美丽、风流的,来自城里的女老师让我们寝室那帮男生天天在嘴里意淫、蹂躏。
  现在她却悠然斜躺在河边。 我知道,不少自我感觉良好的县高女生都很嫉妒她,悄悄把她的所有风流事都散布了出去。但对男生们来讲却平添了不少诱惑力。
  她显然是要下河去游泳。
  然而我的脚下泥土松软,不慎发出了声响。
  她慌忙起身叫了一声:“谁?”
  我有些慌了,好在仗着是学生,便喊道:“是是我,”
  她起身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认出我来了:”你就是那常到河边来读书的学生吧?”
  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想到您在这里。”
  她笑了。
  我这时打量了一下这位美貌老师,她肩上披着一件黑色外套,头发被皮筋梳拢在脑后,额头高挺明净,胸前那高挺的女性突起物,对于饿狼一样的我来说显然十分危险。
  她妩媚地一笑,脸颊还现出浅浅的笑涡。
  这种有过风流史的女人对我这样的男生会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敢多想,慌乱中如溃逃一般离开了河滩。
  
  于是,现在我清楚了,当年梦里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林茹老师。
  原来一切梦靥都是有出处的。
 第二章
  
  林茹老师显然成为我在青春期里一位偶像级的成熟女性。几次偶而的接触,使我渐渐感到了城里女人的魅力。这种魅力象磁石一样吸引着青春期的我们。
  我们那里的女人都生得并不差,水色都很好。但与林老师相比,那种穷山沟里的土气和俗气,象是与生俱来的血缘基因,洗都洗不掉。
  她在我们乡村小子们眼里显然代表一种新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
  
  林茹老师活泼。她遇上了高兴的事总是会毫不掩饰地笑个不停。笑声单纯而明朗。她爱唱歌,成天能从她那里听到最流行的歌曲。她很喜欢打篮球,而我也喜欢。
  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很破,但一下课,我就和学校里的几个高个子男生走向篮球场。而林老师有时就跑上抢几转球,很哥们儿地和我说上几句话。
  我的个子很高,长得也很壮。林老师的目光有意无意和我碰撞。
  抢球时,她会主动地喊:“陈刚,把球传给我!”
  我的心会猛然跳得厉害。
  吴若峰有时会诡异地朝我笑笑。
  我把球丢给了林老师,转眼间,我看到观战人群中那个梳着清汤挂面发型的朱莲心了。
  她满脸通红地看着我,眼睛眨都不眨。
  她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也是最让我们男生感到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生。平时文文静静,梳着两个马尾辫子,穿着很简朴也不多话。学习成绩比我好,
  她可是县里朱副县长的女儿,金枝玉叶呵。
  只要她愿意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打球,我心里就满足了。
  
  在那个时候,农村孩子一心想跳农门,走出那个穷山窝窝,加上民风较淳朴,很少有动这方面心思的。但是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还是默默地喜欢过、注意过某个异性。
  比如林老师,比如朱莲心。
  
  如果说林老师浑身散着成熟气息、趣味高雅的城里女人,那么朱莲心却代表了我们县里对女孩子最传统的审美要求:漂亮而不张扬,学业优良,出身名门。朱副县长管文教卫,本人也是省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好象见她父亲到县高中来过一次,一个文绉绉的知识分子形象。
  朱莲心和我上学时有一段路是相同的,我经常看见她背着书包在我前面走,我心里就一热便故意大步走过去,超过她,也不回头。一股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傻劲儿。
   说老实话我有点喜欢她。但我越是喜欢的女孩儿,我越是没勇气跟她们说话。农村出来的男孩子,很多都这样。
  那一年的夏天,高考后的发榜,我成了全校的轰动性新闻人物,文科分数第一名。
  到取录取通知书时,我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学校门口正好碰上了朱莲心。
  她看见我后,头就低了下来。
  我心里袭过一阵热浪:高中马上就毕业了,此时想对自己暗恋的女生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看样子,她领到了录取通知书,正准备往外走。
  但当我走到黑板前查看时,我感到她悄悄地站在校门口,看着我。
  我心里咚咚跳着,终于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从传达室老大爷手里拿到录取通知书,是省里一所一类名牌大学。
  我边拆着信封边往外走,朱莲心红着脸走过来:“你是哪个大学呀?”
  我笑了一下,有些腼腆地说道:“XXXX大学”。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轻声一笑:“我在XX大学。”
  那是本省最有名气、资格最老的大学。
  我低了下头,我知道,她学的理科,分数比我高出很多。而我是全校的文科状元。
  她却给我看她的通知书。
  我的脸突然红了,一边走过的学生指指点点。
  我忽然挺了挺胸,不再局促了:全校也就那个上十个考了一类大学的。
  朱莲心说:“那我们武汉见吧。”
  我点点头,平静地说:“嗯。”
  她嫣然一笑,然后走开了。浅红色的连衣裙在风里舞成了一朵红杜鹃。
 当我回到家里时,却不禁心底犯愁:就凭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凑齐在我们这儿算是天价的学费的。
  我还是告诉正在猪栏屋里剁猪草的妈:“考上一类了。在武汉呢。”
  妈笑了笑:“考上了就去读吧。”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撑得起。”
  妈抬头看了看院子,喃喃说道:“娃呀,考上大学不容易,再难家里也要让你去读。你爸跟我说啦,这方圆几十里,就出了你这么个能读名牌大学的,借一屁股债,也要读。”
  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眼睛有点酸。却什么话也不说,起身走到小屋子里。
  坐在那张旧书桌前,我静静翻着过去写的一些日记。
  那都是记的一些名人名言,摘抄的一些好文好句。还有我写的一些小诗。
  其中有一首,是写朱莲心的,没有写名字,但却是我在某个时刻心灵的悸动:“我喜欢你那一低头的娇羞,那不胜清风的温柔。莲心深处,生长着我永远散不尽的忧愁。”
  是的,我知道那是无望的一种情怀。
  我是什么人?一个种地人家的后代,她可是县太爷的千金。在众多男人中间,我太没有竞争力了。
  很多次,我都想把这页东西撕掉,可最终没有。
  抬头看到被烟熏黑的墙壁上,我深夜苦读时为了激励自己,用毛笔写下了“悬梁刺股人上人”。对着这行字,我多少次心里默念:一定要争气!
  现在,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
  爸从地里回来,听说录取通知书到了,笑了笑:“娃,晓得你有志气。明天跟我上县里去,把猪卖了。再找你二伯父借点钱。”
  我知道二伯父很喜欢我,他早说了,我考上大学,学费他会想办法的。他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兼会计,路子比我们家广。
  妈进来说:“你呀,二伯父还说要给你摆酒席呢。”
  我听了忙说:“那个就免了吧。我只要他把我的学费帮忙凑齐就行了。”
  爸抽着烟袋子笑了:“二伯父非办不可,这是给我们陈家人长脸呢。”
  我知道,我已经成了村里、乃至乡里的新闻人物。但凡家里有个读书的,都会说:“好好学,象陈刚那样考个名牌大学。”
  
  怀着对大学生活、对都市生活、对未来的一腔向往,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
  我梦见了朱莲心。
  她那一头清汤挂面的长长黑发被山里的风吹起来了,象一面旗,将我的心灵整个地覆盖。

第二天,我就到住得相邻的同学刘贵生家里,借了他的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把家里两头猪都拖上了车。我突突突地驾着车,爹在车上用绳子紧紧捆住猪蹄。
  一路上碰上不少熟人,爹都满面笑容地和人打招呼:“把猪卖了,送刚伢子上大学。”
  爹那样子,一脸的自豪。我心里暖乎乎的。
  当儿子的能给爹妈争口气,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直到今天,我最高兴的事就是让受了一辈子苦的父母能挺起胸来。
  
  到了镇上,两头猪卖了三千多块钱。
  没想到,从镇政府过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朱莲心和一个家在镇政府住的女同学胡静出来。她看见了我,脸有些红。一边的胡静叫了我一声。
  我停车下去,和她们聊了一会儿。
  胡静问我:“你还在给家里忙活路哇?快报到了。”
  我看了看朱莲心,不好说是为了凑学费,便笑笑:“没什么,要走了,给家里多做点事吧。”
  胡静见我和朱莲心神情有点不自然,象猜到了什么,笑了:“你们两个到武汉读书,可别把我忘了。”
  朱莲心看看我,笑了:“陈刚,我会到你们学校去玩的。”
  我大咧咧地说道:“来吧,我办招待。”
  两个女生笑了。
  上车时,我看爹笑眯眯地抽着烟袋子。走出好远了,爹才问:“娃,那是你同学?”
  我有点不耐烦:“是的。”
  爹就不多问了。
  第二天,我就到相邻的同学刘贵生家里,借了他的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把家里两头猪都拖上了车。我突突突地驾着车,爹在车上用绳子紧紧捆住猪蹄。
  一路上碰上不少熟人,爹都满面笑容地和人打招呼:“把猪卖了,送刚伢子上大学。”
  爹那样子,一脸的自豪。我心里暖乎乎的。
  当儿子的能给爹妈争口气,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直到今天,我最高兴的事就是让受了一辈子苦的父母能挺起胸来。
  
  到了镇上,两头猪卖了三千多块钱。
  没想到,从镇政府过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朱莲心和一个家在镇政府住的女同学胡静出来。她看见了我,脸有些红。一边的胡静叫了我一声。
  我停车下去,和她们聊了一会儿。
  胡静问我:“你还在给家里忙活路哇?快报到了。”
  我看了看朱莲心,不好说是为了凑学费,便笑笑:“没什么,要走了,给家里多做点事吧。”
  胡静见我和朱莲心神情有点不自然,象猜到了什么,笑了:“你们两个到武汉读书,可别把我忘了。”
  朱莲心看看我,笑了:“陈刚,我会到你们学校去玩的。”
  我大咧咧地说道:“来吧,我办招待。”
  两个女生笑了。
  上车时,我看爹笑眯眯地抽着烟袋子。走出好远了,爹才问:“娃,那是你同学?”
  我有点不耐烦:“是的。”
  爹就不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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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吃过二伯父的送行宴,别过县高的老师们,我该上路了。
  这一年,我十八岁,独自一人揣着好不容易凑拢的几千块钱和录取通知书踏上大学之路。坐着村里刘贵生的农用车来到县城,又坐县城的班车到七八十公里外的市里乘火车。
  凌晨时分,火车穿过了长长的江汉平原进入华中的大都市武汉的武昌南站。
  一下火车,滚滚人流从南站喷涌而出。我背着重重的行李箱也走出了南站。站在站口,我感到了几许茫然。
  与家乡宁静的山村田园相比,这里完全是很陌生的一个大世界。各种形状图案的广告牌、形形色色的商场店铺、还有那些穿着时髦服装的男男女女。公共汽车在刺耳地鸣响着汽笛,出租车在殷勤地招揽客人。
  一辆富康出租车在我身边忽然停下,拦住我的去路。 我朝司机摆摆手,示意让他开走。 我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交通工具上,母亲临走交给我的两千块钱还带着她的体温。
  那个司机,那个武汉人的那种势利马上显现出来:“个板板日的,乡里来的都应该有钱沙!”
  我真想骂他两句,可我忍住了。
  我一不留神看到一边商店橱窗里的反光了: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傻大个儿,拎着个沉沉的行李箱,穿着件破旧的白色老头儿汗衫,头剃得短短的。与这里的大街上随便哪个人比,都显得土了巴叽。真象来打工的民工。
  再怎么土,也是堂堂的大学生了,怎么着?还是全县少有的文科状元! 我挺了挺腰杆,看着眼前这繁华喧闹的都市,心里狠狠告诉自己:武汉,老子来了,来上大学的,来换个活法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生接待处,只见几个打扮得洋气十足,还染了黄头发的女孩子在那儿挥着小旗子:“B校的新生到这边来报到!”
  我忙走过去,也不知道她们是老师还是学生,问道:“你们是B校的?”
  几个女孩儿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象个打工崽吧,没怎么理睬。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态深深刺痛了我。
  我心里有些愠怒,皱了皱眉头。
  “喂,是XX级的新生吧?”一声脆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一个样子很活泼的女孩子热情地递给我一杯水。
  我心里一热:“是的,是的。”
  女孩理了理头发,仰头一笑:“你好高的个子。”
  我低头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个子不高,穿着一条苹果绿连衣裙,一口武汉话讲得很是清脆、地道。
  她问道:“你是哪里的新生?”
  我出口就是本地的土话:“XX县的。”
  一边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冒听说过呀。” 我猜这“冒听说过”,大概是没有听说的意思。
  本来,我对这喧闹的大武汉充满了神往,可这些城里女生的淡漠和鄙视的目光,让我一下又陷入那种乡下人的最难堪和最无奈的自卑感之中了。
  是的,我来自贫困县。我沉默着,那些优越感十足的女孩子让我羞恼和反感。
  那个小个子女生却笑了:“欢迎你,我们也都是新生,家在武汉市,所以报道早。学校让我们来接你们。”
  我这才笑了笑:“谢谢你。”
  这时我发觉那边很拽的女生朝那个小个子漂亮女生笑,相互耳语着。
  女生却浑没在意地对我说:“等会儿学校的车就来接的。到那边去坐坐吧。”
  那边是两排塑料长椅,一些学生都已经在那里集合了。 我听见有个男生在喊这个小女生:“斯晓虹,车怎么还没来,你跟王老师联系下子。”
  斯晓虹脆脆地应了一声:“么这样急?我来打个手机。”
  她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手机摁开后就放在耳边听,忽然笑了一下:“哦,马上要来?这边的新到的差不多了。好好,我叫他们都等着。”
  那股子麻利劲儿很利落干脆。
  我注意地看了下刚才那个叫女孩儿名字的男生,瘦瘦的。穿了件鲜亮的明黄色T恤,和那帮先到的男生们聊着什么,那股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些才子劲儿。一看就是城里见多识广、年少轻狂的那种男孩子。
  这时斯晓虹问我:“你叫么名字,哪个系的?”
  我简单地答道:“陈刚,中文系的。”
  她笑笑:“我是外语系的,斯晓虹。”
  一会儿,车来了,是那种到处可见的伊维柯客车。 坐在客车上,感觉很舒适。斯晓虹仍然忙前忙后,和每个人搞得都很熟。是个搞公关的好料子。
  在车上我才知道那位男生叫胡文林,人们好象都知道他。隐约听说是个特招生,在全国作文比赛得过一等奖。 而那个对我一脸不屑,还对我家乡“冒听说过”的女孩儿,有人叫她丁雅莉。头发染成浅黄色,嘴唇涂得红红的,一副很拽的样子。
  这个丁雅莉一路上老主动跟那胡文林搭腔,问这问那,一副追星族的傻样子。
  
  刚上大学的那阵儿,新鲜感是很足的。
  我所在的那所大学环境很漂亮很适合谈恋爱,在武汉多所高校中也因为这一点而很有名气。“学在A校,爱在B校,吃在C校,玩在X校”这是流行于高校间的一句顺口溜。
  我们那所学校就是那个B。女生多出男生将近一半。但是我根本还没想过谈恋爱,城里女孩高攀不起,我也自知没那个消费能力,也不象城里男生那么开化吧。
  一同出来的同县女老乡偶而有些来往,也不算多。我们约好了一同到武汉的黄鹤楼、中山公园玩过。那些女老乡们大多穿着比较朴素,也有两个家庭条件好的打扮讲究一些。
  老乡们聚会时多数都有些腼腆,过去都是一个县高中的,只是不同班。朱莲心常来,她的到来总是让我好几天心绪不宁。她现在在武汉最有名气的一所大学,读的是财经专业。老乡聚会时,她穿着比过去很要好看了一些,过去老一套的清汤挂面、马尾辫现在也烫起了细细的波浪,用一根浅红丝带扎着。很漂亮又不很张扬的样子。
  她比过去活泼多了,在聚会时主动坐到我身边,问起我的情况。回忆说,过去我们上学经常同路。她笑了:“你走路好快,象阵小风儿似的。常把我吓一跳。”我的脸涨得红红的,她轻轻剥了个桔子递给我。 那桔子吃到嘴里确实甜滋滋的。
  只是后来,老乡再聚会时却有一个武汉市的男孩子跟着她,那男孩长得很帅气,对她也很体贴温柔。这让我们这帮老乡中的大多数男生情绪低落,我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朱莲心象是成心做给予我看似的,很大方给我们作介绍:“这是我的同学李文强,这是我的老乡陈刚。”
  她还很亲昵地对那个小李子说:“他过去和我上学同路,高中三年没讲过一句话。”
  那个李文强惊异地看看我,又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我心里很不舒服,把桌上的一杯啤酒一口干了。
  然而,刚进校时朱莲心给予我的打击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她和我的差距太大了。她站在云端,而我却深埋在地平线以下。在后来的那些岁月里,对于我这样一个来自大山深处,仿佛与世隔绝的山里娃来说,才真正经历了一番精神磨炼。
  至今我都记得初进校门时的那一种心底的震动和自豪。
  那时,我眼前一亮:哇,比我老家墙上的风景年画还要漂亮呀!校园亭阁错落,柳绿花红,各种形态各异的建筑物起伏有致,球场宽阔空旷,……,那时,下了车我就一屁股坐在校园门口的一棵樟树下,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那段日子里,每当我走过校园大门口看着那块笔力遵劲的学校门牌,心底都会感到一种陌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而校门口那喧嚣的街市,也让我感到仿佛从地球的某一隅偏远之地被空投到了繁华的都市。
  我是全县的文科第一名。我们牛牯村十多年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了,更何况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邻居婶婶大娘都为我高兴。二伯父摆下的庆功宴上,多年没走动的乡里乡亲们都来了,特意送来红包、送来红枣表示祝贺。村头五保户奶奶都给了我10元钱,夸我有出息。
  我象一个中了举的秀才,极尽乡村的荣光。但在这上万人的大学校园里,我那点可怜的荣耀完全被淹没了。在这里,我其实属于那种不被人看重的角色。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即便再使劲儿表现也无济于事。  学生会要招新人,我满怀信心地报了两次名,要知道,在我们县的初高中,我一直都是班干部。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被拒收。原因是我几乎没有什么特长,也不象城里学生能说会道。我只是个处于贫困边缘的农村孩子。我头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对自己产生了全面怀疑。我忽然发现,除了考试,我居然什么都不行。
  记得学校组织搞社会调查时,我和同学胡文林一起到一个民营企业里做采访调查。到了门口,胡文林让我等他一下,他去上洗手间去一下。我便准备到那家有名的公司装修豪华的门厅里坐一下。哪知我刚刚坐下,一边的保安就过来了,让我到门外去。我感到受了污辱,不愿走,那保安火了,居然要赶我走。我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就是不走。等胡文林进来,他见我和保安拉拉扯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保安问我和他是不是一起的,胡文林说是。保安这才换了副面孔,很和气地笑笑:“哦,是搞调查的大学生呵。我还以为是到这里来找地方睡觉的民工哪。对不起。”
   这句话对我来说却像被重棒猛击了一下!在同学胡文林面前,我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是的,从穿着、口音、气质来看,我和城里的学生都相差太大了。我真的象个土里土气的民工。
  在那天的日记本里,我狠狠宣泄着耻辱感,恨自己的不争气。我愤怒地写道:谢谢,那位势利的保安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我发誓,我要找回尊严,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让一切不尊重我的人在我的成功面前感到羞愧!
  呵,武汉,你让我今夜无法入眠!
  ……直到现在,那一页的日记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
日常生活中与别人不和谐的小事就太多了。因为我口音浓重,说出的话经常闹些笑话。连买饭时,食堂的师傅都会责怪我说不清要买什么,让他拿着空勺子干着急。宿舍的同学卫诚、肖胖子也经常拿我开玩笑,尽管没有恶意,但次数多了,我心里很别扭。还是胡文林经常给我解围。
  所有的遭遇仿佛在时刻提醒我,到了大学,到了城市,我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身上打着农村的烙印!这个烙印带给我太多的不平、委屈,甚至是怨恨。我只能默默忍受,一点一点努力改变。
  第一个目标,我首先要学会一口地道的武汉话!
  我记住和我说武汉话的每一个人的口型和发音,没人的时候反复练。没人时就自己对着自己嘀咕,把每一个发音都咬得很地道,还把一些武汉的地道土话都记下来,连骂人的常用话都记住。每天讲话之前都要先想想再说,力求自然、熟练,不让人认为我在憋“城市腔”。这样一直坚持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肖胖子说:“真奇怪啊,你的武汉话比我都说得地道。”
  听到这话,我心里百感交集,有点想掉泪。
  同时我还努力培养城市生活习惯,避免丢人。一天中午,只有胡文林和我在宿舍里。我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饭。胡文林轻声告诉我:“陈刚,以后你吃饭不要弄出这么大声音。有女伢在场会很不雅观。”
  活了十几年,好象头次知道吃饭不能发出咀嚼的声响。我默默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好心。
  要成长就会遭遇阵痛
  
  在大学里,同学们价值标准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上中学,只要你学习好,老师同学就喜欢你。可现在同学们比较的是谁会玩、谁能出风头、谁见多识广、谁有组织能力,甚至是谁的家庭背景好、谁的衣服贵、谁有钱,而这些,我都没有。
  那个时候,打篮球赛、听讲座、泡吧,周末就到武汉市的各大公园和其他学校去玩儿。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都来自大城市,个个都一股子狂劲儿。他们个个都有所长,下围棋、拉提琴、演讲等,让我心生羡慕也倍感压力。
  大学生们都有种不服输的清高劲儿,暗地里都在证明自己的才能和不俗,都想展示一下自我。这种高度自我和个性化的氛围,让我这刚从民风淳朴的乡村中学杀出来的人颇不适应。
  应当说,我人缘儿还不错,寝室有几个谈得来的好朋友,胡文林可以说是最要好的朋友。还有肖胖子。就是卫诚关系淡一点,但相处也算不错。不过,我很少求助于别人,宁愿自己摸索、摔打。为了跟同学们玩在一起,我花费了很多心思。城里同学都会“转笔”:在做作业、思考问题的时候,手指灵活一翻,玩出各种花样。大家还暗暗比较看谁玩得好。为了学会“转笔”,我经常一个人偷偷在宿舍练,为此摔坏了好几支笔。
  我还学过很潇洒地打响指、做那种OK手势,报名学电脑,练英语口语。为了跟上大家时髦的话题,我特意记住了很多名车的标志和牌子,像奔驰、宝马、本田、丰田等。我还努力记住英超每支球队和教练、种子队员的名字,学会分析足球的打法。特别是,我还很留意现在流行的歌曲,象什么心太软、九十九朵玫瑰、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我学得哼唱。还常跟着同学去洪山体育馆看明星演唱会,对罗大佑、崔健、零点、唐朝等崇拜得不得了。
  但是,这些好像都没有让我感到过自信,因为我总在学别人早已熟知的知识。而且“生活方式”包含的内容太多了,它是长期积累、不断学习并溶入血液的过程,我学得很累,也很生硬。就算我掌握了很多,可我的独特性在哪里?有时,我一度怀疑自己根本不该来上什么大学。
  转机是在一堂写作课上。教我们写作课的老师布置写一篇自由命题文章。我精心酝酿了一下,写得很认真。我喜欢写东西,从小学起作文成绩一直是数一数二的。高考时作文是满分。
  我写的是我的父母亲。写我贫穷的家乡,写我童年的印象,写我母亲在数寒冬下河洗衣服冻坏了双手,写父亲为节约每一块钱供我读书,挑着担子走几十里山路卖菜;写父辈们生存的艰辛,象野芭芒草一样在故乡山野间坚韧顽强地生长,写我这一辈改变命运改变生活的强烈渴望和志向。
  讲评课上,那个老师流着泪读完了其中最感人的章节,大大表扬了我一番。他说我有“慧根”、有深切的生活感悟,有来自切身体验的思想,并建议大家传阅我的文章。
  同学们纷纷来借我的文章。我这个默默无闻的人,第一次被人重视起来。从此,班里、系里的同学都知道我的文章写得好。
  那时,中文系搞创作的风很盛,我开始迷上了文学写作,天天猫在寝室里写稿。写了就偷偷往杂志报社投,居然还有几篇上了报纸。 这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路遥那样的作家,写出一部引起轰动的小说。
    但让我最终找到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我从小喜欢的运动:篮球。
  一开始,我的球技并不出色。我那点技术只不过是乡村中学的水平。只是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爱打篮球,动作还算灵活,一些基本要领也都掌握了。我决心从这里发展自己,总要有个出人头地的地方。
  结果我几乎一下课就抱着球上了球场,在那里打得一身热汗,再回去冲个澡。那些城里的女生们围在一边,看我在球场上健步如飞,看我大玩乔丹的空中飞人动作,并出一声声娇呼。那些热辣辣的目光,那些狂热的助威呐喊,让我血脉贲张,精气十足!
  大学篮球场比我们县高中那破场子条件好多了,我个头高,球感好,动作灵活,很快被学校体育部注意到了。在校内参加了几次篮球赛,进球数居然是最高的。我被吸收进了校篮球队。进了篮球队后,天天有了固定时间训练,还有校方专门请来的省体育局退役教练作指导,我更是如鱼得水,篮球技术有了很大提高,不仅个人素质大增,更有了协作意识、全局意识和战术意识。
  由于我的出色表现,被选为校篮球队队长,同时还是系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这些都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 进了篮球队,特别是当了篮球队长和体育部长以后,我居然成了学校的一个人物。在日益丰富的活动中,我锻炼了能力,性格也更开朗了。最重要的,是我逐渐找到了“自我”。
  那些过去把我当准民工看的学生对我尊重多了,也热情多了。经常有一些女生主动为正打比赛的我买饭菜,连我还她们的饭菜场票都不要,说是就当为系里争光做的贡献。 还有的女生还嚷嚷要学打篮球,让我做教练。
  那可都是一些香喷喷、鲜嫩嫩的城里丫头呵!
  当年老子刚进城时,你们的眼睛长哪里去了?这一个个精灵般的都市妖女,象给我注入了无边的法力,让我深深提起了一股子豪气,造就着校园篮坛英雄的梦想。
  那些刚进校时的耻辱感、挫折感,正在一点点地从我身上消失,男人的自信正在渐渐复苏。一年后,我从外形到气质已经成了一个城里人,一口武汉话也学得很地道,完全没有了家乡的口音。
第四章
  
  那个在入学时接过新生的斯晓虹,却时常出现在我眼前。
  我从内心深处感谢她。她没有其他城里女孩的矫情和高傲。她那亲切爽利的声音和热情周到令远离家乡的我感到一丝温暖。
  说实话,我很怀念她。不为别的,只为她的一声问候和一杯热茶,让我感到武汉这座城市接纳了我。
  
  现在,因为系学生会的工作,我认识了更多的人。跟其他同学、老师逐渐熟悉起来。而斯晓虹是外语系学生会干部,在全校性活动中,我和她有所接触,但没有多说话。她是那种活泼外向、比较典型的武汉女孩子,有些引人注目。
  我们男生在寝室里私下品评女生时,就经常谈到她。
  但是,鉴于朱莲心给我的伤害,我在这方面没有一点信心。更何况,我那点生活费连养自己都困难。
  想起曾经梦里出现过的那位林茹老师,还有朱莲心,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有一点,我一定会找一个城里的女人,那样我才很有成就感,我才会感到生活对我的所有努力有所报偿,相信那时连做爱都会精神百倍有种征服快感。
  
  一次,学校举办联谊舞会,男生女生们笑语喧哗,很是热闹。乐池里的电声音乐不停演奏着各种正在流行的歌曲,渲染着浓浓的新潮时尚感觉和欢乐氛围,象我们这些农村男生更是有种新鲜感,也有某种莫名的距离感。在邀请女生们跳舞时,总有些不自信。
  我坐在那里抽着烟和寝室里的哥们儿聊着天,眼神儿却不时瞧着那一对对走下舞池的人们。
  那些女生大多在外校带了男友来跳舞,高我们几届的老生们更是陪着女朋友缠绵。
  我忽然感到一种人群中的孤独;喧嚣中的寂寞;孤傲中的自卑。
  幸好有几个相熟的同届女生主动邀请我们,这才打断了我们的清谈。
  那都是看过我打球的女生,其中也有那个妆化得象花狐狸一样的女生丁雅莉。她请我跳了舞,也请那个胡文林跳了舞。这都是新生入学那天认识的。
  胡文林现在和我住一个寝室。
  忽然我脑子里想起一个人来,那个在大武汉第一位和我平等说话交往的女生。
  一下好象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我朝和丁雅莉刚跳完舞的胡文林:“喂,老大。”
  他在我身边坐下:“么事?”
  我想了想:“那天新生入学时接我们的好象还有个很活跃的女生,忘了叫什么?”
  胡文林脸色一下变了:“么样哦?”
  我笑了笑:“好象进校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胡文林丢给我一支烟:“想追她?”
  我脸一热:“哪里,我只是随便问问。好象当时你还叫过她的名字我这会儿忘了。”
  他借我手里的烟头点了下火,说道:“哦,她叫斯晓虹,外语系的。有空。我跟她说说我们寝室有男生在打听她。”
  我笑了:“别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们第一天就象蛮熟悉的。”
  那一向风流潇洒的胡文林居然脸红了,支吾了两句。
  这时,我的目光向舞池扫去,突然发现了她!
  她正在乐池边的音响旁和一位长头发的男生快活地聊着什么,还不时格格直笑。一会儿,她拿着话筒走上了乐池:“各位同学你们好,现在我为大家唱一首〈我是女生〉。”
  这是首欢快活泼的歌曲,她边唱边跳,赢得台下男生女生们大声喝彩。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那一刻,我被她深深迷住了,痴痴看着她,烟头烧到手指了都不知道。
  一曲完了,我看见胡文林潇洒地走了过去,想邀她跳下一曲。
  一种嫉妒感居然从我心底升起,同时还有种失落感。
  我抽着烟,看着他们在谈着什么。
  那胡文林潇洒地耸耸肩往回走。
  这时我忽然又有种轻松感:那女孩儿拒绝他了。
  不料他却朝我招招手,我愣了一下,走过去。
  他笑笑:“她还记得你,同意和你跳一曲。”
  我颇觉意外,这胡文林还真够哥们儿。
  这时,斯晓虹正同她寝室里的几个女生坐那儿,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斯晓虹还不时朝我们这边看一眼。
  我就壮着胆子上去了。结果所有的男生和女生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我看见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有点亮了。
  我上去竭力克制紧张感,故作轻松地说道:“斯晓虹小姐,请你跳个舞好吗?”
  那时的情形简直令我永生难忘。
  她轻轻地站起身,朝我一笑:“那当然可以。”
  然后把她的纤纤玉手和轻软腰肢交到我的手里。
  她的手温热而柔软,腰轻盈而灵动。我连呼吸都放慢放轻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起舞。
  第一次跟女生跳舞,我有点紧张,不时踩上她的脚或撞上她的腿。
  她轻笑:“我带着你跳吧。”
  我便改变了步子跟着她跳。
  然后她歪头问我:“你把我忘了吧?”
  我摇头:“不是,尽顾着适应大学生活了。”
  她又是一笑:“我看你一个人坐那儿半天了,怎么才来请我呀!”
  我半天才答道:“怕你拒绝我。”
  她格格一声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你倒蛮诚实的”。
  我这才认真看了看她,除了鼻尖上有粒小黑痣,她真的算是个漂亮女生。
  若是在其他女生稀缺的理工综合高校,她不定是位众望所归的校花级女生。
          
  一周后,我们寝室哥儿几个正甩牌时,她突然闯了进来。
  我那时脸上贴着几个纸条子,看见她,愣了半天。
  她一时也没认出来我来,正诧异:“我找错了?”
  一哥们儿,肖胖子,听我吹过那段艳遇,把我往上一拽:“是他吧,快验明正身!”
  我撕了条子,付了帐。朝她一笑:你来了,坐。
  她一笑:瞧这乱的,我坐哪儿呀!
  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她点头:好。
  那一走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我们去了东湖、归元寺、龟山公园,划船、坐蹦蹦车,吃了东来顺的面条,四季美的汤包。
  在交谈中,我发现,她是那种很唯美的女生,就是那种很小资的。她对人情世故看得挺透的,讲起港台流行音乐,讲起好莱坞、张艺谋,讲起余秋雨、池莉、方方,她都能侃得头头是道。
  好象她特别烦章子怡,说她太精了,长得一般但会自我炒作;还有李湘,总是故意作嗲,一口不土不洋的港台调子,动不动就“哇”,把一帮小男生迷得不行。
  我也说不喜欢这样的,还有那个赵薇简直浅薄得可笑。
  她问我喜欢哪样的,我说喜欢林心如那样的。
  她低头笑了笑。
  我问她喜欢哪样的男星,她想了半天,说她喜欢梁朝伟。
  我有点吃醋,笑笑:“可惜刘嘉玲把她抓得牢牢的,你没机会了。”
  她却看着我直笑。
  我以为我脸上哪里不干净,用手在脸上摸了摸。
  她抿嘴一笑:“你莫说,你的眼神有点象。”
  我心里释然了,第一次听女生这样评价我,心里还有点得意。
  她却又泼了点冷水:“外形略似,气质不象。”
  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过了一会儿,我点头道:“我晓得,我来自农村,而且是国家级贫困县。”
  她挽起我的手臂:“莫太敏感了,搞得我都不敢跟随你说话了。”
  我很喜欢被她轻轻挽着手臂在江汉路上散步的感觉,一丝柔情悄然在心底升起。
  在交谈中,我了解到她的家庭环境也蛮可以,老爹是开公司的,独生女。
  最后,我们在学校一片树林间的草坪上分手。
  她低下头说:“下次,你要先来约我。哪有女生老主动去找男生的?人家看了会说我的。”
  我感动地点点头。
  “我的电话号码记住了?”她又问。
  我说:“这都忘记还得了?”
  她笑了,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跑开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校园爱情长跑。
斯晓虹寝室里的女生们都叫她“虹虹”。武汉人叫女孩子好象都爱这么叫。我便也跟着叫她“虹虹”。她很高兴我这么叫,也把我叫“刚刚”。
  刚开始,我感到挺小儿科的,有点别扭,后来听习惯了倒觉得亲切顺口。
  虹虹很注意外表,在街上也很喜欢盯着别人好看的服装看,然后到一些商场里挑。她对服装与一个人气质和形象和谐程度的眼力真让我佩服。而她穿衣服也很讲究,所以她在人们眼里总是那样美,那样自然,那样养眼。
  所以,她也老说我成天穿那几件衣服,有时不管好看不好看、协调不协调都往身上穿,也不讲究讲究。
  我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其实,和她在一起,我已经够注意了。要在过去,上身穿西服、下身穿球鞋、旅游鞋的事都干过。唉,我倒是想讲究讲究的,可他妈的,钱呢?
  每当听到这些话,我都保持沉默,甚至倔犟地冲一句:“我喜欢这样子,简单随意。”
  她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和我讲话就格外小心。说老实话,虽然和她谈了女朋友,我内心深处总有点淡淡的阴影。
  她是没嫌弃我的一些坏毛病,可老这么单方面迎合,我也受不了。
  其中,最让我自尊心受不了的是,别人谈朋友都是大把大把的花钱,潇洒得很。只有我谈朋友是在占女人的便宜,我自己一个上街从来只坐公汽。而她上街则是的士来的士往,开始我充大方要给钱。可后来次数多了确实有点招架不住。虹虹笑了,她善解人意。每次出去居然都成了她主动花钱。
  我每月收到汇款只不过五六百元左右,刚够吃饭;她却是银行卡,卡上每次都有三、五千元。
  我经常只有一条牛仔裤,一件夹克衫;而她经常是月月换新衣,天天新形象。到我们寝室来,胡文林他们总是一笑:“哟,又是新感觉嘛。”
  我知道,斯晓虹其实是不少男生的暗恋对象,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但又令我常常对未来没有信心,危机感很重。更重要的是我在她面前有点直不起腰来。唉,她一个月的开支够我开支半年的。 想起她那个中等阶层的富裕家庭,我常常怀疑我们感情有没有发展前途。
  我于是常常暗地给自己打气:我陈某人也不差,打篮球迷倒那么多女孩儿。找我借书的,让我教打球的女生不少。包括那几个新生报到时笑老子是乡巴佬的女生,现在只差让老子给她们签名纪念了。
  老子就是B校的姚明! 虹虹该有危机感才是。 再说好歹咱过去也是全县的文科状元,不是牛尾,也算鸡头嘛。 这么一想心里多少才平衡点,对自己又充满了信心。和虹虹在一起我才感到底气十足。
 那个时候,我们常常走过一条又一条大街。
  武汉三镇到处是那种非常相似的被各种广告招牌、商场和冷饮店弄得琳琅满目、招摇醒目的街道。一群群学生装束的女孩儿穿行其间。
  我常常在想,在那个时候的某个春日或夏季,我和虹虹就和那些市民们一道成为某个瞬间的街市一景,如果那时有谁在街头拍摄风景或是广告也许无意中会把我们摄入镜头。
  周围的人流象风吹动的稻菽一样,齐齐地前倾或是后退,我和她是两条做梦的鱼在江湖里愉快地漫无目的地游动,也许明天或是未来某个时刻又要相忘于江湖,成为各不相干的两条鱼。
  一想到这里,我就会想到曾经站在长江大桥上向江面看去的那种瞬间的空间眩晕感,数不清的船舶在向开阔无边的大江东边驶去,一齐拉响了汽笛,那种汽笛的长鸣声好象吹响了某种诗意的岁月号角,离情满怀又有扬帆起航的悲壮。千帆竞发的生活象波涛一样改变着我们。
  那时我就是一直处在这样的矛盾心理中。
  
  她和我走进了武汉商场,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的白色高跟鞋。她走在前面,甩甩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回头对我笑笑。她明艳的唇膏和雪白的牙齿,让我看到了一束玫瑰斜放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盘上。
  在商场,她硬是按照她自己的眼光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都是名牌。非让我试穿,还站一边歪着脑袋看。她的眼光确实很独到,新买的时髦服装穿上身,几乎让我变得再也认不得自己了。那是一个很派很魁伟的都市男人形象,她以自己的眼光打造出了一个一米八的梁朝伟式的男人。
  我看见,那些服装穿上身时,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发亮了。
  连对我说话的口气都与前不同了,变得温柔而娇媚。
  我确信,我作为一个男人,确实有着某种魅力。但这种魅力是虹虹发掘出来的。
  但是,我知道,我还是我,那个穷得丁当响的乡村少年也许会成为我的前世。
  “莫把我当梁朝伟吕良伟了。”我自嘲地说道。
  斯晓虹挽起我的手:“你的先天条件蛮好的,莫太压抑自己,男人就是要放开点,相信自己!”
  这是大学时代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一句话。
  这句话出自己让我刻骨铭心爱过的女人之口,成为她送我最好的礼物,我一生受用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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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39:01 | 显示全部楼层
虹虹不仅从外形上而且从生活习惯上把我改变了很多。
  从和她谈恋爱开始,我的衬衣领都是雪白的。我爱说脏话的毛病也改了不少,也不是什么脏话,就是一些口头禅。但是夸夸其谈的毛病却更严重了。
  中文系的男生大概都是这毛病。她是西语系的。寝室里成天都放着一些英文磁带。听歌也都是外文的,我的一些雅皮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形成的。象个假洋鬼子动不动咕几句洋话,把寝室的哥们儿恶心坏了。
  女孩子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挺可怕的。
  我也感到,她总是象怕我不高兴似的,我一不做声了,或是走神了她就总要打断我:“想什么呢?”
           
  武汉长江大桥,江风清冷,灯火辉煌,远远的黄鹤楼看去象是一座蓬莱仙阁。
  她很依恋地拉着我的手靠在桥栏杆上,身后车流不断。
  她问我:“你毕业了想么样办?”一口很嗲的汉腔。
  我一笑:“还早呢。想那么远干嘛?”
  谁知这话惹了麻烦。她眉头一皱:“我就晓得沙,你就是漫不经心的。冒(没)当回事!”
  我忙争辩:“你么样晓得我不是真心的咧?”
  她一下哭了拉住我的手,身体就偎在我怀里:“我都不晓得么样来爱你了!”
  闻到她的气息,那种女生的微微的汗息,我有点冲动,紧紧抱住她:“看你象个伢一样,我冒(没)说别的呀。”
  她不好意思了,亲昵地一笑,悄悄地说:“那,你再亲我一下。”
  我看看四周没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深深地吻了她一下。
  真象个伢(小孩)!
  也许,从此她认定我就真的会是她未来的丈夫了。她对我的关心和那种体贴,你简直觉得今生要非她不娶了。
  我的内衣内裤她也会毫不脸红地拿去洗了。
  寝室的哥们儿暗地直朝我伸大拇指。
第五章
  
  那些和我同寝室的城里学生,一开始和我关系处得不错,亲兄弟似的。有时我手里缺钱他们一旦知道了,就豪不犹豫地借给我。而他们有什么难事,我也毫不犹豫地两肋插刀。
  后来,我在学校脱颖而出后就不一样了。有的城里人嫉妒,就背地里笑我是土包子,把我一些生活习惯当笑话讲。
  我知道,卫诚就经常背后这样干。哼,老子才不在乎呢!
  和我处得很铁的哥们儿还是胡文林,就是新生报道那天叫斯晓虹名字的、那个样子有点吊吊的才子。现在已经是学校文学社的副社长、校刊文学编辑。
  他的笔头子很是厉害,一晚上写个六七千字,第二天就出现在校刊上。是我最佩服的中文系才子。和他谈文学,一出口就是马尔克斯、博尔赫兹。说说余华、刘震云,他还认同点,至于本城的池莉方方刘醒龙就根本不在话下。他也有点资本,毕竟过去是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的获奖者,围棋也经常在比赛中获奖。
  他见我平时节衣缩食,每次只买一两块钱的小菜就吃几碗干白饭,就常常故意多买一份上十块钱高档菜,往我面前一搁,说是一块吃。其实他是想让我也尝尝。开始,我心里很是感动,怎么也不肯下筷子。他就吃上几口就转身到别处去了,让我一个人吃。
  说实话,这让我又感动又有些难堪。
           
  但胡文林有一个毛病,就是太过风流了,常有外校的女生甚至社会上的女人来找他。
  由于我们关系很好,他也告诉过我,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和一个艺术学院的女生同居了。
  那段时间他很少回寝室睡觉。尽管学校管得很严,但我们都为他打掩护,居然平安无事…
  有一天,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他忽然从外面进来,找到我:“刚刚,有件事帮我一下子。”
  我看他神色不对,很痛快地说:“什么事,兄弟不含糊。”
  他却坐在床边上抽了半天烟,才对我说:“兄弟遇到点麻烦事,你能不能帮帮忙?”
  过了好久,他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原来在社会还有一个男的,这女的最近怀孕做了人流,让那男的知道了,扬言要动刀子。胡文林吓得成天到处躲。
  难怪不得,寝室里快半个月没见着他的人影了。
  我想了想:“我怎么帮你?”
  他摁灭了烟头,又用脚踩了踩:“我约了几个同学老乡,让那男的死了这条心!”
  他看看我:“你身体好,快头大,到时候不要你动手,只在一边站着就够吓他一顿的。”
  这时他那清瘦的脸变得有几分刚硬、阴狠。同室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性格中的这一面。
  我没做过这种事,但也毫不犹豫:“这容易,到时候打个招呼就成。”
  但是我答应得太轻率了。
  那实际上成了一次斗殴,对方喊来了七八个社会闲散人员,上来就动刀子捅。胡文林见势不对,打手势让我快走。我见他还要拚命,便没走,而是顺势操起路边一根木棒冲了上去。
  结果很快有旁边的路人报了警,110的警车很快开来,将我们全部抓到了派出所。
  经过审查,我们几个大学生被带到了学校保卫处,胡文林受了治安处罚,我却被记了大过,学生会干部的职务也给撤了,只是还兼着篮球队长,我的位子无人能替代。
  据说学校在怎么处理胡文林问题上还动了番脑筋。这胡文林是特招生,当初他准备报的是上海复旦,在学校做工作后才填的这个学校。所以,他没被退学和开除。
  这次记过和撤职,对于梦想出人头地的我来说算是不大不小受了点打击,胡文林却蛮不在乎地拍拍我的肩,亲密地说道:“想开点,学生会那点子屁官还有么当头?”
  我摇头:“妈的,老子才不稀罕那个破官!”
  他看看我,笑了:“怕那外语系的女孩儿把你踹了?”
  我没做声,但又不想承认。
  他叹了口气:“那打起来的时候,我让你走为么不走呢?我就怕你为我的私事受影响嘛。”
  我没好气地说:“你都没走,我一个人跑呵?!”
  他抓住我的手摇了一下:“行,患难见真情,老子交了一个活耿的朋友。”
  在武汉话里,活耿,大概是完全的真正的意思。
  我也拉了拉他的手:“兄弟莫说二话了。”
         
  但是这次记过撤职却让斯晓虹有点烦。
  她跑到我的寝室里时,直盯着我看,也不做声。
  一屋子男生都怔住了,胡文林忙上去倒了杯水给她,朝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招手和大家都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斯晓虹。
  “我还以为你有几多狠嘞,么样不说话了啊?”她冷冷地说道。
  斯晓虹的一口凶巴巴的汉腔开始让我有点烦了。
  我坐在一边说:“男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掺和。”
  斯晓虹激动起来,说道:“我不掺和?我不到保卫处、不到系主任那里去你早开除了!”
  我心里一热,看了看她。她在学校是知名人物,想必是真的,老师们也会买她的帐。
  我也晓得她是真心对我的,不象其他女孩子谈朋友是为了好玩或是排解寂寞。
  我拉住她的手:“虹虹,谢谢你。我向你保证,再不干这种事了。”
  她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你几傻哟!你说你读大学容不容易?”她没往深处说,是为了我的自尊心。
  我的头深深低了下去,她这话击中了我的软肋。
  她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莫再搞这些苕事了。”
  我接过水时碰到了她的手,小巧而温软。
  我抓住了她的手,搂她入怀:“虹虹,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她在我怀里笑了,推开我:“莫又搞得这么感动的样子。”
  “那你要我么样办?”我问。
  她笑道:“我要你真心待我好!”
  说完她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我心里倏地跳了一下,这一刻我真想发誓:虹虹,老子将来要娶你做老婆,跟你过一辈子!
    
  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简直就是一种巫术一种灵力!
  那段时间,我的个人潜力发挥到了极致。
  我作为校篮球队长,带领篮球队参加了全省高校运动会。那些天,虹虹作为运动会服务人员,在球场上跑来跑去,嗓子都喊哑了。一下场,她就跑上来递给我饮料,还给我擦汗。
  搞得队友们羡慕得直嚷嚷:“我们也要喝————”这是一句广告词。她格格笑了,笑得灿烂无比。
  我们队经过激烈争夺,最后杀入了决赛。
  决赛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学校的头头脑脑们都来了,很关心这场比赛。
  哨子一响,我仗着个子高一跃而起抢到了球,飞快地传给我的队友。
  那队友和我配合非常默契,一个眼神一丢,我飞身又抢跑到篮板下,那球也就飞到了篮下。
  我接球后玩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得了决赛的第一分。
  那一刻我感到虹虹在一边摁动了相机,一束银色的镁光闪了一下。
  此后我们和对方比分紧咬不放。
  学生啦啦队们的声音释放了最大的能量,整个洪山体育馆呐喊声此起彼伏:“B校加油、B校必胜!”
  到最后三分钟时,对方比我们领先两分。
  队友们开始显得急躁不安了。
  我轻声地提醒他们:“沉住气沉住气。”
  那位和我打配合的队友朝我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我点头快速向对方阵营移动。
  他猛然抢到球后,玩了一连假动作,那球最后飞到我的手里我接球后。轻拍了两下,纵身一提,两手一送:那篮球在场上划过一个漂亮的长弧,稳稳地钻入了球筐里。
  就在此时,结束的哨声响了。
  最后一个三分球,把我们队送上了冠军的宝座。
  在激动人心的时刻,队友们都疯狂地脱下球衣挥舞示意。
  虹虹快乐地跑过来,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她的漂亮脸蛋上一阵狂吻。
  她的脸鲜红鲜红,唇也鲜红鲜红。她的身子真轻真软呵,在我的拥抱中飘然欲飞!那一刻我甚至有想和她做爱的冲动。
  而我们周围观众的喊声也更加响亮了。 我们在一片激情欢乐的海洋中,在梦幻般的欢笑声中,完成了一个深长的吻!
  这一难忘的时刻永远地留在了洪山体育馆,以致后来我出差经过那里,心里都会升起一种深深的怀念。
  那里有我最初的爱恋与激情,光荣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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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刚刚,给,还你的书。”
  我刚从球场上打完球回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儿,就是那个新生入学时说“冒听说过”的、很拽的丁雅莉就迎了上来。
  哦,是她找我借的一本《唐宋词赏析》。
  这丫头现在是我们男生宿舍的常客,经常东串西串,有时会弄得正在洗澡换衣服的男生们防不胜防。
  我一边拎来热水,一边努努嘴:“放我床头吧。”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红如潮:“刚刚,我好崇拜你哟。”
  我愣了一下,笑笑:“我有么值得崇拜的?”
  她笑道:“人家说你是我们学校的姚明呢!”
  我一边埋头洗脸擦身没做声,一边下意识地理理身上的篮球背心和短裤。这一身结实的肌肉大概还是有点暴露。
  寝室里就我和她,可我不是那种风流男生,对这个到处招惹男生的女孩子也不太感冒。
  以前胡文林被她约出去玩了两天就腻了,还老讲这女孩子心眼儿多。不过上没上床他没说。据其他的同室弟兄们分析,十有八九是上了床的。也奇怪,哪个男生正出风头,被女生寝室议论最多,她就会主动去找那个男生。
  此时,她煞有介事地整理着我的床铺,还说:“看你们这些男孩子,床上乱糟糟的。”
  我忙说道:“莫麻烦了。我等会来收的。”
  她已经整好了,笑笑:“你看,这不好看多了?”
  我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笑着说道:“那你天天来给我整嘛!”
  她笑嗔:“就你怪话多。”还起身拍打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挡了一下,却一下碰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心里一跳。
  那丁雅莉脸色未变,却悄悄在我身上拧了一下:“好哇,占我便宜。”
  这时门口却响了一下,我一回头,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一晃而过。
  是斯晓虹!
  我心里慌了,忙喊道:“虹虹,虹虹。”
  身后的丁雅莉却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我有点愤怒地回头看看她,追了出去。
  
  果然是虹虹。
  她仍然快步走着,任我在身后一个劲儿地老喊,她就是不理睬,齐耳短发在脑后一摆一摆。花裙子有节奏地一飘一飘,红色高跟皮凉鞋仍“噔噔噔”地快步朝前走着。
  我冲上去一把拉住她,她仍倔犟地把头转向一边。
  “你听我解释嘛!”我喊道。
  她转头说道:“解释什么?解释你陈刚怎么讨女生喜欢?解释经不起诱惑?”
  我说道:“你先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
  她倔起来也要命,捂上耳朵喊着:“我不听,我不听。”
  这时一边经过的学生们笑着看着我们。
  我的手很有力地拉着她,有点愤然地吼道:“我就是要讲给你听!老子爱的是你,斯晓虹!老子还要娶你做老婆,给老子生儿育女!”
  虹虹这才回过头,“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我搂她入怀:“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哪?我还会瞧得上她?”
  她推开我:“我不要你这时候装热乎。”
  我笑着说:“我们找地方吃饭吧,你看,这里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
  她这才有了丝笑意:“你还晓得影响不好哇?”
  我搂着她的肩,朝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我们直接进的雅座间。
  她点了几个菜,然后看我一眼:“这顿饭你请客!”
  我蛮不在乎,还好,系里刚发了一千块钱的奖学金,足够了。
  她坐那儿按了按手腕,看着我:“死刚刚,你刚才差点把我的手腕子拉脱了!”
  我上前看了看,果然手腕上五个红印。
  “对不起,用力过猛。我来吹吹。”
  我拉起她的手腕作势吹了吹。
  她用指点了点我的头:“好大的蛮力气!以后可不准欺负我,我哪经得起你这么大的力气!”
  我笑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哪里舍得!”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上来了,我们吃得挺开心。
  一会儿,她象想起了什么,说道:“其实我晓得她是去还书去的。”
  我还没告诉她,她怎么知道的?
  她见我一脸的困惑,笑了:“告诉你,好多女生都讨厌她。早有人告诉我,丁雅莉想去纠缠你。我没当回事,结果是真的。”
  一会儿,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冷蔑起来:“这种垃圾货也配跟我争!”
  我吓了一跳,看看她没吱声。
  她看看我,笑了:“我这人就这样,我对人是一片真心。谁要是伤害了我,我会恨死。”
  哇,女孩,我倒!
  可她边喝汤边说:“你可要防她,她追男生是有办法的。”
  我笑笑:“你说得也太吓人了吧。”
  她把筷子一放,生气了:“这么说你还护着她?!当心上当。你去问问你们寝室那个胡文林就晓她是个什么人了。”
  我不做声了,到收银台付了帐。
  出了食堂,我们到校园林子里的一处僻静的草坪上坐下。
  她还对那丁雅莉忿忿然:“真是做得太过分了,平时我对她那么好!居然抢我的男朋友。”
  我劝她:“她也没做什么,我也不会对她感兴趣!”
  她口气很坚决:“别那么自信,你们男人有几个经得起诱惑的?”
  我奇怪地问:“什么诱惑?”
  她脸红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她和男生约会,身上都带着避孕套!”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不会吧?”
  她冷冷地说道:“她就是靠上床来勾引男生的。在我们系女生中是公开的秘密。”
  我的心直跳,没做声。我可是从来没开过这种洋荤。
  她看看我,偎依上来,悄声说:“老实说,你跟女孩子上过床没有?”
  我低下头,不知怎么答才好。
  她笑了笑:“一看就有过。”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希望我有过?”
  她的脸蓦然在那一刻红似霞烧。
  我凑近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不好意思,我还是个童男子。”
  她的眼睛飞速掠过一阵奇异的慌乱,却马上又甜蜜地一笑:“真是,鬼才相信。”
  我郑重地说:“真的。”
  她看了看我,目光有些复杂,却靠在我怀里:“刚刚,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我想了想:“什么话?”
  她轻轻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身上,她的胸前:“你说过你要娶我,要我为你生儿育女。”
  我的手也许很多次无意间碰触过那里,但她的这次主动让我的心一阵狂跳!
  我轻轻解开了她的衣扣,探手进去,那里是一个奇妙而温暖的所在。
  虹虹的乳房不大,却是很美妙的盈盈一握,柔腻而温软,乳头象鸟儿的嘴,不时啄着我的手心。很可爱、很奇异的一种感觉。
  这对我来说,是平生的第一次。
  心在扑扑地跳。
  那一刻,我甚至想起了中学时河滩上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
  我的手在轻轻地揉捏,在乳头周边轻轻地徘徊。那里便渐渐地变硬。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刚刚,你想要,将来我会给你。但你一定要对我好。”
  我的肾上腺激素骤然加大马力,第一次和她的身体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但最后她制止了我笨拙的进一步努力:“这里不行。有人会来的。”
  但她对我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却没有异议,直至最后她呻吟出声,倒在我怀里。
  那时,我嗅到了女孩身体里发出的一种奇异芳香。
那一年,武汉的雨季潮湿而漫长,雨雾如望不到边的大幕,弥漫在整个校园里,一切都恍恍惚惚。渐渐地,地上的雨水积成了水潭,漫过了地势低洼的宿舍楼底层。
  我所在的男生宿舍正在一楼,整个屋里有种淡淡的潮气。墙壁上的石灰有些陈旧,浸了一些浅浅的水渍。由于放假,同室的男生们大多回家了。
  虹虹到了门口,收起了花伞,卷起的裤角沾了些水滴。她把我要的一本原版的金斯伯格英文诗集放在我桌上。然后,卷起窗帘:“屋里这么潮,窗户开着不好吗?”
  窗外,各种风格的教学建筑都沉浸在昏昏然的雨幕之中。
  白日里的暑气在渐渐散去。哨兵似的白桦树林里,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声。黄昏的来临是不期然的,象一层层青色薄纱从天上垂降下来。大地也要安歇了。校园里格外安静,暑假期间,整个学校留校的学生不多。
  她去食堂打来了饭菜,就和我在寝室里吃饭。学校的那种大众饭菜对来说是无所谓的。她却吃了一半就没胃口了全倒在我碗里。
  “你喂猪呢,我吃得下这多?”我瞪她一眼。
  她笑了:“你这大的个子,这点饭菜算么事?”
  吃过饭我去洗碗。回到寝室,她斜斜地躺在床上,看着的枕边的书。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屋里太暗了,”我看看斜倚在床帐边的虹,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便起身去开灯,她却轻轻拉住我的袖子。然后很暖昧、很女人气地一笑。我笑了笑,点了一支烟。
  两人似乎都有些疲倦了,无话找话也索然无味。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尽了,比如刚才恰好两人都同样认识的某个人,都曾去过的某个地方,比如都曾读过的某一本书之类。
  她的眼睛又看看窗外,窗外的雨停了。
  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清扫雨中的落叶,沙沙声益发显得校园里格外幽谧。她低低地说道:“把窗户关上好吗?”
  我去关上了窗,屋里更加晦暗不清。“把窗帘也拉上。”她又低低地说道。
  我显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心跳渐渐加快,喉头有些干涩,手有些颤抖地拉上了窗帘。当淡蓝色的窗帘合上最后一丝缝隙时,屋子里已经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要开灯吗?”暗夜里我睁大了眼睛,仿佛对着一片虚空说话,只听见外面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欢快地吟唱。
  我正要伸出手去拧亮灯光,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我。原来她已经悄悄来到身后,两团温柔的东西轻轻抵在手臂上。那一刻我再次闻到女孩身体里奇异的气息,象清凉的薄荷味道,又象是奶酪的淡淡甜香。
  “你真傻,”女孩轻轻地说道。
  我将女孩紧紧抱住。
  “慢点,你弄疼我了。”女孩说。
  我放开她。女孩忽然一笑:“你真是个乖乖男孩儿。”
  我有些赧然:女孩是赞美还是讽刺?说实话,刚满十九岁的我,实在佩服那些指点爱情的大师们,女孩儿的话到底怎么听,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不让你做的,也许内心正在期待。 但我不懂,后来每当悄悄谈起这一点时,她就会红着脸笑我不懂风情。
  但当时她正扮演着循循善诱的角色。那时,女孩叹了口气:“你不会接吻,还要我教你吗?”
  这是怂恿和诱惑: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将女孩抱在怀里。女孩十分配合地仰起了头,我将自己嘴唇紧紧贴在女孩唇上,以为这就是接吻了。
  女孩轻轻笑了笑,将舌尖轻轻吐出来,象蛇一样轻巧快捷地钻进我的嘴里。
  我感到了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开始骚动起来,轻轻地吮吸着那块小小的舌头,感觉到了这块舌头的灵动、清凉、滑爽和美妙。
  渐渐地,我开始熟练起来,开始吻那女孩的脸颊,耳廓,脖颈和翘起的鼻子,女孩在怀里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
  那种女孩身体里的奇异香气开始变得浓稠馥郁,不知道那香气从哪里来:女孩的身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到那里去吧!”女孩在我怀里说道。那里是一张床。
  
  我承认,有时我喜欢在室友们面前神吹自己的艳遇和追女孩子的手段,但其实真的是过过瘾而已,真刀真枪的还有些顾忌。
  这次是她主动的。而我,确实还不得要领。
  至今我都很难忘记,是她使我成为一个男人,而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对自己的第一次刻骨铭心。
  那天清晨,一丝晨曦透过窗棂,漫过床上的纱帐,让我从梦中醒来。望着枕边那个陌生的女孩,看看这间似乎陌生起来的宿舍,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掉进了《聊斋》的某个情节里了。
  睡我身边的,那是个美艳绝伦的狐仙吗?
  我翻身过去,看着女孩正睡得香甜,忍不住凑上去又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的睡态很美,头发象一条黑色河流在床上蜿蜒流淌。看着女孩凸凹起伏的胸部,我想起了昨夜的雨急风骤。可是,床单上除了几条浅浅的渍痕和几缕长丝一样的头发,居然是光光的。
  我回忆了一下,感觉昨天两人几次下来,都很疲倦,只是简简单单地洗了一下,床单并没有换。
  但床单上一无所有。
  她不是处女!我的战果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辉煌,在她的经历中我只不过是个迟到者。
  我,一个到了大学才有了第一次的男人,在那一刻内心充满深深的沮丧和痛苦。我并没有问她,她也没有作声,只是搂住我,头深深埋在我怀里。
  而我却轻轻叹了口气,她却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也许她知道我为什么叹息,某种阴影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降临的。
舞厅、咖啡屋、酒吧,真是奇妙的地方。这里弥漫着一种虚幻的诗意,一种由豪华的装修、人头马XO、新潮女郎以及各种现代乐器制造出来的矫情氛围。
  那个时候,我和虹虹就频频出入于这些场所,看似寻欢作乐,其实不过是为我们的交往一次次填充新的内容罢了。
  玩高雅玩温柔玩激情玩品位,城里人的爱情离不开这些作料。
  
  灯光幽暗,人影幢幢。身穿白色吊带式长裙的虹虹在唱着一支时下颇为流行的王菲的歌。
  “开始 所有东西都还没有意义
      你赐我一套真理以后
      我就跟著你
      这是天 那是地
      这是我 那是你
      人和事 情与理
      都合乎你旨意
      你说出来 就存在
      你造出来 就崇拜
      你说存在 就存在
      你叫我爱 我就爱
      教我 你的真理
      除了那些怀疑
      一偏离你的轨迹
      这个世界就窒息??
      你是天 你是地
      我不是 我自己
      人和事 情与理?
      都得靠你维系????
      你说出来 就存在??
      你造出来 就崇拜??
      你说存在 就存在?
      你说是爱 就是爱”
  
  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沉睡在虚拟的温柔里被催眠了。
  我独自坐在一个临近乐池的沙发上。一边正好有一个蓝色的方镜。镜里复制了这个矫情的世界。
  我看见那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头长发几乎埋住了半个脸。他穿一件港式T 恤衫,蓝白相间的条纹呈现出一种悦目的起伏,而雪白的长裤一尘不染。他身材修长,有几分端正男人的俊朗。从外表上看,他完成了一个男人的充分城市化,大概是时下对少女们具有杀伤力的“酷哥”形象。但他的思想,他的气质却与这里格格不入,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胸腔里呼出的气体是有泥腥味和青草气息的,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这身打扮不过是一次包装罢了。
  他独自一人啜饮着可乐,目光凝滞,神情忧郁,落落寡欢,象一个都市里无所适从的浪子。
  他外表强悍,其实很虚弱。 他貌似豁达,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敏感过度。
  这个男人就是刚刚二十岁的我。
  
  一曲终了,虹虹深深鞠躬,台下掌声不绝。她春风满面地走下歌台,裙子旋转成一朵倒悬的喇叭花儿。那一刻,我发觉她真是不错,气质高雅,落落大方,城市女孩对浮华生活是浑然一体的。
  而我是此间的局外人,一个都市里的放牛郎。我之所以能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我想,她不过是对自己未来的婚姻没有信心罢了。
  因为她没有处女之身,这也许是她曾经放纵自己的结果。对于我,也许她认为一个农村来的放牛娃,有个城里女人喜欢就该烧高香了。何况她又是这样一个漂亮、伶俐、招人喜欢的女孩子。
  真是这样吗?玩够了,快活够了,再找个过得去的男人托付终身。我给她的可是童男之身哪!
  我的心境突然变坏了。
  
  “好听吗?我喜欢王菲的歌。”虹虹轻盈地在我身边坐下。
  “马虎相吧。”我淡淡地笑笑。
  她有些不满:“从你嘴里就听不到好话。”
  我掏出一支烟:“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些事吗?”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敏感地盯着我。
  我还是一笑,有点执着:“可以吗?”
  她夫语地低下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里一动,微微笑了:“这样,就讲讲你的初恋吧。”
  她低下了头:“这与你有关吗?”
  我笑着反问一句:“你认为呢?”
  笑得很勉强,而且让我自己都不舒服。
  她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我们去包房里谈谈吧。”
  她小心地看看我:“你先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我眯起眼睛,思忖片刻点点头。
           
  包房里很幽静,只听得见电视屏幕上自动滚放着一首又一首老歌。
  我歪躺在沙发上,玩弄着一支话筒。不一会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虹走了进来,说道:“为什么不唱歌呢?”
  我摇摇头:“不想唱。”
  她走到点歌器边说:“我给你唱一首,好吗?”
  我摇了一下手:“我没那个兴致。”
  她娇声一笑:“我就想唱嘛,偏要你听!”
  我无奈地答应了:“那就唱一首吧。”
  她立即很有兴致地坐到我身边,挽住我的手臂, 一边握着话筒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时下很流行的伤感歌曲《慢慢地陪着你走》:
  “面对你有点害羞
  爱的话不要急着说
  让我想清楚
  再多些把握
  等等我,轻轻地牵我的手
  眼里有满满的温柔
  暖暖的感觉 默默地交流 不要太快许下承诺;
  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
  也许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用心爱我
  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
  每一天爱我更多 直到天长地久
   LOVE IS FOREVER
  
  这是男女二重唱。她却一个人把男女声都唱了,唱得很投入,很动情,眼角闪着一星泪光。
  我默默地抽着烟,一手托着下颏似乎听得很认真。
  一曲终了,我们沉默良久。相互看了一眼。
  然后她身子靠到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托着腮,头发蓬松地遮住了大半个脸。
  我问道:“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吧?”
  她摇摇头,刚染的长发抖动成一条红色波浪。然后她转头很勉强地笑了:“我的故事真让你这么感兴趣?”
  我点点头。
  “能给我一支烟吗?”她看看我。
  我掏出烟来,递给她,又“啪”地为她点上。
  她长长吸了一口,呛了两口,伏在沙发上歇了会儿,脸深埋在瀑布一样的红褐色长发里。
  我耐心等着。我知道揭过去的疮疤是件很残忍的事。但我的心也在滴血。
  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迫使我必须这样做。
  我必须知道真相!
  她丢掉烟头,看看我,长叹一声:“好,我告诉你。谁他妈让我看上你了呢?”
  她喝了口椰奶,低低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这么说吧,我并不是个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世俗偏见的人,不另类、不新潮,相反我这个人比较传统。但我也不是个乖乖女生。”
           
  十五岁那年,虹虹是个漂亮的中学女生。她那时报了社会上的美术培训班,在一个青年美术家的指导下学习油画,颇有所成。
  如果不是父亲非要学外语,她可能会选择美术创作或美术设计作为自己的职业。
  那位热心的美术老师是一个大学艺术学院的青年教师,总夸她将是未来的艺术家,有很高的艺术天份。
  他个子高高,长得很帅,是一起学画的培训班女生们公认的美男子。他的夸奖使虹虹骄傲得象个公主。于是在一个雨后的爽秋天气里,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他的单独辅导。
  (以下就是在我眼前徐徐呈现的画面,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我的想象,哪些是她的讲述。也许根本就是我自己的重新杜撰。我要用那些残忍的画面来逼迫自己痛下决心,做出选择。
  当然,在另一种记忆里,好象她仅仅只说到了上面那些。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大家姑妄看之吧!)
  在他那间充满男人气息和油画颜料味道房间里,他让虹虹欣赏自己珍藏的世界名画。那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作品。
  那时,虹虹非常崇拜大师们的作品,而他都有。后来他给虹虹讲大师们的故事,讲他们的爱情经历,讲他们的灵感是怎样产生的,讲生命的真谛就是男人与女人心灵与肉体撞击的充满激情的火花,艺术就是这样产生的。
  讲着讲着,他的目光变得柔软、粘稠而暧昧。
  他轻轻用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的手,她的背,她的那时刚刚发育的象芽苞似的嫩嫩的乳房,男人的手拂过她的身体时有一种令人怀念的舒爽,象爽秋的清凉的风;他的手指尖在虹虹的皮肤上发出一种细细的沙沙声,象微风吹过竹林,爽净而恬美;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一种催眠般的效果,让她情不自禁地听从他的召唤。她被一件一件脱光了所有的衣裳,全身赤裸,象一只被褪光了毛的小雏鸡,有一种暴露在男人目光里的恐惧和隐隐不安的期待。
  那时,虹虹完全象一片羽毛、一片叶子或是一片雪花儿,轻轻落在他的手心里,随时都会被融化。在不知不觉中,完全不能自已的她被象搂孩子似地搂在了怀里。他的声音呢喃着:“我的乖孩子,我的乖孩子…… ”
  奇怪的是,虹虹竟一点没想到害怕,她浑身颤栗却感到一种探险的快感。他也褪掉了全部衣裤,露出一个年轻男人光洁而发达的胸肌、宽阔而平直的肩膀、颀长的窄窄的细腰,细腻而有光泽的紧绷的皮肤,她的目光一定新奇而激动地粘那对她而言几乎是全新的人体造型上。但她也许很怕看到他的下体,那是一个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惧的部位。他抱紧了她,那双握画笔的手几乎令虹虹窒息。
  后来,她云里雾里上了他的床。他的床单有种淡淡的皂香和年轻男人身上的气息,有种很温热、很暖和的感觉,充满棉织物的细腻和舒爽质感,这种感觉也许突然会让她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一种复杂的依恋。
  她躺在他的床上象是浮在一个神秘的湖面上,水波荡漾,无系无绊,有些眩晕。
  那时,浑身光洁赤裸的他象一艘大船朝她驶来,随即又象一面巨大的吃满了风的帆覆盖了羞怯不安、纤细的虹虹。那时,虹虹一定被他当成一张最新最美的白纸,随心所欲地涂抹着他即兴的灵感,发泄着生命里的一切苦闷,他那时才象个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纵情恣肆,兴致勃勃,挥洒着各种奇思妙想的新奇动作,在巅峰之上,激流之中创造着一个觉醒的虹虹。
  当虹虹的身体里渗出了新鲜的殷红的血渍时,尖锐的巨痛象火焰包围了她,炙烤着她。整个过程中,虹虹没有作声,连一声痛都没叫过,默默地让他摆弄,直到他精疲力竭。
  他流着泪吻她,说她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他会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然后他再次振作起来,他在她耳边悄声说:疼过去就好了,凤凰就浴火涅磐了,你成了真正的女人。现在你会感到幸福降临了。
  我的虹虹在那个秋天的瞬间几乎晕厥过去,透不过气来。
  离开他那间寝室时,虹虹也许含泪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一小滩殷红的血迹象一片迷离的红枫叶,一个伤感的象征,一个终结了她少女之梦的象征,一直会保留在她长长的青春记忆里。
  后来,那位美术老师终于东窗事发,他先后玩弄了上十个同虹虹一样美丽的女生。但虹虹没有告发他,也没有出来作证。她只是默默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也许,她那时可能爱上了他。
           
  她讲完了,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该讲的,我都讲了。”
  我一直默默地闭着眼睛听,这件事重新复述出来对谁都是个难堪的折磨。
  我抑制住心头时时泛起的酸楚和疼痛,眼前潮湿一片,却淡淡地说:“该听的,我也都听了。”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很冷静地说道:“我一直不愿告诉任何人,连我的父母都一无所知。”
  我很复杂地看了看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又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其实,我只想好好地喜欢一个人,陪着他过日子。生活得无忧无虑。”
  唉,让我说她什么好呢?
  说真心话,她是我真心爱的人,所以我才这样失态地非要刨根问底,但一切都了解了反而更加痛苦不堪。
           
  那天夜里我没有睡着,一个人爬起来,跑到校园草坪里坐着吸烟。
  桦树林高高地耸立着,那模糊的傲岸剪影象是一个倒放的巨大的男人阳物。
  四四方方的各种校园建筑在沉默中回味白昼的那些青春喧嚣。
  风从四面来,吹得我心底发寒,眼中不知不觉会有酸酸的感觉。我按着自己的想象,竭力使她的初次体验变得唯美、兴奋而沉醉。这会加重我的痛楚和折磨,同时更加坚定我作出别种选择的心理力量。我需要这种痛苦来战胜失去她的心灵痛苦。
  因为我是如此地爱她,内心怀有怕失去她的深深恐惧和不安,然而她给予我的却不是第一次!想起曾经有个男人占有过、蹂躏过这个肉体,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忧伤会瞬间击倒我!
  失贞的女人也许应该得到真诚的爱情,但我目前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和文化背景。
  在我的家乡,失贞的女人是人们所瞧不起的,是很难得到正派男人们真心喜欢的。
  这一刻我深深怀念家乡那平静而美好的田园世界,也想起了县里的中学时代,少女朱莲心那翘翘的马尾辫,单薄而美好的背影,那惊诧中略带羞涩的笑容。
  我未来的爱人也许根本不该到城里来找,这里的一切只会让我心烦意躁、失落不堪!
  不是我骨子里把贞操看得特别重,不是。
  而是我的初次情感和性爱遭遇的是如此地不完美、不对等。真他妈的不公平!
  城里的女人哪,你为什么如此地不自重?
  等到黎明的曙光初现时,我才起身走了,身后留下一堆烟头和碎纸。
也许是我在篮球场上风头出得太大了,寝室里的兄弟中有些风言风语。一些城里来的学生总是暗地讥笑我:“土包子还玩起姚明的味起来了。”
  胡文林暗地提醒我,平时说话莫太张扬了。
  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说我,有机会要点点他的筋!
  那个不服气的家伙是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叫卫诚,来自武钢,老头是中层骨干,屋里蛮有钱。据说武钢上市后他一家发了大财。卫诚天天泡在学校健身中心练块儿,肌肉横生,看上去力气蛮大。
  胡文林笑他是走“肉感路线”,靠肌肉去泡女生。他就是暗恋斯晓虹的家伙之一。
  在我刚和虹虹开始交往时,他给虹虹写过条子,还讲过不少我的坏话。可惜人家虹虹全告诉我了。
  我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这个肌肉发达的老兄的。
  晚上,我们寝室里两个家伙看书看累了,便扳起了手腕子。
  我们就在一边看。卫诚正在跟来玩的老乡下围棋。
  那两家伙一胖一瘦,扳了两下,悬殊太大。瘦子很快就先倒了。
  那瘦子就让卫诚上,那胖子一见卫诚连连道:“你吓老子,我敢跟你这食肉恐龙比呀。要比也要跟刚刚那样的大块头才是一个级别沙!”
  他一下就把我推了上来。
  卫诚挑衅似地看了我一眼。
  那胖子朝我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刚刚你也是长肌肉的,跟随卫诚比比看。”
  我想都不想,坐了上去:“玩玩就玩玩呗。”
  卫诚伸出手,我一把握住,他先就用了力,让我手腕的角度处于不利位置。
  但我猛地发力,他怎么也扳不动。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一下憋红了。
  僵持中我后发先至,力量一点点送了上来,手腕子的骨节格格发响。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一下子扳倒他也不容易。
  他的块儿没有白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提了一股劲儿,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腕一点点地按了下去,眼看就要彻底取胜。忽然一双小手伸过来按住了。
  我回头一看,是斯晓虹。
  卫诚的脸红了,手中却突然发力,居然一下翻转过来,我被压了下去。
  我烦躁地起身吼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寝室里一下格外安静,这是我从来没有有的反常举动。
  斯晓虹脸色一沉,看了看我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我却冲着卫诚大声说:“有种就再来!老子从小到大肩挑手提,比起你那健身机、哑铃什么的管用多了!”
  卫诚阴笑了一下:“快去追你的老婆吧,力气大有什么用?会打球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来点高雅的、智力含量高的,比如围棋。”
  我看了看他和老乡刚下过的围棋残局,笑了笑:“好,老子是不信邪的!”
  第二天我就跑图书馆借了本《围棋入门》。
  
  自从那天在寝室里我吼了虹虹一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再见到她了。
  尽管我时时有种想去找她的冲动,但随即又被那种男人不堪忍受的耻辱感所阻止。
  我成天除了打球,就是让胡文林指导下围棋。也怪,我这人学起什么东西特别轻松,一个星期就把一些围棋基本知识和技法都弄明白了。受我影响同时学棋的肖胖子,就是那个怂恿我和卫诚扳手腕子的家伙连基码的征子、死活都还没弄清,经常被我杀得大败。
  后来,学校的业余高手胡文林让九子和刚学棋一周的我下,我居然能吃他一条大龙!
  胡文林分析了一下我的学棋经过,说是我起步快在于思维的逻辑性不错,把围棋当成高数题在做,有点天份。
  这句话大大鼓励了我。
  就在我被围棋的深奥棋理和无穷变化深深吸引时,虹虹终于来找我了。
  在学校的桦树林里,她的眼睛红红的,她说:“刚刚,你今天的态度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不怪你。我们都冷静一下,我等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会和从前一样爱你。”
  我不置可否。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理解你,但是我相信也许没人再象我这样爱你了。你将来也许会后悔。”
  我低下头轻轻用脚步踩着一粒石子:“虹虹,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其实心里也很矛盾,好吧,就依你,我们都回头认真地想想。”
          
  放弃,还是继续?
  我成天被这个烦人的问题缠绕着。
  胡文林发现我和虹虹很久没有来往了,便有意无意地问我:“么样好久冒(没)看到虹虹了哇?”
  我没做声。
  他看看我:“刚刚,你和我不同,和很多人也不同,你是认真地在找老婆,所以我劝你慎重考虑。不要轻易放弃。”
  他递了我一支烟,坐在我的床边仰起头看我:“虹虹和丁雅莉是中学同班同学,这丁雅莉不是和我处过一段吗?她讲过一些虹虹的事。但我感觉虹虹真的很适合你。还记得不,那天接新生时我也在场,当时就发现她喜欢你。”
  我点上烟看了他一眼:“你的心好细!”
  他笑了笑:“这点眼光都没有,么样写小说哟!”
  他掸掸烟灰:“从找老婆角度看,她条件蛮不错,家里老爹是老板,少说也有几百万吧。人又长得清爽,家风蛮正,不象丁雅莉那么张扬风骚。好多人在打主意。比如对你不服气的那个卫诚。”
  他这样一说我心里又有点动了。
  胡文林说道:“你呢,其实谁都清楚,你这个人重感情、讲义气,人又长得帅,还有点踏实。正经点的女孩都喜欢你这样的,就象射雕里头的那个郭靖郭大侠。呵呵。”
  我也哈哈笑了。
  胡文林站起身:“当然你的事自己拿主意,弟兄伙的只不过出出主意帮帮忙,反正不会害你。”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谢了。”
          
  一次,我出门去看了一个在汉口的老乡,坐公汽时却遇上了丁雅莉。
  她喊了我一声:“刚刚,搞么事去了?”
  我回头看看是她便笑了笑:“看了个老乡。”
  她却挤到我身边悄声问:“听说你和虹虹在闹意见呀?”
  我没做声。
  她笑了:“我就晓得沙,你们长不了的。”
  我有点烦:“你听哪个说的?”
  她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我猜的,而且肯定是你想甩了她!”
  我看了她一眼。
  她借一次急刹车朝我身上靠了一下,胸前两团浑圆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胳膊,感觉中比虹虹的要大而坚实。
  真怪,这个时候怎么居然和虹虹的比较起来了。
  我的脸上一下感到热辣辣的,但下面居然一下起了反应。
  她把我胳膊拉了一下:“个死刚刚,人家要倒了,也不拉我一把,好没风度!”
  一会儿,她笑了:“我晓得你为么事甩她!”
  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她那张红红嘴唇里不知还要蹦出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她轻声说:“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她的底细我清楚,上初中就被一个美术老师迷上了。后来她有半年时间没上学。你猜还能有么事呀?”
  我冷冷地说道:“你说的我还不清楚,也不相信。再见。”
  车已经到站了。
第七章
  
  我很难忘记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情,对我后来的一切来说,具有某种决定性的意义。
           
  先是寝室里的肖胖子叫的我:“刚刚,快点,你家里来电话了,好象有急事。”
  我们学生寝室的电话分机就安在门口。
  我一接电话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让我心底一沉。
  “哥,快回来吧。爸他不行了。”
  我急忙问:“怎么搞的,不是好好的吗?”
  妹妹听我着急,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突然喊身上疼,送到县医院就已经不行了,医院怀疑是肝癌晚期。”
  我眼前一阵发黑,电话在手里颤抖。
  是,没错。父亲爱喝酒,老早就喊过右边肝疼,有时还呻吟几声。我早就劝他到医院去检查。他又心疼钱一直没去医院看,只抓点中药在吃,却一直不见好。
  我问话的声音很大,一边的室友们都围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们,垂下头,长长吁了口气。
  “刚刚,回去看看吧。”胡文林拍拍我的肩。“我陪你去看看老人家。”
  我强忍住眼泪,说道:“谢谢,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假,我收拾了马上就走。”
  胡文林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跟斯晓虹说一声?”
  我摇头:“算了,等我回来再告诉她。”
  胡文林犹豫了一下:“不好吧,这么大的事。”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我的心蛮乱。不让她晓得为好。”
  胡文林想了想,却拿了手机出去了。
  我写了张假条让肖胖子交给辅导员,然后匆匆向校门口走去。
  不料等我刚走到校门口,胡文林就赶了上来,喘着气:“你这家伙动作好快,走,我也去。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我正要让他回去,他却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
  上了车,我问:“你请了假没有?”
  他笑笑:“我让肖胖子帮忙打个招呼。”
  到了车站,胡文林跑到窗口找熟人买了两张卧铺票。
  上了车,我和他静静地坐在卧铺车厢里。
  胡文林递给我一个纸包:“寝室里弟兄们都凑了点钱,是个心意。人都要遇到这些事的。”
  我心头一阵热乎,却说道:“弟兄们费心了。”
  弟兄们家境比我好,但也不都是大款。2000块钱,一人五百块钱,胡文林单独给了1000块。
  不料,我发现还多出了三千块。
  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这有点对不住你了,我给斯晓虹打了个电话,她马上拿了钱跑来交到我手里。”
  她把一个月的生活费全给了我。
  胡文林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刚刚,这不光是钱的问题。”
  我扭过头望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田野和村庄,眼泪渐渐模糊了眼睛。
  一会儿,胡文林的手机响了。
  他听了一会儿,应了一声:“给了。我和他都在车上。”然后看了看我,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轻声“喂”了一声,那个熟悉的美丽声音便开始从灵魂深处传来:“刚刚,不要过于悲伤。”
  我鼻子有些阻塞重重地嗯了一声。
  虹虹继续说:“有为难的事再给我说一声。莫自己一个人扛。我晓得你要面子。”
  我说:“好。”
  一会儿她好象也哭了,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我爱你。”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也爱你,永远。”
  说罢,我啪地关上了手机,伏案而泣。
           
  我和胡文林一下火车就直奔县医院。
  在雪白的病房里,穿着白衣的护士医生和那些平时难得一聚的亲戚们都挤满了病房。
  我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我走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可怜我那原本高大魁梧的父亲已经瘦得失去了人形,一双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嘴角在不住地抽动。
  想起老父亲背着沉沉的担子走山路卖菜,想起老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想起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的高兴样子,我喉头发涩,卟通一声跪下:“爸,儿子回来晚了。”
  我悲恸的一声哭喊,撕心裂肺,声震病房。身后的人们哭声顿起。
           
  父亲就是在我回来后当天晚上断了气。遗体当晚从医院拖回来,停在我家那间土墙屋大院儿里。
  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大伯父请了村里的号鼓队为父亲吹奏丧曲,我们那儿叫“打家业”,一些姑姨老表们在院子里大放悲声,母亲几次哭晕过去。我和妹妹戴着孝,为父亲守了一夜灵。胡文林就一直陪着我,还不时地拿着烟,帮我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我让胡文林睡一会儿去,他摇头:“没事儿,我过去打麻将老熬夜,经得起熬。”
  我让妹妹给胡文林下了碗鸡蛋面条。
  他就边吃面条,边和我说话。
  他问我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我摇头,家里劳力不多,就父母、我和妹妹。父亲过去是主要劳力,母亲其实比父亲身体还弱,妹妹正在上高中。就我这个壮劳力,却上大学去了。
  如果不是父亲去逝,家里除了种几亩水田外,养了头猪,去年承包了村里的柑桔树。穷虽穷点,勉强可以供我和妹妹上学。除学费外,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靠家境好一些的大伯父救济一点,加上我有时能得点奖学金、偶而写稿赚点稿费。后来虹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胡文林点点头,叹了口气:“都说现在富了,可是没有脱贫的还这么多。”
  我说道:“我的情况还算好的,比我家更苦的都有。”
  胡文林说道:“这样吧,我回去后跟辅导员说说,申请助学金。”
  我坚决地摇头道:“不,我还没到那一步。还挺得住。”
  他看了看我没做声。
           
  第二天,很多乡里的、村里的干部和有过来往的亲朋好友都陆续来了,花圈摆了一院子。
  说实话,我们村里的、包括乡里的上一类重点大学的都不多,所以除了我父亲生前的人缘因素外,更主要看在我的面子上。
  在农村,是很看重一家里有没有能出人头地的人物。
  但是乡里负责文教卫的副乡长居然也来了。他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一起来的。一辆黑色普通桑塔那就停在供销社门口,然后两人步行而来。
  这在四邻们眼里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母亲忙让妹妹上烟泡茶,在村里当会计的大伯父忙上前招呼。
  胡文林也很会看事,上前和他们很老练地打着招呼。
  这胡文林穿着有点时髦,为人处事也老道,有股子派头。那副乡长听说是我的同学,对他很是客气。
  那年轻人却专门把我拉到一边,交给我一个纸包:“这是县里朱副县长交代的,我正好到乡里来搞调查,他让我顺便送给你的。”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肯定是朱莲心让送来的。
  果然,里面夹着纸条,是朱副县长的亲笔:“小陈同学,听小女莲心说,在武汉时你对她帮助很大,你们还是县中的同学,按莲心所嘱略表心意,望节哀顺变,不误学业,将来好报效桑梓。朱文清。”
  我握住那位年轻人的手:“谢谢朱县长,谢谢你。”
  年轻人谦逊地一笑:“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王秘书,毕业于你们那个学校,也算是校友吧。有空我们可以聊聊。”
  说完他和副乡长同我母亲告别,然后坐上乡里那辆普通桑塔那离开了。
父亲下葬那天,风很大,我头上扎了根白布,抱着父亲遗像和妹妹走在前头。
  当我躬下身铲起第一锹土时,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爹,您安心走吧,儿子会把一切都挑起来的!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和胡文林都有些疲倦。
  尽管迷迷糊糊,我的脑子里却不停地在想生计问题。
  我知道,现在在大学里象过去那样生存已经不可能了,每个月家里连起码的五百元钱都不能保证了。
  我必须先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哪里弄去?
  火车到站,又看到了人潮涌动、楼林高耸的大武汉,一种陌生感、压力感居然扑面而来。
  没想到,虹虹就在候车的人群里等着,我一出站口,她就叫着我的名字快步跑来。
  她一到我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紧紧、紧紧地抱在一起,我们都完全置周围的人流于不顾,近乎贪婪地吻着,仿佛要拚命索取对方在这段时间所失落的情感。
  她的一切都在我的拥抱之中,甜蜜而伤感、快慰而疼痛。她的气息,那种令人迷醉的女孩气息一点一点地将我的思想与灵魂慢慢地溶化。
  然后,我们相拥着走出站口,那里我的好朋友、铁哥们儿胡文林朝我们坏笑一下:“你吓我哟,象不要命了。”
  我也笑笑:“对,不要命了。”
  虹虹拎起我的一包衣物拦下了一辆的士。我发现她的嘴唇渗出了血,大概是我用力过猛,咬破了她的嘴唇。
  我在车里抱着她,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拭去那缕血渍。
           
  晚上,我请所有寝室里的兄弟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喝了顿酒。
  虹虹也在一边作陪。我特别向卫诚也敬了杯酒。
  他这次居然慷慨解囊,让我意想不到。
  当着虹虹的面,他很诚恳地举杯说道:“刚刚,都晓得我追过虹虹,公平竞争,我不认为很丑。扳手腕子我胜了,抢女朋友你胜了。来,我祝贺你!”
  我见虹虹的脸刷地红了。
  我很真诚地说道:“卫诚,我从来没认为你的人品有什么问题。对我来说,今天都是生死之交,十年之后,二十年后,我们还是铁哥们儿。”
  这一天,过去滴酒不沾的我破例喝了个大醉而归!
           
  第二天,辅导员告诉我,我已经被学校列入了特困学生的救助对象。
  我冷冷说道:“我不需要。谁愿意领谁去领。”
  我确实需要钱,但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可怜我。
  虹虹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要学校的救济,我只答了三个字:“不需要。”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好傻,好多人不符合条件都在争取。”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又不是残疾人,也不是老得走不动。我不想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讨生活。再说那点钱其实也不够。”
  她告诉我,她父亲想单独见见我。
  我点头:“反正娶人家的姑娘,总要和丈人谈判的。”
  她拍打了下我的头:“谁说嫁给你啦。”她把我的领子整了整,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笑了:“我爸是个很开通的人,最喜欢我。他会问你一些问题,反正照实说吧。我都给他讲过了。倒是将来我妈这一关不好过。”
  我愣了愣:“怎么不好过呀?”
  虹虹低下头:“她不同意我在大学谈恋爱。”
  我不在乎地笑笑。
 为了生计,我瞒着虹虹,到处打听哪里有打工的路子。独自一人跑到街上看那些招聘信息,很多招工信息都只要本地户口的,再不就是一天八小时的。待遇也都只有五六百块。
  兼职的直销人员、卖送报纸、送奶送气这些工作我还留了意,专门把联系方式抄了下来。
  反复比较了一下,这些工作收入也不行。多数都不到一千块钱。
  后来我看中一则广告:招聘搬运装卸工,按件计算工资,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可以收入千元以上。由管理人员(工头)根据员工具体情况安排工作时间。这个可以,我反正一身力气,晚上随时可以出动。我按照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很客气,听说我是大学生,想通过这种方式勤工俭学,他一口答应了。
  我把几个关键环节又问了问,确实是如信息通报上所说,情况好的话,月收入两千以上都有可能。
  “毕竟是很多人不愿干、也干不了的力气活。工资是差不了的。”那边这样说。
  我于是把学校寝室的电话告诉了对方。
  他让我周六去汉口。
  我心里有点兴奋。和虹虹一起吃过饭,就简单讲了讲我的计划。
  她表示反对:“刚刚,你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不要把精力时间花在基本生活保障上。”
  她还告诉我,她专门为我的生活学习保障问题同她父亲谈过,她一个人的生活费就可以保证两个人的基本开销,无非是少买几件衣服。对此,她父亲是完全赞同的。
  我没有表态,内心是不以为然的。
  我难道还能象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花她的钱吗?
  周末,我跟随虹虹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跑到汉口宝丰路找到那个老板。
  那个老板姓林,原来是国营运输公司的一个小头头,现在专门买了几辆货车,找了一帮人开了个装卸运输公司,为各个码头车站跑运输搞装卸。
  “小陈,你找我是找对了。一个大包是十块钱,一个中等的五块。一个晚上运他十来个大包就是百把块。你算算,一个月下来就能搞个上千块钱。学费呀生活呀还有泡女朋友啊都解决了。”林老板这样笑笑说道。“象你这块头,说实话我是蛮喜欢的。是块搞装卸的料子。”
  看上去林老板是个蛮实在的人。我痛快地答应了。
  他领着我到了一个装卸班,让一个松滋口音的中年人看了看。那松滋人简单问了问我情况,听说我是大学生便多了一句:“我这里好多都是学生,要吃得苦哟,莫干两天就跑了。”
  我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农村长大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一边林老板说道:“小陈,以后他就直接安排你的事。以后有活儿就让他喊你。”
  说着林老还想起了什么:“小陈,你最好准备一套行头,搞装卸蛮脏衣服。换了行头,一般的熟人也不会马上认出你来的。你们大学生脸皮子薄,好几个都是在干活时让熟人撞到就不来了。”
  这个提醒很周到,我感谢了一声。
  林老板刚走,那个松滋的工头就变了副嘴脸:“小陈哪,我姓吴,以后叫我吴哥吧。今天你的行头也没有。这样,明天下午有趟车,你到时跟我联系一下。”
  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管人者口气。但只要有活干,这不算什么。
  
  我又专门跑到一些劳保和军品商店,以最便宜的价格买了一套迷彩军服和护肩,然后用一个蛇皮袋装上扔到寝室的床下面。
  第二天是周末,我和虹虹吃过晚饭刚回到寝室,那吴哥的电话就到了:“小陈吗,快来吧,在舵落口有趟货。”
  我便拎起那个蛇皮袋子走出了校门,在门口给虹虹打了个电话,说是老乡病了要去看看,周末不能陪她了。然后就乘公汽赶到了那里。吴哥和几个赤着上身的民工已经开始在干了。
  原来运的是一卡车建筑材料,那些装满瓷砖的大纸箱份量确实不轻。我在一边套上迷彩和护肩,从吴哥手里接过满满一箱子瓷砖,足有一百多斤重,扛在肩上往一家建筑仓库里搬。刚开始几箱子走得还蛮轻松,后来就越走越慢,汗水开始滴答滴答直淌。
  吴哥负责记件数,我一连搬了二十多箱,等一车瓷砖搬完,我浑身象散了架。
  一个年纪大点的老民工笑道:“你这小伙子干活倒舍得力气。就是不要太猛了。刚开始干不要搞猛了,会落下一些病的。”
  我点点头:“不要紧。”
  那老民工丢给我一支烟:“现在象你这样的大学生不多哟,还能和我们这些下力人混在一起。”
  我笑笑:“在我眼里没什么高贵和下贱之分,凭劳动、凭本事吃饭就是狠气!”
  老民工点点头。
  一会儿吴哥走了过来甩给我八十块钱:“来,拿着,林老板说了,你是学生,不容易。你的帐先结,以后是一个月一结。”
  我愣了一下:“刚搬的是二十三箱吧?”
  吴哥笑笑:“你今天算是实习一下,这是实习工资。”
  说完他叨着烟走开了。
  我还要说什么。
  老民工朝我使个眼色让我不要争了。
  后来,他告诉我,这吴哥是黑道上的,平时自己不出力,稳拿一份工资,还专靠克扣下面人的工钱捞外快,这里的民工人人都被扣过。
  我算了算,搬一箱子算五块钱,他足足扣了我三十多块钱!
  我心里气不过,却因为是第一次干,一晚上拿上八十块钱就很不错了。
  我想起身回家,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原来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学校已经十二点多钟,校门早关了。我从一边的一个小院墙翻了进去,悄悄回到寝室,头一挨着枕头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虹虹就坐在我旁边,午饭打好了。
  我饿了,起身端起碗就要吃。虹虹却打了一下我的手:“么象个野蛮人喽,洗脸、刷牙,把衣服穿好。”
  我只得照她说的办。
  等我在吃得香甜时,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刚刚,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我送你一件礼物。”
  我心头一阵温馨。
  去年的今天,我们在学校舞会上正式开始这长达一年的爱情长跑。
  她打开精致的包装,取出个银亮的手机来。
  “我去洗碗,你试试好不好用。”她接过我手里的碗出去了。
  我轻轻触摸着这漂亮的手机,摁了虹虹的手机号,她的手机在提包里响了。
  虹虹进来问:“么样啊?”
  我点头:“蛮好,多少钱?”
  虹虹知道:“两千八,不算贵。以后就不怕找不到你了。你也莫想再给我编瞎话了。”
  我想起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虹虹果然问了:“你昨天是不是打工去了?”
  我诧异地问:“没有哇。”
  她笑道:“还跟我撒谎,你昨天十二点多才回来是不是?一身脏衣服。”
  我探头看看床下,衣服果然不见了。都晾在外面的窗台上。
  虹虹很严肃地说:“刚刚,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垮的,还耽误学习。听说你原来老拿奖学金的,现在一次都没有了。得不偿失。”
  我笑笑,找了个理由:“也不是专为谋生,大学生考察一下社会民情嘛,读一读社会大学。”
  虹虹板着脸:“反正我不同意你再这样干下去。”
  我看看她叹了口气:“别人谈朋友是找了个小妹妹,我算是找了个妈。”
  虹虹卟赤一笑。
  我也很严肃地说道:“虹虹,我是个男人,不可能靠你生活。我首先要养活自己,怎么养活怎么打工我有分寸。”
  虹虹笑了,偎到我怀里:“哟,还蛮有骨气呢!”
  我笑了搂她入怀,在她脸上很响地亲了一下。
          
  这天她带着我到了她父亲的公司里。
  她父亲是一家直销公司总经理,代理销售化妆洗涤用品,资产有八百多万。
  我们坐电梯到了十三楼总经理办公室,虹虹推门进去,在父亲面前撒了会娇,父女俩感情看样子不错。我进去后,她父亲很热情地让一边的秘书倒水,一面让我坐下。
  虹虹也乖乖在一边坐着。
  她父亲,斯总,很亲切地对我笑笑:“小陈,你的情况虹虹都跟我讲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虹虹,你到隔壁方阿姨那里玩一会儿。”
  虹虹朝我嘻嘻一笑,便跑出去了。
  我却感到了某种紧张。
  这里的一切都很是奢华,真皮沙发,红木高级办公桌、大转椅,天鹅绒落地窗帘,蓝色钢玻璃外面是俯瞰武汉三镇的宏大视野。
  “随便一点,小伙子。”斯总笑笑递给我一支烟。
  我接过烟,掏出打火机,起身给也许是未来老丈人的斯总点上火。
  斯总躺在转椅上,很舒泰地伸直了身体:“你家里几口人?”
  我答道:“父亲刚刚去逝,现在是三口人。”
  斯总又问:“家里经济状况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斯总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我抬起头说道:“不过,我会努力改变的。”
  斯总忽然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年轻人就是要有志气。”
  他坐下来说道:“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虹虹是我前妻生的女儿,她的生身母亲到国外去了。现在同她的继母关系不太好。看得出来,你现在是虹虹最爱的人。我希望你好好对她。”
  我一愣,这些虹虹居然没有跟我讲过。
  斯总见我的神情有异,笑道:“是我让虹虹先不要告诉你的。这一年多来,我看你人品不错,虹虹又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我想和你正式地谈一谈。你要让虹虹过得快乐幸福。”
  我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斯总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我相信你。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我就有点好感。相信虹虹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
  这天下午,斯总留我和虹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吃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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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朱莲心给我打来电话,说她们学校的樱花开了,很美,让我去看看。
  我给虹虹打了个电话,约她去看珞玑山下看樱花。她说系里正要通六级考试,让我去照几张照片回来。
  她在武汉长大,其实去看过很多次了。
  正好这两天没什么活儿,我便一个人乘车去了朱莲心那所美丽的学府。
  朱莲心正好在寝室里等我,此外还有一个女孩儿,莲心介绍说她叫周眉,是北京人,学汉语言文学的。
  我奇怪地问:“还有其他几位老乡呢?”
  朱莲心笑笑:“他们有的来看过了,有的没时间。我和眉眉想让个男生陪陪。”
  我问:“你那位小李子不是也可以来陪陪吗?”
  朱莲心冷冷一皱眉头:“陈刚哥,以后莫在我面前提他,恶心!”
  第一次听她这么叫,我心里一动,一种乡里乡亲的感觉悟油然而生。看看莲心,她的性格变化很大,已经不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中学生了。
  而那位周眉很开朗,也很会调节气氛,一口地道清脆的京片子:“朱莲心天天在我面前提你呢,你是学中文的?文章写得特棒吧?”
  我笑了:“瞎写的。”
  朱莲心笑了:“陈刚哥,你在报上发的文章我都剪下来了,我爸看了都说你很有才气呢。”
  我脸红了,认真地看了看朱莲心,她变洋气了,变漂亮了。在大学里肯定不乏追求者。可她为什么不愿再提那个帅帅的小伙子呢?
  “谢谢你,也谢谢你爹。”我换了个口气。“其实,我本来早该来看看你的。”
  我指的是她在我爹病逝之后,居然让当副县长的父亲给我送来了慰问金。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朱莲心慢慢脸红了,又是那个县高的校花样子,让我感到熟悉而亲切。
  周眉给我倒了杯水,翻出一本书在一边看。
  朱莲心抬头看看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知道这氛围越来越不太对劲了,忙对两位说:“我们去看看樱花吧。”
  朱莲心点点头,两位女生就陪着我朝校园走去。
          
  校园的樱花开得正灿烂,粉红雪白,如霞如雾。我仰头看着那些美丽的花儿,心底升起一丝丝梦幻般的沉醉。
  周眉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写东西了?”
  我点点头:“太美了。”
  朱莲心的心情也好起来,她把照相机给我,拉着周眉跑到树下,让我为她们拍照。
  我咔嚓咔嚓地一连照了好几张。
  后来,给朱莲心、周眉又单独照了几张,那周眉性格开朗活泼,摆出了一些很搞笑的明星姿势让我照。我和朱莲心笑得弯下了腰。
  周眉又自告奋勇地来给我照,我不太会照相,神情总很严肃。朱莲心抱怨地喊道:“陈刚哥,笑一笑。”
  周眉也在一边帮腔:“别老是苦大仇深的样子。装酷呀?”
  我哈哈一笑,被周眉连抢几张。
  周眉又朝朱莲心摆手:“你们两位老乡一起合个影吧。”
  我看看朱莲心,觉得不太合适,可是又没什么理由反对。朱莲心却笑着跑过来挽起我的手臂,头靠在我的肩上,朝周眉挥手。
  这是城里女孩子的作派,此时她却显得那么自然。
  我深感不安:这会让人误会的。我真后悔没把虹虹带来。
  朱莲心看我紧张,红着脸嗔道:“怎么,不愿意呀?”
  我忙说:“和大美女照相怎么不愿意?只是,”
  她奇怪地看看我:“只是什么?”
  我极力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怕到时有个男生会突然冲出来找我决斗。”
  朱莲心低下头,轻声说:“不会的,我们吹了。”
  我心头一震:“那为什么?好好的。”
  朱莲心看我一眼:“问那么多干嘛?你还希望我跟别人好呀?”
  这句话顿时让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朱莲心爱上我了?
  合影照还是照了。
  周眉见我们这样子便笑道:“莲心,我去冲胶片吧。反正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你们好好玩玩。”
  她朝我也一笑,很友好地道别。
  周眉一走,朱莲心就变得沉默了。
  我指指草坪上的石椅:“我们去坐会儿吧。”
  朱莲心很乖地点点头。
  我们一起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吹了的?”刚一坐定我就问道。
  朱莲心想了想叹道:“我不喜欢他。”
  我奇怪,他们过去在老乡聚会时关系可是甜蜜得让人发酸哪!
  好久朱莲心才慢慢告诉我,那个武汉男孩心太花,暗地还和几个女孩儿来往。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他经常提出那种实质性的要求,有时还企图强行发生性关系。结果最终她决定与他断了交。
  朱莲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诉说。
  “其实我是很传统的女孩儿,将来要嫁人的。我要把自己完整地交给我将来的丈夫。”她也许很久没有深入地谈心了。“陈刚哥,是不是我们从县城农村来的太保守了,不合时宜?”
  我摇摇头,无言以对。
  “陈刚哥,你是不是谈了女朋友?”她看着我。“我感觉你是谈了。”
  我沉默了片刻,肯定地点点头。
  朱莲心叹了口气:“她漂亮吗,是哪里的?”
  “武汉的。”我简单地答道。
  她点点头:“难怪刚才和我合影,你象很别扭。她对你好吗?”
  我点点头:“她对我很好。”
  朱莲心不做声了。
  我心里却很难受。
  一会儿她才说道:“陈刚哥,如果当初我没有和李文强谈朋友,你会和我好吗?”
  我看看她笑了:“这还用说吗?你那时在我心里是七仙女。我那时也是光棍一条嘛。”
  她羞涩地一笑,说道:“你那时太傻了。我不是主动跟你谈起过去上中学的事吗?”
  “是啊。”我心里一动。第一次老乡聚会,她就主动坐我身边讲起那些往事。
  她捶了一下我肩膀:“我其实知道你喜欢我。可你没反应,我和李文强到你们学校去,是想让你受点刺激,可你反而不理我了。”
  妈的,我这才恍然大悟。
  然而,我现在是不可能回头的,我不能伤害虹虹。
          
  晚餐是在开满樱花的学校吃的,周眉也来了,说说笑笑地吃了近一个多小时…
  我走时天已经黑了。朱莲心一直送我到车站,告别时她扑进我怀里,哭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在她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全身颤了一下,抬起头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上了公共汽车,我朝她挥手,她却捂上了脸,一阵风将她的裙子和头发吹得飘飞了起来。
我的打工事业却很是顺利。
  由于我年轻力壮,又肯下力气,在装卸这个行当里成为老板倚重的对象。
  林老板祖籍重庆,早年到武汉搞运输,虽然现在是个个体商人,但为人很讲义气,除了喜欢三天两头身边换女人,好象还没什么大毛病。出于对“大学生”这个招牌的看重,他特意还让吴哥关照我,不要克扣我的工资。
  那吴哥斜着看我两眼,颇有些嫉意。
  那位快五十岁的老民工是重庆来汉找活路的,姓刘。刘老汉在林老板手下干了七八年了,是林老板一个远房亲戚,儿子也在武汉做装修。他身体还好可以做做杂活儿,那些重装卸任务都是我们一帮年轻人干的。
  我看林老板其实是把老汉养着,每月都支上个四百来块钱。不过我没啥意见,反而感到林老板的人还蛮好。
  由于装卸活儿重,工钱给得还算好,我干了一个月就挣了一千五百多块钱。我专门在学校内的储蓄所开了户头,除给家里寄了八百块钱,其余的都存在了银行里。
          
  这段时间,我几乎什么都扛过,除建筑材料外,水鲜果品、副食烟酒、家俱家电,只要林老板的货车运什么我们就扛什么。而且货主给的运费和装卸费不一,有时辛辛苦苦干上一晚上也挣不到三十块钱。有时一两个小时就能挣个七八十。
  那吴哥手下有三十多号人,自打林老板打招呼让他不要克扣我的钱,很多挣钱多的活儿他基本懒得再喊我了。我有点烦,刘老汉便告诉我,县官不如现管,要跟他搞好关系才揽得到活路。
  可我实在拉不下这张脸。这吴哥说白了就是街上的小混混,小学都未必毕业,管起我来象管孙子。他是不是有种变态的成就感哪?
  除了受这家伙的气,我的时间精力都陪进去了。和虹虹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上课也老打瞌睡。
  胡文林是唯一知道我在做什么工的人,他劝我别干这种损阳寿的活儿了,虹虹更是成天打我的手机,让我陪她。
  可我实在舍不得这项干得还有点成就感的活儿,虽然累点儿,苦点儿,还有点没面子。
  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使我从此放弃了这项工作。
         
  那是在武昌司门口,我们接了一趟运煤的活儿。
  我们一趟趟从三辆货车上卸下装煤的大竹筐,然后扛着运到仓库去。
  这种活儿是最恼火的,那竹筐装煤又沉又不好下力,特别是干一趟下来,人都变得黑不溜秋,洗澡能洗出一盆黑水来。
  我和刘老汉一起正抬着一个大筐往仓库方向走去,对面正好走过来一对母女。
  我没在意,那刘老汉身体正不太好,喘得直咳嗽,我便让他放手,准备一个人扛起来走。
  正当刘老汉协助我把竹筐放到我肩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刚刚!”
  我一回头,一个衣着时髦的女孩儿惊讶地看着我,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也瞪着我。
  那女孩儿正是虹虹!
  她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堪。
  那中年妇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回头问虹虹:“他就是你给我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陈刚?”
  这女人带点江浙或上海一带的口音。
  我竭力镇定下来,很从容地喊了声:“虹虹,阿姨好。”
  虹虹皱眉看着我。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污垢。而那些和我一起干活儿的民工更是傻头傻脑的,用那种有点自卑的猥琐的目光看着这对衣饰华丽、气质高雅的城里的母女俩。
  虹虹的脸变得通红。
  我拍打了下衣服,不卑不亢地朝她笑笑。
  这时吴哥走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哟,小陈,蛮有本事嘛,泡这么靓的马子。”
  那中年妇女听了,拉了虹虹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自己在外头随便找男朋友,看你拣的是什么垃圾?!”
  虹虹走了两步,又跑回来,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刚刚,你,你么跟这些人混到一起了!”
  我沉默不语。
  吴哥却涎着脸对虹虹笑了笑:“我是他的领导,下次你来找我。”
  虹虹气得甩头就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捏紧拳头,回身猛地一拳打在吴哥的脸上,他一声哀嚎,满脸是血。
  然后我拎起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子干不下去了。
  我一气跑到了长江大桥上,粗砺、寒冷的江风猛烈地摇动着我二十岁的身体和一头蓬乱的长发。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如血夕阳下的宽阔江面,看着那些混浊发亮的土黄色漩流和滚滚波涛,那些穿梭不停的船舶,还有那一只只快速掠过江心的江鸥,一种沉重的悲伤从心底升起:命运呵,你为什么总是在我已经受伤的心灵再踏上一只脚!
第九章
  
  我独自一人回到学校寝室里。
  因为是周末,其他人都出去了,寝室里空空荡荡。
  我疲惫往床上一躺,两眼直直地望着白色的床帐。帐边挂着一串粉红色的风铃,是虹虹买的。我伸出手轻轻拨了一下,那风铃发出清脆的丁铃铃的响声。
  象是虹虹的笑声。
  一想到她,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疼发酸。
  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或者做点什么补救?
  最终我没有勇气拨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现在是周末,我格外地感到孤独和凄凉。寝室里没有开灯,暗淡的光线放大了我心头的忧郁,虹虹气急败坏的神情,她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象根针似地直往我心里扎。
  “你拣的什么垃圾!”
  那个中年女人的恶语让我瞬间陷入了冰窖,熄灭了我全部的热情和向往。
  那就是虹虹的母亲,她的继母!现在,她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个典型的恶妇!
  我的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强烈的情绪:一个人活在世上,尊严比什么都重要。想到这里,我忽地从床上直起腰起来:可笑,刚才我还想给她打电话!
  我拎着毛巾来到澡堂子里,在喷头下哗哗地冲了个热水澡。
  那温暖的水流舒缓有力地冲刷着我身上的污垢,也让我一阵阵从刚才那阵极度的忧忿中清醒过来,身上开始一阵阵发热,内心也暖烘烘的。
  我还是我!
  我有强健的体魄,有结实的肌肉,有硬朗的骨骼,还有一双自己的手。什么不能做又什么做到?还有,我看了看胯下那随时都能雄起之物,这就是男人自信的标志!
  妈的,是个男人就要长骨头,要象这胯下英雄一样,雄起时要硬梆梆的,经得起冲锋陷阵!
  老子一米八的个头站在这里就能顶起一片天!
  我不信我没有将来,我不信我混不出名堂。现在的社会,英雄不问出处,虹虹的老爹能坐在那高高的写字楼上俯瞰大武汉,我将来就要比他强!
  这次虹虹如果和我分了手,我就再找个更漂亮、更有身份的城里女人!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想着,我洗了个痛快淋漓!
           
  出了澡堂子,我才感到饿了。
  我从头到脚换了新的,全是穿的是我自己工资买的。虹虹买的那些名牌衣物,我全锁进了木箱里。重新开始吧。
  学校食堂已经关了门,我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学校门口一家小餐馆里。
  这里很干净,装修也算有点档次,学校不少学生都在这里请客。我和虹虹在这里吃过几次。
  老板娘认识我,看我一个人笑了笑:“周末还一个人吃饭哪。”
  我点点头,然后要了瓶本地的黄鹤楼,三十多度,在武汉喝惯了这种酒,再点了几个小菜。
  老板很麻利,坐了没多会儿酒菜就全上齐了。
  我一个人边喝边吃,身上又热起来,鼻尖竟沁出了汗星星。
  门外进来两个人,我没多注意,瓶子里的酒只剩下半瓶了,喝了有半斤多了。眼前有点恍惚。
  “刚刚,你么一个人在这里?”那刚来的女的却是丁雅莉。“虹虹呢?”
  我抬起头定神看看她,这骚女生今天穿得轻轻薄薄,性感妖娆。和她在一起的却是个高鼻子黄头发的大个子外籍教授。
  我认识,是外语学院的亨利,和他一起打过球。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来了句汉语:“嘿,陈,你好,一个人,在介(这)里?”
  丁雅莉却跑过去跟他咕噜咕鲁说了些什么,我只听懂了丁雅莉说的一句“sorry”。
  那亨利挺同情看看我这边,然后很潇洒地耸耸肩膀,搞了句方言:“好的,我,无所谓的,有时间,再聊吧。”说完准备出去。
  我带着醉意喊了声:“亨利拐子,你莫走,我们一起喝点。”
  亨利却很认真说道:“陈,不了,让丁小姐陪陪你,失恋的滋味我尝过,很苦很苦的。保重。”
  这个外国佬很绅士地走开了。
  丁雅莉却坐在了我身边,看了看我,夺下我手里的酒瓶:“刚刚,你莫再活(喝)了,连我看了心里都不好受。”
  我笑了笑:“你夺了也没用,酒瓶空了。”
  丁雅莉看了看:“你吓我,这一瓶有多少酒?”
  我点上了烟,吸了一口长长吐出来,烟雾全喷在了她脸上:“斤把多吧,我能喝这个数。”
  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同时打了个酒嗝。
  她一边用手赶着烟雾一边说:“那也不能一个人喝闷酒。闷酒伤身。”
  我听了朝老板娘娘打了个响指:“再来一瓶。我和这位小姐一起喝。”
  丁雅莉看了看我,说道:“喝点红酒吧。”
  我笑了:“好,我喝白的,你喝红的。”
  丁雅莉居然同意了,她又去柜台去招呼加了几个菜。
  我们就这样一杯杯地对饮。
  她总想提虹虹的事,我就老打岔。她看我很不愿意再提虹虹也就作罢。
  我知道,虹虹和她是中学同学,都知根知底,关系很是微妙。
  丁雅莉喝了一会儿,脸上也起了红晕,灿若桃花。
  朦胧中我竟有些冲动。
  她望着我笑,笑得很妖媚,目光很是灼人。然后她开始劝我的酒起来,主动地一杯杯地和我干。
  等我喝完第二瓶酒,已经感到浑身无力了。
  酒劲开始发作了,脑子里迷迷糊糊,一切都摇摇晃晃。
  朦胧中,我感到有人扶起了我,到了一个贴满瓷砖的屋子里,我对着一个大马桶哇拉哇拉一阵猛吐。
  然后有人让我喝水,然后我沉沉地再也睁不开眼。
  
  等我醒来已是半夜。
  我躺在一个温暖的席梦思床上,周围安安静静。
  我茫然地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屋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
  口渴得要命,我只得起身找到了摁钮,打开屋里的壁灯。我看见墙壁上贴着好几张好莱坞的明星黑白照,男女相偎,恬静而温馨。
  我起身走到一个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这屋子好象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我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帧艺术照。拿起来一看,这才想起来是丁雅莉。
  一会儿门开了,丁雅莉穿着睡衣睡裤进来,朝我一笑:“总算是醒了,你搞得好吓人。”
  “这是你的家?”我问道。
  丁雅莉点点头。
  我有点犹豫:“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丁雅莉拉住我:“屋里没人。”
  我奇怪地问:“那你家里人呢?”
  丁雅莉指指楼上:“到楼上打麻将去了,不到早上七点钟肯定回不来。坐呀,我给你削个水果。”
  她出去了。
  我坐到书桌上翻了本书看。
  丁雅莉进来递给我一个苹果:“来,醒醒酒。”
  我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她笑了:“你们男生吃东西好凶。”
  我知道她笑我吃相不文雅。
  我笑笑,问她爹妈是干什么的。
  她不在意地答道,他们是做生意的,父亲经常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母亲在汉口搞了个建材门面,生意还好。
  说了会儿,我们好象没话可说了。
  她就老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便笑问:“你么老看我呀。”
  丁雅莉笑了:“你晓得学校女生们么样议论你的?”
  我摇头:“不关心。”
  她笑了:“说你长得有点象梁朝伟,眼神蛮象的。”
  我也笑了:“还眼神蛮象的,勾魂呀?”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是蛮象嘛,有点忧郁,让女人看了心软。”
  我不喜欢女孩们这么看我,忧郁有时和心理上的软弱是一回事。
  她此时的神态和性情并不象过去我以为的那么风骚,象大多数女生一样正常。
  “你们男生是不是以为我这个人蛮那个?”丁雅莉忽然问道。
  我没做声。
  丁雅莉哭了。
  我劝她:“没有,只是你有点不拘小节而已。”
  她这才擦干眼泪,她看看我:“我晓得自己在学校名声不好,你们男生都不理我。”
  我愣了一下:“哪个说都不理你?”
  她拍打了一下我的手:“就是你!”
  她看着我忽然不做声了。
  我也看着她。
  她起身抱住我的头,胸脯两团温暖的东西贴着我的脸。
  我一阵冲动,将她抱起来。
  她轻轻呻吟一声:“刚刚,你好壮呵!”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着,吐着。
  丁雅莉还在睡,只穿了件睡衣,蕾丝乳罩都扔在了枕头一边。她闻到了烟味,醒了过来。看看我,笑着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目光柔和,含了点脉脉春情。
  我想起了昨天夜里那场风暴。丁雅莉是个能让男人在床上为她去死的女人,很懂得男人的心理需要。我承认这是我破了童子之身成为男人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夜,她的激情让我心头的烈焰一次次腾腾燃烧,那种醺然的感觉如同烈酒一样在胸中发作。
  她总是让我不要太急,不要太快。一面尽情地撩逗、调动着我,一面也酝酿发酵着自己的感觉,象一个熟稔的调酒师,掌握着极好的尺度和分寸,使我们俩一次次压抑着呻吟和尖叫进入了那不可企及的欢乐的高潮和巅峰。
  她的妩媚和性感,她那丰满的乳房和雪白的肌肤,她酡红如醉的红晕和流转闪动的眼波,竟让我深深领略了女性最迷人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她太知道男人的兴奋点了,让我在一次次疲软中又一次重振雄风,每次都不重样的,对没有多少性经历的我来说,绝对是异常强烈的刺激。
  我真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男人才炼就了这番功夫。
  “想什么呢?”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脸。
  我笑了笑。
  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我那里。
  我将她的手移开。
  她哼地一声转过头,不理我了。
  我累了,也隐隐感到某种负疚和不安。
  我看了看她,此时竟没了昨晚的那种冲动和激情。
  我会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吗?
  她完全不象我理想中的妻子形象。太不安全了,太容易诱惑别的男人,也太容易被别的男人诱惑了。还有她在男生中间的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我相信,虹虹不会这样随便跟男人上床。虽然是虹虹把我引导到在床上。但经过昨天这一夜,才使我感到虹虹的性经验其实仍象个小女生,有点羞涩而被动,动作也简单,远不及丁雅莉这样擅于风情和精于挑逗。
  仔细想来,昨夜做了至少有三到五次,直到我眼前发黑疲劳不堪,那里根本无物可喷为止。
  “格格,”丁雅莉媚笑。“刚刚,你好厉害,好敏感,一挑逗就能兴奋。”
  我看了看她:“你简直要让我死在这里。”
  丁雅莉有些兴奋:“你和虹虹做过吗?”
  她这么一问,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受,内心隐隐升起沉甸甸的歉疚。想起昨天的一夜,我是在报复她吗?
  伤害我的并不是她本人哪!
  可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这丁雅莉一张嘴可不会闲着。她和胡文林的事,就通过她的嘴在女生中秘密流传,她就是靠这个在证明她的魅力。
  
  我扔掉烟头,预感到了什么。
  丁雅莉察觉我神情有异,忽然回头看看我:“又怎么了?”
  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丁雅莉,我求你件事。”
  她没动,等着我说下去:她猜到了我会说什么。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想请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她坐起身冷笑了一声:“怕虹虹知道?”
  我摇头:“不是。”
  “那,”她笑了笑。“怕和我上床坏了你的名声?”
  我笑了笑:“这有么怕的?”
  她的脸忽然变得通红:“那你滚出去!”
  我收拾好衣服,拍拍她的肩:“不,我觉得你很可爱。”
  我起身要走,她忽然下床来两手环抱住我,抬眼看着我:“我比虹虹哪点差了?”
  我叹了口气:“不,你比她强,和你在一起感觉很,这个这个”
  我想用个恰当的词,却还是用了个蹩脚肉麻的词:“很销魂。”
  她笑了,有点得意:“胡说。”
  我亲了她一下:“我该走了,下次再说好吗?”
  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还会找你的。”
  我点点头,然后走出了房门。
  她依然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却下了决心再不会这样干了。
           
  回到寝室,哥们儿都在,问我到哪里去了,一夜没回来。我支吾着说出去会了会老乡。
  肖胖子神秘地笑了一下。
  我没理他。
  胡文林看样子要出去,一边打领带一边对我说:“刚刚,有个姓林的老板找过你。”
  我问道:“他找我干什么?”
  胡文林摇头:“他没具体讲他是不是那个搞装卸运输的老板?”
  我点头:“是的。他还可以,为人不错。”
  胡文林见那大块头卫诚出去了,低声对我说:“刚才虹虹打电话来找过你,正好我接的。说你手机没开,问你昨天晚上在不在寝室里,我回说在。到时她问你就这么讲,莫搞穿帮了!”
  我点点头。
  寝室电话忽然响了,我过去接了起来却是妹妹打来的。
  她说想退学,乡里一个企业要招工,她想报名,来征求我的意见。
  我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你给我好好读书,我养得起,高中要读完,还要考上大学。钱的事你不要操心。”
  妹妹还想说什么,我却烦了:“别胡思乱想,把书读好,把妈的病养好,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我挂了电话,一抬头,虹虹进来了。
  


她一来就让我心里慌,屋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我象一个说了谎的孩子,心虚地看看她,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还把刚在路上买的一袋麻辣牛肉干递给她。她爱吃这种零嘴儿。
  虹虹坐在我的床头,伸出手把那串风铃轻轻拨了一下。然后看看我,笑了笑:“你就打算这么哄哄我算了?”
  我在书桌前坐下,心里七上八下。
  可想到她继母那种嘴脸,心里又有气:“我哄你做么事?又冒干坏事!”
  她看我一眼,低下头:“我那个后妈态度不好,说话有点冲。”
  我心里哼了一下,嘴里说:“她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那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虹虹紧张地看我一眼:“哪句话?”
  我怒气一下爆发出来:“我不愿重复。老子将来就是要混出个人样子给她看看!”
  虹虹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又忍不住说了出来:“刚刚,她就是这个脾气,骂我的时候,有时还难听些。”
  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她有什么权力污辱我?凭劳动吃饭犯了哪条王法?”
  她浑身一震,好象被我的愤怒情绪震住了。
  一会儿,她抹起了眼泪:“你莫在我面前抖狠,你不晓得,昨天回家我跟她吵了一大架。我已经发誓不回她那个家了。”
  我闻听呆了半晌,默然无语。
  她继续说道:“结果到你这里又听你的话,看你的脸色。”
  我心里一怔,低下头,取下毛巾慢慢走到她面前,扔给她。
  她擦了擦眼泪,那种样子又可怜又让人心酸。
  我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我把工作也辞了。”
  她惊讶地看看我,说道:“后来我也想过了,你是在拚命养活自己,那么脏那么累的活,一般男生哪里会去干。我晓得,我也有点虚荣心,怕别人看到你做这个面子不好看。但是你比别人有志气。”
  我感动地把她的手狠捏了一把:“虹虹,你真好!”
  她叫一声:“唉哟咧,你轻点。”
  我双手捧起她那只被捏痛的手放到嘴唇前吻了一下,这是诚心诚意的。
  她的手指轻点了一下我的头:“莫装得这么纯情。有件事我还要问你。”
  我心里一紧张,有点失态。
  她从随身的包里把一个厚厚的信封甩在桌上:“刚在门房传达室领的,代你签了字。你敢当面拆吗?”
  我忙接过来一看,地址是那个开满樱花的学校。注明了“内有照片勿折”。
  我这才笑笑:“这有什么不敢的?”
  拆开一看,信封里掉出一沓照片,全是那天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她一张张看得很仔细。
  看到我和朱莲心的合影时,她明显吃醋了:“好亲密哟。刚刚,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呀?”
  我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天叫你去,你要考试。我一个人去了。人家老乡一起照张相有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虹虹想了想:“你不是说老乡们一起聚会嘛,怎么就这三个人?”
  我实话实说:“我去了才晓得其他老乡有的去过了,有的当天有事,就我到了。”
  虹虹摇头笑道:“反正,我一直感觉你和这位朱小姐关系不一般。”
  我想起来了,我和朱莲心通过几次信,有几次是虹虹替我领的。
  我很郑重地告诉她:“虹虹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和她真的是很纯的老乡关系。我们以前是一个县高出来的,感情上近一些。但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感情很好。”
  虹虹听了有点感动,轻轻抓起了我的手,象个孩子一样亲昵地玩弄着我的手指:“ 你是不是喜欢过她?”
  我笑笑:“过去有点好感吧。”
  虹虹哼了一声:“什么好感,是暗恋人家吧?”
  我一听,急得要对天发誓:“天地良心,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虹虹看我急赤白脸的样子,被逗笑了。
  一会儿,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她靠在我肩上喃喃说道:“昨天,我真的好矛盾,我老在想,你到底哪点值得我这样付出呢?好多寝室里的同学也认为,我这样天生外向的女生怎么会喜欢你。人家都笑我是倒追男生。”
  我抚弄着她的头发,有点受用地问道:“是呵,我哪点值得你爱呢?
  她轻叹了一声:“开始我喜欢你这个高高大大的憨样子,对人蛮诚实的。后来,”
  她瞄瞄我,灿然一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责任心比别人都强。还有,就是做了坏事,自己良心上也会过不去。”
  我惭愧地低下头,眼中一阵潮湿:她还这么信任我!
  她见我不语,转头看看我:“怎么啦?”
  我转身偷偷擦擦泪,然后捋捋头发,直起身把她整个地抱在怀里,象抱着一个孩子,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她的发香一阵阵令我眷恋和痴迷。
  我很诚恳地说道:“虹虹,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不会花言巧语。但是我要你相信,你是我心里头的一块肉。其实我最怕失去你,割了你这块肉我的心就滴血。”
  虹虹的眼泪也一点点沁出了眼睫:“刚刚。”
  我吻着她,一种潮水般的情感在胸膛里拍岸而来:“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是的,离开了她,我的心会很疼。
  
  丁雅莉果然又找来了。
  我决绝地告诉她:“不要再找我了。”
  她马上问:“那为什么?”
  我告诉她,我不能对不起虹虹。
  她的眼圈红了:“你怎么不能象对她一样对我?!”
  我一愣,说道:“不,这不一样。”
  丁雅莉问:“为么事不一样?你能为她付出真感情,对我为什么不能?”
  我冷冷说道:“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对农村学生不带偏见的女生。就是不谈朋友,她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丁雅莉听了半晌不语。
  我继续发狠地威胁道:“想用任何手段和方式来挑拨离间都办不到,到时莫怪我陈刚翻脸无情!老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丁雅莉冷冷一笑:“老娘不会让人白玩一盘的,在社会上也没有白混。我们走着瞧!”
  她转身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脊背有点凉嗖嗖的。丁雅莉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会把一点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胡文林就被她弄得好不难堪。
  但是我这样对她,好象也不妥当。从某种程度上讲,女孩子都是爱憎分明的,有的甚至会走极端。丁雅莉就是那种易走极端的女人。
  丁雅莉虚荣心之强是众所周知的,谁能保证她不会把和男生的风流韵事到处传扬?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由她去了。
  唯一的办法是先向虹虹说清楚,但这种事说得清楚吗?
  我没这个自信。如果是别的事她都可以原谅,这种事她也许根本无法接受的。何况她们的关系又这样微妙?
  只要虹虹一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彻底完了。
  对于犯下的这个致命错误,我懊悔得要命却又一筹莫展。
  
  我给丁雅莉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她一听是我,却冷冷挂了电话。
  转而,我就在她家门口等着,一见她回来马上上前拦住她:“雅莉,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她冷冷看我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准备转身走开。
  我忙又转身挡住她:“算我求你好吗?”
  她感到很好笑似地看着我:“你求我什么?你这堂堂的B校球星也会来求我?”
  我沉住气说道:“我不是什么球星,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虹虹。”
  她抬眼斜看着我,叹了口气:“你们男人真没意思,自己干了事却又怕别人知道,虚不虚伪呀?”
  我承认:“是的,我喝了酒,有点乱性。”
  她忽然烦了:“什么喝了酒?你上床的时候清醒得很!”
  一阵难堪让我顿感脸上热辣辣的。她太厉害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她又笑了:“哟,脸红了。好吧,看你这可怜的样子,我不说出去。”
  我暗暗吁了口气。
  她却又说道:“不过,有个条件。”
  我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她盯着我,脸上现出了红晕:“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准拒绝。”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做声。
  她马上又收起笑意冷冷道:“那就算了,反正嘴长在我的身上。”
  我看看她:“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说话要算数。”
  丁雅莉,这个骚货,此时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说话当然算数。不过你和我在一起不准敷衍了事。要,”她的声音有几分淫邪“要让我满意!”
  我呼吸有点急促:“你他妈的玩儿我?”
  丁雅莉笑笑:“这可是你来求我的。我只不过提了个小小建议而已,你看着办吧。”
  她摇着屁股上了楼。
  我气得一拳打在一边的一棵樟树上,绛红色的落叶飘了下来,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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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4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没了工作,我的生活又陷入了困境。
  先是向寝室弟兄们借钱过了一星期,但工作还没影儿。只得又向虹虹借钱还了寝室弟兄们的债。虹虹每次都打双份饭菜,要交个什么费也主动给我先交了。
  我又陷入了那种靠女人为生的窘况。
  唉,真他妈要面子没面子。
  想起丁雅莉给老子的屈辱更是窝火,老子成了她的性奴隶了! 有时,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不久,妹妹打电话来,说母亲病得厉害,又不让上医院,说省下钱给我和妹妹交学费。
  我愤然说道:“不行,要治病。这不能听妈的。上次给爹办后事还省下几千块钱,那是同学们捐的,还有亲朋好友送的,先垫上。”
  妹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那钱早花完了,母亲因悲伤过度在你走后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妈说怕你分心,我就没敢告诉你。”
  我心头一凉,沉默了半天才对妹妹说道:“你先让妈到医院做个检查,看到底要多少。然后到大伯家再借一点,哥在这边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我把头伏在书桌上安静了一会儿。
  还找虹虹借?这好象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我欠她的太多了。这一年多来,她为我花钱不下两三万。
  现在日常开支还要靠她,我实在难以开口。
  我站起身朝校外走去,习惯性地来到一些介绍工作的地方。
  现在,一些过于让虹虹和我丢面子的工作我是坚决不能干了。可一时又找不到好工作。
  走着走着,我看见一幅十分漂亮的宣传画。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小女孩手里捧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鸽子。那女孩脸色苍白,一边是一排美术字:我需要你的帮助!
  原来是宣传献血的,我眼前一亮:对,别人搞无偿献血,我可以看看能不能有偿,先解燃眉之急。反正我身体好,这血输出去了还能再生。
  我马上跑到附近一所医院打听了一下。
  一位医生告诉我,现在对有偿献血管得比较严,主要是怕血的质量不好。
  我告诉她,我是学生,家庭经济状况不太好,母亲又病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解解燃眉之急。
  她同情地看看我,同一边血液科一位医生商议了一下。她告诉我,献血最好到血站去。
  我问清了地址,便乘公汽到了血站。
  好在那些穿白大褂的都很通情达理,听说了我的情况都表示可以考虑,并让我明天早上不吃早饭来采血化验。我感激不已。
  就这样,我顺利通过化验后,一次卖出了400cc鲜血。所得的几百块钱全部寄回家里,让母亲治病。
  此后,我又按医生要求的间隔时间多次去血站,成了一名固定的有偿献血者。
  
  后来,寝室里的肖胖子偶然发现了我在床头的献血记录。他悄悄告诉了胡文林。
  那天我进门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胡文林坐在我床头低着头抽烟。
  我一笑:“弟兄们,这段时间老子打牌手气蛮好,又赢了几百块。”
  肖胖子冷冷看了我一眼。
  卫诚不以为然地躺到床上翻起了一本书。
  胡文林站起来抓住我的衣领:“刚刚,老子对你怎么样?”
  我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老大你莫激动沙,有话好说嘛。”
  胡文林气得把那张记着献血次数和钱数的纸扔到我面前:“你瞒别人可以,你不能瞒我。你自己想死可以,你不能扔下别人。”
  我心底一沉,慢慢俯下身拾起那张帐单子,轻轻弹了弹:“不就献了几次血嘛。”
  胡文林声音有点嘶哑:“刚刚,我们一个寝室几年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你平时吃得都是些什么东西,要营养冇(冒)得营养,还偷偷摸摸去了这多次,你这哪里是去献血你是去送命!太瞧不起弟兄们了。”
  我默然坐在一边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肖胖子给我倒了杯水:“来,刚刚,喝杯水。”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肖胖子口气柔和地说:“你莫怪老大。是我发现了给他的。刚刚,你缺钱可以想其他办法,老是靠献血么行?”
  我看着水杯没有做声。
  卫诚起身说道:“刚刚,你进来前,老大气得要揍你。我们都劝他冷静点。你呀,冇得别的,就是太好面子。”
  胡文林走过来丢给我一支烟:“刚刚,你要再让我们发现去卖血莫怪弟兄们不客气。”
  我抽了口烟低声说道:”好,我不去血站了,但我我求你们一件事。”
  “么事?”他们都相着我看。
  我心里的硬气突然消失了,头“卟通”一下伏在桌子上,声音哽咽:“我求你们莫跟虹虹讲,她晓得了要心疼死!”
  我一说完,弟兄们都流了泪。
  胡文林拍拍我的头:“放心,这事我早跟他们说好了。”
  他的眼里也红红的。
  男人的泪只能肚里流,不能让女人知道。
那段日子,下了课除了陪陪虹虹,就是上街到处闲逛,总想能发现新的谋生机遇。
  一次,我在武昌傅家坡一个小书店里买了本书出来,一路慢慢走着。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匆匆。抬头望着楼林、车流、人流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苍白冷漠的面孔,看到了都市人们各自奔忙的匆匆身影,看到了一些沿街乞讨者伸出手在哀求,一些真真假假的孩童跪在地上请求路人的帮助。
  我忽然感到人生象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过程,感到人生的前途是那么的渺茫而不可预知,感到了我站在这个陌生城市里的局外者身份。看了看手里这本打了七折的好书:《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米兰•昆德拉著。我叹了口气,这是我一直想买的书。
  但我面临的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我掏出身上买书后仅存的十几块钱,留下两块钱的公汽费,其余的扔在一个没了双腿的老人面前。
  他卑微地向我点头笑一笑,嘴边花白的胡子象一蓬乱草。
  我走开了,忽然又感到自己的可笑:我自己都差不多快要饭了。
  刚走过没多远,忽然听到一个亲切的乡音:“陈刚!”
  我转头一看,声音却是从一个装修豪华的酒吧里传出来的。
我转头一看,声音却是从一个装修豪华的酒吧里传出来的。
  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孩子,穿着高腰小袄,染着褐红头发,手里还夹着一根细细的女性香烟,涂得鲜红的嘴唇直冲我笑。
  这是谁呀?
  我可不认识这个样子的女人,可她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又千真万确地提醒我可能认识她。
  她走到我面前,低了低头,又抬头一笑:“认不出我了?”
  她这时说的武汉话。
  我恍然大悟:狐狸脸、高胸脯,他妈的,这不是胡小莉吗?!
  上高中时,那个和吴若峰在河滩上乱搞的女生!
  我笑了:“是你呀,真是认不出来了。”
  胡小莉看看我:“几年没看到你了。你也真是变了好多,好帅!”
  我抿嘴笑笑:“帅什么,还是不是老样子。”
  胡小莉热情地说:“陈刚,好不容易见次面,我们到里面坐坐吧。”
  我想了想,便点点头。在这里遇上老乡、同学真是不容易的事。
  胡小莉拉了我一下:“走,我在这里打工。老板娘人蛮好的。”
  我进去看了看,一股子奢华轻佻的氛围。几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围坐沙发上,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胡小莉冲他们笑笑:“不好意思哦,我遇上高中同学了。你们先坐坐。”
  “哟,莉莉的同学好帅。来喝杯咖啡吧。”一个披着白色丝质披巾、穿着红旗袍的中年女人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我忙说:“谢谢。”
  胡小莉笑笑:“坐呀,莫客气。这是我们老板娘,刘阿姨。”
  我便坐下来,喝了口咖啡,加了糖,还是有些苦。
  胡小莉笑问:“很少上这种地方来吧?”
  我摇头:“和同学经常去。”
  她暧昧地一笑:“是和女朋友?”
  我不置可否。
  她笑了:“我知道是哪个。”
  “谁?”我奇怪地看看她。
  她笑了:“朱莲心呗。上高中时,她对你就有意思,我们女生都感觉出来了。你好象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打球时老往她站的地方望。搞得我们女生都好羡慕。”
  我低下头看着咖啡:“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胡小莉笑了:“你们都上了名牌大学,都在武汉,我们都猜你们会在一起呢。”
  我不想再提过去那些事,便问:“你呢,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老乡聚会你也没来。听说你在读商校是吧?”
  胡小莉不在乎地点点头:“你们上的本科,我只读了个专科。没什么说的,混呗。”
  我笑问:“那吴若峰和你有联系吗?”
  胡小莉听了没做声,一会才悠悠说道:“他?他在重庆读书。头一年还来过几封信,现在没来往了。”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是很喜欢吴若峰的。但吴若峰并不在乎她。
  我便岔开话题:“那你现在做么事呢?”
  胡小莉笑了:“‘做么事’,你的武汉话说得蛮到位咧。我呀,现在就是天天陪这些客人聊天。”
  我看了看前面坐着的那些男人,皱皱眉头:“你怎么干这个?”
  胡小莉不以为然地一笑:“你还是那个中学时的陈刚呵。”
  我一愣,没做声,喝了口咖啡。
  她说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个月能挣四千多,凭什么不做?”
  我看了看她,一身的名牌,笑笑:“这么多?”
  胡小莉摇头:“有的比我还多。你们学校那个女老乡XXX一个月九千多呢。”
  我吃惊地看着她:“这么多?我怎么不晓得?她做么事这么赚钱?”
  胡小莉格格笑了:“你呀,真是读书读迂了。跟男人上床呗。”
  我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卖……”
  胡小莉笑笑:“是的,卖B。”
  我心里一震:这世道真是变了。接着就想起身离开这里。
  胡小莉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其实这没什么稀奇。你们学校门口不是经常停一大排高级轿车吗?”
  我笑了:“人家那些学生都是有钱人的公子千金。”
  胡小莉卟哧一声笑出声:“陈刚,你好天真。我都坐过好几回那种车,一夜几千块呢。”
  我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胡小莉提着咖啡壶,起身给我又加了些咖啡:“你呀,天天莫老想着看书、打球。”
  她说道:“现在大学生卖价蛮高的。搞得社会上的鸡都没人要了。”
  我说:“你莫加了,我要走了。”
  胡小莉看看我,理了理头发:“那好,以后多联系。你的手机号多少?”
  我不是太想留手机号:“我还没有手机呢。”
  胡小莉叹道:“那好吧,我把我的写给你。”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到一张纸上递给我,我只好收下了。
  胡小莉笑看着我:“陈刚,我晓得你家里经济蛮困难,有需要钱的时候打这个电话找我。”
  我笑笑,起身走出了酒吧。那位中年女人在门口朝我笑了笑:“常来玩呵。我对你们大学生是蛮羡慕的,到这里来喝茶喝咖啡都不收钱。”
  出了门,胡小莉悄声告诉我:“你看,我们老板娘蛮喜欢你。象你这样长得帅的大学男生我都介绍给她好几个了。一夜一千块。你要愿意,就和我联系。”
  我听了匆忙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走了没多远,我就把那张纸条扔了。总之,我不会再与她接触了。
  
  这次和胡小莉的巧遇,简直让我心灵深处出现了塌方。我很多过去形成的思想、观念还来不及整理就被她捅得破碎不堪,成了一张过时的蜘蛛网。
  我面临的真是这样一个社会现实吗?我过去家乡的姐妹,那些同学,到了都市里居然都以这样堕落、沉沦的角色出现吗?
  可见朱莲心那样的女孩子,该有多么少见!
  但是有她那样家庭背景、地位的,又有多少呢?这一夜,我没有睡着。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落伍了。我过去那些想法是不是太过时了,我为什么老想改变命运,却总也摆脱不了穷命,是不是与这点有关呢?
  总之,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我。
 第十一章
  
  在最艰难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胡文林说起过,那位林老板曾打电话找过我。 我原本无心再去干那份简直要人命的活儿,但还是想问问是什么事,毕竟想知道有没有机会。
  于是我拨打了林老板的电话。
  很久没有接触了,林老板一时没听出来是谁。
  当他听说是我后,竟连声说:“唉,小陈哪,上个月我找你找得好苦!”
  我忙问:“有什么事吗?”
  林老板说道:“当然有事啦,好事哟!”
  我笑了:“林老板,现在你说坏事我信,说好事我倒心虚。”
  林老很正经地说:“真的是好事。一个是你在我这里还有六百多块钱的工资,马上来拿了去。我可不想欠你们这些穷孩子的钱。再一个,你帮我一个忙,对你也是好事。你来了我们当面谈。”
  他约我到江汉路一个酒吧里见面。
  
  我便乘了公汽到了汉口。
  林老板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姐坐在酒吧间里。然后林老板就让服务生送来了茶水饮料。
  林老板看样子和那女人关系很亲密,她姓刘。我就叫了声刘姐。
  过了一会儿,他让刘姐把工资给了我,不错,六百块。
  这钱我原本是没作指望了,既然把那吴工头打了,就只当是给了医疗费。现在忽然拿到钱让我对林老板真的很感激。
  林老板对我笑了笑:“现在手里还蛮紧吧?”
  我点头。
  他很同情地说道:“你们这些穷大学生是蛮让人同情。当年我搞运输也是的,身无分文,象个苕一样。”说完他还向身边的小姐笑了笑。“那个样子你都想象不出来。”
  那小姐说:“么想象不出来,还不是跟这街上的民工一样!”
  这话我有点敏感,低了低头。
  林老板见状,拍拍我的肩:“小兄弟,你莫气馁。好在现在社会不一样了,机会多的是。”
  然后他让那位小姐到隔壁一个包间去,那边好象也是林老板的熟人。
  他很亲密地把手搭在我肩上:“小伙子,我有个朋友开了个娱乐城,想招个保安。你想不想干?”
  我喝了口饮料:“一个月好多钱?”
  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我鼻子哼了一下:“还不如跟你去扛箱子。”
  他笑了,抽出一支烟丢给我,自己也点了一支:“苕家伙,是三千!”
  我听了一愣:“一个保安就月薪三千?”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对头!”
  我有点怀疑:“没这么好的事吧?”
  他笑了:“当然啦,是那种高级一点的保安。”
  我想了想问道:“我又冒学过武术,也冒干过这行。”
  他神情轻松地说道:“会培训的。驾车、跆拳道还有一些保卫方面技能。”
  我心里没底,没马上答应。
  他很诚恳地说道:“小陈,这段时间以来,老哥子从来没骗过你吧?”
  我点头。
  他指指外面:“告诉你,那个姓吴的家伙已经被老子辞了。你打他一拳打得好,这家伙确实不地道。再留他,老子的家业要败光。”
  我这才对林老板彻底信任了。
  林老板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你们大学生从心里还是很当回事的。能帮的尽量帮一帮。”
  我点头:“我晓得。谢谢你,林老板。那边的上班时间是么样安排的?”
  林老板想了想:“这个我也考虑过,你每天晚上七点至十点,双休日下午三点至晚上十点。只要基本保证这个时间就行。”
  我一听:“可以,只要月薪三千是真的,我甚至半天课不上也行。”
  林老板一摆手:“那不用,你们学生赚钱还是要用在学习上的,不能荒了学业。”
  这话把我打动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林老板看着我。
  “好吧,林老板,谢谢你。”我起身要走。
  林老板忙止住我:“等等,我跟那边联系一下。”
  他拿了手机,起身到隔壁打电话去了。
  我坐在包厢里,无聊地摆弄着花瓶里的一枝玫瑰。
  一会儿,刚才那位小姐在门口看了看我,笑了下:“林老板,让你过来。”
  我便起身到了隔壁的包间里。
  这边的包间明显比刚才的要豪华。林老板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坐在里面还有两个衣饰华丽入时的中年妇女。
  我一进去,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
  林老板起身给我介绍:“这位是新时空娱乐城的老板周先生。”
  他指了指一位富态的中年人,那周先生很是矜持地欠身握了握我的手。
  他又指了指一边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这位是娱乐城的内当家,方女士。”
  一边的几位打趣道:“你们这夫妻店开得好哦。”
  周先生却笑笑:“主要还是方燕凌负责,我哪管得了这么多?”
  那方女士长得很漂亮,她看了看我:“你是大学生?”
  我很谦虚地点点头。
  她笑了:“个头好高哇,爱好运动吧?”
  一边的林老板来了句荤话:“方女士。人家可不会床上运动。童男子呢。”
  一屋子人都笑了。
  方女士啐了一口:“老林,你莫当着人家小孩子说这种话。”
  我只当没听到,接着她的问话答道:“会打点篮球。”
  林老板一边替我吹道:“他是学校的篮球队长哪,在省里拿过冠军。”
  方女士笑了:“那好嘛,还有点底子。”她转头看看那位周先生,周先生轻轻点了下头。
  方女士就朝林老板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到时我跟你联系,通知他过来。”
  林老板起身说道:“那好,小陈,我们就先走。有些事我还给你交代下子。”
          
  出了酒吧,他叫了辆的士,让我坐前面,他和那位姓刘的小姐坐在后面。
  然后,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新时空娱乐城。
  这是一座刚刚装修不久的多功能娱乐城,很是气派,地面的大理石光可鉴人。林老板让刘姐带着我上上下下参观了一下。
  有歌舞厅、按摩室、健身房、游泳池还有餐厅,装修是一流的。
  我看了问刘姐:“这要多少投资呀?”
  刘姐笑道:“两千多万吧,包括房间和装修在内。”
  我点点头:这里的地段还可以,如此投资也算大手笔了。
  下来后,林老板低声告诉我:这里是以政府部门名义投资的,同时还有不少私人入了股。刚才那位周先生是XX区里一个部门的头头。那位方女士原来是歌舞团演员,后来下了海,算是周先生的红颜知己吧。这里具体就是由方女士经营。
  依我看,那林老板只怕也入了股。
  林老板又叫了的士送我回去,车刚要走,林老板忽然拦住把头伸进来问了句:“小陈,你谈了朋友没有?”
  我有点奇怪,点点头:“谈了。”
  林老板想了想,说道:“正式上班后有人问你谈了没有,你就说没有。”
  说完,他挥了挥手,车就开动了。
  开车的司机也觉得奇怪,笑着说道:“他们招员工还在乎别人谈过朋友没有?真是好笑。”
  我也觉得好笑:“大概是怕员工分心吧。”
  我想跟虹虹说一下,也许上班后真的很忙,月薪三千可不好拿的。要在过去那得扛多少大包啊!
  
  虹虹听说我找了新工作,月薪不低,还是蛮高兴的。
  为了庆贺,刚领了六百块钱的我忍不住有点烧包,主动请了她的客。就在那个红月亮酒家,我请虹虹吃了顿她最爱吃的竹排粉蒸肉。不过,她只吃上面的一点点瘦肉。
  说实话,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吃着用我自己的钱买的东西,真他妈是种享受。
  我就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吃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幸福。
  虹虹看看我:“喂,你么不吃咧?”
  我笑了笑,用筷子夹起一块肉伸过去:“来,你把瘦的先吃了。”
  她一笑:“你搞么事嘛。”
  她还是把嘴伸过来,将瘦肉咬了一小块。
  然后我毫不客气地将整块肉塞进嘴里。
  滋味真是美极了。
  她看看我笑道:“刚刚,我觉得你这人还是蛮浪漫的。”
  我长叹一声:“有钱就浪漫,不过,我发觉我这人还行。你嫁给我,我肯定养得活你。”
  虹虹一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也心里暗笑了一下:恰恰是她现在把我养着。
  我脸红了一下,很郑重地说:“虹虹,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一定要在挣了至少五百万以后来娶你,婚礼要排场、隆重。把你所有的同学、好友、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都请来。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虹虹是慧眼识英雄,没有看错人。”
  虹虹脸刷地红了,格格笑着:“刚刚,你冒喝多少吧,说话象有点醉了。”
  我只喝了不到半斤,但情绪很好,思路却非常活跃。
  我怕她不信,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虹虹你不相信?”
  虹虹见我这样子连忙说:“我相信我相信。”
  我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是有点醉了。但酒后吐真言。”
  虹虹用手指点点我的头:“都是那月薪三千闹的。”
  出了酒家,我不想回学校。
  虹虹奇怪:“这么晚了,不回学校去哪里?”
  我搂住她,看着她红红的脸亲了一下:“我今天情绪状态蛮好,想让你高兴一下。”
  她笑道:“看你这色迷迷的样子,校保卫处的看到了,肯定要把你抓起来。”
  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们好久没那个了。”
  是呵,好些日子我们很少在一起那个了。她听了,呼吸也有点浊重了,默默地挽起我的手臂。
  我们在一家服装店买了内衣内裤,坐车到离校远一点的一个饭店开了房间。
           
  进了房间,我先冲完澡,即往被窝一缩,看着电视。虹虹对我笑笑,拿了衣物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一股蒸汽慢慢弥漫在空中。
  我轻声踱到浴室外,虹虹仅轻掩上门,却是未上锁。从门缝看见虹虹整个雪白无瑕的身体裸呈在蒸汽中。莲蓬头喷出的水流冲刷着她青春的玉体,使我的虹虹象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美好。
  我推门直入,也不顾水湿了我的衣服,紧紧抱住她。虹虹似乎吓了一跳,正欲叫出,我的双唇却封上了她的嘴。我侧着头亲吻著她,双手抚弄着她秀挺温软的双峰。热水冲激下来,将我全身打湿,又灌进我口鼻。我却不在乎。
  水沿著她的双颊而下,使她绯红的脸庞变得水灵起来。她变得激动起来,除去我身上早已湿透的睡衣,开始亲着我,由上而下。我整个人陶醉在她舌尖轻柔的挑逗。一阵突如其来的快感冲上脑门,只觉天晕地眩,激情迸发。
  后来,跟虹虹躺在床上,聊了一下天,她已沉沉睡去。只有我翻来覆去。她的一缕发香不断传来,我慢慢将她睡衣上卷,露出了雪白内衣的背扣。我轻轻把背扣打开,胸罩遂松弛了下来。伸手入衣向前,摸索她的双峰,温软、柔腻,盈盈在握。
  她翻过身来变为仰卧,似仍睡着,我笑了笑:这小妖精还装睡呢!我轻轻除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她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未几,睁开了双眼,表情似笑非笑。双唇微张,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虹…”,我轻轻呼唤着。
  “嗯…”,她喘息著,又好似在极力压抑。
  “再给我好不好?”,我哀求著。
  “……”,她笑而不答,神情娇艳如花。不久,听到她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坏蛋!!”
  我沉着地操作著,激烈地进出着…
  我的虹虹,我那最亲爱的小宝贝,此时也禁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我大口喘著气,空气中尽是是一种美好的情欲味道。
  我们交缠在一起的肉体似乎再难分彼此,人类永恒的舞蹈正上演,伴奏的只有浊重的喘息声。
  汗珠不断从她身上渗出,一颗颗凝结在她鼻头,沾上了她的鬓发。
  虹虹双目迷蒙,双颊绯红似火。我感到全身发热,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电流冲上脑门,觉得全身好像发射出了所有的能量,排山倒海接踵而至。
  “虹!……”,我不禁叫了出来。在一刹那间,我的灵魂仿佛直上九霄,那里有仙草奇葩,亭台楼阁,五彩霞光,在那万丈巅峰之上,我美丽的虹虹驾云驭雾而来…………
  而虹虹似乎同时到达了高潮,她浑身轻颤,口中发出压抑的,充满快感的低低呻吟。
  
  那一刻,我深切感到,我们的爱,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此时都已经完全溶成了一体。
  她一次次抱紧我,或是低低地呻吟,或是情不能禁的轻呼,眼神迷离而动人。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而我又重新把她创造成了一个理解和懂得自己欲望的女人。
  然后,我们在那宽大雪白的床第之上紧紧地相拥而眠,看着她满足而幸福的样子,我那时象珍爱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环抱着她,我的好女人,我陈刚未来的妻子。
  我的内心安宁、自信而又坚强,元气充沛,精气十足,充分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所拥有的不可遏制的强大力量。
  
  然而这一夜灵与肉的交缠在两个月后产生了严重后果。
  当然,此时沉迷在彼此魅力中的我们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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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4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为了让我上班有个好形象,虹虹拉着我跑了好几家服装超市和精品屋,一路挑挑捡捡。明明我感觉还蛮不错的衣服,她不是嫌扣子颜色与衣服不协调,就是嫌领子袖子设计太土。跑了一整天给我重新买了一身名牌服装。我被拖得呵欠连连。
  这还没算完,她还非让我到她常做头发的那家发型设计屋给我做个头型。
  我坐在做头发的椅子上抱怨道:“搞这隆重搞么事?又不是相亲。”
  虹虹站在我身边笑了:“你呀,还不晓得人家现在都以衣貌取人的。特别是那些大公司里头,冒得形象就冒得地位。你以为还是象在校园里那么随便?”
  我摇头:“我不想搞太复杂、太讲究了。”
  虹虹噘起嘴:“不行,你是我的男朋友。不然人家会说我冒把你打扮好。晓不晓得,人家会说我的眼光太差。”
  我一笑:“这是么话?”
  虹虹盯着我左看右看,两只小手捧住我的脸,感觉凉丝丝的:“刚刚,我就是要把你打扮成精品男人!”
  那个做头发的小姐卟哧一笑:“虹虹,你男朋友够帅啦,再帅就要掉渣了,还让人家活不活?”
  我看了看虹虹,她有些得意、有些幸福地笑了。
  
  和我同时报到的员工有六十多位,其中大多数是女孩子。
  在新时空娱乐城大门口的广场上集合训话的时候,我主动站到保安部那一拨人堆里面。这一排清一色的年轻男人,都是个头高高的,剃着短平头,两手叉着腰,象国际特警那种站立姿式。
  保安部经理是个转业军人,姓梁,据说还是团级干部,官味有点足。他站在最前面,我们就跟在他后面。
  一会儿,刘姐忽然到保安部这边来,把我的衣服扯了一下:“陈刚,你不是在这里。”
  我一愣:“我是做保安沙?”
  她笑了:“你是门厅礼仪保安,在我负责的公关部那里。”
  我不知道礼仪保安是个么东西,只好跟着她来到另一拨人堆里。
  这里却都是年轻女孩子,一个个穿着打扮都非常漂亮。我心咚咚直跳:把我搞这里来做么事?我很不习惯呆在脂粉堆里,手脚不知道么样放。
  那些女孩们却一个个回头看我,窃窃私语,还朝我笑。
  不过,我发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一头长长直发垂肩的女孩子格外引人注目。她个子好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近乎完美。
  我心里叹道:这新时空娱乐城只怕把武汉的美女都招来了。
  一会儿,方燕凌总经理来了,刘姐就站在她身边。
  她走到台阶上,亲自给我们训话。
  方总讲一口普通话,穿着一套墨绿色职业女装,雪白的衬领翻在西式外套领外,紧身的墨绿色套裙勾勒出一种成熟女性的丰腴与婀娜。
  她简单讲述了娱乐城的基本情况和管理要求,提出所有员工要服从管理,听从指挥,遵守和执行公司规章制度。 公司管理上会很正规、从严。通过她的介绍我才知道新时空娱乐城是对外的,是一个子公司。整个集团公司全称是新时空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方总目前既是娱乐城的总经理还兼任集团公司副总裁。
  训完话后,每个员工在大门口每人领到一件深蓝色员工制服。
  等集会散了,分在娱乐、公关、餐饮、后勤等各个部门的人都各就各位。
  我算是公关部的,就随同其他招来的女孩子来到了公关部。不过我发现那个高个子女孩却不见了。她没跟着来,而是坐一辆黑色轿车走了。
  在公关部办公室,刘姐,应当是刘经理,特意把我向其他同事们介绍了一下。原来,我来得算是晚的。据说为了找个象样的礼仪保安到各大学都挑了挑。而其他的女孩子都来了两三天了。
  刘姐让一个叫阿倩的女孩子拿来一套礼服,让我试试。
   这是一套鲜红色的软呢礼服,红色贝雷帽,上衣是缀了黄穗子的无领中山式上装,扣子都是特制镶金的圆扣。下身是镶黄条边的红色呢裤。
  我到一边的更衣室里穿了穿,一看镜子:妈的,这是么鬼形象?
  漂亮倒是漂亮,完全成了个花瓶式的娘娘腔男人。
  刘姐进来了,笑道:“哟,蛮好咧,走出去让她们看看。”
  我不愿出去。
  她笑了:“这是工作服,怕么事?”
  我有点不安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女孩子“哇”一声尖叫。
  阿倩笑了:“成了奶油小生了!”
  刘姐便笑道:“阿倩,你给他再化下子妆。”
  我失声道:“还化么事妆?”
  阿倩笑了:“公关部上班必须化妆。不然要扣工资奖金的。”
  我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太想干这个了。说得好好的干保安,么事成了个花瓶?我本来是个粗人,倒让我干这个!
  阿倩却早把我拉到一边的化妆室里,给我描眉敷粉,一脸粘乎乎的粉呀油的,很不舒服。
  等我再看镜子时:你吓我嘞,完全让我自己都不认得了。很陌生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她让我出去,我这回坚决不出去。
  那些女孩子就跑进来看,我站起身,对进来的刘姐说:“刘姐,我不愿干这个。我要当保安。”
  刘姐一笑:“你几傻嘞,那些保安一个月才千把多块钱,你就化化妆,在门口站站就是三千块。”
  我这才没做声了,又想起一个问题:“那我工作时间么样保证?”
  刘姐笑了:“你不在就是阿倩顶班,不要紧的。”
  我看了看阿倩,她个子也蛮高的,一米七吧,长得也不错。
  “你先干段时间,到时候会调的。”刘姐暧昧地一笑。
  
  正说着,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丫头跑来:“方总让刚来的小陈到她办公室去一下。”
  刘姐皱了皱眉,又笑着对我说:“那你去吧。”
  我要去洗一下妆,刘姐却哼了一声:“算了,你先去,让方总看看你的妆。”
  然后她冷冷地一笑,转过身对其他女孩子吩咐道:“你们该干么事干么事,莫围着看,小陈是大学生,又是刚来,大家平时有事多提醒一下。”
  我隐隐感到公司内部人事关系有点复杂,默默跟着那丫头出门进了电梯。后来我才知道,刘姐是公司股东之一林老板的情人。就是这层关系她才进得来还到了最重要的岗位,主管公关部。
          
  我随着她来到了八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进了门,那小丫头先进去通报了一声。
  然后她转身示意我进去。
  那方总整理完桌上的文件,抬眼看看我,笑道:“哟,小陈,好潇洒的小伙子。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门面哪,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我点头:“感觉很好。”
  方总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想任命你为我的助理秘书,主要是办理一些我来不及办的事,同时负责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掌握各部门经营管理状况。但是现在林总想让你先到公关部干段时间。”
  她叹了口气:“先干着吧,以后我再调整一下。”
  我一听眼睛就亮了:如能跟着方总做秘书可是一下进入了核心层哪!
  我的心禁不住跳了起来:“谢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尽力办好每一件事。”
  她笑了,很亲切地对我说道:“林老板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你特别能吃苦,脑子灵,还是名牌大学学中文的。如果我们的事业发展了,还希望你毕业后到公司来。”
  我连连点头:“感谢方总,我一定努力。”
  方总拿起内线电话,让后勤部送一套大号西服来。
  一会儿,那个小丫头就送上来一套深灰色西服。
  我知道那种西服是统一定做的,只有公司各部门一把手才有。刘姐、保安部的梁部长他们就穿的是那种三千多块的高档西服。
  方总起身从盒里取出来:“试试吧,看合不合身。”
  我忙双手接过来,轻轻打开,然后脱掉身上的礼服,整整齐齐地穿上。
  方总歪着头看了看,过来把不整齐的地方拉了拉,然后笑了:“小陈,你还是个衣服架子咧。下个月我们和服装公司联合要在门口搞个服装模特表演,集聚下子人气,你蛮可以上场的。”
  我脸红了一下:“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方总笑笑:“男伢就是要有勇气去闯。”
  我脱下西服小心地折叠好,放进袋里。然后穿上原来的夹克,提着衣袋向方总告别。
  方总认真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动容地说道:“小陈,你的心好细呀。”         
  我腼腆地一笑,其实这都是和虹虹谈恋爱的结果。
站在装修豪华的公司大门口,笑着面对一切人。这种滋味并不比扛大包轻松。那个虽然重点、累点,但只要没有熟人知道,心里多少还好受点。这个礼仪保安可是要面对社会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有点象是向公众出卖笑容,出卖形象。
  只要看到有豪华轿车进来,就要主动上前开门。周先生、方总、林总还有丁总,都享受过我的这种服务。
  我从没干过这个,成天做这些事,没多久就腻味透了。如果不是方总那句调我当助理秘书的承诺,我真的干不下去了。虹虹好几次要来看我,我都不让她来。她只知道我在做保安,保的什么安却不清楚。
  这个娱乐城常有大量有钱人来来往往,我倒是看了不少新鲜事,而且练就了一双辨别身份、地位和特殊关系的火眼金睛。只要进来两个人,我马上能判断他们的身份,甚至能猜到他们的经济收入,现在的社会就是以这个来区分尊卑高低的。
  这让我常常想起过去被保安赶出大门的经历,有时真怀疑继续干下去,我也会不知不觉成出那种势利眼来。
  
  但是,在门厅工作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能够听到齐婕妤的琴声。
  齐婕妤,就是集合训话那天我见到的那个高个子女孩,她是一家艺术学院学音乐的学生,在我们一楼休闲厅里弹钢琴。
  她每次都打的进来,都会礼貌地朝我笑笑。然后走到那架钢琴前面,打开琴架,旁若无人弹奏起来。
  多数时候是外国的,我很少有机会听外国古典音乐,而她几乎把她所会的音乐都弹过一遍。那轻盈优雅的钢琴声一起来,我的心就格外安详、宁静、空灵。
  有时,我听到特别打动我的音乐,会情不自禁地问她:“请问,你能告诉我刚才弹的什么曲子吗?”
  她总是挺友好地笑笑,然后淡淡地回答我。
  我特别喜欢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如歌的慢板,浪漫的想象,简直让人灵魂浴透了那种美好的诗意阳光。我也喜欢贝多芬的命运,它常常让我想起自己那些与命运搏斗汹涌在胸膛里的巨大激情。听到动情处,我会感到自己仿佛不在这里打工,而是在维也纳或是巴黎的某个艺术家沙龙里,是在星光闪烁的露天音乐席上。
  有一次,她弹起了《梁祝》,那种抑扬起伏的旋律,那种优美的伤感和童话般的意境,简直让我站在那里激动不安,在门口走来走去,眼中竟有想流泪的感觉。
  那琴声象是撩逗我情感跌宕起伏的一双魔手,太有征服力了。
  偶而,我会看看沙发上闲坐的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他们都没认真地听,而是大谈着股市、楼市,或是聊着一些男男女女的话题。他们刺耳的笑声和说话声,常常打断那种美好的感受。
  而齐婕妤却丝毫不受这些影响。她完全在沉浸自己的世界里。橙红的灯光下,她的一头长长黑发闪动着的一种丝绸般的光华。
  那一刻,我甚至会产生某种幻觉,她大概不属于我们这个世俗红尘,而是在梦幻天国里飞翔着的长翅膀的精灵。
  听说她得过全国性的大奖,所以她在这里演奏音乐经济上的回报肯定是很丰厚的。但是我并不认为她的收入有多重要,而是她真的给这里,给我带来了一种诗意的、优雅的生活。
  这种生活纯粹是精神上的,彼岸性的,对我而言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有时我会有种忍不住的冲动,想打手机让虹虹来这里和我一起听音乐,我们在音乐天籁中一起慢慢地变老,那真是一件最浪漫的事。
  这是我唯一感到在门厅工作最有价值的地方。
  
  但是,让我最羞恼也是最终惹怒了虹虹让我提出辞职的事,却是那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事。我经常受到一些让一个男人自尊无法忍受的骚扰。这骚扰来自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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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让我最羞恼也是惹怒了虹虹让我提出辞职的事,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那种事。我经常受到一些让一个男人自尊无法忍受的骚扰。这骚扰来自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们。
  
  刚上班时,我站在那个铺着红地毯的大门口,颇有些气宇轩昂的样子。
  我是真想留给人们一个好形象。毕竟,方总说过,我在这里代表了公司的形象。
  我看过《鲍威尔自传》,对他在发迹之前的一个细节印象很深。
  鲍威尔不怕做任何一件在旁人眼里看来不值一提的事。他在办公室打扫卫生,拖地时谁都没他拖得干净;他做列兵时,最简单的军事动作谁也没他做得到位。是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大事都是从细处做起的。所以,哪怕做个门口的礼仪保安,我也要干出一流的水平来。
  我的总是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一双白手套一尘不染戴在手上,衣服总是整齐笔挺。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服务规范到位。周总、方总每次都要表扬我几句。
  特别是方总,每次我替她拉开车门,她总会朝我一笑:“谢谢你呵,辛苦了。”
  公司领导层对我印象是非常好的。
  而一些常在公司门前过往的附近中学女孩子也很有趣,总会跑过来对我笑笑:“帅哥,每天看到你我的心情都会好很多也!”
  我也一脸温暖地笑笑:“那祝你们天天好梦呵。”
  她们总是嘻嘻一笑跑开了。
  看着她们清纯健康的笑容,我心里总感到暖融融的,会想到一句广告词:生活原来可以更美的。
  但令我烦恼的事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有时,我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人流多时,居然会有些女人会故意把胸脯往我身上蹭,那种愉快的心情马上就消失了,脸上的微笑就变得僵硬而滑稽。开始这些还只是心里肉麻一下。有一次,一群到休闲室里坐台的女人群涌而入时,我被挤到一边。我退让时居然有只手一下伸到我的那个部位狠捏了一下,疼得我直皱眉头。等我抬头时,居然看不出到底是谁干的。
  有些坐在休闲厅里的女客人让我过去给她们做这做那。我有时以不是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拒绝,她们就大吵大闹。让刘姐过去当着她们的面批评我几句才肯罢休。
  更要命的是,常有一些打扮入时、看上去很有钱的年轻女人走到我身边找我搭腔,有的甚至直接说想包我,问我要多少钱。刚开始遇到这种事,我还有些不知所措。刘姐后来知道了,倒很关心我,告诉我不要理睬她们。刘姐其实都认识她们,后来也给她们打了招呼。
  但我已厌倦了这种差事,生气地对刘姐说,我不愿干这个了。
  她只好说:“你呀,真受不得委屈。人家阿倩是女孩子,这些事她比你受得更多。可她都能应付。”
  我只好说:“她是她,我是我。”
  刘姐只要安慰我:“快了,下个月等接你的人来了,就调你去总经理办公室做秘书。这是方总亲口对我说的。”
  我这才决定再忍耐几天。
  但是恰恰在虹虹来看我的这天,又她妈的发生了这种事!
还是讲讲我在公关部的那段经历吧。不喜欢的可以先放下不看。但这段经历在我成长中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只有在我们那种娱乐行业里,商界、政界以及各种各样的“界”的人都看得到;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城里的最新流行时尚常常从我们这些地方开始,都市人的心灵脉动常常可以在这里触摸到。当然最肮脏的东西也隐藏其中。
  在我们公关部,我算年纪小的。
  八个女孩子中有两个比我小,才十八九岁,其他的都比我大。刘姐算是最大的,比我大了八岁,二十八岁了。她老称自己是三十岁的人了。让我感到好笑:女人都怕说自己老,她倒反过来了。
  刘姐看上去很有些社会阅历,交往也复杂,很会当领导,搞管理、办事显得很成熟很老练。让我感到愉快的是,尽管她对我们下属很严,但对我很宽容、也很照顾。我有时做错了事,比如搞接待时忘了这忘了那,在我这个环节掉了链子,她在人前很不客气地批评几句,搞得我脸上热辣辣的。但她总是事后又单独找到我,很和气地对我谈话交心,还请我和阿倩、阿蓉她们到咖啡屋里喝咖啡。总之,我很佩服她,很能干的一个女人,很能替他人着想。
  阿倩和我是一个工种,都是在门口做迎宾的。每次化妆都是她给我画的。我老是要求不要搞太浓了,简单描两笔装装样子就行。但她每次都画得很认真,还和我开玩笑:“放心,我不会把你画成人妖的。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男孩子。”
  化完妆后,我对着镜子一看,眉毛修饰得很漂亮,有点剑眉的感觉,呵呵。眼睛显得大而亮。嘴唇比一般人红一些,但看不出是化了妆的。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粉底,皮肤显白了。有点那种都市男人的俊朗和英气。开始我感到这不是真实的自己,这样舞台化的形象有点失真。但是给我添了不少男人的信心:人有时还真要包装一下。
  说实话,在这里工作,把我性情都改变了很多。哪里改变了又说不上来,总之很多地方和我过去不一样了。虹虹也说,我比过去会体贴人了,感情细腻多了。有时,她还会惊讶地发现,我对香水比她还熟悉。是呵,娱乐城不少男同事、女同事都用香水,男人的那种古龙香水洒在衬衣上很好闻,也让人感到很有品位。阿倩给过我一瓶,是她准备送男朋友的,后来她男朋友已经有了。我开始丢在一边没用,后来有点好奇,用了几回。虹虹说蛮好的,也给我买过几种男用香水。
  还是再说说阿倩吧。
  她比我大三岁,二十三岁吧,武汉市人。她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话不多,但做事很稳重。
  让我感动的是,她常常帮我顶班。那是我学校忽然有事找我,或是虹虹有事打手机让我去。次数一多,我就不好老在刘姐那里请假。跟她一说,她就答应了。至今我都很感激她。在女孩里面,她和我关系最好的。我常常请她到后面酒吧里喝点饮料,谈谈话。她是除刘姐之外唯一晓得我谈了女朋友的。她也讲过她的一些情感经历。
  阿倩现在她的男朋友在一家公司打工,长得很帅。她过去谈过不少男朋友,在恋爱方面的经历比我还要复杂。所以她老是笑我很多地方真象个大男孩子。她猜我家里一定没有姐姐。
  我奇怪地问她:“你么样晓得我冒得姐姐?”
  阿倩得意地笑了:“你呀,对女孩子心理知道太少了。从小没人教你。我有个弟弟,他谈女朋友时我就老告诉他遇到一些事该么样办,女孩子应该会么样想的。“
  我笑道:“那后来呢?”
  阿倩笑了:“他就跑来跟我讲,姐姐你真是神了,她真的是这样子想的呢!”
  我想起自己和虹虹刚谈朋友时那个傻乎乎的劲儿,叹了口气:“真是这样子,我要有个姐姐也许会好些。”
  不过我心里想的是,我家乡那些女人懂得不会比我更多。不过,这里没有人晓得我到底是哪里人,我只跟她们说不是武汉的。
  我不想在这里提起我的家乡。因为我们部里的阿蓉就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人。不过她是市里的,算是城里人。我却在更偏远的山区县里的。
  阿蓉长得一般,但性格活泼。她在武汉一家大专读的旅游专业,后来自己联系到这里。比我大两岁。她很喜欢我。这不是我夸张和自吹,没那个心情。因为我最烦的也是她。
  这个丫头开始以为我是武汉市的,老问我住哪里,问我家里情况。我这点水平还是有。一听就晓得她要做么事。就开玩笑岔开了。阿蓉主动给我打饭,帮我整理办公桌,还常给我买些领带什么的。情人节甚至给我发手机短信。
  本来林总在我上班前说过,让我不要在单位讲自己有了女朋友,部里也只有刘姐和阿倩晓得。阿倩每次看到阿蓉这样子,就朝我一笑。刘姐心里有数,却看到了只当冒看到,一脸平淡。
  阿蓉在部里很少讲家乡话,当我的面更是从来不讲。生怕我晓得她是来自哪里。其实,我心里最清楚,她好歹还算是我们那个地级市里的城里人,而我是更偏远的山里娃。她要晓得了真相,大概不会对我这么热情了,最起码还是要在我面前摆摆城里人的架式。
  我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刻意的矫情和虚荣。
  但是,一个最明显的事实就是:我要是真的让公司里女孩们都知道了我的来历,她们对我本人的感觉和评价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她们还哪里会用那种让我感到男人骄矜和自豪的眼光看我呵。
  现在,我的身份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一个长相、身材还算不错的年轻男人,一个人生活各个方面初步显出白领趣味、教养的小资男人。
  所以,这个社会需要我隐瞒一些,需要我进行某种包妆,甚至,我感到如果我再放开点,我会得到更多以前得不到的东西。
  我感到这个大都市象一个巨大的陷阱,正在慢慢埋葬我过去感到很珍贵的东西;象一个广袤的沼泽地,我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它的纵深处,走向它的腹地,进而将整个身心沉埋在一种软绵绵、让人透不气来的诱惑之中。
  来自家乡的阿蓉如此,已经走得很远了的胡小莉如此,也许我更是如此。
上班很长时间了,公司想增强一下凝聚力,让领导层向员工们表现一下亲善姿态,准备组织一次联谊舞会,让员工们把家属女朋友都带来。
  听刘姐一说,我很高兴,在办公室里给虹虹打手机。
  刘姐笑了:“给女朋友打电话?”
  我点点头。
  她想了想,说:“还是先不要打。”
  我奇怪地看着她,想起林总那句奇怪的嘱咐,见办公室没有人,便问:“刘姐,你为么事不让别人晓得我有女朋友呵,谈恋爱又不犯法。”
  刘姐笑道:“你们大学里谈的朋友哪能算数呵,大学真正谈成的有几个?象你这样的更不可能。”
  我摇摇头:“那刘姐你就不晓得了,我可是认真的。”
  刘姐接下来的口气便象个过来人:“陈刚,真羡慕你们现在这种纯情的年龄。其实,等你再大一点你会晓得这个社会很现实的。”
  我笑着摇摇头:刘姐太不了解了我和虹虹了。在我看来,我们是那种爱到地老天荒的感情。我就不信将来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我们真诚相爱,阻止我陈刚娶她当老婆。
  刘姐见我不以为然,也以一种宽容和理解的神情说:“好了,算我相信你们是真的,但男人首先是要干番事业,女朋友可以谈,但不要带到公司来。这不是我的个人要求。”
  我一愣:“那谁还有这种要求。”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显得让我感到捉摸不透:“这是林总的要求,他会找你谈的。这些都不要对别人讲,对你只有好处。也许,你的命运就会改了。”
  我半信半疑地看看她,不做声了。
  但是很快在舞会上,我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次舞会其实成了一次青春舞会。来的全是公司里的年轻人,再就是公司老总和中层干部们。
  齐婕妤也来了,她一出现就成为全场的焦点。今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纱裙,长发委肩,身材挺拔,银色头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要说我们公司俊男靓女多得很,但她那种脱俗的美一出现居然还是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不过,她进来后却没有和乐队们在一起,却走到了领导层席位上,和丁总坐到了一起。丁总是一个长得很魁梧的男人,主管按摩保健和保安。他很和气地对着齐婕妤笑着交谈些什么。齐婕妤不时地微笑一下。直到表演节目开始后她才到钢琴边坐下伴奏。
  阿倩是舞会的主持人。我们公关部报了两个节目,一个是阿倩的,还有一个是我的,都是独唱。
  阿倩的男朋友冬哥也来了,和我坐在一起。冬哥是个很成熟、很有型的小伙子。据说在他打工的公司已经升到主管了。他和我一见如故:“听阿倩经常谈起你,说你是个小帅哥。”我笑着和他握握手:“阿倩姐平时对我很关照,也经常说我姐夫年轻有为呢。”
  冬哥很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坐下了。阿倩走过来对冬哥笑道:“哼,我真不该让你来的,一来就丢下我,和刚刚坐到一起去了。”
  冬哥一笑:“我看他人蛮不错的,交个朋友嘛。”
  表演节目时,阿倩唱了一曲《最浪漫的事》。
  她的歌唱得真好,我看见冬哥在下面一边抽烟,一边很兴奋地做了个“V”形手势。我笑了,也朝舞台打了个“OK”手势。
  阿倩舞台经验很丰富,人也长得漂亮。听说她也马上要升官了,公关部副经理呢。唉,她再也不用站在门口做迎宾小姐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她唱得很投入。一会儿,她朝下面做了个招手的手势:“我想请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唱这首歌,大家同意吗?”
  我忙推了冬哥一下,然后笑着喊道:“同意!”然后带头鼓掌起来。人们也一起鼓掌欢迎。
  冬哥也不推辞,扔了烟头,理了理头发,很是潇洒地走了上去。
  他接过话筒,很客气地说道:“我是阿倩的男朋友,在一家外企工作。首先坦白一下,是我先追的阿倩!”他帅气地朝阿倩笑了笑。这话说得真漂亮,阿倩的脸一下红了。这时台下的女孩们也一声声尖叫。冬哥仍不紧不慢地说道:“和阿倩相处一年多了,我感到和她在一起,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来能够和她一起慢慢地变老!”
  “哇!”那些十八九岁的女孩们简直疯了!
  冬哥真帅,追女孩子也还真有一套!难怪阿倩对他死心踏地呢。看阿倩那幸福的样子,我都替她高兴。
  那一刻,我也想起了虹虹。她对我那么好,可我很少有机会在人前这么潇洒漂亮地表白。女孩子不仅要的是你心里的爱,她也许更希望你能以那种最美好的方式把它说出来。冬哥做到了,真是个好男人!
轮到我的独唱了。我和虹虹经常上歌厅唱歌,她的歌唱得很棒,我也学得不错了。自我感觉,唱流行歌曲的水平已经很可以了。
  我唱的是《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一上场,坐在钢琴前的齐婕妤对我点头笑了笑,而台下那些熟悉的同事们也都很捧场,鼓掌声很热烈,女孩们站起来朝我挥手。这让我的情绪一下调动起来了,竟有了很强的表现欲。
  我朝齐婕妤点点头,那种熟悉的旋律便如风一样开始在大厅里飘荡,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激情,对着话筒深情地唱了起来: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究竟会怎么样……”
  
  音响的效果之好,简直让我的声音变得连我都吃惊,那一声声深情动人的歌声竟仿佛不是从我嘴里发出的。
  台下人们的掌声潮水般响了起来。
  这让我更加激动。我在舞台上信步走动着,酝酿着激情,踏着节拍吟唱:
  “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我边唱还边朝人们挥手,调动得人们的情绪格外高昂。我心里不禁想到:他妈的,当歌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兴致高处,我还随着音乐的节奏玩出一些舞台动作来:话筒从左手到右手,头随着节奏轻轻摆动。这些动作以前只看别人做过,此时竟很随便地就出来了————声色犬马的都市生活竟能如此改变一个人!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有没有机会 重来一次
      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月光和星子 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 美梦和缠绵的诗
      所谓山盟海誓 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虹虹最喜欢听我唱的歌,歌词和乐曲的内容很多次打动我和虹虹。记得她听我在歌厅里唱完这首歌以后,靠在我怀里很久都没有说话,抱着我流泪。那时,她轻轻在耳边说:“你唱得真好,但我不希望你真象歌里说的,海誓山盟只是年少无知。”
  我笑了:“我们是一场天长地久的风花雪月!”
  
  现在在这种特定场合和氛围下,我发挥的格外好。那阿蓉还跑上来献了一束花给我。快下场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齐婕妤居然起身将钢琴上的一束玫瑰送给了我!我稀里糊涂地收下了,还很高兴。
  但是,原本掌声雷动的全场顿时一下安静了下来。
  连阿倩都一脸尴尬地看着我。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意外发现方总象是很生气地起身离开了会场。丁总也满脸不高兴地瞪着我。我忽然间感到手里的玫瑰可能是有刺的。
  
  刘姐后来告诉我:那齐婕妤是丁总包了一年多的小情妇。那束玫瑰是丁总送给她的。我当然不能接。
  “那方总为什么也走了呢?”我不解。她走时好象还很生气。
  刘姐叹了口气,没做声。
  
第十三章
  
  第二天,我穿着制服再一次站在公司大门口时,眼前这不锈钢玻璃门、红地毯;这平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吧台、高级沙发和景泰蓝花瓶,还有那些来来往往晃动的人影,都显出了某种灰暗和俗气。
  我想,那时我的眼神里大概又布满了那种失望和落寞:齐婕妤身份的揭破,让我顿时感到生活中某些美好的东西一下破碎了,某些理想化的梦幻光芒消逝了。
  生活中怎么尽是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我并不认为我爱上了齐婕妤,而是她那种气质和天赋代表了我们对艺术、对生活中真善美的一种想象。但是这个金钱世界毫不吝惜地打碎了这种想象,连让灵魂喘息的余地都不留给你!
  二十岁的我,孤独地站在那扇死气沉沉的大门口,迷茫地望着远处的街道,那些高楼,那些来来去去的车和人,那些广告牌和商家招牌,我感到了人生的某种无聊和暗淡。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然驶入。
  我精神不够集中,竟忘了上前去打车门。
  门开了,一身蓝色裙子的齐婕妤走了出来,后面是衣冠楚楚的丁总。
  今天齐婕妤走路有点慢,不象过去那么轻盈。她手里拿着乐谱夹,在从我身边经过时,低下头,匆匆地一晃而过。
  丁总过来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傲慢地走开了。
  我知道,他是一个成功男人,我只是个象个木偶一样站在门口的小小门卫,一个靠打工维持学业的穷学生。
  他当然有理由渺视我,更有实力占有一切他想占有的东西。齐婕妤其实看去和我年纪差不多,丁总都足以当她的父亲了。
  齐婕妤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仍是一脸沉静地弹奏起来。今天弹的是莫扎特的小夜曲。
  那种婉约玲珑的旋律,象一尾摆动着尾巴的游鱼在大厅里舒缓地游动,时起时伏的曲调象一个行吟诗人在湖畔忧伤的吟唱。
  我的眼前朦胧起来,仿佛看见淡蓝色的月光悄然从天穹洒落,遥远的森林象一丛糊模的剪影。一个忧伤的姑娘穿着长裙在月光下舞蹈,孤独而又清高。
  好好的小夜曲听起来居然有些伤感。
  但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些,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外面。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在琴声中表达着她的幽怨和无助。
  我告诉自己,真正的诗意是不存在的,我们捕捉的都只是一个幻影。
  “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我想了刘姐的话。
  这是个真理,颠扑不破。
  
  到她演奏完了要离开时,我听见不过处传来“啪 ”地一声脆响。
  原来,她快走到大门口时,手中的乐谱夹不慎掉了下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躬身时也象很吃力。
  我默默地看着她。我知道很多人也在看着她。
  我没有象过去一样热情地上前相助。
  但她看样子实在有些无力去拾起来。我看不下去了,轻轻走过去拾起来,递到她的手里。
  她惊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周围,慌乱中说了声“谢谢”。
  那一瞬间,我发现她脸上有几缕淡淡的青瘀,竟象是手指印!只是被粉底霜挡住了许多。以往她的脸上是十分光洁的。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要不要上医院?”
  这时,从吧台走廊处传来一声:“陈刚,等会有家重要客户要来,是区文化局来检查工作的。你到原位站好。”
  是刘姐。
  我只好走开了。
  齐婕妤慢慢地走出大门,叫了一辆的士离开了。
 这一幕很多人看到了,但他们对齐婕妤可能受了什么伤象并不吃惊
  阿蓉给我打来了晚饭。我和她在饭厅吃饭时,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对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子有意思。
  我很反感这种问话:“没有。”
  阿蓉笑道:“她那种女人是你玩不起的。”
  我端起饭盒想离开:这女孩真他妈的俗气透了!
  阿蓉却拉住我:“你想不想晓得她的经历?我是很清楚的。”
  我看了看她,笑了:“你么样会晓得的?”
  阿蓉说道:“她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我听了一怔:我们居然会是老乡?
  我坐下来静静地听她讲。
  “莫看她弹琴时象蛮高雅的,其实这种女人最贱!”阿蓉出语惊人。
  我不喜欢女孩子背后说这种恶毒的话。但她的讲述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原来,齐婕妤和阿蓉是一个市里的。等于也是我的半个老乡了。
  她的父亲去世了,她母亲和阿蓉母亲在一个轻纺行业的国有企业上班。后来那家国企垮了,母亲就下了岗,家里经济十分拮据。齐婕妤从小能歌善舞,弹钢琴、拉小提琴都很不错。后来考到武汉上大学,就让丁总看上了。
  具体怎么看上的,还有些传闻。居然是齐婕妤在一家洒吧里坐台陪聊时,让丁总点到了。后来,丁总感觉不错,出了十万块钱把她单独包了下来。
  “其实,只要肯出钱,她陪谁上床都行的。”阿蓉淡淡地说道。
  我皱皱眉头:“你么样晓得的?”
  阿蓉笑着看看我:“连保安部那个梁黑子都上了她的。”
  “梁部长?”我愣住了,那个老是一脸严肃的保安部长?我都差一点成了他的部下。“不会吧,人家可是蛮正统的。”
  阿蓉的笑声象一阵玻璃碎裂了:“格格格格,刚刚,只有你是我们这公司里最单纯的了。好可爱。”
  她低声说:“梁部长亲口给我讲的,他花了五千块钱就让她陪了一夜。”
  !!!
  我完全没有胃口吃饭了,全倒进了一边的垃圾箱。
  “那个丁总也不是好东西。”阿蓉还在讲。
  我却坐在那里,呆呆地出神。
  阿蓉讲,那个丁总玩了不晓得好多女人了。脾气也很大。那个齐婕妤老挨打的。昨天那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齐婕妤以前有不少人追求过。她被包了以后还偷偷和一个大学男生约会,被丁总晓得了,他就教训了她一顿。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
  “昨天晚上她肯定又挨打了。活该!拿了别人的钱,又和其他男人勾搭,真是不要脸!”阿蓉解恨地骂道。
  我起身走开了。
  说真的,阿蓉这番介绍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
  生活是一件华丽的袍子,但里面爬满了虱子。
  
不知什么原因,后来阿蓉被刘姐调出了公关部,让她到娱乐部去负责大厅休闲馆,还是个小小的主管。
  我们一楼的休闲大厅是个很喧闹的地方。一些服务小姐往往会忙不过来。有时人手少而客人多的时候,忙不过来阿蓉就会到处抓瞎——她其实只能做做具体事,搞管理是一团糟。倒不是别的,而是那些服务小姐们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也没有刘姐的手腕,不会笼络人心,实在没办法了,就可怜巴巴地跑来让我去帮她一下子。
  我有时看门厅没多少事,也会去帮帮她。
  有一次,一群女客人在休闲厅里坐着让人上咖啡。喊了几声没人应,原来今天请假的服务员有点多,人手不够。
  阿蓉跑到我面前:“刚刚,快点,救救急,帮忙照顾一下8台的客人。”
  正好今天没有什么急事,刘姐不在,也没人查岗,我就临时端了一盘咖啡,走到那群客人面前。
  她们很恼火地抱怨:“你们这里服务质量很差劲,叫了半天冒得人理会。”
  我一边给客人递咖啡,一边解释:“对不起,今天人手比较紧张,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我会一直在这里。”
  几位女客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哟,今天么是个小伙子!”
  我礼貌地笑笑。
  她们这下兴奋起来了,这个问我一个月多少钱,那个问我今年多大。
  我都一一作答。
  一个女客脱下外衣:“你帮我挂到衣架子上去。”
  我便接过来,帮她挂好。
  又一个让我去提咖啡壶往杯里加咖啡。
  但是当我俯下身往杯里加咖啡时,一个女客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小伙子长得蛮不错呢。”
  我皱了下眉头,却不料耳边一声很急促、很熟悉的声音:“刚刚!”
  我放下咖啡壶一愣:门口站着虹虹,她满脸通红,紧紧闭着嘴唇,呼吸急促,叫出的那一声很刺耳、很尖厉,让屋里的女客人们都一下愣住了。
  我知道,那一幕又让她看到了。
我正要走出去。虹虹噔噔噔地走了进来,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象个苕!人家这么欺负你,你都不晓得说句话!”
  她又转过身,对着刚才动手的那个女客人吵道:“你放尊重点,他是我男朋友,不是鸭子!”
  那女客人大概有三十多岁,穿金戴银,很有钱的样子。
  但虹虹声音很大,让她有些难堪,悻悻地把头撑在桌上,戴着大钻戒的手里玩弄着咖啡杯子。
  一边的几个女有帮忙打圆场:“冒干么事,只是让他帮忙加点咖啡。”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又是在我打工的地方,只是站在一边,想劝劝虹虹,又不知么样劝法。
  其实,在我所受的骚扰里面,这根本算不了么事。
  我那时脸色大概有点苍白,别的我倒不怕,生怕虹虹生我的气。
  真怪,她是么样来这里了?平时我是不希望她来这里的,就是怕她受不了这里的氛围。
  虹虹真的很生气,一把拉着我的手到了门外:“刚刚,你这大个人,人家占便宜都不晓得说一声。这是个么鬼地方?早晓得不让你到这里来!”
  我正要说话,心里突然一跳:刘姐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她身后跟着阿蓉。阿蓉也吓得不轻。大概是她把刘姐叫来的。
  虹虹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真是的,又不是冒得好地方,非得在这里受气?”
  刘姐诧异地看着虹虹——她是第一次见到虹虹,但很快就明白她的身份。她亲切地一笑:“是小陈的女朋友吧?”
  虹虹懒得理她。我在一边点点头。
  刘姐笑笑:“小陈,你么样让女朋友这样站着?到我办公室去坐坐。”
  我拉拉虹虹:“去坐坐嘛。”
  虹虹气还没有消。
  我悄声说:“这是我们公关部的刘经理。”
  “这年头经理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她冷冷说道。
  刘姐很有涵养地笑笑说:“陈刚,这要怪你,女朋友来也不给我打招呼。走,到我那里坐坐,工作上的有些事小陈说不清楚,我来讲。”
  虹虹看了看她,这才有了一起走的意思。
  我真佩服刘姐,也真感激她。
  刘姐走在前面,我和虹虹在后头。我拉了拉虹虹的手,虹虹甩了一下手,没理我。
  刘姐在前面打起了手机:“林总呵?我是小刘,你到公关部来下子,有点事。是这样,陈刚的女朋友来了,有些事最好你也跟她谈谈。”
进了办公室,我给虹虹倒了一杯咖啡,又加了点方糖。
  虹虹看了看我沉默的样子,大概有点不忍心,接过去喝了一口。我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
  说实话,虹虹今天的表现让我有点吃惊,在她那种温柔和娇媚的形象背后居然还有这样泼辣厉害的一面。
  武汉的女孩子真让人捉摸不透。
  “你么样来了?”我问道。
  虹虹看我一眼:“我么样不能来?我来看你在做些么事!”
  我叹了口气。
  虹虹说:“我不喜欢你在这里打工,比扛包都不如。你看你现在哪里象个男子汉!”
  这话刺了我一下。我呼吸有些浊重了,耳朵一阵阵发热发烧。
  虹虹的话让我不禁有点心里有点吃惊:我现在这是怎么了?
  是的,过去那个在球场上大大咧咧、豪放不羁的陈刚哪里去了?天天和一堆女人打交道,天天在这种风月场所里打圈圈,让我过去的那种男人野气一天天消磨了下去。
  我的心里一阵阵有点悻恼:为了钱,为了生存,我是不是付出的代价太高昂了?
  正想着,林老板走了进来。
  林老板很热情地说道:“哦,小陈的女朋友蛮漂亮嘛。”
  虹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刘姐端了把椅子过来,在我们身边坐下,林老板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林老板就向虹虹讲了公司的一些情况。并且特意讲到,在公司的发展规划里,准备在近两年里培养一名优秀的大学生进入领导层。而我是很适合的人选,陈了个别领导外,方总、林总,特别是周董事长是很欣赏我的。
  “目前陈刚在我们公司打工,会逐步在各个岗位都着意锻炼一下。希望你能支持一下。”林总的态度很诚恳。“其实,他在公关部干得很不错。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正准备下步将他调到总经理办公室,对公司整个经营情况熟悉一下。”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吃惊地看看林总和刘姐。
  刘姐含笑地看看我。
  虹虹也不做声了,她想了想说:“其实,我很想让他到我父亲公司里去,那里也很有发展的。”
  林总一听忙说:“其实大学生到哪里发展都一样。他现在对我们公司里的一些业务其实都正在慢慢进入角色。放弃了是很可惜的。”
  虹虹笑了笑:“你们公司的情况我也专门了解了一下。刚刚这个人蛮老实,也蛮单纯。不晓得他适不适合。”
  看来,她对我在这里发展的前景还是很高兴。
  我在一边咕了一句:“你么样晓得我不适合?”
  说实话,林总既然说到了这一步,我已经动了心。
  难怪刘姐过去说,我的命运也许会改变了。
  
等到我和虹虹走出刘姐办公室时,虹虹心情已经很好了。
  她说:“我晓得,总经理办公室蛮忙的。我爸爸就成天把总经办的那帮人弄得团团转,做不完的事,写不完的材料。你顶得住?”
  我笑笑:“那也比成天受这些闲气好些。”
  虹虹拉住我的手,认真地看了看我:“刚刚,你看你,好瘦了。”
  我知道,虹虹又心疼了。
  她低下头:“我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你。你看你这大个男人,还要我来保护你。”
  她哪里能保护我呀?我有点感动也有好笑,就逗她:“你本来就是我的监护人嘛。”
  虹虹拍打了我一下:“我就是要把你管着。男人不能管太死,但更不能象放羊一样不管。”
  我笑道:“你象蛮有经验的。”
  她的情绪好了很多,拉着我:“来,让我看看你们娱乐城。这久了,还是第一次来呢!”
  
  虹虹挽着我的手臂,在大厅里慢慢走着。齐婕妤正在大厅弹钢琴。她头都没抬一下。
  “哟,这弹钢琴的女孩子好漂亮。”虹虹一边赞叹。“弹得蛮动听呢!”
  我看了看那边,淡淡一笑:说实话,在我眼里这个女孩子早已黯然失色了:“虹虹,走,看看大厅里的风景。”
  我象个导游给她做着介绍。虹虹这时很乖,眼睛好奇地到处瞄,象个孩子。
  她对那些豪华装修没有兴趣,却对那一排像框很感兴趣。
  那是一些各级领导、社会名流、大腕明星到我们娱乐城来考察或娱乐时,和我们公司员工的留影。
  她看得很仔细,却在一张放大的彩照前站住了:“呀,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港台明星吗?”
  我看了看,笑了:“是的,你再看看她后面。”
  虹虹仔细一看,朝我笑笑:“哟,追星族和偶像挨得蛮紧嘛!”
  是的,那位我上中学时候就喜欢的明星确实是我的偶像。照片中,我正好站在她的后排。她个子和虹虹差不多高。
  这位明星总是演一些美丽、柔弱、善良的形象,很让我们那些农村男孩子喜欢。说实话,朱莲心有点她的影子。记在县中时,我曾经在男生寝室里说:“朱莲心有点象XXX呢。”结果一下子传到她耳朵里了。好几天,她看我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呵呵,那真是好遥远的少年情怀。
  虹虹说:“她是么时候来的?”
  我想了想:“大概是上个月吧。”
  
  接着我和虹虹一边走出大门,往长江大桥方向走去,一边给她讲那天的情形。
  要说这位明星到我们公司来也是一次商业炒作行为,无非是免费让她们娱乐,以提高公司的知名度。那女孩子在现实生活中看去,比银幕上的形象感觉要差一些,但是气质确实好。
  好在她不耍什么大牌,说话很随和,我们感觉中象个邻家的小妹妹。
  我们给她递饮料、送擦手毛巾,她都会很客气地说声“谢谢。”
  后来,公司照例安排员工和她留影,她却笑了,对公关部的刘姐提了要求:“我喜欢帅哥,留影能安排几个帅哥吗?”
  我们都看过她的一些娱乐报道。她确实有这点爱好。公关部很重视,紧急到保安部找了两个长得很酷、气质也好的小伙子来了,然后又让我也参加。
  我们三个马上化妆,穿上了公司特制的笔挺西服,象香港电影里的三个齐刷刷的保镖。那明星一看就乐了:“哇塞!真的好帅。”
  她跑上来,笑嘻嘻往我们中间一站,两手拉住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的手臂,摆了个造型。摄影师马上抢了一张。
  这女孩子毕竟名气太大,我多少有些紧张。但一看另外两个弟兄:乖乖,他们比我还紧张,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我还算比较自如一点的。
  后来,她和公司领导们也照了几张。
  最后,公司里都觉得差不多了,那明星居然还要和我们三个再照。
  她让我站在中间,两个保安部的弟兄就站在我的两边。她站在我的前面。照像时,她往后靠了靠,挨到了我的身体,飘来的发梢在我脖子那里痒乎乎的。
  我真的好紧张。
   后来,公司里的男孩女孩们都上前让她签名。我远远站在一边,没有上前。等她签完时看到了我,笑了笑。
   后来她要走了,我整整身上的红色制服,戴上白手套,动作优雅地走到她来时坐的那辆奔驰车前,主动为她打开了车门。这位我曾经的偶像摘下了墨镜,从小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烫金名片有股淡淡的檀香。
  我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她朝我一笑,手轻轻一摆:“再见,帅哥。”
  看着她离去的车影,那一瞬间我有一丝恍惚的失落。
  但回到门厅里,阿蓉毫不客气地把名片抢走了。她也是个追星族。
  
  虹虹听我讲完了,有点醋意:“人家大牌明星都对你有意思,你蛮得意吧。”
  我摇头:“不是,我想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轻视我、伤害我。”
  她笑了笑:“是刚才?那是我说的气话。刚刚,我从来没有轻视你。”然后,她把头靠到我肩上。“其实,现在我已经都感到没有安全感了。刚刚,我真怕好别的女人把你抢走了。”
  我得意地笑了:“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没有安全感呢!你呀,就是要有点危机感才行。”
  她打了一下我的手:“你真坏。”
  我吻了她一下:“其实,你一直是我手心里的宝。”
  她听了眼眶有些红,嘴唇紧紧贴了过来,堵住了我的嘴。
  那一刻,长江大桥上,灯火通明,车流如织。我和虹虹在路灯下的身影,象两个梦幻般的藤状植物,交缠拥抱在一起,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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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当我到总经理办公室报到时,办公室主任孔洁,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女人笑道:“这下好哇,来了个壮劳力。你是学中文的,以后文字材料的任务就由你主要负责了。”
  我笑笑:“孔主任,以后请多关照。”
  但是,孔主任给我安排的工作没有得到方总的认可。
  我到方总办公室时,她看了看我,脸上却不象过去那么亲切和蔼了,而是一脸严肃,直接给我布置任务:“小陈,你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办理我交办的一些具体事情,在我的专职司机不在时还要做司机。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学习驾驶。好,你到隔壁小李那里去,办理一下驾驶培训的手续,每个周末准备到驾驶员培训学校去参加培训。”
  我回到总经理办公室里,小李,就是上班第一天来叫我到方总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子,见我过来笑笑:“陈哥,一下子升起来了哇,好幸运!”
  我笑笑:“你以后可要多关照。”
  小李却一笑:“你以后要多关照我哟。”
  然后她给我办了一张学员证:“你明天凭这个去驾校学习。”
  我想了想:“要不要交费?”
  小李笑了:“你问这多搞么事,你的学车费公司全部报销了。方总特批的。别在公司到处讲啊。人家都是自费,只不过比外面便宜点。”
  我感到方总这人真是很好,别看她那样严肃,想得却这样周到。有这样的上司,我心里热乎乎的,感到前程象有了希望。
  我拿着学员证走出了公司大门,外面阳光灿烂,和我的心情一样好。
  
  刚回到学校,林老板就约我出来吃顿饭,让我把虹虹也带上。
  我就给虹虹打了个手机。我们一起去了宝丰路,林老板在那里有间房子。
  他在一个酒店订了座,然后带着他的夫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家庭妇女,和我们一起到了酒店里。
  林老板很会说话,先是说我好福气。
  他说,虹虹到公司里去看我,还闹了一场,其实都是为我好。让我好好珍惜,千金易得,真正的好女人难求。
  这番话打动了我和虹虹。虹虹红着脸笑了,说:“林老板,刚刚才涉足社会,林总要多帮帮他一下子。”
  林老板朝我直点头:“陈刚,你看,这个媳妇好体贴你哟,处处都为你着想。”
  一句话又说得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等酒菜上了后,林总就慢慢地告诉我和虹虹:他当初为了让我进这个公司打工费了很大力气,主要是看我在他那里干活儿很卖力,后来遇到点不快,那个吴哥很混蛋,让林老板心里很过意不去。 为了让我去总经理办室也下了很大的力气。据说那个丁总对我很是反感,不是方总、林总力争,我可能在公司呆不下去了。
  林老板一讲起丁总,我心里就发慌,丁总确实对我相当反感。
  但林老板很有眼色,他没有具体讲丁总为什么反对。这事要讲了,虹虹不揪我耳朵才怪。
  几杯酒过后,他对虹虹说:“小斯,我跟小陈单独谈点事。你不介意吧。”
  这么客气倒让虹虹不好意思:“你们谈嘛。”
  然后林老板把我叫到隔壁一间房里,递了支烟给我:“来,抽支好烟。”
  我看了看是熊猫的,这种烟当时可贵得很。
  他点上烟,起身又把门关上了。
  然后和我聊了起来。
  原来,他是想让我通过和公司方方面面的接触,把公司的一些经营情况和方总王总的活动情况定期告诉他。并通过我间接影响公司的经营管理。
  我惊讶地看着林老板,久久不语,连烟头烧了手都不知道。 林老板还告诉我,除了公司的月薪三千块,还可以从他自己经营的运输公司领一千块钱。
  “小陈,我不勉强你,回去可以想一想,但不要和其他人讲。”最后,林老板说道,“你还没有踏入社会。我很信任你才跟你讲这些。你不是要出人头地吗?富贵险中求,不想窝囊过一辈子就要敢冒险,只有这样才能脱颖而出。”
  
  说实话,我,一个大学生居然卷到这里面去了,想想就有点后怕。
  我回校后想了很多很多,虹虹见我象是有心事的样子,老追问林老板跟我讲了什么。我摇摇头,我要跟她讲了这些,她肯定不会同意我在新时空了。
  我只好说:“林老板说让我平时多注意搞好关系,争取留个好印象。”
  虹虹看了看我,不太相信:“就只讲了这些?我凭直觉就感到林老板很有城府的。刚刚,我晓得这些公司里的人事关系很复杂的。你不要卷得太深,只要做好上级交办的事,拿好自己的一份工资就行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虹虹对人的直觉很好,对这个社会的感知和认识比我要深入一些。但是象我这种一贫如洗、没有任何背景和后台的农村子弟,不抓住每一个到手的机会,我就永远不能出头。
  我对虹虹点点头:“我晓得,社会比校园复杂多了。但我迟早要踏入社会的。我不相信我不能干出名堂来。”
  
我要去的驾驶员培训学校比较偏远,要转几趟公汽才到。
  在那里,我开始学习驾驶各种车辆。为了让师傅教得诚心诚意,虹虹建议我给师傅送条烟。她去买了一条玉溪烟,用报纸包好放进我的包里。还特意说最好是私下无人时给,免得师傅不好意思拿。
  其实,我看见很多师傅都当着众人面收烟收酒。现在还有什么不好拿的?
  只是我的那位师傅倒推辞了一下子,最后还是在我的坚持下笑纳了。
  头次上车实习,我拧动了钥匙点火后,加了离合器和油门。那辆草绿色大货教练车一下跳了出去,把我吓了一跳。跑了几分钟后,心情才慢慢平和下来。师傅就在一边示范了几个动作,然后盯着我操作。那辆车被我稳稳当当地开着在草坪上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停了下来。
  虹虹一路小跑过来,把饮料递我手里:“刚才我真的吓坏了,你那车开始怎么突然一跳串了出去?“我笑了笑:“起步不太稳,后来好了点。”
  此后,经过几次磨合,我对车的性能和驾驶技巧渐渐熟了。
  一个月后,我通过了理论考试,接着就是穿杆和上路考试。穿杆倒是轻松过关,路考却把我弄得很是紧张,虹虹专门请了假来陪我。我驾着教练车出了学校大门,车后坐的都是学员,师傅坐在我的旁边。
  一路上,只要前面一出现车辆,我就赶紧减速,一有走路不老实的行人,我就直冒冷汗。加上红灯绿灯各种交通标志的暗示和指挥,最后总算是把车准时开到了终点。
  虹虹看到我的车到了,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喊道:“陈司机,恭喜你通过了。”
  我拉开车门跳下去,一把拉住虹虹原地连转了几个圈子。
  
  不久,我就拿到了正式驾驶执照。
  
  为了庆贺,我又给朱莲心和周眉打了电话,邀请她们周末到我们学校来玩。同时给寝室弟兄们打了招呼,要好好地聚聚。我还特别告诉他们,届时将会有两位美女光临我们寝室,注意点清洁卫生,别让人进来大倒胃口。同时,我也告诉几位没有女朋友的弟兄们,这次算是创造一次机会,人家是首屈一指名牌大学的,人又生得好看,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位各显神通的本事了。
  我这么一说,他们的胃口都吊得高高的。
  后来,我给总经理办公室的小李打了个电话,想借公司的好车用上一用。小李倒很爽快,很快答复说方总随周总出国考察去了,她的那辆公爵王就在车库里,只要保证安全就没问题。
  我忙和虹虹打的到了娱乐城。
  我让虹虹就在路边等一会儿,然后一个人上楼找到小李取了钥匙,从车库里把公爵王开了出来。
  虹虹见了,开门时叹道:“哇,你好神气!”
  我笑笑:“么样,比你爸的车不会差吧?”
  她笑了:“我爸爸坐的是奥迪,还是国产的。”
  我得意地笑笑。不知为什么,我在潜意识里总在和她的爸爸比。看她和和她爸爸撒娇我心里都不舒服,呵呵。
  
  车开到朱莲心他们学校门口,给她们打了个手机。一会儿,两位打扮得漂亮入时的女孩子就袅袅婷婷地出来了。
  虹虹一眼就认出了朱莲心,她看过她的照片。虹虹先下了车跟她们打招呼。
  我下了车,就给她们做着介绍。
  虹虹最擅长这种交往场合了。她看看莲心:“你是刚刚的高中同学吧?刚刚经常提起你。”
  莲心腼腆地笑笑,对我说道:“陈刚哥,这位女孩儿好开朗。”
  我这才指指虹虹,对莲心她们说:“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虹虹。”
  一边的周眉笑了:“应该叫未婚妻吧。”
  我笑笑:“一样一样。”
  莲心认真打量了一下虹虹,虹虹却扬起头捋了捋头发。那种城里女孩儿的傲气一下子让我感到不舒服。
  其实,莲心是个很内向、很容易受伤的女孩儿。我知道虹虹也是无意的,但她晓得我和莲心的过去,多少有点暗中较劲。
  但这时我却怕莲心受伤:这方面她不是城里女孩的对手。
  我忙让她们上车:“走吧,我们寝室那帮帅哥只怕是等急了。”
  虹虹开了车的后门,让两位小姐进去,然后她开了前面坐在驾驶座旁边。
  我上了车刚坐定,虹虹却拿出手绢给我擦了擦汗:“看你,天不热还流这多汗。”
  我扫了一眼后视镜,朱莲心低下了头,脸埋在黑黑的长发间。
  我知道,虹虹是做给莲心看的。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快。
  虹虹又问那莲心:“听说你和刚刚在一个高中读书?”
  莲心看看我,点了点头。
  虹虹笑道:“那刚刚在学校么样啊?”
  莲心笑了笑:“那当然好啦,长得帅,成绩又好。”
  虹虹看看我,问她:“那有没有女孩儿喜欢她?”
  我忙接过话:“那个时候都傻乎乎地一心读书,哪个有这种心思。”
  不料,莲心却意味深长地一笑:“有没有女孩儿喜欢他我不知道,不过,陈刚哥后来跟我说过,他那时喜欢过一个女孩儿。”
  哇,我心里一跳:莲心一张嘴也好厉害。
  虹虹的智商蛮高,什么话一听就懂。她看了看我,脸上有些不高兴。
  莲心却得意地和周眉小声在后面说话。
  周眉也看出了点什么,只是格格发笑,还讲几句话。凭感觉,显然她偏向莲心一些。
  到了校门口,虹虹下车跟门房老师傅打了个招呼,大门居然就开了。平时,外来车辆一般是不许进去的。
  过大门时,我给老师傅丢了支烟。
  然后,黑色公爵王就轻快地穿了进去。我开着车先把学校前前后后都转了一遍。虹虹热情地给她们做着介绍。要说,我们这学校的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两位小姐也许以前来过,但从未见全貌。这回她们不时发出感慨:“哇,真美,跟公园一样。”
  
  两位美女下了车,一进我们的寝室,那里的几位兄弟早把寝室收拾得整整齐齐,窗明几净,象是迎接卫生检查团似的。
  肖胖子穿上了压在箱底许久的西服,卫诚也专门把头发吹得有型有款,样子颇为潇洒。胡文林还是老样子,他的女朋友也来了。很有艺术气质的一个女孩儿,珍珍。
  那肖胖子一见两位女士进去,就很搞笑地鼓起掌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A校女生光临寒舍。”
  卫诚则打开了饮料,给两位女士一人送上一杯说:“陈刚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不要客气。”
  卫诚在我这里见过朱莲心的照片,有点想追的意思。
  我笑了:“这可以,只要我的老婆不是大家的老婆就行了。”
  一屋子人大笑,莲心不快地看了看虹虹。虹虹却把我的胳臂狠拧了一下。
  人们又是一阵爆笑。
  一会儿,胡文林把我叫到一边说:“刚刚,我和珍珍出去转会子,等会我们直接去红月亮吃饭。”
  我发觉他这两天都心事重重,便问道:“老大,你没出什么事吧?有么不痛快就跟我们说。”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们玩,有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然后,他和珍珍就出去了。
  肖胖子却打开了他床头的袖珍音箱,放起了音乐,舞曲《魂断蓝桥》。
  这小子鬼点子真多,他主动邀请那北京女孩儿周眉跳舞,凭着他那一张唬死鬼的嘴逗得周眉格格直笑。
  卫诚邀请朱莲心跳舞。莲心笑了,很和谐地踏着步子跳了起来。
  我看了心里有点茫然若失,但很快就释然了。我倒真希望他们能成为一对。
  虹虹捅了我一下:“你看人家追女孩儿多有创意?”
  我便也做了个手势:“来,那我也再追你一次。”
  虹虹抿嘴一笑,象两年多以前一样,把她的纤纤玉手和轻软腰肢交给我。
  水一样的温情开始在我们周围流漾。
  
  莲心跳着舞,眼睛却不时地瞟了过来。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也很怕虹虹这时候做出太亲热的举动。
  我不想伤害她。
  虹虹很敏感,老让我别到处望。
  其实她真的过虑了,我对莲心已经是另外一种感情。
  妹妹?老乡?同学?
  都是。
  但若硬要在她和虹虹之间选择,我肯定会选择虹虹——几年来,她简直就是我的命根子。她一不在我身边就会很不习惯,会感到生活毫无趣味。
            
  吃过午饭,胡文林和珍珍因有事先回学校了。
  我开车送莲心他们到了黄鹤楼。
  那肖胖子和周眉进展好象蛮快的,他脑子很灵,会编故事段子,会说笑话,把那北方女孩周眉逗得笑个不停,最后还捶了他两拳。
  我冲肖胖子伸了伸大拇指。他阴阴一笑,很得意。
  朱莲心象心情不是太好。卫诚一副白马王子的样子,和她大谈音乐、文学。莲心却笑得有点敷衍,不时看看我和虹虹。
  看着她不快乐的目光,我的心就会疼。我就不懂,她怎么会老忘不了过去。其实卫诚的家庭条件比我好得多。
  我真的希望她和卫诚能好起来。她要能快乐起来,我心里会很轻松。
  虹虹看着黄鹤楼下的大桥和江水,问我:“刚刚,你学文学的,会背几首黄鹤楼的诗词啊?”
  我想了想:“崔颢有一首吧,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那边正急于表现的卫诚马上接了过去:“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肖胖子,你接下去。”
  肖胖子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边的周眉却用标准的普通话背完了全诗:“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周眉是位素质很高的北京女孩儿,在大学生艺术节上担任过主持人。
  她的朗诵声情并茂,荡气回肠。
  朱莲心笑道:“眉眉,你弄得我要都想家了。”
  周眉却笑道:“这是人家诗写得好。”
  虹虹在我们学校也是风云人物,几次联欢晚会都是她做的主持,她的歌也是一绝。
  我笑笑:“虹虹,大家心情很好,你唱首歌吧。”
  这下大家都鼓掌起来。
  虹虹拍打了我一下:“又没有伴奏,傻唱呀。”
  我笑了:“我来伴奏乐,就是洛桑学艺里的那种吉它。”
  说着,我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弹奏了几声,楼里的人全笑起来。
  虹虹笑了:“人家琼瑶有首歌‘你是风儿我是沙,’你就是‘你是疯子我是傻。’。”
  我笑着更正道:“不,是‘你是白云我是鹤,追随你去天涯。’”
  虹虹笑了。
  周眉在一边拍手:“意境真好,不愧是学中文的。”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真希望肖胖子成功地追到她,把这个来自首都的女孩子留在武汉。
  
  呵,白云黄鹤般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的时光!
  
第十五章
  
  到总经理办公室工作,我忽然感到整个人象迈上了一层新境界。暖暖的阳光照进了办公大楼,眼前的一切风景都灿然生辉,都让我感到既陌生而又熟悉。
  站在八楼总经理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楼下大门口的那片停车场,那片鲜花盛开的花坛,还有那些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我感到了一丝轻松和安详。
  我知道,在公司大门口,又一个新来的打工仔穿上了红色制服站在了我原来的位置。那个也很帅的小伙子就象我的前世:谨恭而矜持,优雅而勤奋。
  我看到了蓝色玻璃镜前的自己:一个从外表到神态都焕然一新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笔挺的黑色西服,雪白的衬领,金黄与绛红色条纹的金利来领带,虹虹带我去做的头型整理得一丝不苟。这个男人眉目间洋溢着自信、乐观和坚强。
  这种新形象让我心情很好。
  一会儿,小李过来:“陈哥,方总一会儿到餐饮部去,让你一起去了解情况。”
  我马上收拾了一下,带了个小笔记本,准备记些情况。
  方总那边的门响了一下:她出门了。
  我快步走了出去。
  方总看看我,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说:“小陈,到下面转转,了解一下情况。”
  我点点头,问了声:“要不要通知林总?”
  林副总分管餐饮部,我们去当然要给他说一声。
  方总看了我一眼:“没必要。走。”
  我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多余:需要通知林总的话,方总自己会说,我这时多嘴有点不懂眼色。
  我心里有点不安:方总该不会嫌我太嫩太水了吧?
  她走在前面,脚步轻盈。
  我紧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公司的员工对我的目光都同以前大不一样。他们再也没有把我当个守门的看了,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嫉妒。
  近来,方总对我的服装、发饰、风度举止要求非常严,有时简直很苛刻。她总是说,我是她身边的人,出去就代表她的形象。还特意让我进行了一个星期的礼仪和衣着培训,连跟着上方总的小车时,是屁股先进去还是腿先进去都要求到了。
  一周下来我简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从外形谈吐上看,我成了这大武汉的准贵族。
  方总这个人让我感到既亲切又敬畏。她过去是舞蹈演员,也做过部门领导,成熟而干练。甚至,我感到做管理那样厉害的刘姐在很多大的方面都不如她。
  我从来没有跟这种领导打交道的经验。
  但是,在整个公司,她总揽一切的地位让所有人都仰视着她。
  她象个太阳,我在后面象个镜子。我顺便地把她的一点余光射向那些普通员工们,也足以让他们眼花了,呵呵。
  在一楼,我又看到了齐婕妤,她刚进来,站在钢琴边上,见我和方总下楼来,竟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我觉得有点奇怪。
  然后,等方总走过去,她很妩媚地朝我看了一眼,朝我笑了笑。那主动送来的笑容让我觉得陌生:虽然她的形象让阿蓉说得那样不堪,但她一直在我心里还是比较矜持、清高的形象。此时,她的眼神算是她一切都交了底。
  我知道:我在她心里再也不是那个木偶一样可怜卑贱的小小门卫了,而是未来的可能执掌很多人命运的公司高层人物。
  女人对权势地位就这么向往吗?
  到了门口又碰到了刘姐,我这位昔日的上级。她看了看我,目光很复杂,还是点了点头。但表情很冷淡。已升任副经理的阿倩居然也对我很客气地点头打招呼,但目光已含有敬畏的成分。
  那一刻,我都有点失落感,甚至怀念和她们无拘无束开玩笑疯闹的时光。
  
  但毫无疑问的是,已经逐步靠近权力核心的我即将一脚踏进上流社会的门槛。
就在我心情很好、学业、工作两不误的时候,有件事却让我想起来就心疼和愧疚。
  那天,公司正在开高层会议,研究财务管理和公司人员调整。我列席会议,做着笔记。
  这种会议非常重要,内容整理出来后还要向集团总部汇报。会开完后,方总要求我马上整理成文字材料。
  我点点头,决定加个班。中午我让小李帮忙打饭,然后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赶写。今天也怪,手机老响,不是阿蓉、就是肖胖子和周眉找我——他们已经开始接触,谈话时间一长,我心里就暗暗着急,这材料没法写了。便把手机关了。
  下午时,总算写完了。这才把手机打开。
  一会儿虹虹就打电话来了:“刚刚,你一上午做么事去了?手机老打不通?”
  我就把情况讲了。
  接下来她说话的口气有点紧张。“刚刚,你说么样办哪?”
  我忙问:“出了什么事?”
  她说:“刚刚,我三个月都没来那个了。是不是有了?”
  我吓了一跳: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的事,有点不知所措:“那到医院去看看吧?”
  虹虹哭了:“死刚刚,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我慌忙把材料交了,给方总告了假。
  到了学校,女生宿舍楼下,虹虹穿白色无袖连衣裙,神情悒悒。
  我一到,她就扑到我怀里:“我恨死你了!”
  我怕别人看到:“走,我们到医院去做检查。”
  我叫下一辆的士,直奔医院。虹虹躺我怀里,身子有点抖:“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要做手术呀?”
  我安慰她:“做就做嘛。”
  她打了我一下:“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同学做过,听说那几疼嘞。都是你害的我!”
  我看她那样子,不敢做声了。
  虹虹的手老拉着我,我们一起进了妇产科。
  经过检查,医生说是怀孕了。虹虹这时却有点镇静了。我低下头,手轻轻按着她的肩。
  那时我还不是太清楚,做人流手术对女人身体意味着什么。
  
  从手术台上下来,虹虹自己走出了手术室。我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她脸色苍白,无力地看了我一眼,眼眶里泪水盈盈。
  我低下头怏怏无语。
  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刚刚,你不晓得,好疼。”
  我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虹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虹虹这才擦擦泪水,挽起我的手。
  从医院出来后,我们一直紧紧拥抱着,虹虹也一直没做声,静静地躺我怀里。
  说实话,虹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蛮活泼、蛮外向的,也蛮坚强的,却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心真的有点疼,因为是我造成的,也暗暗感到自责。出租车到学校门口时,我偷偷看了眼怀里的虹虹,她的大眼睛里隐约浸满了泪水。
  下了车,我伸手拉起她的手,很凉,看着眼前这位忽然间变得脆弱的的武汉女孩儿,胸口一酸,轻轻地说:“虹虹,我请假照顾你,好吗?”
  她又哭了,扑进我怀里。
  我抱着她,眼神迷茫地望着灰暗高大的校园牌楼,感到了一丝苍凉。
      
  我在学校外的一处厂区宿舍楼里租下了一套两居室。
  那些天,虹苍白的脸,痛苦的眼神,眼角的星星泪痕,这些老是在我眼前晃动。 我想,我要对虹虹好一点。          
  天下着小雨,我打着伞,虹虹拉着我,提着我的吉他在路上走,到我们的小窝去。
  这些天,她象一刻也不肯离开我。我除了上课,连公司都很少去了,专门陪她。
  我们在新居里,象真正的夫妻那样开始了日常的生活。我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给虹虹熬中药补营养。
  我把鸡汤端到她面前,虹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一丝感动:“刚刚。”
  我正在给她掖好被子,转过头:“么事?”
  虹虹伸出手抓住我:“我觉得你长大了。”
  我拍拍她的脸:“我过去看去很小吗?”
  虹虹也轻轻一笑:“过去。我老感觉你象是我不懂事的小弟弟,需要我的照顾。”
  我笑了,坐在床边吻了她一下,说:“瞎说,我是个大男人。将来还是你的好老公。”
  我的话刚一说完,她的眼泪很快浸湿了睫毛。
  我用毛巾给她拭去泪水:“怎么了?”
  她两只手紧紧搂住我的腰:“刚刚,不要离开我,我会受不了的。”
  说完她伏在我怀里一声声恸哭起来。
  不晓得那段时间里,她为什么变得那么的脆弱,那么依恋我。
正好两天后是虹虹的生日。 我给她在花店订做了一个花篮,还在蛋糕房订做了生日蛋糕。
  一个二十一支粉红玫瑰的花篮,约好了两点提货。
  花店的老板娘一边记我的电话一边赞我是一个好男人,记得女孩子的生日。
  我笑笑:“可惜她生病了。”
  她笑着说:“那就祝你女朋友的病快点好,其实有你这么一个男朋友在身边,她的病一定会好得很快的。”
  我也笑了,一边笑也有点担心:因为虹虹常常感到腹痛,但愿生日过后会慢慢好起来。
  回到小屋里,她的手还拽着床单,疼痛又发作了。
  见我进来,她睁了一下眼,脸色煞白。
  我只能轻轻抚她的背。
  她要我上床去,我们两个人躺在了一起。她把头埋在我怀里,两手在我身上神经质似地乱抓:“刚刚,我好疼。”
  我感觉得到她的痛苦,不知怎么办。急得象个苕,只会偷偷抹一把泪。
  她却经常自言自语:“么这样疼,我会不会不能再生孩子了?”
  我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那怎么会?”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是不能生孩子,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拍拍她的背:“别胡思乱想。”
  过了很久,她终于睡了,我就去取花篮和蛋糕。
  周围的居民们都好奇地看着我,一个兴高采烈的大男生拎着玫瑰、蛋糕,从阴暗窄小的弄堂穿行而过。
  虹虹见到花的时候眼睛亮了,然后就笑。
  她很快从床上爬起来,把脸凑到花丛里,象一个天真的孩子。
           
  这天傍晚,我们点亮了蜡烛,满屋闪动着暖暖的火焰。墙壁上晃动着我们两人巨大的头影。
  我们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有她爸爸给她打来过一个电话。虹虹娇声地说她在学校过的生日,同学们对她很好很好,让她不要挂念。
  我从墙上取下那把红吉它,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屋子的烛光似有感应,水波一样漾动着。
  虹虹的脸色红艳而兴奋,目光与烛火一起在燃烧。
  我边弹边唱:“happy birthsday to you;happy bitthsday to you”
  虹虹则兴致勃勃地用小刀切开蛋糕,然后将一大块塞我嘴里,见我边吃边噎的样子,她格格直笑。
  这一天,是虹虹最快乐的一天,我的心情也很好。我们唱了好多好多的歌,象两个稚气十足的孩子,在这自由的小天地尽情地玩耍。
   
  深夜,我去洗手间拿了条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然后,又扶起她软绵绵的身子,喂了她几口刚刚晾晾的茶水。
  我给她脱去鞋和袜子后,又湿毛巾为她擦了擦脚,给她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毛巾被。
  虹虹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柔声地说:“刚刚,今天我真高兴。”
  我说我也是。
  她扑到了我的身上,她说: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我笑了,上床吻了她一下,拧熄了床头灯。
  她甜甜地把头枕在我怀里。一会儿她感到我的下面渐渐地有了反应。
  她抬起头:“想了?”
  我笑笑:“一挨你的身子就想,谁让你把我变成了男人?”
  她满足地笑了。
  她想了那个雨季的黄昏,那个傻傻的男孩。
  她的手轻轻伸过来,柔柔地抚摸着。
  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可惜,我不敢再沾她的身子。
  她起身亲了一下我的脸颊和嘴唇,然后轻声说:“我爱你,刚刚。我会让你快乐。”
和虹虹同居的日子,有一些奇特的感受。
  很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睡觉。我的个子很大,一个人常常把床占了大半边。和虹虹一起睡觉,我有时就在梦中把身子或腿压到她的身上。她有时半夜里把我叫醒:“喂,你把我挤得冒得位子睡了。”
  我这才醒过来,她打了我一下:“真不会疼人。我哪经起你这大个子压呀?”
  我笑笑:“来,睡到我身上。”
  她抿嘴一笑,真的就把头和半边身子睡到我的身上。
  有时,睡着睡着我感到冲动得不行,那里半天下不来。
  虹虹却呼呼大睡,懵然不知。
  第二天,我坚决把床加宽了,重新准备了大号的席梦思。
  我还在想,将来要是结婚,非要准备一张大床。这里出租房条件实在不行。
  但天天相处久了,也会吵嘴,而且蛮凶。特别是一说起朱莲心,她会特别受不了。象过敏似地,总是吼我几句:“我晓得,你就是喜欢她!”
  我有时也会很烦:“喜欢她又怎么样?”
  她就把东西往地上砸:“那你去找她!”
  我气得要走。
  她又一下从床上冲下来,抱住我,在我怀里哭:“刚刚,刚刚,你莫走,莫走,你走了我就去死。”
  我感到她骨子里还是有点娇气,还是象个孩子,准是她爸爸把她宠坏了。
  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了,我才去上班。
  有时,我一个人时常会想,这么娇气的武汉女孩,我要是带回家,我妈肯定会看不惯的。
  
  除了陪虹虹,那个时候我成天穿一套深灰色或黑色西服,拎着个皮包,跟在方总后头,不苟言笑,沉默少语,派头倒是十足。公司里人人对我毕恭毕敬。
  而实际上,我天天为方总提包、拉车门。她的专职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老赵。他不在有时就是我来开车。
  然后,就是为方总办点私事。买点药呀卫生巾呀,接接她那上小学的儿子冬冬呀。不过,开董事会时做笔记和整理会议材料倒是比较正经点的事。
  还有更模糊的一些角色,如她要出席一些私人性质的同事同学聚会,拜访过去的老熟人。她有时也会要我跟着。那些和她同样年龄的女人用各种暧昧的眼光打量我,各种意味的目光交替在我脸上身上闪过。有些粘乎乎的目光简直让我脸红不已。
  而方总的情绪却格外地好,在这些女人面前对我说话也少了领导气,多了些女人味。
  
  但是平静的日子没多久,很快在一次高层会议上,潜伏的内部冲突一下尖锐起来。
  那次我也在列席会议的次席上做记录。方总情绪很不好,一脸的烦躁。老总们也都各怀心事。我心里很清楚,上次我整理的高层会议材料送到集团公司后没有通过。主要是公司人事变动的内部意见不统一。
  而问题又集中在餐饮部经理赵东升那里。
  上次方总带着我去过那里。赵东升是一个和方总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三十四五岁。他这个人有点能力,但是有点傲。我去时,他都从来只和方总讲话,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象没看到的。我在一边感到很无趣,只是后来方总注意到了,特意给他介绍,他才瞟了我一眼,点了下头。
  我晓得,这次我上来,很多中层干部有想法。但是听说赵东升是方总的人,应该对我上来不会有想法呀。
  反正我对这个人印象也不好。
  而直接负责餐饮部的林总更是对他很恼火。这赵东升在公司里只听一把手方总的。其他几位老总的话都爱理不理。
  后来我才知道,赵东升原来也是歌舞团的一个拉二胡的,好象和方总曾经是同事。歌舞团解散后,方总下了海。赵东升却一下子没了去处,老婆也下了岗。方总特意让他到公司来负责餐饮部的。
  我在门厅做保安时,阿蓉悄悄讲过,赵东升过去好象追过方总,当时方总嫁了个做官的老公。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阿蓉的话只能半听半信。
  林总在高层会议上第一个先发了言,他认为赵东升一定要撤下来,换上阿蓉,就是我那位半个老乡。
  不料,正在气头上的方总当时冷冷说了一句:“林总的意见我是有看法的。换上阿蓉还不如换陈刚。阿蓉那点本事我还不晓得?”
  我也很奇怪,林总怎么会想到阿蓉的?
  后来我和阿倩闲扯时才知道,那阿蓉不愿在一楼休闲厅干,累人不说还没有多少油水。她想到的是餐饮部经理的位置。
  阿倩现在是公关部副经理,她和阿蓉是一起进的公司。阿蓉当然心里不舒服。她就天天找负责餐饮部的林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让林总在高层会议上提了出来。
  对此,其他几位老总态度比较暧昧,等着方总最后定夺。
  方总看了看几位老总笑笑:“这件事就先放一放,等下次开会再议。”
  这等于是否决了撤换赵东升的动议。林总当时就气得脸色通红。
  会议的结果是不欢而散,林总气哼哼地甩袖而去。
  我其实很想帮帮林总,我毕竟暗中还在他那里拿一千多块钱的工资,而且赵东升这个人我也不喜欢。
  但我没有说话的权力。我还只是个助理秘书。
  后来认真想了想,算了,还是先不要卷进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搂着虹虹安心睡觉才是正经事,呵呵。
就在我一心为了自己能混出个人样子而忙碌的时候,我却忘了关心身边那些朋友们。特别是和我在一个寝室屋顶下生活了三年的弟兄们。这一点至今让我心结难消。
  
  那时,我成天春风得意开着方总的那辆公爵王在校园里招摇而我最好的朋友胡文林却陷入了人生的绝境。
  本来这件事在那天我考上驾驶员照后请朱莲心、周眉来玩时就有点预兆。我当时发现他那些天有些闷闷不乐,很想问个究竟。可他这个人喜欢自己扛,居然一声没吭。结果后来竟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一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喝了点酒,在寝室里一个人居然拔出一把水果刀割腕子自杀!
  幸好前来找我的虹虹发现了,连忙给我打电话。
  我正好在公司里陪方总开董事会,接到手机短信,忙跟方总耳语几句她点点头我赶紧开了那辆公爵王朝学校飞驰而去。
  一到学校校医室外站满了人。我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胡文林的手腕上缠满绷带,虹虹正和肖胖子卫诚他们守在那里,医生在一边给他打针。
  我走到床前,看着胡文林。他正闭着眼睛休息,感觉到有人走近,眼睛睁开了,一见是我,轻轻点点头。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用手在他额上按了一会。还好,不烫。
  我蹲下身瞪着他问:“老大,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摇了摇头。
  我的声音忽然变大了:“老大,你说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呵!你要这样走了,弟兄们怎么办?”
  我的泪水流了出来:胡文林是我这辈子交的最铁的朋友。
  胡文林的眼泪也一下出来了。
  他伸出手拉拉我,轻声说:“刚刚,我这个人冒得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我抓住他的手,那是一双才子的手,也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伸了出来的手。
  是他陪我在爹的坟上一起下跪,是他向虹虹说我想请她跳舞,给我和虹虹牵线;是他在我卖血后那样心痛地阻止;是他从没歧视过我这样一个农村来的学生。
  他只比我大一岁却比我成熟好多!
  我低头说:“老大,你要走了弟兄们也不打算活了。”
  胡文林紧紧抓住我的手,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你到底遇到么为难的事,老子为你出头!”我大声吼道。
  
  一会儿,虹虹把我衣袖拉了拉。
  我就和她走了出去,外面的学生太多。我朝他们吼了一声:“看什么看,都回去洗了睡!”
  虹虹和我坐到了公爵王车上,她才详细讲了情况。
  原来胡文林那在某部门当高官的老爹经济上出了事。已经被纪委、检察院双规。而导火索却巧得很,是胡文林与她女朋友珍珍谈朋友后,惹火了珍珍原来的男朋友。加上胡文林当时过于讲狠,还和他打了一架。那次打架我也参与了。据说后来又打过几次。
  但是没有想到,珍珍原来那男朋友的拐子(哥哥)却是检察院的一个小头头,经过在系统内的一番活动,就暗中开始对胡文林的老爹开始秘密调查。
  胡文林老爹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政绩,在当地官声还好。但也确实有经济上的、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加上在官场得罪的一些人暗中活动,经不起细查,结果有大量私人财产不能说明来源。她母亲也同时被双规。
  胡文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父亲倒了台,心里压力很大,加上有段时间经常被检察院传去交代父亲的问题,心情非常压抑。最近,他和珍珍也吹了。
  刚才,他多喝了点酒,就想一死了之!
  我听了半天没言语: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事先一点都不晓得,我这个活耿的朋友真他妈太水了!
  这种事要挺住还真不容易。那些天天埋头读书的大学生们遇上了,很难过心理上的这道坎。
  我们回到校医室陪那胡文林一起渡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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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5:5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天下午,方总让我开车去接一下冬冬。
  我开着公爵王到了那家人们俗称“贵族小学”的门口。冬冬正在和一帮小孩子在玩赛车。
  这个十一岁多的孩子长得清秀聪明,嘴巴也甜,特别喜欢我。
  我摁了摁喇叭,他一见我的车就快活地跑过来。
  我笑笑:“得了老师的表扬没有?”
  他撅起嘴:“老师的表扬有么用?”
  我开着车问:“那谁的表扬有用?”
  他想了想:“我要妈妈和陈叔叔的表扬。”
  我笑了一手拍拍他的脸:“只要你听话,学习成绩好,星期天叔叔带你出去玩。”
  冬冬一听高兴大叫:“好的,告诉你,我数学刚考了98分。”
  我点点头:“叔叔上次给你讲的都还记得吧?”
  冬冬数学不是太强,方总让我给他补习过功课。到了方总家,我陪冬冬做作业。 一会儿,方总打来电话,让我去接她回家。
  我开着车到了公司,方总已在门口等着,同几个中层干部商议工作。
  见车到了那些人就道别走开了。
  方总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副座旁边。一阵成熟女性身上特有的馨香袭来,我心里暖暖的。
  方总为人亲切,关心下属。说实话我很乐意为她做事。
  她看看我:“冬冬在家做作业吧?”
  我点头:“他蛮乖,数学考了98分,在校门口就给我报喜。”
  方总欣慰地笑了:“这个伢平时没人管,幸亏你还能帮一手。”
  我心里很高兴。在公司里只要方总信任我、帮助我,我就不会倒下去,就有希望。
  方总说道:“我看这小伢蛮喜欢你的哟 ”
  我点头:“我也蛮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方总感动地看了我一眼,没做声。
  把方总送回了家,我开车到了我们租下的那套单元楼里。
  
  平时,虹虹要是在的的话,听到车声响,就会把头从窗户伸出来,脆脆地叫声“刚刚。”
  我也会从车里给她打个手势。
  但是今天我故意摁了喇叭都都没有声音:见鬼,这时候她到哪里去了?还在学校?
  我上楼掏出钥匙开了防盗门,喊道:“虹虹,虹虹。”屋子里却悄没人声。
  我觉得奇怪,看看钟都六点多了,她上哪里去了?
  再一看屋里:我的天,虹虹的皮箱、衣物、平时穿洗耳恭听用的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下我自己的一些生活用品。
  连桌头她的照片都不见了。
  有小偷进来了?怎么只偷她的不偷我的?
  我察觉有点不妙,又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我便走到窗口给虹虹打了个手机。手机开了,有人接。
  “虹虹,——”我话还没有出口,手机就啪地关上了。
  这是么意思?
  我火了,又拨了一下,但是那边手机已经关掉了。
  我心里有点发毛:这丫头么回事?
  我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却想不出原因。便起身下楼,朝学校跑去。
  街上人很多,我一路飞跑,让一边的行人莫明其妙。
  有的还伸头看看我后面,是不是有人在追,大概把我当成抢犯了。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学校门口,正好碰到肖胖子和周眉从里面出来。
  肖胖子看了我一眼,没答理。倒是周眉有点不自然地对我笑了笑。
  我觉得莫明其妙,便开了句玩笑:“肖胖子,你们发展好快哟。”
  肖胖子却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这方面还是你行些,好风流的大帅哥!”
  我见他这样子有点烦:“你么回事嘛。”
  肖胖子这才说:“你呀,玩得过头了。看你怎么收场!”
  我更是一头雾水。而周眉这时对我也没过去热情了,反倒象是生分多了。
  我隐隐感到出了大事,便问:“肖胖子,你看到虹虹没有?给她打手机也不接。”
  肖胖子看看我, 淡淡一笑:“唉,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你还真不晓得?”
  我想不起来是什么:“肖胖子,平时我们还是不错的,你有话直说。”
  周眉一边说道:“看样子他真不知道,你告诉他嘛!”
  肖胖子看看我,想了想,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跟丁雅莉上过床?”
  天!
  我两腿顿时发软!
  
我看了看女生楼,忽地起身,甩下他们两人,向虹虹寝室飞跑过去。
  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补救,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跑到女生楼,那些女生看见我神情反常,都匆忙让开。那个管理员老太太正要亮红牌不让进。我一把推开她,冲了进去。
  虹虹寝室大门紧闭。可我听到了她和一帮女生在里面的声音。
  我敲敲门,一个女生开了:“哟,是刚刚。”
  里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绝情的声音:“关到,关到!”
  是虹虹的声音。此时变得好陌生。
  我咚咚地拚命捶门,象个疯子。
  她终于开了门,却面若冰霜:“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我望着她,眼泪都忍不住快掉了出来:“虹虹,你听我说嘛。”
  虹虹冷冷地看着我:“哼,你是哪个,我好象才认识你!”
  她那样子也让我觉得好陌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虹虹了。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狠狠地擦抹却止不住地流。那样子真是熊包,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无用。
  
  虹虹见我这样子,大概心又软了,却一转身回到寝室里。
  我忙跟了进去:“虹虹,你听我解释。”
  她冷冷一笑,根本不置一词。
  其他的女生正要出去,她却叫住她们,说还有事要找她们帮忙。
  我知道,她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我咬咬牙,“卟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虹虹,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要离开我。”
  屋子里的女生们都呆住了,而门口却一下挤满了看热闹的女生。
  虹虹的脸一下子潮红,呼吸都急促了,胸脯一起一伏。
  她让一边女生把门关上,一边流着泪,伏到桌上哭着。
  其他的女生们都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我和虹虹。
  我抱住她的腿请求她的原谅,大概那情形真的象条受伤的狗。
  我声泪俱下:“虹虹,你不理我,我就真的想去死。”
  虹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眼睛都红红的。
  我在一边把前因后果全讲给她听了。
  她听得很认真。
  我说道,跟丁雅莉上床是因为虹虹母亲骂我是垃圾,又深恐虹虹瞧不起我,所以喝了两斤酒后乱了性。我一直很后悔。我其实一直真的不想瞒她,真想给她讲清楚,但又怕她不能原谅我,毕竟对两人关系来讲,这不是个小事。
  虹虹看了看我,用手巾擦擦眼睛,嗓音有点沙哑地说:“刚刚,说实话,我一直就担心这个,可是终于还是发生了。现在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了。同一年前比,你变多了。”
  我低下头,许久才说道:“我真的是想改变命运,到时凭自己的实力来娶你。”
  她摇摇头:“刚刚,也许我们真的到头了,再也走不下去了。”
  我抓住她的手:“虹虹,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虹虹慢慢抽回手:“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份,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刚刚了,我也不再是原来那个我了。”
  我听了心如刀绞。
  她的眼中也淌下了泪水。
  我知道,也许丁雅莉这件事真的把她伤透了。
  “你起来吧。”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还是很看重我们的感情。但我却无法接受所发生的一切。让我再冷静冷静,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她这句话又让我心底燃起了希望。
  我站起身:“虹虹,我这辈子只跪过两个人,一个是我过世的爹,一个是你。不管你今后嫁给谁,在我心里你是无法取代的。”
  她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你出去时把门带好,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我晚饭都没有吃,一个人怏怏地回到寝室里,胡文林、卫诚、肖胖子都在。
  我不敢看他们的神情,只是一个人闷闷地坐着抽烟。
  肖胖子冷冷看了看我,没有做声.
  卫诚叹了口气:“人家虹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干这种事?”
  我愣愣地看着两位兄弟,脑子有点发木。
  卫诚说道:“要说这男人经不起诱惑,也算正常。但你对虹虹应当讲实话。”
  我知道理亏,反正让他们去说。
  胡文林也抽着烟,手里玩弄着打火机,不时看看我,半天没做声。
  一会儿,他拉了一下我的衣服:“走,我们出去走下子。”
  一出门,胡文林拍拍我的肩:“伙计,你么犯了我过去的错误哟!”
  我愣了一下。
  他丢给我一支烟:“我倒要和你好好讲讲了。”
  我们走到学校里一片桦树林子里。
  胡文林长长吐了口烟,笑道:“虹虹跟你讲过没有?”
  “讲过什么?”他突然这么来一句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追过虹虹。”胡文林深深吸了口烟。
  我吃了一惊,看看他,等着他讲。
  胡文林看着前面的一排灌木林,象是想起了什么:“还记得新生入学时的情形吗?“
  “那个么样不记得?”那情形简直象刻在我心底。
  “开学第一年,你们都在适应新环境,没有注意。我那时和虹虹谈了半年的朋友。只不过你们都不晓得。”胡文林垂头拾起一根树枝打了打地面。“说实话,我也蛮喜欢她。”
  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痛快。
  不过他说的是事实,我和虹虹是大二才开始。大二时那天在舞会上,我一提起虹虹,胡文林的神情就有点反常。但他当时为什么要帮助我和虹虹相识呢?
  胡文林看了看我:“我就晓得你听了不舒服,但真的是这样。”
  我笑了:“没有不舒服。那后来呢?”
  胡文林:“和你犯的错误差不多。让虹虹晓得了。”
  我低下头:虹虹是最反感男人不专一了。这一点我印象深刻。
  胡文林笑了笑:“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她,但是不一定非要跟她结婚。大学里谈朋友多数是玩玩而已。没有人抱蛮大的希望能成功的。排解下子寂寞,解除一下精神上、情感上的空虚。”
  我点点头:“那虹虹不可能是这样。”
  胡文林点头:“是的。她对感情蛮认真。爱一个人是全身心的爱。”
  他刚一说,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拐子(汉话:大哥),你莫讲这个,讲了我就心里难受。”
  胡文林看看我,叹了口气:“所以,我跟她根本不适合。但是,我很希望你和她能谈成。”
  我点点头:是的,从舞会上帮我和虹虹牵线,我爹死了他给虹虹联系,我和虹虹闹意见时他跟我谈心,让我珍惜虹虹。
  我这辈子交了一个铁朋友,胡文林;追过一个好女孩子,虹虹。
  够了。
  不管虹虹原不原谅我,我准备拿出劲头再追她一次。
  而且这次要比过去更主动更诚恳更有耐心。
  反正这辈子非她不娶。
  “走,刚刚,我们到红月亮去喝点酒!”胡文林拉了我一下。
红月亮酒家还是老样子。
  一进去,我就想起那次和虹虹在这里吃饭的情形。
  我那时高谈阔论,要赚了五百万后娶她。五百万还没赚到手,媳妇呢?我看了一眼那次虹虹坐的位子,就是那边靠墙的一张小圆桌,今天空着。她爱吃竹排粉蒸肉,喜欢吃上面尖尖上的瘦肉。
  我正在胡思乱想,胡文林却很爽快地点了几个菜,然后拿了一瓶黄鹤楼。
  我和他一边吃一边喝。胡文林给我斟满一玻璃杯酒,四两的样子:“就这个量了。不能多喝,喝完了回去睡觉。”
  他总这么周到!
  酒呵酒呵,你害得老子把媳妇都弄丢了!我长叹了一声。
  我和胡文林你敬我一下、我敬你一下,吃得很慢。
  一会儿,胡文林对老板娘说:“么这冷清?放点音乐嘛!”
  老板娘便把吧台上的遥控器拿出来了,打开了音箱。
  音乐一起来,屋子里气氛就好多了。
  但是,我发现今天这酒特别醉人,才喝了二两就有了感觉。说话舌头就特别地重。
  我端起酒杯,正要敬胡文林,忽然一阵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
  我眼睛一下直了,心跳都快了:周治平唱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究竟会怎么样……”
  我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郁闷难当,酒杯端起来忽然又落在了桌上。
  “ 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我猛地捂住鼻子和嘴,含糊不清地对胡文林说:“有点不舒服,到那边去一下。”
  一进洗手间,我“迸”地把门带上。
  水池上的镜子里,是一个一脸泪痕的人。
  “乌——乌”
  我拚命压抑却挡不住泪如泉涌。
  外面的乐曲声却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
  “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有没有机会 重来一次
      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那一刻,刚刚二十一岁的我止不住地呜咽难抑,泪涕交下。
  
  对着镜子,我狠狠的擤干鼻涕,擦干眼泪。
  在虹虹面前,老子可以不要面子,命都可以给她;但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我都不会熊包。
  我认真地看了看镜子,除了眼睛有点红外没了其他痕迹,才重新打理了一下心情,走了出去。
  胡文林盯着我看了一下:“么这长时间?”
  我笑了:“这两天肚子也不争气。”
  他抬头望了望我的脸,又低下头。
  但是,我忽然看见一男一女进来了。
  丁雅莉和一个男的。
  妈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顿时感到全身热血上涌,忽地站起身正要冲过去,忽然被一双手在背后死死拦住了:“刚刚,刚刚,莫胡来。”
  “让老子抽她一巴掌!”我声嘶力竭,狂呼乱叫。
  丁雅莉看见是我,吓得脸色大变,一声长长的尖叫后,怆惶跑出了门。
  
  这天夜里,我还是回到我和虹虹租住过房间睡觉。一进门,我就好象又闻到了虹虹的发香和身体特有的淡淡甜香。
  一个人烧水、洗脸,打开被子。
  现在,这床终于不挤了。我一个人横躺下来就占满了整个床。
  没有开灯,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慢慢地眼前朦胧起来:
  暗夜里,我却看到一个女孩浑身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芒,她冰清玉洁,熠熠生辉;她顾盼多情,巧笑倩兮;她哀怨犹疑,痴迷而深情。
  她的笑声在大武汉那明朗纯净的天空飘荡,她象一串风铃,在风中发出玉石般的天籁之声。
  她裙带飘飞,似行未行;她目光如水,似嗔非嗔。身后白云飘绕,她如黄鹤一样轻舞飞扬。
  忽然,那东湖的水一阵阵荡开涟漪,寂寥的林中落叶簌簌纷落,大风扫过丛林,扫过湖面,乌云即将来临。
  空旷的湖面上传来远远的呼唤:刚刚,刚刚,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远远的呼声,执着如怨鬼,如山妖。
  而我沉入深深的湖底,无法上岸也无法动弹。
  
  我梦遗了。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起了床,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暖和阳光,我揉揉眼睛:无数细小的纤尘在阳光里飞舞。我感到生活有时真象是一场梦,甚至和虹虹这一段经历也好象只是做了个梦。
  她真的可能是上帝派来的一个美丽狐仙,和清贫的书生做了场春梦后又匆匆离去。
  我重新又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象三年前刚进大学时一样,一个孤独得快发疯的单身男人。难道生命和生活有时真的只是个轮回吗?
  我洗了个澡,把那短裤也洗了。看着那秽物,我心里嘀咕:妈的,男人身边一旦没了女人,就只有做梦这点狠气了。
  上午的古典文学课我无精打采,听那个戴眼镜儿的老头子絮絮叨叨地念些千百年前的老古董,实在有点烦。
  但是,当他拿腔拿调地念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时,我的眼前又浮现出虹虹的脸来。狗家伙的,这诗人是个色狼,描绘的好生动!我翻了翻虹虹过去为我到书店买的一本《诗经》,一行诗映入眼帘:“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么意思?我看了看注解,其中“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意思是汉水边上游玩的女人是不可追求的。虹虹就是长江边、汉水边长大的,老子求不得?武汉的女孩子老子求不得、也得不到?我心里一烦,把书丢一边,眼皮子开始有点沉了。
  心里烦,干脆老子睡一觉!
  
  心情不好,这两天在公司也不顺,方总把我好好批评了一顿。
  我开会时心不在焉,记的内容东扯西拉,牛头不对马嘴。整理出来的会议内容很多都有遗漏。
  再这样下去,就把方总真的惹烦了。
  我强自提了提精神:还是要把公司的事做好。明年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也懒得费神考研,对我这种穷学生来说,先找个工作最重要。所以,一定要争取留在新时空。我已经感到自己是这里的一员了。而且听方总林总的口气,我将来进入领导层的希望蛮大。
  我暗暗告诫自己:伙计,好点搞。争取留到武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起那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哼,我就不信这个邪!
  到快下班时,方总忽然让我到办公室去。
  她看见我说:“小陈,我看你最近象总有心事,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没什么,有事您尽管吩咐。”
  方总点头:“那就好,是这样。马上就是新年了。我们公司准备搞个大型联欢活动,规模很大。很多政府部门领导和重要客户、合作单位都要来的,我想让你和公关部刘经理一起办好这台联欢会,以你为主搞策划,具体实施由公关部负责。”
  我一愣:“方总,我,我还没有这方面经验。”
  这种大型公关活动可不是好玩的。
  方总脸色一沉:“哪个天生就会?不会就问刘经理么样搞。这大个伢,还是大学生,没有组织管理能力将来怎么做领导?要试着搞!”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热。刚才我倒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想刘姐那样厉害,她会听我的?
  管他的,先点了头再说。
  “那好,我一定把事情办好,让方总放心。”我口气很坚定地说道。
  
  出了方总办公室的门,我直接到了公关部。
  刘姐不在,我到了阿倩姐办公室。
  阿倩正在做文案,看我进去一笑:“哟,陈助理,么有空下来视察工作呀?”
  我笑笑:“莫笑我了。还是叫我刚刚。”
  阿倩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说:“阿倩姐,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你。”
  “么事?”阿倩一笑。她笑时很动人的。
  “一点个人的私事。”我低下头,看着水杯。在阿倩姐这里,我真的是把她当姐姐了。
  阿倩笑着点头:“我晓得是么事。肯定是和女朋友闹意见了。”
  我叹了口气:“比这还要严重。”
  阿倩这才重视了:“吹了?”
  我心里一痛,点点头:“她再也不理我了。阿倩姐,你帮帮我,看她这时候是么样想的。我也不晓得现在该么样办了。”
  阿倩姐看我样子大概有点憔悴,看了看钟:“不早了,这样,我们到外面找地方谈谈。你把现在的情况讲下子,也许我能帮忙参谋一下。”
  我心里这才有点踏实了:“谢谢你呵,不好意思。”
  阿倩笑了:“你呀,和我那个弟弟一模一样,女孩子随便耍点小心眼小手腕就哄得你们团团转。”
  她这时候简直成了我的救星。也许她真有办法帮我扭转乾坤。
紫罗兰咖啡屋。阿倩姐和我找了个安静的包厢坐下。
  服务生送来了两杯咖啡,阿倩姐端了起来,递给我一杯。
  然后,阿倩姐就问:“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望着从天花板顶灯上投下来的一线浅浅的淡蓝色光芒,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可能没指望了。”
  一想起虹虹当时那种令我感到可怕的镇定、从容和淡然,我都感到心底凉透了: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可以撒娇,可以蛮横,可以愤怒,可以脆弱,但就是没有这种把我们的感情看得这样淡定的样子,那是她下了最后决定的预兆。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又模糊起来:难道两年多的那些美好日子在她那里居然没有一点留恋的吗?难道我这两年对她的一腔真情还不能挽回这点过错吗?
  虹虹,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我眼前渐渐模糊,感到心里越来越空洞。
  
  阿倩姐见我这个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刚刚,我晓得,你心里难受。你讲出来吧。姐姐帮你分析一下。不要一个人闷着,会憋出毛病出来的。”
  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接过来擦擦泪。然后给她讲述了我和虹虹的相爱经历,讲述了虹虹给我那么多的帮助,讲述了我的打工经历和爱情经历。
  阿倩听了不时用纸巾擦眼睛。
  最后,我向她讲述了那件令我痛悔不已的荒唐事。
  阿倩点点头:“刚刚,你犯了个大错呀!”
  我心里一凉,忙问:“那有救吗?”
  阿倩想了想说:“照我的经验,你女朋友和你谈朋友不是好玩的,是认真的。”
  “对,对,太对了。”我忙点点头,阿倩姐真厉害!
  她想了想又说:“凭你说的,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非常爱你。”
  “真的吗?”我想起那天我下跪都没有让她回心转意,又没有信心。
  阿倩笑了:“相信我,刚刚。我的直觉是蛮准的。”
  我半信半疑地问:“那我还有希望吗?”
  阿倩想了想,给我分析道:“你这件事是刚刚被她知道,她在心理上根本还无法接受。不管你现在怎么表白怎么解释都没有太大作用。要知道,一个真心对你的女孩子,特别是我感到,她把她能给你的都给你了,她都不晓得再怎么来爱你了,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听到你在感情上背叛了她,她没有自杀都是轻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
  阿倩姐娓娓说道:“你呀,刚刚,头脑发热呀!这冲动搞么事?图这一时痛快,把最爱的人丢了,你说划不划算?”
  我真的服了阿倩姐!
  她叹道:“你的行为杀伤力太大了。你只看到她那样绝情地对你,你不晓得她心里多难受!”
  我想起她那时伏桌上痛哭的样子,低下了头:是的,我只考虑我自己怎么痛苦,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痛苦。
  阿倩姐拍拍我的手臂:“刚刚,现在不要着急,要慢慢来。再过段时间,她这一阵气过去了,她会慢慢缓过劲来的。会想起你的种种好处,想起你们过去的那段爱情经历。”
  我轻轻点点头:这个提醒太对了。
  她又问道:“和你在一起发生关系的那个女孩子和虹虹关系怎么样?”
  我想了想:“她们过去在一个中学读书,大学又在一个大学校园里头,蛮熟的。”
  “哦,是这样呵。”阿倩姐喝了口咖啡。
  “么样?“我急忙问。
  阿倩轻轻一叹:“刚刚,这难度又大了一点。”
  “那为么事?”我急切地问道。
  阿倩幽幽地说道:“你不晓得女孩子的心理是很复杂、很微妙的。刚才好象听你说,那个女孩子过去经常来找你?有次她在寝室里和你有些动作让虹虹看到了?那时虹虹都蛮生气吧?”
  我点点头。是的,虹虹就是那时产生了危机感,和我有了身体上的接触。
  我突然感到不妙:我好象理解虹虹此时的那种心情了!
  那天在她寝室里她说过:“我早就担心这个,结果还是发生了!”
  我背后一阵冷汗:“我还在幻想她回心转意呢!”
  阿倩注意到我的神态,说道:“刚刚,莫着急。你不要急着再去找她。建议你和她身边的女孩子,她寝室里的同学多接触一下,了解一下她的情绪和真实想法再说。”
  我看了看阿倩,也只好如此了。
  阿倩姐的手机响了:冬哥在找她了。
  她打过手机起身对我说:“刚刚,这件事千万急不得,更不能太莽撞,一定要冷静。具体怎么办,等你了解了她现在情绪后再给我讲讲,也许我会想点办法。”
  我也站起身:“太感谢你了阿倩姐。”
  阿倩姐笑了:“这没有么事,其实以你现在的心态,找个人谈谈心也是种很好的解脱,不要一个人闷着,晓得吗?”
  我点点头。
  “那好,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我去结过帐,走出了咖啡屋,阿倩姐正拦下一辆的士:“一起走吧,刚刚?”
  我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在街上走下子。”
  阿倩姐看我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又走了过来:“刚刚,我刚才忘了跟你说句话。还是来提醒你一下。”
  我怔怔地盯着她,不晓得她要说么事。
  阿倩姐用手理了理头发,那动作十分的女人味,让我心里禁不住一动。
  她叹了口气说:“刚刚,其实,生活中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是你的跑不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但是不管怎样,你首先要想到的自己是个男人,千万不要陷进去了。看开点。另外,男人不要轻易喝醉!”
  我心里一震,看看阿倩,好象今天才认识她。
  她笑笑,那种很动人、很亲切的笑:“主要是看你这样子,怕你想不开,来提醒你一下。好,那我走了。”
  今天阿倩姐在我眼里特别有魅力。她个子很高,有一米七,身材很好,又经过专业培训,气质风度都非常好。我心底暗暗生起对冬哥的一丝嫉妒:他真是好眼力!
  其实,阿倩姐过去和我闲聊时讲过,冬哥其实比她还小半岁。
  唉,难怪,这年头“姐弟恋”流行不是没有道理。找个姐姐,懂事,体贴,温柔,象一双温暖的手天天抚摸着你。
  冬哥呵,你好好珍惜吧你,和阿倩姐好好过,一起慢慢变老。莫象老弟我犯迷糊哟!
  
  我一个人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解放大道上。
  中山公园,武商广场,航空路,………慢慢地,我眼前又出现了两年多前的那一幕幕:在我和虹虹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我们经常走过一条又一条这样的大街。那时,在我这样一个刚到大都市的乡村少年眼中,武汉三镇到处是那种非常相似的被各种广告招牌、商场和冷饮店弄得琳琅满目、招摇醒目的街道。一群群学生装束的漂亮女孩儿穿行其间。
  那个时候,她和我一起走进了人流涌动的武汉商场,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的白色高跟鞋。她走在前面,甩甩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回头对我笑笑。她明艳的唇膏和雪白的牙齿,让我看到了一束玫瑰斜放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盘上。那时,她为我买下了一套套高档西服,打造着她梦中的白马王子——那时她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将来会怎样地伤害她呵!
  或许,那个时候的某个春日或夏季,我和虹虹就那些武汉市的市民们一道,成为某个瞬间的街市一景。如果那时有谁在街头拍摄风景或是广告也许无意中会把我们摄入镜头。 而我们周围的人流象风吹动的稻菽或湖底摇摆的水草一样,齐齐地前倾或是后退,我和虹虹是两条做梦的鱼在江湖里愉快地漫无目的地游动,也许明天或是未来某个时刻又要相忘于江湖,成为各不相干的两条鱼。
  是的,我们是两条做梦的鱼,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之网等着我们去撞击。
  
  我走进一家小书店,想看看有什么好书。
  一本《怎样识透女人心》映入眼帘:过去这种书我是从来摸都不摸,太俗,此时却心里一动,居然伸手取了下来。
  那老板一见生意来了马上说:“这书可以打折的。”
  “哦?”我边应边翻书目:
  如果女友发现你在外偷情,教你十招;
  让女人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三个诀窍;
  你伤了女人的心有哪些补救办法?
  ………
  他妈的,还一套一套的呢。
  我老是情路坎坷,是不是因为没有一套正确的理论做指导哦?是不是没有一套方法和手段哟?是不是对于女人复杂幽深的心灵世界过于无知?“女人的心,秋天的云。”一种探秘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打几折?”
  “半价。”
  我拍了拍,妈的,谈个朋友还要看书来,累不累?但我确实经验太少了,总是感到有点吃力,看不透女人的心。
  算了,便宜就买一本吧。
  我把钱扔给老板,拎着书出了门。
  刚一出门,手机响了。我心里一动:该不是虹虹又来找我了?
  打开开手机,却是一个让我血脉贲张的声音:
  “刚刚,我是雅莉,晓得你烦我,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请你出来谈谈好吗?”
  “我没时间!”我啪地关上手机。
  
  此时的我高竖起着西服的领子,头发被风吹得蓬乱,象一个都市浪子。
  看看两边高耸的楼林和纵横的街巷,我常常觉得这个城市很大,数百万人口居住在这个庞大的蜂巢里,它张开怀抱宽容地对待我们每一个城中的子民。但有时我觉得它又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大,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接触到它很少的一部分。就象我们很多人并没有走遍它所有的街巷,熟悉它每一片领地。
  但在我内心深处,武汉是一张生动的女孩子的脸,是一幅幅难忘的温情弥漫的画面,是抹不去的温柔和伤感。
  我看着路灯下自己长长的影子,一种寂寞感悄然而生。
  呵,我眼中美丽而又苍凉的武汉,你知道我有着怎样的前世,又要许我怎样一个今生?!
  快到江边了。
  一望见那座暗夜里显得格外伟岸的武汉长江大桥,我的心就禁不住地震撼:这里该留下我多少难忘的回忆!
  我看了看表:这里是七点三十分的中国名城武汉,各个窗口里正在传出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声音。罗京?还是李瑞英?世界和中国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大事。美利坚挥舞着大棒横扫着这个地球,而象个小伙子一样富有活力和光明未来的中国,正在慢慢崛起。
  在武汉,一个怀里揣着本恶俗透顶的〈怎样识透女人心〉的年轻人,一个矢志改变命运的大学生悄然走上了长江大桥。
  长江正在浩浩荡荡地从大桥下穿流而过。站在桥上,这个迷茫的年轻人眺望着静水流深的宽阔江面,看着那些灯火,看着那些航船,久久不语。
  站在长江大桥上向江面看去,会有一种瞬间的空间眩晕感。数不清的船舶在向开阔无边的大江东边驶去,一齐拉响了汽笛。那种汽笛的长鸣声好象吹响了某种诗意的岁月号角,离情满怀又有扬帆起航的悲壮。千帆竞发的生活象波涛一样改变着我们。
  而脚下,这座钢筋铁骨的跨江大桥几十年来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惊涛骇浪,甚至是百年不遇的洪峰冲撞过来,可它今天依然站在这里,波澜不惊,水过无痕。
  这是不是一座男人的桥?
  是不是一座雄性的桥?
  是不是一座顶天立地的桥?
  这一刻,这个年轻人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可笑和渺小!
  
  桥,是钢筋做的,所以它什么都顶得住。
  男人是用泥做的,还是钢筋做的,却是个问号!
  阿倩姐说得好:“但是不管怎样,你首先要想到的自己是个男人,千万不要陷进去了。”
  老子首先是个男人!
  事业才是男人的脊梁,征服才是男人的性格!
  乞求、下跪、流泪,渴望女人的怜悯,这能真正赢得女人的爱吗?值得怀疑。
  我的脆弱、怯懦、犹豫、自卑,已经成了一块块绊脚石横挡在我的前面,也许将来还会成为我的墓志铭!
  眼前这高楼林立、霓虹绚烂的相信眼泪吗?这大武汉相信眼泪吗?
  男人需要爱情,但爱情绝不是男人生命的全部!
  
  看着从桥上走过的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美丽的武汉女孩,我忽然想到了那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不是,不是这样。
  是汉有游女,强者求之!
  男人是先要征服这个世界,再去征服女人、赢得真爱!
  
  “呵呵呵呵。”
  对着江风,我笑了起来,那种酣畅的笑声。
  从身上掏出那本〈怎样识透女人心〉,轻轻一扔,书页翻飞起来,象一只白色的鸟向江心快速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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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从大桥走到武昌,夜已经深了。我没有回出租房,那里太让我伤感,一个人孤伶伶品味失恋的滋味,弄不好真的会发疯。
  我还是回到学校寝室里,有哥们儿在,心里好受些。
  等我用钥匙打开门,几个弟兄都还没有睡。
  “哟,回来了?”肖胖子看着我一笑。“人家说失恋是男人的学校,这两天该达到博士后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肖胖子,周眉能当你媳妇是哪个牵的红线?吃水莫忘挖井人,你少看老子的笑话。”
  肖胖子见我这样说倒严肃起来了:“陈刚,你是不晓得,这两天老大和我们都在为你的事操心。”
  我看了看胡文林和卫诚,他们都盯着我笑。
  我有点莫明其妙:“都看到我笑搞么事?寻开心哪,你们要晓得我现在是伤心人,最开不得玩笑的。”
  胡文林卟赤一声笑了出了声,卫诚也在格格笑。
  我不管他们了,打水洗了把脸,又用热水泡脚,听说热水泡脚治失眠。免得上了床胡思乱想,半天睡不着。
  我一边泡脚,一边跟他们说:“不瞒你们说,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办了件苕事。说出来你们莫笑。”
  肖胖子问:“你说,么苕事?”
  我自己先不好意思地一笑:“老子今天昏了头,跑到书店去买了本书。你们猜,是么书?”
  他们都瞪着我看。
  我一笑:“《怎样识透女人心》。”
  这下热闹了,寝室里几个弟兄笑翻了,床压得格格响。
  我等他们笑够了,然后说:“后来走在大桥上我想过来了,男人嘛,凭么事非要我去识她们的心?要让女人来识我的心!一赌气,又把书扔到江里去了。”
  “哈哈哈哈”,他们又是一阵狂笑。
  胡文林用手点着我笑道:“这种事也只有你陈刚干得出来。”
  卫诚捂着嘴,身子在被窝里笑得发抖。
  肖胖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陈刚呵,不是我说你。你下棋比我行,但你在追女生方面水平段位确实不够高。”
  我不服气:“那你说下子,我凭么事不高?”
  肖胖子说:“都是人家虹虹来找你,你总是享受现成的,不动脑筋,当然水平提不高!现在你要追别人就不行了,那要讲手段的。”
  我想了想:“好象也是的。那你说我该么样办?我晓得你的水平蛮高。”
  肖胖子:“你看我,貌不惊人,个子也没你高,风度吧也谈不上,但是只要我想追,很少有弄不成的。”
  我点点头:“周眉就是典型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肖胖子一笑:“因为我这堆牛粪有营养,比插人家那里开得艳、长得好、还香喷喷。”
  屋子里的弟兄,连我在内都笑翻了。
  我说道:“不过,我真是有点佩服你。你讲讲追女孩子有么好办法?我要是用了有效果,我请你的客,红月亮的干活,菜随你点。”
  肖胖子:“你是个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呵。”
  我笑笑:“那当然。”
  肖胖子这才说:“好,这弟兄们都听到了。刚才你进来前,你晓得我们在笑么事?”
  我想想,也是,刚才我一进门他们都笑着看我。
  肖胖子阴阴地笑道:“我给老大和卫诚说,我要是陈刚,就来个泡妞三十六计!”
  我认真了:“说我听听看。”
  肖胖子讲道:“第一招,投石问路,就是放放风,说陈刚想不开,要自杀,看她虹虹么办!”
  我摇头:“你当人家是傻子?她肯定说,你想死你就去死,我不拦着你,长江上面又没有盖子。”
  肖胖子说:“你莫打断我沙,第二招,声东击西,那就是装作追另外一个女孩子,看她虹虹是么态度!”
  我心里一震:“肖胖子,你么这多鬼点子!这个有点残忍,虹虹受不受得了?”
  “哟,才开个头就心疼了?”肖胖子说。“告诉你,如果我是你,瞄到她们寝室里的那些丫头们找个进攻对象,不过长得要是那个事,比虹虹差一大截就不象了。然后就有借口到她寝室去,和她接触嘛!”
  我心里服了,口上却没有服:“你呀,尽这些鬼板眼。你当别人是苕?”
  肖胖子对胡文林:“老大,你交的任务我完成了,就看陈刚自己怎么去运作了!”
  胡文林忍住笑,说道:“刚刚,我们刚才几个人就是在想这个事,有没有办法让虹虹回心转意。我觉得虹虹心里还是有你的。不过肖胖子这招有点毒,弄不好起反作用。”
  我看了看肖胖子:“我才不用他的溲主意,不过,倒有点启发。”
  胡文林说道:“适可而止呵,刚刚,看看虹虹是个么态度就行了,莫做过头了。真伤了人家的心,到时候哪个都帮不了你!”
  我笑了笑,这办法好是好,但我真怕虹虹见我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伤心。
  这肖胖子玩这些倒是蛮有板眼呢!
  躺在床上,我觉得好笑:我这里有帮高参,锦囊妙计多得很!看你虹虹甩我甩不得脱!
是的,要主动出击,找她的好朋友们了解一下。虹虹寝室的女孩子我都认识,有的还蛮熟。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一个来自苏州的女孩子吴青青。
  吴青青和活泼外向的虹虹恰恰相反,很温柔、内向。我们寝室里的卫诚在寝室里讲过她,说她有点江南水乡的古典味。
  平时我到她们寝室去,总看到虹虹和她在一起谈天。而且吴青青可能对我和她的情况很清楚。虹虹心里有事都会跟她讲。在我印象里,两个人上厕所都一起去的。
  上午的课一下,我就直奔女生楼,在一棵杨树下面站着抽烟。
  结果,一会儿虹虹和那个吴青青就在下课的人流中出现了。虹虹老远就看到了我。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她拉着吴青青想绕道走开。
  我忙叫了一声:“吴青青,过来一下子。”
  吴青青有点莫明其妙:“陈刚,你叫我?”她是一口苏州口音的普通话。
  我点点头。
  吴青青看看虹虹,虹虹好象没什么表情。
  吴青青只好先走过来。虹虹却在后面叫了一声:“吴青青,那我先上去了。”
  吴青青回头应道:“好,我马上就来的。”
  我见吴青青过来,就说道:“吴青青,中午我想请你吃饭,给个面子吧?”
  吴青青有点好笑:“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我想了想:“有些事想找你打听一下。”
  吴青青抿嘴一笑:“是虹虹的事吧?”
  我沉默一会儿:“就算是吧。”
  吴青青居然很爽快:“那好,我就不用买饭了。那我先去把书放寝室里。”
  我想了想说:“你先不要给虹虹讲么事,虹虹要问,只说有个男生喜欢你,托我来给你说一声。算是给你做媒。”
  吴青青脸一下红了:“那怎么可以呀?”
  我笑了:“怎么不行?别说,还真的有个男生喜欢你。
  吴青青看着我笑:“不会是你吧?”
  我摇头:“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哥们儿。高大、潇洒、威猛型的。”
  吴青青掩口笑了:“你不要太夸张,吓死我了。好,你等着,我上去了。”
  这时,我心情好了起来:吴青青愿意帮忙就好。抬头时,我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头影在寝室窗口晃了一下:虹虹!
  她看着我,沉默着。
  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却只是默默看着她。
  然而只有两秒钟时间,她的头影消失了。那时,我心里怅然若失。
  一会儿,吴青青下来,朝我一笑:“好,今天的午餐解决了。”
  
  在餐厅,我和吴青青在一张小桌上吃饭,一边过路的不时看看我和她。
  吴青青问:“你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和虹虹是好朋友,我想请你帮个忙。”
  吴青青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说:“我想知道,虹虹现在心情怎么样。”
  吴青青看看我:“陈刚,你把她伤太深了。真的,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来没看到她那样痛苦过。”
  我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满口的饭菜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青青看我这样子,有点感动:“不过,你不知道,我们寝室里女生对你印象非常好!”
  我奇怪地看看她:“是吗?”
  吴青青告诉我:“我们在寝室里说起你,都不叫你陈刚。”
  我问:“那叫什么?”
  吴青青一笑:“叫你‘情圣’。”
  我没听懂:“什么圣?”
  吴青青说:“感情的情,圣人的圣,你是圣人!”
  我听了呆了半晌,“卟”地扭头把饭喷了一地,笑得直摇头:“你们这些女生太刻薄了。我没得罪你们吧?”
  吴青青笑道:“有点开玩笑,但也有点真的。”
  我想起了那时的冲动时刻,脸有点发热:“莫笑我了,在你们寝室演的那一出有点象个苕货吧?”
  不料,吴青青很认真地说:“真的,我们一点都没取笑你。相反,我们都非常感动。这种难得的感情以前我们只在琼瑶小说或是电影里才看到,太震撼了!”
  我叹了口气:“可是虹虹还是不理我。”
  吴青青看看我:“你呀,伤了她的心,她当然不会理你。”
  我问:“那我还有没有希望?”
  吴青青看看周围:“陈刚,你晓得她和我关系最好,你们的很多事情她也给我讲过。有些事我给你说了,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我见她说得郑重,便点点头。
  
  接下来,吴青青讲了几件我完全想不到的事。
  原来,虹虹在寝室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叫她好几声也听不见。甚至有时还流泪。她对吴青青说,现在这个社会找不到那种真心的男人了。
  讲起来,她还会倒在吴青青怀里哭。
  她说,她对陈刚那么好,一直以为陈刚是个感情专一、责任感强,干了坏事良心上也过不去的人;以为自己对他付出真情就会让他感动,不再乱搞。哪里晓得这个死陈刚阴着坏,比胡文林那种明着花的男人还坏!欺骗了她的感情。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痛!完了。)
  虹虹还说,她对这个社会很失望,对男人很失望,对什么爱情、什么海誓盟、什么一起慢慢变老、什么手心里的宝都通通失望了。
  她说,陈刚欺骗她根本看不出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心里的一块肉,割了就会滴血,都是骗人的。
  (听了这话,“吧嗒”,我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到地上,仰天长叹!)
  虹虹还说,陈刚说赚了五百万来娶她,根本是骗她开心的。他要是有了五百万,不晓得还要去乱搞多少女人!
  
  听到这里,我心乱如麻:“吴青青,你不要再往下讲了。我完了。”
  我终于明白她那天为什么会那样镇定了,简直镇定得让人害怕!
  但是吴青青又讲了几件事。
  
  她们寝室里的女孩看过我那天很惨烈的一幕后,却纷纷劝她,说陈刚本质上还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再加上那天确实喝了酒,不是本意。而且,“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的膝,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在向一个女孩子下跪,已经是一个痴情男人所能做到的极致。基本上就是个“情圣”!
  (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情圣“这个破词儿好象也不难听了。)
  吴青青见我难受,居然又讲道:“你不要绝望,我真的看不得你那种忧郁眼神。其实,话虽那样说,虹虹真的内心很爱你。”
  “是吗?”我不太自信。
  吴青青说:“她很在乎你的,陈刚!”
  我看着她:“怎么见得?”
  吴青青说:“刚才,你来找我后,我上了楼,虹虹老问你要干什么,我说你想请我吃饭,虹虹脸色马上就变了。这说明她很在乎你!”
  我想起刚才和虹虹那两秒钟的对视,眼睛开始发潮。
  吴青青见我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其实,本来虹虹都说好了的,不准备这么早告诉你,看你难受成这样,还是告诉你吧。”
  我抬眼看了看她。
  吴青青说:“其实,虹虹准备原谅你的。但不是现在。”
  我身子一下直了起来。
  吴青青笑了:“你看你象打了强心针的。”
  我也笑了:“你呀,不要打击我一下,再摸一摸。别把我搞活经济成神经病了!”
  吴青青格格一笑:“对男人就是要这样,不能老是痴情,老是不计回报的付出,爱里头要给点痛,才爱得深刻,爱得长久!”
  我点点头:这话很有见地。
  吴青青说:“陈刚,有句话我还是给你讲了。虹虹爱你比你还她还要深!”
  我看了看这个苏州的江南女孩:“说下去,一件事也不漏掉。”
  吴青青叹了口气:“我这个人睡眠不好,夜里睡不好就一直半梦半醒,有天夜里,我忽然听到虹虹在梦里大声叫了一声‘刚刚,刚刚,我怕。’当时,她一叫把我们都弄醒了。我去开了灯,发现虹虹满脸泪痕。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人哭,很伤心的,象个孩子。我就倒了杯水,一直陪着她。她说,她梦到你了,和你一起去东湖玩,在船上一起划船,后来起风了,湖水浪很大,船要翻了,她一把抓住你,但你却一下子不见了,她急得直叫‘刚刚,你在哪里,我怕!’”
  我哽咽着,泪流满面。擦了泪,看看周围,饭厅反正早没什么人了,
  吴青青看看我:“还有一件事。有一回,我们去学校的小歌厅唱歌,本来大家玩得好好的,虹虹那天也很高兴。我看那是和你吵架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但是歌厅放起一首歌后,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一个人哭着跑出了歌厅。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急忙问:“那是什么歌?”
  吴青青想了想:“哟,这一下子我还想不起来了。”
  我急忙提醒:“是不是……”
  话音未落,吴青青想起来了:“哦,好象是《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呵,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究竟会怎么样?
  
  这一夜,我梦见了神,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第十九章
  
  说老实话,那个时候,我还是把虹虹看得比什么都重。
  吴青青那番话顿时一下子让我又变了个人。读书、打工的劲头又足了。加班到深夜也不觉得苦,看着书桌上橙黄的灯光,总感到有个女孩子的眼睛盯着我看,心里暖暖的。
  我知道,虹虹还是爱我的,我知道她是想给我一个深刻教训,我知道我必须用实际行动来爱她,来改掉那些毛病,重新换得她对我的那份感情。
  是呵,“图一时的痛快,把最爱的人弄丢了,你说划不划算?”
  阿倩姐这句话是一记当头棒喝,让糊里糊涂的我顿时醒悟了。是的,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害她。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属易碎品,要轻拿轻放。
  
  这天,我正在校园的林子里散步,苦苦琢磨用什么方法向虹虹表达我的诚意时,胡文林给我来了电话:“刚刚,你回寝室一下,有点事情。”
  “好的。”我关了机朝寝室走去。
  一进门,我就有点烦:丁雅莉坐在里面,胡文林在一边。
  “刚刚,是这样,丁雅莉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但又怕你不理她,所以让我来跟你联系一下。有些事她想向你解释一下。”胡文林说道。
  我看看丁雅莉,冷冷一笑:“还有个么事解释的?”
  丁雅莉站起来说:“刚刚,其实,我真的不有意的。”
  “哼。”我用手扑打了一下床头,然后坐下,抽出两支烟,给了胡老大一支,然后点了火。
  丁雅莉坐下来朝胡文林看了看,胡文林点点头,出去了。
  我看看她:“有么事话就说,我要休息了。”
  丁雅莉叹了口气:“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种坏女人。我真的是无心的。”
  我抽着烟,眼皮子搭着,也不作声。
  她慢慢讲着:“其实,那天我们在红月亮吃饭喝酒的事,我们学校不少人都看到了。你们寝室里的肖胖子都看到了,还问了我一声,问你怎么回事。我说你喝醉了。”
  我想起来了,是的,第二天早上我从她家里回学校后,肖胖子还朝我笑了一下,样子怪怪的。
  丁雅莉继续说:“后来,你和虹虹谈朋友,感情越来越好,两个人蛮让我们寝室里女生们羡慕的,说你这个人很不错,感情蛮专一。我当时就笑了笑,说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没有不贪色的。结果她们就老追着我问。我开始没有讲出去,但是她们都不相信,因为有些人那天看见我把你送上出租车的,所以就来问我。我没有否认。结果一下子传得都晓得了。”
  “好了。”我心里一烦,扔掉了烟头。“我也不想听了,你也莫讲了。我只希望你以后多做点好事。我承认,我有毛病,经不起诱惑。但是只要我真心喜欢一个人,我会对她负责的。并不是象你说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好,你走吧。”
  丁雅莉垂下了头,眼眶有点红:“好,我今天其实主要是来给你道个歉。那我走了,祝你和虹虹能重新和好,美满幸福。”
  她站起身走开了。
  我冷冷盯着她,叹了口气。
让我意想不到是,虹虹的父亲,斯总居然给我打来电话:“是小陈吗?我是虹虹的爸爸,有点事想问问你,你看能不能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听口气象不太高兴。
  我本来正在餐厅里和吴青青一起吃饭,向她打听虹虹的最新动向,听到这话马上就起了身。
  “什么事呵?”吴青青见我脸色不对,问道。
  我对她说:“有点糟,丈人老头很生气,后果有点严重。”
  吴青青愣了一下,突然格格笑了:“丈人老头?虹虹的爸爸?”
  我点点头,匆匆洗了碗,跑了出去。这两天方总的司机老赵一直在岗,我没有用车机会,便打了个的士直奔斯总的公司。
  一进门,我见斯总脸色不太好看,腿就开发打颤:“斯叔叔,你,你好。”
  “嗯,来了?”斯总看了我一眼,让一边的秘书倒了杯水,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沙发让我坐下。
  我因为紧张,只敢在沙发上坐半边屁股,身子有点僵,不安地看着斯总。
  斯总说话了:“你还记得我原来给你说过的话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记得。”
  斯总丢了我一支烟:“那你说下子看。”
  我说:“您让我要要待虹虹,让她幸福快乐。”
  斯总很不客气说道:“那你是么样待她的?!”
  我的背后冷汗直冒,不知怎么做答:“我,我冒对她么样呵。”
  斯总站起身叹了口气:“小陈,我不是没跟你讲过。虹虹从小得到的温暖比一般孩子少,她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我要你好好待她。可你是么样待她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很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强悍个性和威慑力。她父亲发怒时,那种男子汉的味道很足。我脸热心跳。
  斯总在办公室踱着步,看得出他心里很不平静。
  我感到不能犹豫了,抬头说道:“斯叔叔,我对虹虹是真心的,可以这样说,她是我陈刚的命根子,没有她我真的感到活着没什么意思。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斯总这才神情缓和了一些,坐了下来,口气也亲切随和了许多:“ 那我怎么总觉得虹虹这段时间有点反常,回家里一句话也不说,还老跟她妈妈吵架。我一提起你,她就跑到自己房里关上门,一个人在里头哭。”
  我擦了下泪:“斯叔叔,我对不起她。”
  斯叔叔警觉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对不起她了?”
  我低下头,脸烧得厉害,有些说不出口。
  斯总皱了皱眉。
  我只好讲了起来:“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我在一家运输公司打工,搞装卸。正好遇上虹虹和她妈妈。她妈妈当时对我态度有点那个,……”
  斯总呵呵一笑:“那件事我清楚,后来我跟虹虹说了,小陈家穷,但志气不穷,有这口气在,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我的眼睛一阵潮热:斯总这时真象一位严厉却富有爱心的父亲。
  我还是鼓起了勇气:“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斯总看了看我,脸色有点阴沉:“和其他女孩子来往?”
  我点点头。
  斯总叹道:“小陈哪,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本质上蛮淳朴、蛮诚实,也蛮有志向的小伙子。怎么经不起这点打击?”
  我说道:“其实我后来好后悔,但是虹虹一直不肯原谅我。”
  斯总盯着我说:“我想知道的是,你现在心里到底是么样想的?”
  我抬起头,很肯定地说:“我一直喜欢虹虹,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象她那样爱、爱、爱我,关、关心我。”
  说着说着结巴起来,我突然感到胸前一酸,头重重垂了下来,手撑着额头,眼前模糊一片。
  斯总沉默了,起身拍拍我的肩膀:“其实我很喜欢你,小陈。你有点象当年我年轻时候那个样子。当年我追求虹虹亲生妈妈时也是一波三折,很不顺利,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是个没有地位也没有钱的穷小子。虹虹妈妈那时是高干子女,和我在一个地方下乡劳动。后来,虹虹妈妈非我不嫁,我才当了她们家的女婿。”
  我抬头看着斯总,这位神情坚毅的男人。
  他继续说:“虹虹是我女儿,我最清楚。凭我的感觉,你在她心里的分量蛮重,有时候,你一句话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管用。以前她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成天耳朵里都是‘刚刚、刚刚’。前两天还问我,我们公司有没适合你的岗位,甚至还傻乎乎地问你在我们公司将来有没有可能做到副总经理。”
  我一愣:“前两天?”
  正是我跟吴青青打听虹虹情况之后!
  斯总笑笑:“小伙子,你既然看准了,就大胆地追,就象当年我追她妈妈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嘛,呵呵。不过,这孩子从小我有点宠她。她内心蛮脆弱的,还有点娇气,好点面子。你既然爱她,这些都要包容进去。呵,好不好?”
  我重重地点点头:“斯叔叔,我会努力的,我不会把机会让给别人!”
  斯总满意地点点头:“男子汉,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子,头一条就是不要轻言放弃。一是要大胆地去追求,勇敢地把爱说出来;第二就是追到手以后好好珍惜,负起责任来。我对你也是这两个要求。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帮帮你,让虹虹心胸放开一点,不要老计较那些过去的事。”
  我站起身,给斯总,这位真正的武汉男人深深地鞠了个躬:“斯叔叔,感谢您今天的这番话。我会努力去做的。”
  正说着,斯总的手机响了。
  “哦,是虹虹呵。哦,他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我问了问情况。他说他爱你,说你是他的命根子,我没有吵他,没有没有,我们谈得很愉快。他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娶。呵呵。虹虹呵,不要太犟了,人家痛苦得要命,你给人家一个机会。好,就这样。”
  斯总关了手机,朝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笑:“她怕我骂你。”
圣诞节快到了,武汉三镇的商场都开始了“圣诞攻势”。各种促销活动不断。
  因为心情比较愉快,那是我很快乐、很充实的一段日子。除了完成方总交办的明年新春联欢晚会的文案策划,我还要协助娱乐部搞圣诞娱乐活动企划。
  想想也好笑,我原为刘姐会推诿或是冷淡处之。当我主动到公关部刘姐联系时,没想到刘姐对我的工作很支持。
  刘姐说话非常客气:“陈助理,这种联谊公关活动我们经常做,你放心,我们保证做好。我可以把我们过去做过的几份策划文案提供给你,做个参考。”
  我看着刘姐变得热情的笑脸,感到一阵亲切:“刘姐,你不要叫我陈助理,叫我陈刚,刚刚都行。过去,你是我的上级,现在你也还是公司的部门领导,你这样客气叫我不好做人。”
  刘姐惊讶地看看我,有些感动:“那好,但我还是要叫你陈助理。我晓得,你这个人很实在,不象有些人喜欢摆架子。但是,在公司里等级还是比较严的。所以,也不能太随便了。”
  我想了想,也是。
  刘姐愿意协助我做这件事,让我放了大半个心。没了她,我真的在这里玩不转。
  在我眼里,刘姐真是那种可以做大事的人。她好象从来不动真感情,说话做事也不过分,平时很多事都看在眼里,但从不轻易在我们面前议论。做事为人分寸拿捏得极好,方方面面关系也处理得好。听说她也是内定的将来可能升至高层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有点紧张:如果和她竞争,未出茅庐的我肯定不是对手。
  我和刘姐一起讨论拟定了一份具体详实的工作方案,直接送交方总过目。具体的创意和大致框架是我定的,主题就是“新一年,新时空”。
  方总看了方案,满意地点点头。
  刘姐在一边笑道:“这都是陈助理想出来的点子,我只不过从落实的角度提了些建议。”
  这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
  我笑了:“刘姐也做了不少工作,我也征求了不少人的意见。”
  这么说既突出了我的个人作用,也对刘姐表示了肯定。
  刘姐朝我笑了笑。
  方总亲切地说:“总的来说很不错。主题很鲜明,对于突显我们公司的对外新形象很有帮助。你们合作地也很好。刘经理当然是行家喽,小陈还年轻,你们要多支持他的工作。”
  刘姐有点激动,笑着说:“方总,您亲自过问我们公关部的工作,我们部里的同事都很高兴。”
  公关部是一位女副总杨姐负责的,据我观察,方总不太满意杨副总,并有让刘姐取代她的意思。所以刘姐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特别卖力。
  方总笑了:“刘经理。我晓得,你们部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是很出色的,现在新时空在娱乐界名气一天天看涨。这主要是你的功劳。”
  这时,那原本人情练达的刘姐这时已经满面红光了。
  我却有点失落感:在这件事上,刘姐已经占了先机。我没法跟她比,在方总眼里,其实是在磨炼我罢了,也没指望我能马上都拿得起来。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困扰着我:怎样才能把握每一次机会展示一下才能,从而为将来进入高层打下基础?
  至少,我要有过人之处,要有独挡一面的才干!
  如果我什么都不会,事事都做不好,就是勉强上去了,位子也坐不牢。
  做好了文案,我到书店逛了逛,结果发现了一本时下的畅销书《加西亚的来信》。这本书包含的思想开启了我向未来人生高峰进发的动力,职业生涯最灿烂的篇章。
  当美国总统把写给加西亚的信交给一位中士罗文时,连加西亚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罗文并没有问:“加西亚在什么地方?我应当怎样去?坐船还是乘车?”
  是的,如果上级交给你只有一句话时,而你就什么都不要问,只有一个信念:努力完成他!
  想起方总把任务交给我时,我那瞬间的犹豫就是一种不自信。幸好我什么都放下了,咬着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在未来的职业人生之路中,我想,我一定要当罗文!
  只有那样的人才可能不断地创造卓越和辉煌!
  
  然而,在我所做的策划中,最成功的策划却是在校园里完成的。
  
  圣诞节,其实是年轻人的节日,是欢乐的盛宴。校园里都摆出了圣诞树,莹莹灯光在树叶间闪烁。
  我让卫诚、肖胖子、周眉帮我的忙,做一次“圣诞校园爱情秀”。他们觉得蛮新鲜有趣。
  我们一起到街上买来了上百只蜡烛和心形灯。肖胖子负责租来了学校歌舞厅的单放机、音箱和话筒。
  在天黑的时候,周眉、吴青青帮我把蜡烛都摆在女生楼前那片空地上,摆成那种心形图案。学生会的几个家伙路过时对我笑道:“陈刚,你又搞么板眼哪?”
  我笑笑:“好玩,玩下子浪漫。”
  他们都笑了。
  周眉很喜欢做这种事,她和肖胖子把我买的心形灯挂在一边的树梢 上。然后我和卫诚、吴青青就把蜡烛点上。
  他们一边做,我就悄悄问:“吴青青,虹虹在寝室里面吧?”
  吴青青一笑:“在!你呀,生怕她跑了。”
  于是,等所有蜡烛都点燃的时候,等心形灯也亮起来的时候,肖胖子借来的一个功放机和音箱里放起了音乐。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最浪漫的事;我是女生;慢慢地陪着你走;
  我认真挑选的几首曲子,是我和虹虹听得最多的几首歌。
  老大胡文林也赶来了,他手里拿着专门从家里拿来的那种家庭录像机。
  蜡亮起来的时候,女生楼上挤满了人,每个窗口都伸出了头。她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在搞么名堂。只有虹虹寝室里的女生心里有数。
  在音乐声中,我拿起了话筒:“请楼上的斯晓虹同学出来一下子,有人找。”
  结果这下子人们都晓得要发生什么了。笑声、掌声开始响了起来。
  我看见虹虹出来了,她今天穿着乳白色高领羊毛衫,头发被一根丝巾扎起来了。在楼上,她默默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流泪没有。但是这一刻,我很想流泪。
  “虹虹,我是陈刚。今天是圣诞节,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渡过。”我眼含着泪说道。“今天是我们大学时代最后一个圣诞节,明年,我们就要毕业了。回想我们相识三年来,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你给我的爱,我心情很,很,很不平静。但是我对你的感激和爱,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表白。”
  我说得十分诚恳,也有点哽咽,一边看热闹的人们也一下安静下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今天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站在这里,我想真诚地对你说:虹虹,我真的很爱你。请你原谅我过去给你的伤害。今天是圣诞节,我希望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得到上帝的保佑。”
  虹虹在流泪,她的手不住地在擦着眼睛,
  我身边的周眉、吴青青、几位铁哥们儿也在抹眼泪。
  “最后,虹虹,请你走下来,走到我身边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在帮我喊:“虹虹,快下来。”
  虹虹却伏在栏杆上痛哭,头发在抖动。
  我心里一痛,把话筒扔给了肖胖子,快步跑上楼去。
  到了楼上,我穿过人群,走到虹虹身后,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身。
  虹虹转过身,一下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象个刚刚找到家的迷路孩子。
  我一把抱起她:“虹虹,我向上帝发誓,我会永远爱惜你,永远不再伤害你。”
  周围的掌声突然象爆竹一样爆响起来。
  
  我们同寝室的弟兄在蜡烛圈中照了张合影。
  然后,肖胖子和周眉照了一张。
  最后,人们给我和我的小爱人虹虹照了一张。
  那一刻,她脸上娇羞无比,艳比桃花。
圣诞节那天晚上,照过相后,我邀请虹虹去了教堂。
  虹虹外面套了件鲜红色的滑雪衫,头发蓬松地披在头后,挽着我的手默默地走着。我只穿了件皮夹克,有点冷,把脖子缩了缩。虹虹看见了,一笑:“不多穿点,哼,我不在你身边,连衣服都不晓得么样穿了。”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先系上,等下子进去了就不冷了。”
  我接了过来,一条白色羊毛围巾,围在脖子上真是暖和多了。
  我有些感动,一边走着,一边将手绕到虹虹腰间把她搂了过来。她把头靠到了我的肩上。我感到那阵熟悉的女孩儿馨香又柔柔地弥漫在我周围。
  真是象做梦呵,象是那蓬屋里的书生等到了昨夜狐仙再一次轻轻地来临。
  
  教堂的人真多。很多是一些在校学生和孩子在凑热闹。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教堂门口时,天上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儿。这座欧式风格的圆顶尖塔建筑在这圣诞雪夜里显得肃穆庄重,又有点儿神秘感。
  进到教堂里面,到处站满了人,气氛很是热烈,温度也比外面高。虹虹脸上一会儿热得发红了。
  我让她脱下滑雪衣,替她拿着。虹虹一脱下大衣,紧身乳白色羊毛衫和弹尼健美裤立即勾勒出她窈窕袅娜的身姿。那时,虹虹显得很有朝气、很有活力,回头朝我笑了笑。那一瞬间,我感到了虹虹的美丽和她作为青春女孩子的那种魅力、活力,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那件有着柔腻滑爽的滑雪衣所散发的、虹虹身上留下的缕缕馨香和温热气息,感到自己对她那美丽形象的好感、对她那种轻松活力的爱慕、甚至感到自己那青春的情欲开始萌动。
  我心底升起一丝欣慰:幸亏虹虹还是我的,要是她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去了,我该是怎样地痛悔和懊丧。
  
  这时,主教正举着镀金的法杖念诵起经文,唱诗班开始吟唱: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静享天赐安眠。
  平安夜,圣善夜,牧羊人,在旷野,忽然看见了天上光华,听见天军唱哈利路亚,救主今夜降生,救世主今夜降生。
  平安夜,圣善夜,神子爱,光皎洁,救赎宏恩的黎明来到,圣容发出来荣光普照,耶稣我主降生,耶稣我主降生!”
  
  宏大庄严的颂圣歌声响彻了教堂内外。
  我和虹虹接受了洗礼后,闭上了眼睛。神情肃穆,默默地虔诚地作着祷告。
  这种宗教氛围特别适合我们寻求心灵的平静。我看了看默默祈祷的虹虹,她的脸上此时显出了几分远离尘嚣的纯净与圣洁。
  而前面高高的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那一头金黄色卷发下是痛苦的表情,两边环绕飞翔着长着翅膀的天使,丰满而慈祥的圣母抱着一个肥胖的、可爱的圣婴。
  我知道,这些宗教艺术背后其实深深蕴含着一种人生哲学、一种深入人类灵魂的文化观念。
  是爱,对人类的爱,对他人的爱与宽恕,对亲人的爱,对朋友的爱,对你至爱者的爱与关怀。
  一会儿,虹虹睁开眼睛,对我笑笑:“刚刚呵,我给你许了个愿。”
  我问道:“许了个么愿哪?”
  虹虹轻声说:“我让上帝保佑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无语,内心却深深震动了,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其实,虹虹,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从最贫困的农村走出来的苦孩子。是上帝让我们在大学校园里相识结缘。刚才,听着唱诗班的歌,我就在想,我以后要以感恩的心态生活下去,珍惜生活给我的每一份馈赠和恩赐。虹虹,”
  她抬头看着我,明亮的、清澈的眼睛期待着我说下去。
  “你就是上帝赐给我一份珍贵礼物。我没有理由不好好地珍惜你,爱你,让你快乐、幸福。”
  虹虹一边笑着,一边看我,睛睛亮晶晶的。一会儿,两股闪亮的清泉从那里涌出,淌过了那美丽的脸颊。。
  
  那天,在尖顶教堂的走廊里,人们看见有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地、深长地接吻。他们都笑着走了过去,没有打扰他们。
  那个高个子的小伙子将女孩整个地抱在怀里,紧紧,紧紧地,不肯松开。
  “哦,让上帝保佑这些孩子吧,他们正在相爱。”已经有些疲惫的红衣主教轻轻地一笑,走下了神坛。
(此时所发的贴不知“度”把握好了没有,建议十八岁以下的小朋友最好不看。)
  
  这一夜,我们又携手来到了那间爱的小巢里,如同两只归来的倦鸟。
  一进门,我们就拥抱在一起,身体就紧紧交缠在一起。
  
  洗澡,然后上床。
  我们要好好地爱,真诚地爱,酣畅淋漓地爱,水乳交融地爱。
  
  我脱去了她的保暖内衣,她也喘息着脱去了我的上衣。
  两个年轻而洁白的身体拥在了一起,真正的零距离。
  
  虹虹,我来了。我象一艘航船拔锚起航了,象你很多年前痴痴等待着的那个骑白马的少年,扬鞭拍马而来。
  虹虹,我要对你说,今天的爱是承诺,也是忏悔。
  
  让我轻轻地咬你的舌,清凉而小巧。  
  让我的手象风一样吹拂过你的每一片领地,起伏的胸,纤柔的腰,平坦的腹,你那寸寸肌肤细如凝脂。
  虹虹,我能感觉到你的冲动,你的潮湿。那幽草深处,那种特有的诱人气味,来自最神秘美丽的幽谷,那是一种让人沉溺的迷香。
  虹虹,请更紧地拥抱我,你如丝的黑瀑布就在我的肩上流泻。你双眼迷离,唇齿如烂漫山花,如午夜玫瑰,如迷情百合。
  我知道,你要我,因为你爱我。
  
  让我将那片覆盖在山峰上的雪雾缓缓移开,让你少女那温玉一样的乳房突破束缚,显山露水。呵,它们细嫩、柔软而饱富弹力,象含苞的莲花一样展露姿容。
  哦,虹虹,这才是我手心里的宝,两只美丽的乳鸽。你看,那中央傲立的一点粉红,是雪白山峰上最美妙的红宝石,是传说中的那粒粒血玉。那是我知心爱恋的女孩儿的身体,就象我身体里最柔软的肋骨。亲吻它,轻咬它,爱它,它会有灵性似地一点点回应。它是最令男人痴迷的宝贝。
  
  呵,你看,我的宝贝也赶来了,它真的来了,它那么有生气,那么勇敢,象个探险家,象个什么都不怕的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
  它带着爱的咒语而来,带着幸福的巫术而来,它是我心灵的信使,它带着我的灵魂写给你的情书,要穿透一切阻隔进入你最神秘幽深的殿堂,参加我们的欢乐盛宴。
  它会不辱使命的,你会爱上它的,就象爱我一样。
  
  “刚刚,我要它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爱是自私的。”
  “会的,它永远只属于你。就象那个散发迷香的地方永远是它的家。虹虹,它是很恋家的,流浪了这么久,象个可怜的孤儿,没人收留,让它回家吧。”
  “我要它,我喜欢它。”
  “它已经属于你了,它会永远为你效劳。”
  
  呵,它终于进来了,小宝贝,你让它周身潮湿而温暖。
  
  “不要动,刚刚,让它乖乖地呆在里面。”虹虹闭上了眼睛。“只有这个时候是最真实的。我真的感到好幸福。”
  “那么,兴奋和高潮不真实吗?”
  虹虹摇头:“那只是象道闪电,瞬间过后就是虚无。”
  “可是一切乌云的涌积都是为了制造闪电呀。”
  “那就让乌云涌积得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吧。”
  “好,那就让闪电来得更强烈一些吧。”
  是呵,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等一下,”虹虹说。“我要和你说说话。”
  “好,说吧。”
  
  刚刚,我要你娶我,我要当你最亲密的知心爱人。
  好,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刚刚,我要你真心诚意地爱我一辈子。
  好,我们不离不弃,相守一生,年轻时是好夫妻,到老了是好伙伴。
  刚刚,我将来要为你生儿育女,我们一起把他养大,抚育成人,让他继承我们一切优点和美德。
  好,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刚刚,我要你永远守在我身边。哪怕我老了,病了,头发白了,牙齿松了,不象今天这样漂亮了,或是将来老得不能起床了。
  好,我会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然后,我扶着你,你搀着我,到外面去晒太阳。
  刚刚,你,你永远不要再背叛我,我会受不了的,呜————
  好,莫哭莫哭,真的不会,再不会了,永远不会。除非天塌了,地裂了,长江的水倒流,汉江的水流到了天上。
  
  那么,刚刚,如果你都能做到,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哪怕你身无分文、沿街讨饭,我都跟着你。
  好,我说的每句话,除了你,还有上帝听着,还有耶稣知道。如果我将来违背诺言,有对不起虹虹的地方,天打雷劈——唔——
  刚刚,不要你发这种誓。如果你都能做到,那么来吧,我不愿意它呆在里面一动不动,它会生气的。
  它不会生气,它只愿意为我喜欢的女人带来快乐。
  
  此刻,我听到内心的情欲之豹,已磨利了爪牙,目光灼灼,低低地咆哮着,就要凶猛地跃出胸膛!
  
  好,来吧,让风吹起来,让雾飘起来,让云靠拢来,让雨下起来;
  来吧,让战旗舞起来,烽火烧起来,战马冲出来,长矛举起来;
  来吧,让江河翻腾起来,地火燃烧起来,晶莹的清泉流动起来,花朵绽放开来;
  来吧,阴阳之电在云中呼啸,闪电就要来临;
  来吧,青春的岁月要绽放激情,伟大的时刻就要到来。
  虹虹,你是我生命中一道最美丽的彩虹,你是我灵魂里盛开的花朵。
  
  月光如银如雪般流泻,虹虹害羞地紧紧地抱住我,吻着我。
  我在她耳边轻语:虹虹,我爱你……
  然后虹虹睡着了。宛如婴儿般甜蜜地坠入梦乡,脸庞上挂着未散尽的红潮。长长的睫毛轻附在眼帘上,她这时候就是个可爱的丹芭比娃娃。
  静静地拥着一个心爱的女人,静静地守着这份甜蜜与温柔。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原来生活中的快乐并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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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0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新年元旦,武汉三镇笼罩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一些商场纷纷举办各种促销活动,门前有时装模特表演的、有搞文娱活动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抽奖。一些繁华一点的街道上到处是人流。
  我和虹虹在人群中快活地穿行着,她手里拎着一串冰糖葫芦,我手里捏着羊肉串。
  我想让她快乐起来。她属羊,我说给她买个浑身毛茸茸的小绵羊。
  她笑着说不要。
  “那你要什么?”我问。
  她想了想:“我要只大狗熊。”
  我摇头:“那有什么好玩儿的?”
  她笑了:“象你呀。”
  我作了个狗熊动作:“我很笨吗?”
  她说:“憨憨的,可爱呀。我要抱着它睡觉。”
  我挠挠她的腋下:“好哇,我让你说我笨、我让你说我笨!”
  她一边躲一边笑:“好,好,你不笨,你不笨。”
  买了个大狗熊,去兑奖时居然又中了奖,一瓶女士洗发香水。
  “运气真好,但愿今年一年的运气都好。”我说道。
  虹虹高兴地一手抱着狗熊,一手挽着我。
  看着她的笑容,我心里暖暖的。
           
  跟着虹虹,我一一拜访了她的姑妈姨妈、舅父舅母还有家家爹爹太婆等等。
  这一天,我懂礼貌,讲文明,尊老爱幼,谦虚和蔼,总之充分展现了一个准上门女婿的各种美德,赢得了大小不一、程度不等但都热情十分洋溢的称赞。
  在虹虹的那些亲戚们那里,当代大学生是大有希望的,虹虹真是一双慧眼识英难。
  在那些孩子们眼里,他们显然找到了大玩伴,我喜欢和孩子打交道,精通和孩子打交道的各种本领。
  这一天是快乐的、充实的、也是通俗的。
  回到虹虹家,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主动让虹虹家的保姆——一暂时下了岗。
  我做起了自己的拿手菜——这是在餐饮部里看的几种菜的做法。
  武汉菜与湘菜川菜有相同之处,唯一不同的是汤在汉菜中很重要。
  我精心熬了一锅排骨炖藕汤,再配上红烧武昌鱼、蒜苗炒腊肉,还有那种虹虹最爱吃的竹排粉蒸肉。
  这一天,虹虹父亲回来了,还有虹虹后母和小弟,我和虹虹,一家人一起美美地地吃了顿团圆饭。
  虹虹心情好,也难得地叫了声她的后母。
  虹虹父亲听说菜全是我做的,顿时眉头舒展,很高兴地看看我:“刚刚手艺蛮不错呢。”
  我笑笑:“所以说虹虹跟着我要享福的。”
  虹虹不好意思地打了我一下。
  虹虹父亲说:“虹虹也要学会做。”
  虹虹不满:“我也会做。”
  她父亲笑了:“你我还不晓得,会煮快餐面、会做水煮鸡蛋。”
  我们听了大笑。
  虹虹脸红了:“爸爸,你么老夸人家,批评我呀。”
  虹虹父亲看看我,对虹虹说:“小陈人蛮好,我很喜欢。你们两个要珍惜在大学结识的这段缘份。将来的路还长,我希望你们过得幸福。”
  我听了很感动,起身主动敬他一杯:“斯叔叔,我会照顾好虹虹的。您放心。”
  我一口喝干。
  虹虹低头擦了下眼睛。
  
  晚上,我和虹虹跑到一家夜总会。
  一进舞厅,里面灯光幽暗,人影幢幢,人们正在翩翩起舞。
  乐池里正在播放那部红遍全世界的著名外国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依旧》,英文原声传递着更深沉、更缠绵的情愫。
  虹虹一听音乐就兴奋起来,把手臂放到我的肩上。
  我们慢慢踏着慢四的步子行进到舞池中央。我这才发觉,在这些舞者中间,我和虹虹身材是这样般配、合谐。我甚至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羡慕、嫉妒、欣赏、赞许 ……
  虹虹有些陶醉了,镭射灯光渐渐地暗下来,暗下来。
  我感到怀中那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女性气息。我说不出这种气息来自哪里,也许来自她那轻盈美好的呼吸,也许来自我手中托起的那个绵软纤细的腰部,也许来自她身上那件亚麻织物的女性休闲衫,也许来自那柔腻而温热的胸脯起伏,以及那一缕细细散开的、女孩特有的汗息。
  这种既陌生又熟悉,既遥远又亲近,异常美好醇厚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我。
  虹虹的脸也一点一点变得潮红,心跳因此而变得热烈。
  朦胧中,我更有力地拥紧了她,拥紧了这个如水如梦,有着一头温柔长发的女孩,并在她光洁的额上栽下一个深长的、灼热的吻……
  
  中场休息,舞厅里响起强劲有力的,近乎疯狂的摇滚音乐,银色的镭射灯光象鬼火似地在幽暗的乐池里疯狂闪动。
  一个个浑身抽动的人影象是原始蛮荒时代的巫师或是围绕着篝火乱舞的氏族部落。
  我拉着虹虹走到了中间,伴着强节奏的疯狂刺激,我的动作特别疯狂、特别野怪,意兴酣畅,点点镭射之光让我们回到神秘的梦境。
  最后,我起身长笑,吼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虹虹笑着拍了我一下:“少在这里发疯!”
  我哈哈大笑。
  我跳舞、我快乐;我大笑、我痛快!
  “我爱你,虹虹!”我象匹蛮荒之地冲出来的野狼,在舞池里长嚎一声。
  
  然而,就在我送虹虹回家时,忽然手机响了。
  “陈刚哥你能不能马上到X专来一下?”是朱莲心。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紧张。”我问道。
  “老乡们都在这里,就差你了。”朱莲心的口气听来还是有点慌里慌张。
  我有点烦:“你说清楚嘛,出了么事?”
  朱莲心声音低低地传来:“你快来,胡小莉自杀了。”
  “呵?好好,我马上就来。”我放下手机,对虹虹说。“你一个人先回去休息我到X校去下子,一个老乡出了事。”
  虹虹有点惊慌:“什么事呵?”
  我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太清楚,回来后我再给你讲,一个人好好睡。被子盖好,我刚卖了个电热毯,自己开一下。”
  虹虹点点头。
  我转身拦下了一辆的士。
等我赶到X校时,朱莲心和我们一个县高出来的七八个老乡都在门口等着。
  “人呢?”我一下的士就冲上台阶问道。
  朱莲心脸色有点苍白,可能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大事:“我们都刚到,等你一起去医院。”
  我给其他几位男老乡一人丢了支烟,点上,想了想:“先到医院去,他们学校通知了小莉家属没有?”
  朱莲心摇头:“不清楚,应该通知吧。”
  我朝其他几位老乡招招手:“走,莫老在这里苕等!”
  我有点烦老乡里那几个男生,一天到晚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有时有些老乡遇上件急事需要帮忙也找不到他们的人,后来居然发展到只要遇到大事都直接来找我。说老实话,连朱莲心都比这些成天只管自己的男人强。
  好在他们倒是蛮听我的。
  我和朱莲心坐进一辆的士,问朱莲心:“你有没有胡小莉家里的通讯方式?”
  朱莲心摇头。
  我叹了口气:我们确实对胡小莉关心不够。但她也太让我失望:一个女孩子失身、失贞都问题不大,你不能主动卖身呀!那是低得不能再低的做人底线。
  想起她笑我单纯天真我就有气,别的女孩子这么说倒无所谓,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这么说,让我很伤感。农村的女孩子在城里要生存下来本来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代价,再自轻自贱的话,就再也没人把你当回事了。
  朱莲心问了问其他女老乡,好在一个女老乡有胡小莉家里的电话。
  我忙拿了过来,拨通了,是小莉妈妈接的。
  我只问她家里晓不晓得小莉生病了。结果她家里还不晓得!
  “是这样,我是她过去县高的同学陈刚,小莉可能生了场大病,看叔叔和婶婶能不能尽快到武汉来下子。”
  说完我关了手机。
  朱莲心轻轻地叹着气。
  “莲心,你把详细情况给我讲下子。”我靠在椅背上。
  莲心说:“我也是刚知道,马上就通知你了。我听学校里一个人讲,胡小莉是一个小时前从女生楼五楼上跳下来的,当时因为元旦放假,学校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临时工,学校刚组织人送到医院。”
  我皱了皱眉头:“她为么事想到自杀呢?”
  朱莲心摇头:“我也不清楚,好象是失恋了。这是小莉同寝室的一个女孩子说的。”
  我摇头:“不可能为这点事。小莉对男人看得很透,不可能为男女情事自杀。”
  朱莲心:“那就不晓得了。”
  正说着,医院到了。
  等我们进去时,他们学校里的领导、老师都赶来了。我和他们握了握手,自我介绍了一下,是胡小莉的老乡。但我发现这些校领导和老师有点冷淡。
  看样子,他们对胡小莉印象不怎么样。
  不多会儿,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你们进去可以最后去看一看她,头脑还比较清醒。”
  我和朱莲心互相看了一眼:她的命保不住了。
  我、莲心和几位老乡忙走了进去。
  胡小莉浑身绑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去很是吓人。
  她看见了我和莲心,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但是一动都不能动。
  这就是我在河滩上看见的那位女孩子,这就是那个看透人情、游戏风尘的女孩子,这就是最终走向绝望的女孩子。
  她其实长得并不差,在县高,除了莲心,就算她经常被男生议论。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生命最后时刻,我们这些喝同一方水长大的老乡能做点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马上掏出手机走到窗口,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电话,很快拨通了:“喂,是重庆XXXX学院的吴若峰吗,你好哇,兄弟,好久不见,现在更潇洒了吧?是这样,你还记得我们县高原来女孩子胡小莉吧?就是和你谈过朋友的?知道?不想理她?你呀,人家还是一直蛮想你哟。卖……,没有没有,你该了解她沙,那种事我们县高出来的人都不会干,你听哪个说的,现在胡说八道的人多得很,是这样,她病了,病得有点重,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话?不想说。喂,你不想说不能骂人家。我跟你说,就算人家有又怎么样?人家病得要走了,你最后跟她讲两句话,让人家走得安心一点,好不好?你个老子的,好,你他妈真做得出来,你总要回家的,到时老子上你家去骂 你个狗血喷头!你个老子太没有良心了。老子晓得,人家的第一次就给了你,你个王八蛋,好,算了,滚你妈个蛋,你不要人缠!”
  我气愤地关了手机。莲心一直在我身边。
  我看了看她:“妈的,这男人是条狗,搞了人家转身就不认人了。”
  莲心却感动地两手拉住我的胳膊,一起走进了病室。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陈刚。哦,你小子想通了?你好好跟人家讲,她可能哲学家不了多久了,说好听点。”
  然后,我走胡小莉床前:“小莉,今天我们在武汉的老乡都来了。还有个人想跟你说说话,来,你听听。”
  小莉泪水一个劲地涌,我把手机放到她的耳边。病房里很安静,手机里的声音十分清晰:
  “胡小莉,我是吴若峰,这么久没有联系有点不好意思。听说你病得很重,我很挂念。我经常想起我们过去在县高时的情形,你千万要安心养病。回到家乡,我会去看你。再见。”
  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
  我收回了手机,胡小莉脸上起了红晕。
  但是半小时后,她就离开了人世。
看着医生将胡小莉的遗体推进了太平间,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而人生际遇的变幻又是多么无常!
  医院里很安静,老乡们都一脸的麻木,没有人为这个刚刚去世的女孩子哭泣和伤感。我知道,胡小莉平时与老乡来往不多,加上过去从县高到现在名声都不太好听,所以落得个身后凄凉。
  我默默地抽着烟,想起很多年前在河滩上看到的那一幕,多少心里还是感到了某种苍凉和伤感。
  我想也许是吴若峰的轻浮薄幸,使这个失贞的女孩子过早产生了自轻自贱的绝望情绪,继而看破红尘,游戏人生。
  所以我感到在她离世前让吴若峰说说话,是很必要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唉,就这么走了。
  莲心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在一边悄悄说:“刚才我听医生说,她自杀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好象还有点性病。”
  我看看她:“可能是这些让她心理压力太大了。可能她的家属明天才能到,我们先回去吧。”
  莲心点点头,我对那几个呆子一样的老乡也说道:“现在都走吧,明天来,勤快点,人家家里人心里痛苦,你们几个女生都分下工,分别劝一劝。男生帮忙泡茶递烟,莫老坐那里象个呆子!”
  我在这拨老乡里面还算是老大,经常吼吼他们。
  然后出了医院,莲心问我:“陈刚哥,你今年放假回家吗?”
  我点点头:“肯定会回去,不过时间会提前,春节前我还要到公司去,有个联欢会要组织筹备一下。”
  莲心点点头:“陈刚哥,我想跟你一起走,有个伴。”
  我点点头:“那行,到时候我买两张车票。”
  莲心笑了:“好呵,那说定了?”
  我点头:“好。”
回到那间出租房,打开灯,虹虹在床上睡了。
  我坐到沙发上,一个人静静地抽了一会子烟。觉得心情不太好,把电视又打开了,把声音调小,转到体育频道,看起了篮球转播。
  虹虹醒了,披上睡衣,象只小猫一样坐到我身边。
  我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眼睛盯着电视看。
  虹虹看了看我:“刚刚,出了么事?”
  我叹了一声,便把胡小莉的情况讲了。虹虹听了点点头:“女孩子其实都蛮脆弱的,莫看她们有时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
  我怕烟熏了她,一边把烟扔到一边的拉圾桶里,一边说:“不是别的,我只为现在这种只图眼前的享乐、痛快,只想得实惠,其他什么象责任啦、名声啦都不管不顾的浮躁劲头很不感冒。我的老乡们在县高还都好好的,现在也都慢慢在变。当然我也变了。”
  虹虹用手抚弄着我的下巴,悄悄地一笑:“刚刚,莫想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想法,只要我们能过得快乐、幸福就行了。”
  我抱住了她:“说的也是,我陈刚又不是圣人,管他那么多干么事,有虹虹在我怀里就行了。今生无憾!”
  虹虹听了,把头埋在我怀里,让我那里又一点一点地冲动起来。

 (有些内容和上面的相同,但是我想写一个被称为“情圣”的男人是怎样守住自己的贞洁,维护自己对爱情的忠诚的。呵呵,这里我发明了一个词:男人的贞洁。纵欲时代,男人有贞洁吗?守住贞洁的男人是窝囊废吗?
  唉,对陈刚来说,莲心对他存在三方面诱惑:一是莲心是他少年时代的一个梦;二是莲心自称是处女,这对男人来讲未尝不是诱惑(当然不是所有男人);三是女孩主动的身体直接接触,绝对是个难以抗拒的现实诱惑。怎么办?陈刚会不会再次出轨?
  更重要的是,陈刚也是莲心从少女时代就喜欢的人。情感深厚而绵长。身为县长千金的她这样舍弃女人尊严去追求,一旦得不到,她的命运又会怎样?
  就让他们到生活中、到那都市与乡村去滚爬吧,让原生态的人性将所有的善与恶都裸呈出来,让灵魂现出原形来,让这里所有的朋友们执着鞭子来拷问男人: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神,还是兽?天使还是魔鬼?)
  
  
  
  
  
  
  第二十一章
  
  考试过后,就要放寒假了。这将是我大学最后一个寒假。
  虹虹听说这个假期我要回家,有点不高兴。她现在一天也不愿离开我,象是我的小影子,人们只要看到我,身边总有个小跟班。
  而我一天见不到她也象丢了魂,总感到少了些什么。
  但是,我这个假期和春节将会在武汉渡过。回去只是看一看妈和妹妹,还有经常帮助我们的大伯父,另外,我妈也多次让我去感谢一下朱县长,我也想去拜望一下莲心的爸爸。
  “那你早点回来呀。”虹虹眼睛都红了,拉着我的衣袖。“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的。”
  我笑了笑:“虹虹,莫这样子,搞得象生离死别的,春节我还是要在你家过的嘛。”
  虹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一走我就不愿意在那个出租屋里呆。一到那个屋里我就想你想发疯。”
  我把她轻轻搂在怀里亲了一下:“乖,我去两天就回来。你先回自己家里。”
  虹虹笑了,问:“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妈妈呀?”
  我想了想:“等春节过后,公司里的事忙完了,我就带你去。”
  虹虹笑了:“你妈妈会不会喜欢我呀?”
  我拍拍她的脸:“这漂亮的城里媳妇么会不喜欢?”
  虹虹打我一下:“少说好听的。你走了我就到商场去,看有没有你妈妈喜欢的东西。”
  我有些感动:“你买的她都会喜欢的。”
  我提着行李出了校门,回头看时,虹虹在校门口的大树下望着我,手老在擦眼泪。我朝她招招手,让她快回去。
  
  这次回去,我给方总提前请了假。我说是想提前先回去看看家里,给爹上个坟,再拜访一些熟人朋友。然后再赶回来办联欢会。免得耽误了工作。
  那时方总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还亲昵地拍拍我的脸:“刚刚,还是蛮敬业嘛。” 然后坐在桌前给我批了个条子交给我,让我到小李那里领了四千块钱,让我给家里买点东西带回去,也让我代她向妈妈问个好。
  我感动地说:“方总,谢谢您。”
  她笑了笑说:“早点回来,冬冬蛮想你的。”
  说实话,我很喜欢方总这样对我。我感到了她对我的信任和关心。
  不过潜意识里我有种怪怪的感觉。她那种体贴、关怀的目光和神情,象是比我妈妈小一点的小姨或小姑,又象是大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关爱,既慈祥又温暖,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只要她永远这样对我,我想我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
  
  是的,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方总失望,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到那时,我会象虹虹爸爸那样,成为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成功男人,一个大武汉上流社会的贵族!
  最重要的是,我要让虹虹从内心深处真正承认我是个有用的男人,不是个什么都靠女人的窝囊废!那样她才会真正地爱我,而不是怜悯和施舍。想起过去我灰溜溜地看着她为我买这买,那连的士费都是她来掏,简直让我直不起腰来。老子是个男人哪,将来就是负有养家糊口责任的一家之主啊!
  有时,我既感谢她,也感到对不起她:这个债欠得太重了!
  唉,这是两三年来一直在我心底徘徊不去的心结:我欠她太多了,简直象个靠女人为生的上海滩小开!
  想起那天站在长江大桥上的那番感悟,我真的感到生活象个残酷的搏击场。人们只为强者、胜利者喝彩,而不会去管那些失意者的眼泪与忧伤。
  现在只要谁扔给我一根向上攀登的绳子,我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牢牢地把握住。
  
  我打的到傅家坡搭长途公汽走,反正能全额报销,坐长途汽车回到市里去,再转车到县里。
  哪晓得今天买票的人格外多,都是象这样的学生,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我想起了朱莲心说好和我一起走的,掏出手机正想问一问。手机就响了。
  一个温柔的女生声音,十足的家乡话:“陈刚哥,你在哪里?”
  我笑了:“哦,是莲心呀,我这就准备走了。你要走,我就帮你再买张车票。”
  莲心在手机里笑嘻嘻地说:“正好,我爸到武汉开会,他的车也来了,今天回去。你到我学校来吧。”
  哎呀,太及时了!我看了看那车站正在排队的长长人流,答应道:“好,我正准备排队呢,没想到今天买票的人这么多。”
  “那快来吧。”莲心关了手机。
  等我到了莲心学校,果然见一辆桑塔那2000型的白色轿车停在校门口,一个司机正抽着烟。 我用家乡话问那司机是不是XX县的。那司机闻听,和气地点头:“是的,你是莲心的同学?上车吧,她刚打电话说有个男同学要来。”
  我把行李放在了后座里,然后坐上了车。在车里给莲心打了个电话:“莲心,我上了车。等你呢!”
  莲心在电话里声音听起来有点撒娇:“哼,比我还快呢。过来帮我提行李!”
  那司机离我很近,听得一清二楚。 我关了机,忙起身开门出去。那司机笑了:“小伙子快点,再晚一点,媳妇就跟别人跑喽。” 我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这时莲心已经从校门出来了,几个男生正帮她提着行李。我大步过去接了过来。 莲心看我很卖力样子,脸红红地,然后朝那帮刚下了苦力的男生道谢。
  那男生们用很特别的眼光看看我,然后朝莲心挤挤眼。莲心娇嗔一声:“看什么看,人家是老乡。”
  一个男生笑了:“是老乡,是老乡。我全当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另一个男生哼起了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然后一阵大笑而去。
  莲心红着脸道:“讨厌!”
  我看了看她,笑道:“你还蛮有魅力嘛。这么多男生围着你转。”
  莲心说道:“他们平时懒散得很,就是为女生办事还算勤快。”
  我笑了,帮她把行李放进了后座。
           
  上车时,我正犹豫怎么坐呢。不知道朱书记平时是坐后面还坐前面。照理应该和女儿坐在一起。我们毕竟只是同学关系——自打进了新时空,和方方面面的领导都打过交道。我这方面比过去熟悉多了。
  莲心却在后座拍拍车椅:“傻愣着干嘛,进来呀。”
  我便放了心进去,朱书记大概爱坐前面的驾驶副座。
  上了车,那司机就一路往家乡方向开去。
  我和莲心并排坐在后面。 我问莲心:“你爸呢?”
  莲心说:“他不坐这个车,准备和其他几个县的书记们过两天一起回去。”
  司机在前面笑道:“他要来了,你们也不方便吧?”
  莲心忙说:“李伯伯,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您别误会。”
  司机连连点头:“不误会不误会,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老乡见老乡嘛,两眼泪汪汪。”
  这个司机很风趣,爱开玩笑。
  莲心噘起了嘴:“李伯伯,你别开玩笑。”
  一会儿,莲心问我:“我听你们学校的老乡说,你和那个校花吹了?”
  “校花?”我觉得好笑,“什么校花?”
  莲心轻声说:“就是那个有点拽的、蛮活泼开朗的女孩儿。”
  我笑了笑说道:“哦,你说虹虹呵。没有,我们和好了。”
  莲心咬咬嘴唇说道:“陈刚哥,其实,当初你说和武汉女孩儿谈朋友,我知道会有麻烦的。”
  我回头看了看她:“那为什么?”
  她的脸埋在长发中,轻轻笑了下:“凭感觉,她会欺负你的。你太老实厚道,武汉的女生心眼儿都很多的。”
  我知道这是老乡们普遍的看法。
  我轻摇了下头:“她好象还不是那种,对我很好。”
  莲心奇怪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凶?”
  我一愣:“你到底知道多少?”
  莲心眼圈红了一下:“陈刚哥,我只晓得你给人家下了跪,她还在耍弄你。”
  我的脸瞬间热得发烧。 这件事居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我沉默着,身体却在一阵阵颤动:他妈的,老子的脸丢尽了!
  莲心看我这样,轻轻靠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陈刚哥,我晓得你心里难过。”
  我发现前面的司机把后视镜移了个角度,朝向外面,大概真的误会了。
  莲心凑近我的耳边说:“陈刚哥,上次你到我们学校来看樱花,你走后我一夜没睡着。”
  我想车站里吻她的那一幕了。莲心的身体慢慢靠在我的身上:“陈刚哥,大城市里的女孩儿最会欺负你了,你不要再上当了。”
  她回头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他一动不动,专注地开着车。
  莲心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对我说:“陈刚哥,你要是对我象对那个女孩儿,我,愿意,把第一次,给,给你。”
  说毕,她脸红如霞。我感到一阵狂乱的心跳!
  我定了定神,看看莲心,摇摇头:“莲心,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很爱我。真的。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再辜负她,我真就不是个男人。”
  莲心眼里一下汪出了泪水,转过头伏到另一边哭着。
  我看看司机,脸色象不太好,眼睛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些领导的司机都是耳报神,会悄悄跟领导们吹风的。顿时有点慌了神:让朱书记晓得了,还真以为我欺负她了。
  我坐过去,凑近她耳边悄悄说:“ 莲心,有话我们回去说好不好?让外人晓得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莲心这才抬起头,捶了我一拳:“你就是欺负我了。我告诉阿姨去。”
  “阿姨?”我一愣。“哪个阿姨?”
  莲心笑了:“就是陈洁的妈妈。”
  陈洁是我的妹妹。这个莲心,怎么弄得一清二楚呵?
  前面已经进入本地的地界了,山峦连绵起伏,绿色田野宽广无边,大片大片故乡的油菜花金黄金黄。
  我心情变得好起来,对莲心说:“看,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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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说实话,从农村出来的学生,大都有这种体会,在城市里一呆久了,特别想到那种乡村山野里去安静安静。在乡村里,没有那种嘈杂的市声,没有把空间拥挤得格外逼窄的人群,没有让人难以招架的人前阿谀、人后诽谤。至少,空气都格外清新,月色都比城里的好看——城里人哪顾得上看头顶上有没有月亮呵。
  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一进我们牛牯村,一看见村东头那排哨兵似的松林,那一竿竿修长的竹林,我就格外兴奋。家里的老黄狗还认识我,隔老远一看见我就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跟着我到处转。
  母亲刚下地回来,正端着盆刚切好的猪草,到猪栏屋里喂着猪。一见我回来,脸上有了笑意:“刚娃子,你回来这么早啊?”
  我喊了声妈,便放下行李舀了瓢水,洗了把脸,然后边擦手边出来:“妈,你的病好完全了?你歇会儿,我来。”
  妈慈祥地看着我,把东西交给我:“还在吃药,感觉好多了。”
  “妹呢?”我一边喂猪食一边问道。
  妈说道:“她还在学校里住读,没回来。”
  等我走进屋里,还发现家里安了电话。妈在身后说这是刚安的,是为了和我联系方便。过去成天跑老远到供销社去打电话。
  我心里感到了一丝痛快,就屋前屋后转了转,发现家里有了不小的变化,猪栏屋翻修了一下,干净多了;还多了两头大白猪。
  妈就陪着我,指着猪栏说:“你寄回来的钱把猪栏屋重新修了,还添置了冰箱。给你大伯父还了五千块钱。其过去人家帮过我们一家子,这恩不要忘了。你吃了饭就到大伯父家去一趟。”
  我点点头,一回家我喜欢听妈唠叨。爸走了以后,她身边成天没个说话的人。
  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点不好开口。
  我看出来了,就问:“妈你有话就说嘛。”
  妈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娃子,你是不是谈了朋友?”
  我笑了:“是妹告诉你的?”
  妈欣慰地笑了。
  我知道,我谈了朋友她心里是很高兴的。
  她有点神秘地问:“听说是县里朱书记的姑娘?”
  我一听忙说:“不是不是。是武汉的女孩儿,叫斯晓虹,大学里认识的。我们谈了快三年了。”
  妈的脸上明显失望了。我刚才听朱莲心说过她父亲现在是县委书记了,一把手。 在我们那里,跟县委书记攀上亲,跟过去当了皇帝的驸马差不多。
  妈疑疑惑惑地问:“那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呀。”
  我没解释:“反正不是。”
  妈叹了口气:“刚娃子,你莫在外头找个妈不喜欢的回来。村里好几家婆婆和媳妇天天怄气吵架。”
  我笑了笑:“那朱书记的姑娘就好?”
  妈终于讲了一大通让我意想不到的话:“刚娃子,你不晓得,我生了病,人家朱书记的秘书专门来看过我。有几回我在县里住院,朱书记的爱人也和我一个病室。她说她的姑娘,叫什么莲心吧,天天在她耳边念叨你的名字。那姑娘从武汉请假回来看望她的妈,到医院来过,见了我嘴蛮甜叫我阿姨,给我送了水果,还偷偷在里面塞了一千块钱。我硬是让你妹把钱还人家了。那姑娘长得好俊好水灵喽。在我面前老念你陈刚哥的,问你回来没有。唉,我还真以为你们在谈朋友哦。”
  这些我居然是头次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稀里糊涂就欠下了这么多的人情? 难怪朱莲心对我家的情况清清楚楚的一本帐。
  我对妈说:“过了春节,我把虹虹带回来的,她这两天正忙着给您买礼物呢。”
  妈笑了:“这丫头还蛮懂事呢。”
  我笑笑说:“您保证满意。她比我还懂事,做事又麻利,小嘴又甜,还是学生会干部。特别是人长得好漂亮,跟我们家墙上年画里的姑娘一样。到时你老人家别以为是电影明星来了呢。”
  为了营造将来良好的见面氛围,我充分发挥了中文系学生的口才,赞美之辞滔滔不绝,开始了造神运动。总之,虹虹就是我的神。
  妈笑得脸上象一朵菊花儿。
  
  回家的第一夜,我睡在自己那间硬木板床上想了很多很多。
  说实话,要在两年前,我会下决心跟莲心好的。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儿,如果没和虹虹谈朋友,我也许会和莲心成为和谐的一对,象大多数平凡人家一样过得安宁而幸福。莲心会是个很好的贤妻,并且不用担心她会象丁雅莉那样红杏出墙,给丈夫戴顶绿帽子。
  她该是一个正经男人最理想的选择呵!唯一一点,就是心眼儿太多了点,我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以前怎么没觉着呀?
  
  现在我和虹虹好了。虹虹对我一片真心,我也喜欢她。说老实话,我真想一毕业就把她娶了过来,免得夜长梦多。别看现在女人到处都是,适合你的、真心待你的好女人,其实并不多。
  这也是一种稀缺资源哪。
  我在床上抽着烟,想起在她寝室里那冲动之下稀里糊涂的一跪,也值。跪个老婆回来有什么不值的?将来为我再生个一儿半女的,那算是增值了,赚了一票。呵呵。
  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在家这两天没闲着。
  第二天清早,就下地给柑桔剪枝培土,到山谷里的草丛里割猪草,把鱼塘里投了鱼秧子。还在乡里农贸市场上买了两只芦花母鸡,准备给妈补身子,她却让我留着好下蛋。
  到了下午,我正准备出门出去给上县高的妹妹送点钱去。一辆桑塔那两千轿车停在了门口。
  妹妹却从车上跳了下去:“哥,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
  她跑到我面前,把手里的行李交给我,朝车里一指:“你不过去看看是谁?”
  我慢慢走过去,朱莲心从车里下来了。李师傅也在车里朝我招招手。
  她对我一笑:“我坐李伯伯的车去看原来的班主任,正好遇上小洁,就顺路带她回来了。”
  妹妹却上前拉住她:“莲心姐,我代表我哥请你在我家吃顿饭。”
  朱莲心却看着我。
  我忙点头:“是呵,你还没在我家吃过饭呢。”
  朱莲心笑了,转身对车里说:“李伯伯,您先回去吧。”
  李师傅问:“那要不要来接你?”
  朱莲心想了想摇头:“不了,我自己坐车回去。您这两天也辛苦了。”
  妹妹对我悄悄说:“看人家莲心姐多会照顾别人?”
      
  到了家里,妈一见莲心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哟,丫头,快进屋坐。刚娃子,快给莲心倒杯茶。幺妹子,到地里给你莲心姐摘桔子。大一点的,看熟了没有,不熟的不要。”
  我看妈那样子是把莲心当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供着。
  妈的话基本上就是中央指示,我手忙脚乱地忙着倒水,给她端椅子,给她上了瓜子糖果,给她端来了炭火炉子,给她,总之,只差给她捶背按摩了。
  莲心脸红红地坐那儿,享受着我的周到服务。她不时看看我,卟赤一笑。后来她悄声说我是个孝子。
  妈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问这问那。感觉真是象当作了亲生闺女。莲心也好象找到了感觉,极力拣我妈喜欢听的说。两人居然谈得象投机的。
  我感到,莲心不是那么简单,也很有女孩儿心计的。
  我心里一阵阵发虚:这样下去怎么收场哦!
  吃饭时,妈和妹妹老给莲心夹菜,都怪我象个傻子,不会招呼客人。
  莲心看上去很受用,老望着我,等着我给她提供服务。
  吃过晚饭,莲心让我陪她出去走走。
  
  我们就到附近的河滩上走了走。那是一条绿色的溪河,河水清澈,河边长着桃树和杏树,还有满河滩的青草。传说古代一位大美人就在河边长大的。河里面有种鱼传说是她的眼泪变的,很美,带着一抹桃红。
  我指着那河水那山坡那丛林,给她讲着我小时候的各种趣事。 是呵,在这里,我度过了童年。很多往事象流水一样闪叠映现,让人感叹时光的匆匆不居,人生的变幻无常。
  到了河边,看着那晚霞映照下的平静水面,我突然有种想游泳的渴望。
  我问她会不会游泳,她说天太冷了。
  我笑了:“我小时老喜欢腊月间游泳。”
  然后我脱掉了外套和长裤,让她帮我看着,然后转身一个猛子钻进了水里。
  一跳进河里,浑身就感到说不出的舒爽。半透明的水底空无依傍,我象条鱼一样自由地游动着,大概鸟类在天空飞翔也是这种感觉吧。
  我会自由泳、蛙泳和仰泳,不停地变幻各种动作,兴奋处还向莲心招招手。——那时,我感到自己又象当年那个中学生了。
  我愉快地游了半个多小时才爬上岸,湿淋淋的身子出了水面才感到了寒冷。 走到莲心身边拿起了衣裤。
  莲心抱着腿,痴痴地看着我,好久才笑笑:“你小时候一定很调皮。”
  我整着衣裤,点点头:“那是,老挨我爹的揍。你等等,我到那边去换换衣服。这内裤不能穿了”
  我拿着衣裤走到一边密密的小丛林里,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来,就先把内裤脱了,精赤着身子用力把内裤拧干。然后用内裤当毛巾擦干身上的水。
  等我把身子擦干准备套上外衣和长裤时,一双手轻轻从我腰后把我环抱住了。
  我浑身一激灵:是莲心。
  她的脸贴在我的后背,温热的,缠绵的,火一样滚烫的:“陈刚哥,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我的那里冲动得很难看——这家伙真他妈不争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这东西自从有了那种经历后,象通了灵似的,格外敏感。只要女人一挨我的身子,他妈的就上劲。虹虹做了人流手术和我同居时,明明不能做,可这家伙就闹得老子睡不好觉,半天下不来!
  现在又在莲心面前丢这种脸!
  我的脸和身子热得直冒汗:“莲心莲心,放开我放开我。”
  有点结巴。
  “不嘛。”莲心娇声道,要命,她也学会了这一套。
  “不行不行,”我喘着粗气拨开她的手。
  她仰头吻着我。我感到她嘴唇里一阵清凉的气息。
  在一阵阵喘息声中,我头脑冷静下来,没有进入她的身体。而是忽地站起身来走到一边,背对着莲心,面朝着天和地,将那股热流以另一种方式释放——看它这股子昂奋劲头,不放是不行的。
  其实很简单,只要脑子里一出现虹虹的笑脸和她绵软的身子,这家伙那股劲头很快就到了顶峰,然后就老实下来了。
  当个男人,是不能只听它指挥的。它懂个屁,见了女人就来劲,全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到底喜欢谁。
  要命的是,它还让老子丢脸掉价,人家一看它竖起来,就真以为老子真来了情绪。
  唉,它是它,我是我,两码事!
  
  “为什么你?”她看着我。
  我低头:“我不能破了你的身子。”
  莲心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抱住我:“我愿意。”
  我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力。”
  是的,她是朱书记的女儿,她是个黄花闺女,她不是普通女孩子。你要了她的身子,不娶她是根本办不到的。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再让虹虹心痛受伤了。哪怕她不知道,我心里也会别扭一辈子,就象做了贼似的。
   她哭了:“不,你有,我想嫁给你,我会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你。我会是很好的妻子,为你洗衣叠被,生儿育女。”
  我低下头:“莲心,我,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其实,我,我不配。”
  她抱着我,泪水打湿了我的前胸:“陈刚哥,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我的。从我上高中开始,我喜欢看你打球、喜欢看你在我前面走路的样子,好多次想喊你的名字。那个时候我一直梦想有一天和你在一起。你不晓得高中毕业那天,我到学校去拿录取通知书,正好遇到你,我心里好激动。总想跟你说句话。上了大学,我想我们终于有了缘份,哪晓得你陈刚哥又喜欢上了城里的女孩子。我总恨自己太没有勇气,眼睁睁看着城里的女孩儿把你抢走了。呜,————”
  莲心哭了,看去真是有些伤心。
  我感到了迷惘和无奈,沉默地看着她: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看到她那么伤心。
  看着从树梢透进来的点点星光,我想起了天主教堂,想起了那些虔诚的信徒。
  我的心底开始深深地忏悔:神哪,你到底让我怎么办?
  
  天不早了。我和莲心往回家方向走着。一边走,我一边想着她今晚上是回县里,还是到乡里的旅社去住。
  那莲心边走边用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了。
  她妈问她在哪里。
  她说在一个同学家里。
  她妈又问是哪个同学。
  她看了看我,走到一边去了,隐隐听到“胡静”这个名字。我想起来,这是她上高中时关系很好的一个女生。
  一会儿,她又打了个电话,好象是打给胡静的。
  她们大概在互通消息,防她妈妈到时查问。两人说话却讲了好长时间,好象还格格笑了几声。我都站得蛮觉得无聊了,她才关了手机,脸红扑扑地走过来。
  我看了看她问:“这么晚了,还回去吗?”
  她笑了:“你想赶我走呵?”
  我又问:“胡静住在乡政府吧。”我认识这个女生,乡里民事助理老胡的女儿。“那我到村里刘贵生家把他的农用车借一下。乡里还有点远。”
  莲心露出一丝烦躁,没做声。
  我们只好又往前走,不久便到了家门口。
           
  进了家门,妈和妹妹已经把热水烧好了。
  妹妹看出我们两人的神色跟出去时不太一样,冲我笑了笑。
  这小丫头,人小心眼儿多。
  妈却很高兴,打了热水让莲心洗把脸。
  我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往床上一躺有点不想动了。
  前面,妈把刚买的电视机打开了。我想莲心大概不会爱看的,没装有线,也没安卫星接收器,只能收中央一台。
  接下来的事却把我弄惨了。
           
  开始,我在想着心事,没怎么注意前面堂屋里发生了什么。
  但不久妹妹就进来了,小声问:“哥,你把莲心姐怎么了?”
  我从床上起来:“你管我怎么了。去去,一边儿去看书。马上要高三了,别分心。”
  妹妹正要说什么。
  妈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幺妹子你出去陪陪你莲心姐,姑娘家不要多事!”
  然后她狠狠盯了我两眼。
  我莫明其妙地看着她:“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妈却叹了口气,回身把我的房门关了,然后说道:“你是不是对莲心做了什么?”
  我马上预感要有点什么事。
  妈拉了我坐下:“刚娃子,人家是金枝玉叶,你这犟牛不能欺负人家呀。”
  我烦了:“我怎么欺负她了?”
  妈疑惑地问:“那你们出去时好好的,怎么回来她就老在哭呢?”
  “她在哭?我还哭呢。”我觉得好笑。
  妈却说道:“我们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人年轻了犯个错也不算大事,只要你能改。”
  我觉得冤:“我改什么?我出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正说着,妹妹把门推开了,对着妈妈耳朵说了些什么。
  妈听了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了我一耳光。
  我脸上热辣辣的,捂了捂:“妈,你打我搞什么?”
  她不容我再说话,拉了妹妹就出去了。
  我真象掉进了闷葫芦。
           
  我冲了出去,见莲心果然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
  我正想问问她,妈冲我吼了一声:“小畜牲,你给我进屋去。”
  我悻悻地站了一会儿,象小时候做了错事还犯倔一样。妈见我不动,从一边拎起一根条帚就往我身上打。
  莲心起身拉住她:“阿姨,莫打他,怪我不好,我不该来。”
  妈却象搂宝贝似地护着她:“闺女呀,莫想不开呵,有什么事阿姨给你做主。别人我管不了这头小犟牛,我是非治住不可。”
  妹妹一边拉了我进了侧房。
  我气乎乎地坐那儿喘气:“真他妈的邪了门。”
  妹妹同情地看着我,然后给我讲,莲心说我让她今后无脸见人了。
  我瞪了瞪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着妹妹,我有些话根本讲不出来。
  妹妹却象什么都清楚似地笑了:“哥,你呀出去上个大学真长本事了,会欺负女生了。”
  我用手一拨:“滚滚滚,别来烦我。”
  妹妹却悄声说:“哥,在外面大城市这不算个事儿吧?在我们这里可不行,你要负责到底的。其实也好,她这嫂子当定了,你赶都赶不走。你真行呵!”
  我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成天尽想这些事,学习去!”
  她得意地一笑:“哥,你要是反悔了,连我都鄙视你不象个男人。”
  她关了门,出去了。
           
  最后妈、妹妹终于象押犯人似地把我带到客厅,让我给莲心陪礼道歉。
  我看了看莲心,她正用手绢擦着眼泪眼圈红红的。
  妈在我身后捅捅我腰。
  我实在开不了口,只觉得今天算真正见识了这朱莲心的手段。
  她却起身走到我身边,挽起我的手:“陈刚哥,我不怪你,只要你以后对我好。”
  我看了看她:怎么这么会演戏呀?嘴里嘀咕道:“莲心,你是不是学表演的?”
  妈却在一边吼道:“人家莲心对你这么好,你说句话呀!”
  我悲愤地点点头,看了看莲心,然后回头对妈说:“妈,我负责到底还不行吗?”
  妈这才笑了。妹妹在一边却卟赤一笑:“早说不就得了,说句话象要了你的命。”
  这一夜,朱莲心在我家过的夜。
  我真不明白,她就不怕传出去不好听?我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才想让她住到乡里去的。
  妈心里也怕,她居然怕的是她的“色狼”儿子再去惹事,让莲心跟我妹妹睡一屋不说,还把门上了锁。还跟妹妹嘱咐了几句。把莲心弄得象一级保护动物。
  最后她老人家很严肃地对我说:“刚娃子,人家好好的黄花闺女被你糟蹋了,夜里睡安稳点,莫又给我惹是非。”
  我懒得多说,只甩了一句:“妈,你就那么信她呀?”
  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这种事当然要信人家闺女的。”
  我真想说一句:那就上医院,看她有没有新鲜伤痕!
  妈的,让老子白背个名,想想就窝囊!
  那位莲心小姐只怕这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地乐呢!
  
  晚上,虹虹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回家了没有,怎么没有给她打电话。
  我说早到了,准备后天就回武汉。
  虹虹说,她很想我。我说,我也是,很想她。
  想起丛林里那一幕,我心里又有些愧疚:虹虹,陈刚又差点对不起你。
  夜里,想虹虹,想得眼睛潮乎乎的,真想马上回武汉。
  
  第二天早上,我看妈的眼睛发青,知道她为了我一夜没睡好。心里很有点过不去。
  莲心起得倒挺早,洗漱完了,就帮妈烧火做饭。看她那勤快劲儿,我的心又软了。
  妈不让她做,硬是让她坐到堂屋里来,让我陪她。
  我看看她,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心里暗笑,却说道:“你看,我们农民家庭的人家都好朴实、厚道!”
  这是话里有话。
  她听了肩头一震,看了看我。 妹妹正好从屋里出来,对我说:“哥,你对人家态度好点。”
  我烦了:“我态度怎么不好了?”
  莲心忙拉了下我:“我们出去说吧。”
  我便和她出了门,在一棵榆树下站着。
  她有点怕看我的脸色,眼睛瞧着一边田里的豆苗,说道:“陈刚哥,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只要你喜欢我,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我冷冷地说:“我昨天在想,你要真的不是黄花闺女了,那我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莲心这回真的哭了:“你不信?昨天不是你不愿意嘛。”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安慰她:“也难为你了,想这么个苦肉计。就算是个陷阱,也是个温柔的陷阱。虽然让我有点为难,好在说明你对我是真心的。”
  莲心这才破涕为笑,打了我一下:“原来你还知道呀!”
  我拍拍榆树的树干:“莲心,我们寝室里的卫诚其实人蛮可以,家庭条件也不错。你应当考虑考虑。”
  她抬起头盯着我:“陈刚哥,你是答应了阿姨的。”
  我一挥手:“算了,不说了。早饭该做好了。走吧。”
  
  吃早饭时,妹妹对妈说,莲心今天想回去,让我和她一起去她家。
  妈看看莲心,没有轻易表态。她对自己儿子还是了解的,昨天想了一夜,大概也觉得我做不出来那种强迫的事。
  莲心这时主动地说:“这是我爸爸的意思。他老让我把陈刚哥带家里去,一起聊一聊。”
  妈马上说:“那好那好,刚娃子,你去了要讲礼貌,嘴甜一点。你看人家莲心就做得比你好。”
  我有点厌恶这种步步为营的做法了,简直让我喘口气的都不行,便对莲心说:“能不能换个时间,我今天还有点事。”
  莲心一脸地不快。
  妈很能看她的脸色,忙转头对我说:“你看你,今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这事还重要?你是什么大人物啊?”
  我顿时有种明明不渴却被人强摁着头喝水的感觉:她怕我,我怕妈,妈却怕她,到头来是我乖乖听妈的。真是个连环套!
  莲心将来要搞政治、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
  我看了莲心一眼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有时间和她单独谈,让妈又为我操这种心不值,弄不好又急出病来。
          
  没办法,她老爸是书记,对我家又一直很照顾。按人之常情,就是同学关系也该去去。
  吃过饭,我对莲心说:“你爸爸爱抽什么牌子的烟?平时喝什么酒?喝什么茶?”
  莲心这时眼睛放光了,她甜甜地一笑:“陈刚哥,你的心真细。”
  莲心陪着我走遍了县城最好的商店超市,买了近一千多块钱的烟酒,再加上我在武汉商场买的高档名茶。一起两千多块钱,拎着上了朱书记家。
  莲心在商店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我要去。估计她家里都开始准备了。
  她家住在县委大院儿,一个长着几株杨树、颇有几分幽静的院落,两幢浅灰色的楼房,蓝色的玻璃把阳台都罩得严严实实。有点神秘感。
  我问那莲心:“你从小就从这里长大的?”
  莲心摇头:“我上初中了才搬过来,原来住在县高。”
  哦,我想起来了,她爸爸原来是我们县高的校长,后来当了几年教委主任、县委办公室主任,后来当的副县长、副书记,现在已经是书记了。
  莲心带着我上了六楼,敲响了一家防盗门。
  门响了一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把头伸出来瞧了瞧,看见了莲心,嘻嘻一笑,回头喊道:“阿姨,莲心姐和陈刚哥回来了。”
  她开了门,莲心拉拉我的手:“进来呀。”
  一进门,觉得她家布置得好雅致,客厅里几盆蝴蝶兰开得正好看,一丝淡淡的馨香飘入鼻息。客厅正中挂着装裱精美的明清书画,好象是文征明、祝枝山的。
  莲心妈妈从厨房里出来,见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陈刚吧,听莲心念叨你好多回了,总算看到人了。小伙子长得蛮帅呢。莲心,你一早打电话就好了,我刚出去买了菜回来,快坐,坐,小燕,快倒茶。莲心把电视打开。”
  我忙叫道:“阿姨,您歇会儿,我和莲心来做吧。”
  莲心妈笑了:“陈刚,你头次来哪好意思。坐吧,莲心爸爸在下面开会,快回来了。等会儿,你们多喝几杯。”
  她从一边的壁柜里取出一条中华香烟,抽出一包来递给我:“你抽烟吧,来,这是莲心爸爸的,我也不知道好坏。”
  莲心笑了:“妈,中华烟还不好呀。”
  她显得轻松愉快,把电视打开了,对我说:“陈刚哥,该我来伺候你了。”
  她拿出了瓜子糖果,靠在我身边,嗑着瓜子籽儿。
  说实话,尽管我也算见不少大场面,坐在这里还是感到了几分局促。毕竟她爹是我们这儿的父母官。
  一会儿,小燕把茶端来了。她据说是莲心的一个表妹,我看有点象保姆。小燕在莲心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莲心格格笑个不停。
  我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看见了那个快乐大本营便停了下来。里面的李湘正叽叽喳喳地和几个小白脸男孩子闹着。
  莲心把遥控器拿过去换开了:“我不喜欢她。”
  我忽然心里一跳,心里感到了一丝沉郁:虹虹过去也说过,她不喜欢李湘。想起虹虹,我感到心里发虚:照莲心牵着我这么稀里糊涂发展下去,我怎么办?我的心情忽然变坏了。
  莲心见我沉默了,便拉起我:“走,到我房里去。”
  莲心的房间一看就是女孩儿的闺房,床头是一张港台明星的照片,就是那位到新时空来过的明星。记得高中时我说过朱莲心有些象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相夹,我拿起来看了看,是莲心的艺术照。
  红唇、皓齿,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睫毛很长,目光温柔缱绻。一个令人心动的清纯女孩儿。
  莲心在一边看着我,一丝女孩的幽香和淡淡的温热气息在漾动。
  一会儿,她拿出了自己的相册,一页页地翻开。
  真是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同我这农民家庭就是不一样。
  一个扎着小丫丫的小家伙在骑木马,这是莲心一岁时的形象;一个脸上涂得红红的、嘴唇红红的、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在话筒前唱歌,跳舞,这时,莲心五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在公园里,两人欢快地笑着,这是她和父亲;然后,莲心长大了,戴着红领巾在学校里表演节目,和一大群学生们的合影;上了初中,莲心的小圆脸变尖了,变漂亮了,她和同学们在一起春游。莲心见了一笑:“那时我是团支部书记,组织活动呢。”我笑笑:“我还是班长呢,行政首长负责制。”
  她拍拍我:“知道你优秀。”
  再看,上了高中,她已经成了个身材苗条、秀发飘飘的大姑娘。这和我印象中的那个清汤挂面式发型或马尾辫的女孩儿基本一致。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其中有一张合影中居然有我!我又惊讶,又茫然。
  她却兴奋地脸都红了:“你忘了,那次全校数学比赛,你是第二名,我是第四名。老师让我们前八名照了合影。
  我想起来了,可我的那张照片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想取出来:“给我了,做纪念。”
  莲心却一把夺过去,低了头:“就这张照片,我不能给你。”
  我奇怪:“我的不见了。你那么多高中照,这张给我不行吗?你看你,这张上面你象个乖乖女,好严肃,不苟言笑的,一点都不动人。放在里面不好看。”
  莲心却紧紧抱着相册,象个倔犟的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
  我笑了:“那就算了。”
  她见我这样,歪头一笑:“人家就只有这一张最喜欢了。”
  我看着她,咬了咬嘴唇:莲心对我确实是真心的。
  她看着我,慢慢偎到我怀里:“陈刚哥,我老早就喜欢你。只是你不知道。那时,你放了学老爱走我前面,我想叫你又不好意思。那次参加数学比赛,我就坐你旁边,我心的跳得好快。看你刷刷地做题做得飞快。我的脑子就象浆糊,好几个常用公式都想不起来了。”
  我看了看她,有些感动:莲心真的是喜欢我。我如果要拒绝她,还真不能太轻率了,伤了她,也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莲心她爸,县委朱文清书记,其实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干部形象。戴着眼镜,清瘦。对人很和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他和我一见如故:“小陈哪,别看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哪。”
  我有点腼腆地笑笑:“朱叔叔,您对我的关心我心里一直记着。总想着来看看您。”
  朱书记笑了:“是呵,我也给莲莲说过,什么时候让你来家里玩玩。”
  正说着,莲心妈妈来催:“小陈,吃饭吧,你朱叔叔专门从外面带了瓶好酒。”
  莲心听了,起身跑过去,拎了那瓶酒过来:“哇,爸,你专门去买的?”
  一瓶包装精美的五粮液。
  朱书记笑了:“这是我那司机老李上街买的,我也不知道,下车时他才给我。说是小陈来了,他也表个心意。”
  我心里暗叹那老李师傅会做人。
  朱书记起身说道:“走,我们喝两杯去。”
  到了饭厅,桌上热腾腾的饭菜都摆满了。
  我赞叹:“阿姨手艺真好,色香味俱全。”
  莲心妈高兴地笑了:“快坐下吧,莲莲,你给爸和小陈的酒杯装满。”
  朱书记心情好,亲自拿过酒瓶:“小陈,在叔叔家里随便点,都不是外人。”
  我忙去接酒瓶:“我来吧。”
  朱书记笑了:“也好。”
  他把酒瓶递给我。我打开酒瓶,给朱书记斟满,然后给自己也斟满了。转头问:“莲心,你也喝点。”
  莲心把我肩头拧了一下:“明知故问。”
  小燕正好来上菜,见了卟赤一笑,朱书记和莲心妈也在一边看着我们笑了。
  我起身端起酒杯笑道:“朱叔叔,我敬您一杯。”
  朱书记也举起酒杯:“好好,来,我们一口干了它!”
  莲心一边看着我们,脸上开心地笑着。
  朱书记问道:“小陈啊,你多大了?”
  我正要答话。莲心一边嗔道:“爸,早告诉您了,他和我同年,比我大半岁。”
  朱书记点点头:“哦,对对。”
  他两杯酒下去,脸上有些微红:“你是学中文的,对吧?”
  我点点头。
  朱书记也笑了:“我也是学中文出身的。教过高中的语文。”
  我忙端起杯敬酒:“那我再敬您,早听说您是原县委办公室的一支笔。”
  他当教委主任后,又当过一段时间的县委办公室主任。
  朱书记听了很高兴,真正有水平的领导喜欢听这种实事求是的赞美。他居然一口喝干了。
  我也忙一口干了,给他满满斟上,自己也满斟了一杯。
  “朱叔叔,您的酒量好大!”这话很有些真实成分。因为他已经连喝了三杯,足有四两多了。
  莲心一边说:“我爸平时喝不了这么多的。爸,您还行不行?不行,这酒让陈刚哥代您喝了。”她知道我是两斤的量,老乡聚会时最出风头的一位豪饮酒徒。
  莲心妈妈看看我:“小陈,你代你朱叔叔喝了吧。”
  我正要起身端过朱书记的酒杯,他却按住了:“不,我今天很高兴。别看我脸红了,其实头脑很清醒。”
  他端起酒杯:“来,最后干一下。”
  我只好陪他干了。
  然后,莲心妈妈拿来一个水杯和一袋药,让朱书记喝了几片药。
  我看了,心里很是不安。莲心看看我,说道:“看见没有,我爸是舍命陪君子。”
  我很沉重地点点头,
  
  喝过酒,吃过饭,朱书记听说我的围棋下得好,便让莲心摆好了棋盘,我们乘着酒兴,就下了一盘。
  朱书记的棋下得很好,据说在县里还有点名气。 他递了支烟给我,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我执黑,他执白,很快就杀成一团,难解难分。莲心搬来个小板凳挨着我坐下。象个小学生似地看着。
  她懂一点棋理,感到父亲形势不太好,朝我看了一眼。我还挺得意。她却用脚轻轻踩了我一下。
  我猛然醒悟了。这点小动作瞒不过朱书记。他笑道:“莲心,你在干什么?小陈的棋力不低,比我下得好。”
  我忙说:“不,那是您喝高了一点。”
  朱书记摇头:“这县里几个有名的棋篓子我都较量过,他们明显都不是你的对手。”
  莲心起身说:“爸,就下到这儿吧,我和陈刚哥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朱书记笑了。 这个女儿是怕父亲输棋丢脸,想让我让棋又被揭穿了。
  我便乘势说不下了。朱书记点点头:“那好,我去床上躺一会儿,你们回来吃晚饭时叫我一声。”
  和莲心妈告别时,她让我晚上和莲心吃晚饭。我和莲心就出了门。
  
  一路上,我和莲心在县城的大街上走着,到处是熟人。过去的高中同学多数都在县城里。
  我一身西装革履,莲心也打扮得蛮象回事,走在这大街上很引人注目。我很有派地向过去的老同学、老熟人打着招呼。莲心挽着我的胳膊,胸挺得高高的,很神气。
  几个女同学见了她很是亲热,叽叽喳喳好一番议论。
  在县城人们眼里,我们也许是很般配的一对:尽管是临时的。
  正走着,我的手机响了。接了一听,是刘姐打来的,那个公关部经理。
  “陈助理,你好。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刘姐的口气很谦虚。
  我答道:“好,你说吧。”口气也不象过去那么谦虚了,我对她总在方总面前显摆自己有了点反感。
  刘姐讲道,联欢活动的所有议程和节目都拟订好了。串讲辞也出来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主持人定不下来。原来说请电视台的那位主持人,后来她说临时可能有别的任务来不了。
  我冷不丁地问:“节目单方总过目了吗?”
  刘姐犹豫了一下:“她,看了一下。”
  我马上烦了:“那她怎么说?”
  刘姐淡淡地说道:“方总说请你回来定。”
  我这才放了心,口气稍好了点:“那好,我明天就赶回来。”
  最后我嘱咐一句:“以后,联欢会的事情还没给我讲清楚前,先不要急着向方总汇报。这是要负责的。到时候出了问题打谁的板子?”
  刘姐这才软了下来,连连向我做检讨:“对不起,主要是您不在,事情有点急。来不及通知。下次一定注意。”
  我说了声“好吧”就关了机。
  这个刘姐总算软了下来。我心里多少好受了点:她毕竟知道我天天在方总身边,得罪不起的。
  一边的莲心挽起我的手:“你跟谁发火呢?”
  我说道:“公司的一个小头头。”
  莲心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怎么这么看我?”
  莲心说道:“你这么厉害?”
  我笑了笑,没做声:公司里的人都清楚,今年八月份一毕业,我可能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她算什么?!          
  
  当我们走到菜市场时,莲心指指一个中年女人:“看,这就是过去我们县高的那位林茹老师。”
  我心里一动:林茹老师?我当年的偶像?我想起很多年前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女人。
  那林茹老师如今身材变粗了,正粗着嗓子和一个菜贩子讨价还价。
  感觉上。她已经完全与这个县城里的人没什么两样。当年那种让男生们倾倒的成熟女性风韵一点都找不到了。皮肤也有点糙了:四十多了吧?
  我叹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现在,让我最操心的,已经不是怎么给莲心一个交代了。
  刘姐总算把我当了回事,还记得给我打个招呼。但是,我离开武汉仅仅才两天,她就把联欢活动的所有议程和节目都拟订好了,久改不决的主持人串讲词也弄出来了。还没跟我通个气,就直接让方总过目。好高的效率,好快的身手!摆明了是想把我扔到一边,她想抢这个头功。
  好在方总表态太及时了,是的,一切都等我回去再定。我不说话,刘姐这件事就搞不拢!想当副总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边和莲心在街上走,我就想好了,串讲词要再改,她定的不算数。主持人必须由我来定:这是我拍板决策的最后机会。
  我必须在走上总经办主任的位子之前,在公司里树立一个良好的威望和形象。
  方总经验老到,让我回去再定,也是有意牵制一下刘姐————她对刘姐过于张狂也是怀有警惕的。
  呵呵,在城市的人堆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生存斗争。
  我想了想,谁当这个节目女主持人呢?这个人必须由我来定,但他又必须给我把事办好,最好能搞出彩。搞砸了锅,同样戏也不好看。影响我的形象。
  忽然,我眼前一亮,想起一个人来,忙问身边的莲心:“你的那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周眉在不在武汉?”
  几次接触,我发觉周眉其实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北京女孩子的普通话比谁都地道。听说她还在大学生艺术节上当过一个项目的主持人。
  莲心很奇怪地看看我,想了想说:“不在,她走得比我还早,和你们寝室里的那个肖胖子,一起回北京了。”
  “他们还真谈成了?”我笑笑。
  莲心一笑:“那是,别看肖胖子其貌不扬,追女孩子很有一套呢。一张嘴哄死人,成天把寝室里的女生逗得笑声不断,人们叫他开心果呢。”
  我看了看她:“那卫诚呢?他后来找过你没有?”
  莲心低头笑了:“他到我学校去找过我几次。后来,他大概看出来我不是太热心,就慢慢淡了。其实,他条件蛮好的,人长得高,帅,对我也很体贴。但是和他在一起老让我想起那个李文强,心里很不舒服。他的很多地方和李文强蛮象的。总让我内心深处感到还是有点隔。”
  我一笑:“那是你没有进入角色,感情有时靠慢慢培养的。卫诚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过去我和他有点小误会,但说老实话,他为人很好,比较踏实。连我都信不过的人,是不会给你做介绍的。莲心,我对你,其实比对我那个亲妹妹还用心、还认真,生怕你受人家欺负。”
  莲心看着我,样子很感动,把我的手捏了一下:“陈刚哥,其实,有时我真感到你和我在一起会肯定会很圆满的。你想想,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吧,从高中到现在有七八年了。一个地方出来,又在武汉一起上大学。有时我就一个人傻想:老天并不是没有给我朱莲心机会呀,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呀。想多了就一个人偷偷的哭。有时我都弄不懂,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喜欢我,怎么才能让你和我在一起。只怪我太笨了,太,太老实了。”
  莲心的泪水又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我很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流泪,这会让我心软得不象个男人,变得优柔寡断。
  想起那天邀请莲心、周眉来我们学校玩,我那时的心态真的是把她当了家里的亲人,甚至还怕虹虹有些无意的动作伤害了她。
  但是,我不可能和她再有那种更深的关系。伤害虹虹的后果让我心有余悸:那种危险游戏不是我这种人能玩的,我很容易陷进去。
  我只能是那种忠实于老婆的痴情老公,让心爱的人伤心,我自己的心也会滴血。
  吴青青讲的那些虹虹受伤后对我的绝望和灰心,让我深深地感到后悔和后怕。甚至我感到虹虹的那些评价并不是过份和夸张。
  如果陈刚明里山盟海誓,背后又偷欢滥情,从性质上讲,真的比胡文林明着去花心风流更可恶。因为这种行为欺骗性更大,一旦揭穿后给所爱的人造成的伤痛也更大更深。
  我想着想着,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想说了。莲心现在只能是妹妹的那种角色,甚至比对妹妹还好都行,但不能是情人。这是完全不同的身份,我想我会把握分寸。
  
  不过,想到虹虹,倒提醒了我,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让虹虹来试试主持人。她在我们学校主持过晚会,搞这个不会差吧。
  不过我们这个联欢活动电视台要转播的,档次和质量还真不敢马虎。
  就让虹虹试一下!
  我心里有了主意,感到肩上松了下来。
在莲心家吃过晚饭,我就准备走了。
  莲心陪我下了楼,问我是不是回去。我摇头,说想到爹坟上去看看。
  毕竟明天就要走了,又不在家过春节。爹看不见儿子,在地下会寂寞的。
  莲心想了想:“那我陪你去。”
  我摇头:“算了,太远了,你去不方便。”
  莲心想了想,拿出手机,打通后先是甜甜地叫一声“李伯伯”。
  她是在给朱书记的司机李师傅打电话。她说想借车用一用。李师傅犹豫了一下,问是什么事。莲心看看我,回说是想和我一起出去一下。李师傅痛快地答应了,让我去取车钥匙。
  莲心还是很有办法的。
  我驾着车,莲心就坐在副座上。
  出了县城,一路在山路上盘绕,莲心身子随车身晃动着,她扶住我的肩膀,格格笑着。
  这里是我们县最险的一道山路,四周是悬崖,一条十米宽的公路弯弯绕绕地盘上山去。
  到了父亲坟地,我取出在县城买的纸钱、鞭炮和香。在父亲坟头跪下,
  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纸钱和香,一点一点地烧起来。
  山里很静,静得看不见人。望着那明灭不定的火光和袅袅香雾,我好象看到了父亲的脸庞在火光中出现。耳边响起过去他常说的话:“刚娃子,做人要有骨气、有志气,不怕穷,就怕熊(无用)。”
  我忽然有点想哭。父亲一生贫困,但是为了把我和妹妹拉扯大,他尽了一个农村男人最大的努力。在我印象里,他没有一天不在干活。他勤劳得都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享受这回事!他最大的享受就是看我的成绩单,就是听到乡里乡亲的人称赞刚娃子争气。
  “爹,儿子来看您了。儿子今年大学马上就快毕业了,专门来看您一眼。儿子永远记得您的话,一定会争气,混出个人样子。还会早日成家立业,把儿媳妇带来给您看看。您就好好在这里安息。”
  我一边流泪一边磕头。
  莲心走了过来,在一边帮忙烧纸。
  我看了看她,擦干了泪水。
  我站起身,把鞭炮点燃了,“噼哩啪啦”地一阵轰响,山谷里传达室来阵阵回声。
  我相信父亲一定听到了儿子的心声。
  父亲去世这些年来,我一直感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双眼睛,看我是不是有能力让妈过得好,让妹妹读得起大学,我自己混不混得出个名堂。
  父亲去世,我感到他是死不瞑目的:妹妹在上学,还没工作更没出嫁;我也在上学,没有成家,妈身体又不好。
  我想,父亲是带着一个作为家里顶梁柱的男人最大遗憾撒手而去的。
  我深深知道,父亲生前外表谦卑,其实内心是很要强,我的性子也倔,从小没少挨他的打。
  我把眼泪擦干,和莲心一起走了几步,又回头再看了看父亲的坟。心里默想:爹,您没什么可遗憾的,您还有个儿子。您去后,儿子已经把一切都担起来了。将来还要让妈把病彻底治好,让妹妹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我自己好好混出头脸,不给牛牯村的陈家人丢脸。
  没什么说的,男人就是要顶起一片天!
  
  第二天清早,我坐村里刘贵生的农用车赶到县城,把我妈送给莲心家的一袋柑桔、香菇和腊猪蹄膀送到了县委大院儿,和莲心一家告了别。
  分手时,莲心那样子象是要哭了,一个人在阳台上老站着。
  我也在大院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她。
  她朝我挥了下手,喊道:“陈刚哥,路上小心。”
  我也朝她挥挥手:“好,你进屋去,外头风蛮大,你穿得太少了。”
  她只穿了件羊毛衫,看去很单薄。
  我转过身,县委办的一个副主任,就是我父亲逝世时帮当时的朱县长给我送慰问金的那个小王,拉着我的手:“小陈,到我那里坐坐。”
  我笑笑:“下次回来一定请你喝酒。”
  他笑了:“只怕到时要喝喜酒了吧?”
  我也笑了:“早呢。”
火车一进大武汉,一看到长江大桥,我就感到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我发现这些年来,自己不知不觉深深爱上了这座城市。在这里,我完成了从外形到内在气质的城市化,渡过了那些难忘的青葱岁月,找到了一份珍贵的爱情,更重要的是找到了自己事业的立足点。
  下学期主要是实习。其实到了大三大四,基本上就是怎么推销自己了。很多同学都到处拱路子,农村学生、小地方来的都想留汉,而城里的、武汉的不少人又想到沿海去谋发展。
  我很幸运,新时空在等着我。
  为了充分适应未来的职业生涯,我又报了工商管理专业的自修。
  
  一下火车,虹虹就在站口等我。
  几天不见,虹虹让我感到眼前一亮,看了她半天:今天这丫头穿了件鲜黄色高领衫,衬得她本来白嫩鲜润的脸格外俏丽;下面一条直筒裤,显出了身段袅娜,线条宛转。黑头发湿湿的,用一根黄色丝带扎着,看去很是清纯可爱。
  武汉的女孩子真会打扮自己。
  她冲我轻轻一笑,象个孩子似地,那一粒浅浅的小痣在鼻头也调皮地一皱。
  妈的,就是这种迷死人的笑,让我从骨子里发酥:从这点看,我这人确实有点色。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呀?”她格格一笑,帮我提起一个箱子。
  我叹道:“虹虹,你依然那么漂亮,永远那么漂亮。”
  她有点得意,还用手故意把头发抖动了一下。我笑了笑:难怪莲心说她有点拽。
  我拦下一辆的士,朝司机指点了一下去处,到虹虹家。
  在虹虹家,见到虹虹的父亲,和虹虹的那位继母。
  虹虹父亲和我一见如故,帮我把行李一起搬到一边的空房间里。但那位继母则有点冷淡,礼节性地点点头。
  虹虹只跟她的父亲讲话,一起吃过饭,她就一把拉着我进了她的房间。
  坐在床上她一个人生闷气。 一会儿她就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我上去劝她:“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了?”
  她说道:“我看见那个人就烦。要是我妈在,肯定不会这样对你。”
  我想起她继母一年前那样刻薄地骂过我,心底也有点厌恶,但现在我的心态宽和多了。
  我劝她:“没什么,反正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娶她。”
  虹虹听了一笑:“你倒想得开。”
  我摇摇头:“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受过各种各样的气。现在什么都想得开。”
  是的,只有经常想得开的人才是最有韧性、最经得起挫折、永远打不垮的人。
  这一夜,我住在虹虹家。本来我想和虹虹后母生的弟弟,一个小学生,睡一屋。虹虹却拉着我到她房里,坚持要我和她睡一起。她说,她都不怕我怕么事。
  虹虹后母不咸不淡说了两句,意思是没有结婚不要随便住一起。
  虹虹迸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虹虹后母还是想缓和一下关系,专门送来两床被子。我感到她还不是那种蛮横到无理取闹的人,便接过来道了声谢。
  虹虹没理她。
  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席梦思床上,却分开盖着两床被子。
  由于昨晚坐了一夜火车,我根本没有恢复过来,也想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 虹虹半夜却钻到我被窝里来了,把睡得正酣的我闹醒了,我心里老大不高兴,嘟囔了两句。她却嘻嘻一笑:“我要你抱我睡。”
  我轻轻吻了一下她,便相拥而眠。
  她穿了件保暖内衣,身体柔软而温暖,象条腰肢柔软的鳗鱼,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 我心里没有一点冲动,满是一种溶溶的温情和疼爱。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和头发。感觉中,她真象是我的一个女儿,我的娇宝贝,呵呵。
  闹醒了我,这家伙却在我轻轻的抚摸中睡着了。
  我看看窗帘外那朦胧的月光,感到了家的温馨。
  我想,和虹虹的缘份大概是天注定的。
  
  
  第二天,我和虹虹就到东湖转了转。
  那是一片宁静、幽深、清澈的湖面,树林环湖而立,蓊蓊郁郁,上空烟岚若凝。林中静谧无人。我和虹虹踏着沙沙落叶走过了鸟语林,那一声声天籁象是来自遥远的记忆。
  虹虹脚步轻盈,孩子似地挽着我的手。我今天穿着夹克和休闲裤,和她在一起象是度假的恋人。
  在这片安静的林子里,殷红色、浅紫色、黄褐色、灰白色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响。我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仰望着灰白的天空,枝叶交覆,天光迷离,湖面上吹来清冷潮湿的风。虹虹象只猫似地蜷到我怀里,用一片红叶子的细茎轻轻刮擦着我的脸。
  “刚刚,你毕业后一找到了工作,我就想和你结婚。”她轻声说。
  我用手轻轻梳着她的头发:“行,我巴不得马上就娶你。但是哪那么容易呀?房子、家具、电器哪里来?”
  虹虹抬起头用手撑着下巴,一双鬼机灵的眼睛盯着我看:“有钱就行呀。我想好了,爸给我们买套房子,再给20万块钱就能办个蛮象样的婚礼。”
  我听了忽然感到一阵郁闷,喟叹一声:“我怎么老要靠别人?”
  虹虹朝我脸上亲了一下:“别操那么多心啦。我爸早就说要送我们一套商品房。”
  我皱皱眉:“虹虹,结婚证可以先拿,办婚礼我还是想等我自己有了实力再说。”
  我真想凭自己能力办一个象样的婚礼:虹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我要向世人宣告我的成功:事业、美女,男人该有的我都有了!
  虹虹的眉头一皱:“你呀,就是好逞能。”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搂她入怀:“别生我的气,结婚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现在还不到法定婚龄呢。”
  虹虹拍我一下:“那我可过了。”
  我想了想:“好,我们一毕业就领结婚证。不过,”我看了看她。
  虹虹奇怪地看看我:“有话就说嘛,绕弯子做么事?”
  我笑了笑:“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呢。想让你当个联欢会的主持人,电视台还要转播。肯不肯赏光?”
  她笑了笑:“我的身价可是蛮高的哟!一般的我还不去。”
  我也笑了:“这是个商业性质的,不会让你白干。”
  她打了我一下:“你还当真啦!”
  然后她又说道:“该不是你们那个么新时空吧?”
  我点了下头。
  她有点不高兴了:“刚刚,我早就让你莫在那里干了。我让我爸在公司里已安排了。”
  我想起斯叔叔讲的那些,很是感动。这个傻丫头还口口声声要让我做副总呢,这是能随便说的么,就是斯总有这个心也要慢慢来。我还是先在新时空站住脚,娱乐行业天生是年轻人的天下,有得做,也有得赚!
  我说道:“好,我听你的。但是这次真的你要帮帮我。算我求你好不好?”
  虹虹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我只在学校里主持过。”
  我笑了:“你可以,很有潜质的。为了让你上,我还和他们争过呢。”
  虹虹开心地笑了。
  看着她单纯、信任的目光和明亮得阳光似的笑容,我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下午,我打的到方总家里去了,给她带了些柑桔、香菇和腊肠。
  我一进门,方总就很高兴,把我送的山货都搬到了厨房里。
  方总问我家里人怎么样,我说都还好。我说把那四千块钱给妈时,特意说这是我打工所在的单位领导给的。妈当时很高兴。
  方总听我讲了却没做声。我以为哪里又讲错了。
  方总看了看我,轻声说:“你真说是单位领导给的?”
  我点点头:这没什么不妥吧。
  她眼眶有点红了,沉默了一会儿。我便讲起了联欢晚会主持人的事。
  她笑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给刘经理也说了,不管什么事都由你回来再定。小陈,我相信你的能力。”
  冬冬过来把我的手拉着,让我和他玩电子游戏。
  方总却问他作业做完没有——方总教子也是很严的。
  冬冬说早做完了,方总亲自去察看了一下作业本,才放心。她对我说:“小陈,你陪他玩下子,我来做饭。你等会就在这里吃。”
  我一听,心里有点激动,这可是头一次在公司老总家里吃饭哪,忙起身说道:“方总,我来做吧,您陪陪冬冬。”
  方总笑了:“算了,还是我做,男伢是做不好的。”
  她脱掉职业装,换上一件休闲长裙,走进厨房。
  冬冬老缠着我打游戏,我只好坐下陪冬冬玩了起来。
  一会儿我把电视打开,里面正在放《犬夜叉》,冬冬便看起了动漫剧。
  我来到厨房,见方总正在折菜苔,便也坐下来帮她。一边和方总拉扯家常一边折菜。
  她听我老“方总”、“方总”的,笑了笑:“在家里随便点,你莫老叫我方总。”
  不叫方总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她想了想:“叫阿姨也行。”
  这把我也逗笑了:“冬冬叫我叔叔呢。”
  她看看我脸微红了一下:“那随你。”
  我想了想:“叫方姐吧。”
  她轻轻撇了下嘴:“我可比你大十几岁呀。你看,我三十五岁,你是二十一岁的毛头小伙子,大了你十四岁呢。好,算了,方姐就方姐吧。”
  她取下厨房的白色长围腰。“来,帮我系上。” 我忙接过来轻轻给她围上,然后把带子系好。
  “您要在公司里,谁也不会想到你还做这种活儿的。”我说道。
  她笑了:“我还不是个女人。是女人就要带孩子,做家务。”
  方姐到厨房忙去了。
  一个人没事儿,就坐在客厅里给虹虹打了个电话,说在同事家里吃饭,让斯叔叔和阿姨不给我留晚饭了。
  虹虹问是哪个同事,我低声说:“是我们公司老总。”
  虹虹一笑:“好呵,拍马屁去了。那你吃了饭早点回来。”
  
  看冬冬一个坐那里看碟子看得出神,我就在方姐家里走了走。
  她的家很宽敞,复式结构,客厅很大,不过有一半基本上是冬冬的天下,摆满了弯弯的赛车跑道和各式玩具赛车,再就是成套的儿童卡通光盘影碟。看得出来,方姐很爱这个孩子。冬冬可能缺乏父爱,但母爱是只多不少。说实话,那些赛车、光盘也让我很有感慨:现在城里的孩子真是幸福。从小我基本就没有什么玩具,天天和牛、狗打交道。上山采点果子或割点猪草算是放风了。不过,那时在大自然里玩耍也算自由快活。
  墙上有幅方姐的舞装照片,细腰轻软,皓齿红唇,很地道的艺术美人照。那该是她年轻时候的形象,一点不比现在那些明星逊色。
  从照片上看,当过舞蹈演员的方姐二十多岁时是个典型的江南美女。白皙的皮肤,姣美的面庞,一双很美丽的大眼睛,苗条匀称的身材。那时该有不少人追求吧。
  现在来看,她长得稍丰满了点。不过,她怎么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呢?而且听阿蓉说,她一个人单身了很多年。难道她不感到需要一个家庭吗?我知道,都说方总和周总有某种暧昧关系,她凭着这层关系才坐上了一把手老总的位置。所以,我在她面前从不提起这些。
  我看着想着,方姐过来了,泡了杯很是清香的绿茶递给我,闻起来是西湖龙井吧。
  她看看照片对我笑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的照片,现在不行了老了。”
  我看着她说道:“不老,都说女人三十一朵花呢。” 这是对任何一位感叹年华易逝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奉承话。
  方姐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眼神有点伤感:“小陈真会说话,安慰我呢。”
  不一会儿饭菜都做好了。吃饭时,方姐不停地给我夹菜,很认真地看着我把菜吃完。
  吃了饭,方姐打开电视,又给我泡了很好喝的龙井茶。然后,和我坐在沙发上聊天。她告诉我说这茶是她家乡的,问我好不好喝。我点点头:哦,原来她是杭州人,怪不得老讲普通话。
  一会儿,冬冬就跑了过来,躺在我怀里看着卡通小人书,认不得的字就问我。我在详细地给冬冬讲书上的故事时,方姐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那样子安祥、幸福而又愉快。我偶尔抬头时,常会与她注视我的目光相遇。而她的脸竟会泛起红晕来,并转过头去。有一种女人的羞涩。
  这时我的心跳就有点加快:我看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方总。平时,她在公司里杀伐决断,让男人们都怕。人们暗地里叫她“撒切尔”,意思是“铁娘子”。说实话,我挨批评多了也怕她,她一个严厉的眼神都让我心惊肉跳。她批评人时那个厉害,有时会让人直冒汗。
  但是这时,在家里,她是一个温柔而细致的母亲,一个能干而周到的家庭主妇。不过,我感到刚才她那女人羞态中多少还是含有某种不能言喻的意味,那种意味会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心跳。
  这让我感到了某种紧张和恐惧:我和方总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点。毕竟我现在是一个未婚男人,方总是离异的单身女人。在阿蓉那样的女孩子嘴里该会惹出多少事来。
  但我还是相信,方姐不是那种人。她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相信是出自一个做过母亲的人的一种本能。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一个大学生而已。我比冬冬才大十岁呀。至少现在,我根本看不出来她对我有过怎样的企图和想法。
  而方姐此时的情绪却格外好,她对我讲了很多,几乎有点无话不谈的味道。现在我才知道,方姐很早就离了婚的。她原来在某部门当官的丈夫有了外遇,孩子才三岁就离婚了。孩子是方姐一手带大的。我这才知道了冬冬怎么会那么女孩子气,为什么又会那么喜欢和我在一起,也许就因为他家长期没有一个男人,而我的出现给他家带来了一点不同的活力吧。
  方姐问我,毕业后要去哪找工作。现在许多国有企业已经不景气,就业形势也不好,但大多分到的单位都不是太好。我点点头:“是的,现在本科生就业是有问题。”
  方姐说:“毕业后不如就留在武汉,我可以帮你找个好的工作。按现在的政策,武汉市在国家发展规划中的地位会很重要,将来经济发展快,以后可以在这成家立业,当然,”她看了看我,垂下了眼帘。“最好到新时空来。……”
  我想起虹虹给我安排的她父亲公司,也许那里环境会好一点,斯总可以给予关照。但是从内心讲,我喜欢新时空。而且,我真的不愿意让虹虹把我什么都包办了:我真的想赚到五百万后娶她,用我自己的钱娶老婆。
  唉,虹虹,我对你的感觉真是很复杂,刻骨铭心,百味杂陈!
  于是我下了决心:“我很喜欢新时空,这里很适合年轻人成长、摔打和创业。如果您认为我合适,我想就在新时空。我想,将来会有很大发展的。”
  方姐眼睛看着电视屏幕,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感到她轻轻地出了口气:这个时候,她又是那个城府很深、把握大局的老总样子了。
  
  走的时候,她从楼上一直目送我下楼,还不自觉地拍拍我的肩膀,帮我整好衣服,让我小心要走好。
  她的目光清澈而温暖,这让我十分感动:象母亲,象大姐,象我很遥远的梦里的某个影子。
  说实话,现在我很同情她,别看她外表风光,其实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背后还要蒙受那些流言飞语,内心的孤寂和委屈谁知道呢?
  
  寒冷的都市暗夜里,谁能给我们的心带来温暖?谁能给我们一个温暖真诚的怀抱?
  这其实是大都市里每一个孤独男女们内心的呼喊。
  给我温暖的怀抱在虹虹那里。
  走到虹虹家的门前,我摁摁门铃,虹虹穿着睡衣、搭着拖鞋跑过来开了门,对着我轻轻一笑。
  象一道轻盈而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心情。
  那时,我真的感到走进了一个女孩子温馨而善良的怀抱里,她给我驱散了心灵深处的孤独和寂寞。
  
  有时,我感到自己象冬冬爱看的那种奇幻故事中的大力英雄,是虹虹这个美丽善良的女神赋予我向命运搏斗的勇气和力量。
  
  “给我力量吧,我的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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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你好,陈助理。”
  一位穿着笔挺西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清目秀,英俊异常的年轻男人很自信、很友好地向我伸出手来。
  他是本城明星人物之一,在电视屏幕上接受千万双眼睛检阅和欣赏的青春美男主持李晓峰。
  “你好,劳你大驾,辛苦你了。”
  我也热情地伸出手去,握住那个男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他的形象是无可挑剔的,甚至还带有某种女性化的阴柔与温雅。而一口纯正动听的普通话,那种带到磁性的柔和而优雅的喉音,也让他平添几分男人的魅力。
  连一向处事老到的刘姐在他面前都流露了某些女人的羞涩和风情:真是魅力不可阻挡!
  我感到,自己一向比较自信的男性骄矜和自我魅力感受到了威胁和挑战。象他这样的男人只要在我们娱乐城一出现,那帮好色的小丫头们准会忘乎所以地发出尖叫,让一边的其他男人自惭不已。
  他给了我某种压力。
  好在,我的身高超过了他,他不到一米八,中等偏上。这让我心理上喘了口气。毕竟上天是公平的,不可能把完全的东西都赋予某一个人。
  此时, 我的身份是这台晚会的主要负责人和策划人,这使我得以很从容地、很亲切和他打交道。
  适时的智慧和从容大气的风度,此时是衡量男人魅力的标准。
  
  我把身边的虹虹介绍给他:“这位是B校著名校花斯晓虹小姐,她将和你一起主持这台晚会。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虹虹看上去有点兴奋。她和这种还算名人的男性打交道不算多,脸有点红眼睛亮晶地看着那李晓峰。
  我和刘姐就走到台下,以监制和总导演的身份观看他们的舞台效果。
  台上,李晓峰主动地和虹虹交谈了几句。虹虹用手理了下头发,很甜美地笑了笑。
  我心底掠过一丝不快,说道:“好,可以开始了。”
  事先,已经把串讲辞都交给了他们。虹虹是昨天在家里刚刚才看了一遍。李晓峰是个很敬业的人,连串讲辞都帮忙又修改了一遍。这让我和刘姐都很感动。
  刘姐这时站起来对两人说:“联欢活动一开始,分别有我们公司员工组成的锣鼓队敲响锣鼓,然后你们在锣鼓声中上场。这个时候,你们是站在舞台中间,所有的光都打向你们。第一句话声音要洪亮有气势把气氛营造好。”
  然后用手朝两人示意了一下。
  做这种活动,刘姐是富有经验的。这让我心里不太高兴,虽然我对这一套不是太熟悉。
  两个主持人于是字正腔圆地开始念起了串讲辞。
  李晓峰风格沉稳,音色浑厚。而虹虹的声音则清新亮丽、活泼多姿。两人念了下来,可算是珠连璧合,感觉非常到位。
  虹虹不愧是“校花”(呵呵,我临时封的。在我们那所女生云集的学校,她能不能算最漂亮的还真不敢保证。但在我心里,她就是花魁。)真是给我长脸。
  刘姐看看我:“陈助理,你们学校还真的出人才嘛!”
  我笑笑不语,眼睛只是盯着虹虹看:她是我拍板定的主持人,她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而接下来,虹虹已经进入了舞台状态,举手投足间居然显得老到圆熟,舞台经验十足。难怪她居然敢挑李湘的毛病,敢说章子怡的短处。
  我真觉得她有文艺方面的天赋。
  整个演练结束时,多次参与筹办过公司大型公关活动的刘姐点点头:“两位主持人都选对了。这下放心了。”
  而接下来,她对我也尊重多了:虹虹成了我的“杀手锏”!
  一会儿,虹虹跑了下来,兴奋地看看我:“么样?我的感觉找到了没有?”
  我当着外人不好称赞过份,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还不错。”
  她却打了我一下:“就是不肯多夸夸我。我自己都感觉蛮好的。”
  我看了看她,李晓峰也在旁边听着。
  这时我是堂堂的领导呀,虹虹这打情骂俏的成何体统?我忙掩饰地说道:“这个这个,有几个地方还是要注意。比如站姿,呵,这个这个,刚才还是有几个地方把握得不够好,呵,比如,这个这个,”
  我装出一副深沉、和蔼、稳重的样子,七扯八拉地讲了几点想法。
  确实,我这时的身份是代表公司领导审看节目的。
  虹虹感到好笑,转身对刘姐说道:“刘姐,您是主要负责这台晚会的吧?”
  刘姐忙解释:“丫头,这台晚会的主管领导是我们公司的这位陈助理。”
  虹虹朝我挤眼一笑,她还是对刘姐说:“我想还表演一个节目。”
  “哦?”刘姐愣了一下。“什么节目呢?”
  她想了想:“个人表演唱吧。”
  刘姐看了看我,那目光是征求我的意见。我没做声:我和公关部商讨了这么久才定下来,临时随便动节目是比较忌讳的。
  虹虹朝我哼了一声:“说话呀,你这个大官僚!”
  她这样子真的有损我的威望。
  但老婆的心思我又不愿意违背,算了开个后门吧,出了问题我负责就是。于是我想都没多想:“可以吧,可临时插进去,时间要控制好,不要太长了。”
  虹虹听了,兴奋地抓住李晓峰的手:“李晓峰,我们商议下子,么样加到里面去。”
  那种亲密的样子,一下让我顿时心生嫉妒。
新年的脚步逼近了。
  我们的整台晚会经过几次彩排,顺利通过了老总们的集体审看。那些平时把我当成打工学生的老总对我刮目相看。因为这台晚会从创意到组织筹办最终是我决定的。
  虹虹的表演唱没有纳入审看内容。只是两个主持人临时商量好了客串一下,灵活掌握。方总对两位主持人从形象到风格还很满意。她是做过舞蹈演员,对这些算是行家。只是她听刘姐说虹虹是我定的主持人,不觉多看了虹虹两眼。
  
  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我们精心准备的晚会终于在公司礼堂正式开始了。电视台把转播车也开进来了。我们邀请了各方面的政府要人、往来较多的客户和一些和周总方总等关系较好的社会名流,一个个都坐在前排。
  让我奇怪的是,丁雅莉居然也来了。她看见了我,很友好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我也对她笑了笑:“你么来了哇?”
  丁雅莉淡淡一笑:“我么样不能来,虹虹都来了嘛。”
  我看了看台上正在紧张准备的虹虹,有点不理解。
  
  
  晚会的气氛浓重而热烈。节目开始时,先是一位政府官员,后是周董事长、方总上台致辞。方总的讲话稿是我写的,充满了激情和文采。
  最后一句“我们新时空将让全市广大顾客朋友,在新一年里增添新的快乐和喜悦,我们广大新时空人将与大家共创新的辉煌!” 引得全场掌声雷动。
  节目一个一个上来,歌舞、小品、相声、戏剧清唱。
  虹虹今天穿着低胸旗袍式晚礼服,脸抹红晕,发髻高挽,身段袅娜,真是又美丽又性感。
  而李晓峰一身燕尾服,领口打着黑色蝴蝶结,头发有型有款,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女性味道十足。
  看着他们那么珠联璧合地站在台上,我心底隐隐翻起了醋意。
  当然,我倒并不怎么自卑,毕竟人家叫了这么久的帅哥,自己给自己打气也算个帅哥吧。更何况虹虹死心踏地爱我,那小子一时半会儿也夺不走。但作为男人,我还是禁不住地暗暗比较:老子的个头起码比他高,和娇小的虹虹在一起比他更显伟岸。他只是皮肤比我白一点,普通话讲得比我好一点,年龄比我大好几岁、在社会上混的时间比我长一点而已。
  但是,他很善于调动现场氛围,有点央视那个很拽的李咏的味道;而且他还善于在女孩们面前作秀,作那种体现自己很优秀、很优越的美男秀,随口引用一些时下流行的流行歌词,或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或是喜剧小品里的某些幽默俗语,显得随意而洒脱,激起笑声一片,而往往是那些女孩们捧场的声音居多。
  他妈的,就会这套脱口秀来哄骗那些未成年少女。
  我啪地点燃一支烟,冷冷地看着台上:男人都有的那种嫉妒心理终于翻上来了。
  不是别的,虹虹和他站在一起,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偏偏又是我自己让她来的。
  虹虹也每每为李晓峰的幽默格格发笑,更让我很不快。那一刻,我的脸色也许很不好看。而坐在前面的丁雅莉不时回头看我的表情。
  我一直很奇怪丁雅莉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会被服务员安排在领导层家属那一堆人里面。
  而坐在我后面的阿蓉更是不时凑上来说两句:“那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和那个男主持好般配!”
  这个长了张乌鸦嘴的死丫头惹得老子一肚子的火!但是我现在不是普通员工,不好象过去那样率性而为。
  
  按我们事先的策划,公司领导们都要上去表演,与员工同乐嘛。
  周总上去唱了段京剧《包龙图》。这个年逾五十的男人嗓音真是浑厚响亮,高音唱上去后,台下就是一片喝彩之声。
  他长得鼻直口方,浓眉大眼,很有股中老年男性的刚正成熟之气。
  阿蓉坐在我后面,悄悄说:“你看,那周总越老越有味,方总那样的女人,就是找个情人也不是很随便的,不是只要是个当官的就愿意跟。”
  后来,方总也走了上去,表演越剧选段。做过职业演员的人一上台气质便不一样,舞台感觉是很到位的。
  她今天穿了一套暗红色丝质旗袍,外罩一条白色针织毛衣,身段显出成熟女性的丰腴袅娜。头发没象过去盘在头顶做成职业女性的那种头髻,而是梳理成直发,垂在脑后,顿时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竟象不到三十的样子。而她的嗓音也很是甜美宛转,那种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很是动听。
  从来没有看到方总这一面的员工们和观众们大声喝彩。
  我一直坐在方总的后排。她事先就嘱咐过我,说是临时有事的话会让我去处理。但传说和方总是情人关系的周董事长却坐在最前面,和方总距离很远——这是我和刘姐精心安排的。因为周总的夫人——一个已经有点臃肿、年过五十的女人要来。
   而方总表演完后,精神显得很好,一路浅笑着走回去座位上。她还不时把头转过来,对我嘱咐几句,眼神中显出几分温柔和亲切。
  而我感到她的话比平时多了,而且表情也有点反常,对我好象格外关心和体贴。
  我想,这大概和周董事长与夫人的出现有关,也感到与她那天在家里和我的谈话有关。
  
  虹虹穿插进去的节目终于出场了。 李晓峰报出了她的节目:“下面请B校学生陈刚与斯晓虹同学为我们表演双人唱《知心爱人》。”
  李晓峰还特意介绍道:“陈刚同学是在新时空公司勤工俭学的一位大学生。他在学校品学兼优,在公司勤奋努力,让我们祝两位同学取得更大进步!”
  这一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原本兴奋愉快的方总也愣住了。这就是他们两人商量办的结果!
  但是掌声已经响了起来,不知就里的观众们在翘首以待,公司员工们都窃窃私语。 虹虹却从台上走下来,笑着朝我招手,在千人瞩目中我徐徐起身,和她一起上了台。 音乐奏响时,我很快进入了状态:
  
  虹: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刚: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
  漫漫长路拥有着我不变的心
  在风起的时候让人你感受什么是暖
  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刚:不管是现在
  虹: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合: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虹:从此不再受伤害
  刚:我的梦不在徘徊
  合: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那一刻,我们俩深吟浅唱,泪水盈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
  
  虹虹没有跟我商量,但这个节目掀起了高潮,掌声哗啦啦一片潮水般涌来。公司里的人都认识我,但不知道虹虹就是我的女朋友,还是“知心爱人“!
  等我回到座位上去时,方总已经离开了。
  后面的阿蓉看在眼里,见我一个人发愣,凑上来说:“刚刚,你女朋友这一弄,方总差点气哭了,红着眼睛出去的。”
  我知道她喜欢夸张,但方总出去了却是真的。我有点慌了,忙赶出去看了看,方总却是回办公室去了。
  我走了进去:“方总,您身体不舒服?”
  方总不理我,样子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说:“方总,那我先过去了。有急事您打我电放话。”
  我正要出门,方总却叫住我:“小陈,那个女主持是你的女朋友?”
  我想了想,点点头。
  方总叹了口气,眼睛真的有点红:“好,那你先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会儿。有事会叫你的。”
  我心里有点慌,也只好先回到会场上去。
  一进会场,我发现周总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点冷淡。
  
  我坐在椅上心里很是不安:方总难道真的受了刺激?记得上次唱完歌后齐婕妤给我送了玫瑰,方总当时也是皱着眉头离开了。这一点我印象很深,因为我最关注的就是方总、林总对我态度。他们决定着我的未来。
  现在我隐隐感到,方总那样帮助我,关心我,一心地栽培我,可能并不是出于对我很单纯的欣赏和喜欢,可不是是出于做母亲做大姐的那种温情流露。
  她也许真的有着一个离异单身女人的某种考虑。唉,这世上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一点,我从来没象现在这样清晰明确地意识到过。
  朦胧中,我隐隐有个预感:也许,她不会再象过去那样信任我了;也许,下一步就是让我卷起铺盖走人,或是打入冷宫永不复用,成为跟过去做门厅保安一样的打工仔。
  这让我心底一阵发寒发冷:难道我真的要去斯总公司里去了?
  如果新时空呆不下去,那我只好如此了。只是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不过,到那时,虹虹对于我来说除了是爱人,她还要做我一辈子的恩人。我要一辈子还她给我的情债。
  也只好如此了。
  
  节目表演结束后,在接下来的自由交谊舞会上却出现了让我意想不到的戏剧性场面:真正考验一个男人心理承受力的时刻到了。
那时,当灯光暗淡下来、乐池里漾起一阵阵曼妙音乐的时候,虹虹坐回到我的身边。她的妆还没有卸,坐在我身边很引人注目。她说起话来,仍是和我打打拍拍,撒娇发嗔。这些我是习惯了,公司员工们却不时发笑。
  一曲《九百九十朵玫瑰》响起时,我正想和虹虹起身跳舞,那李晓峰却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很绅士地邀请虹虹跳舞。虹虹看了我一眼,我笑笑:“去吧。”
  她便很快乐地起身,和那李晓峰踏着节拍向乐池中间移去。
  然而,情人的心是格外敏感的,敏感到似乎有第六感官。
  虹虹和那李晓峰在一起,我感到她很快乐、很骄傲——毕竟她和这样一个很优秀的年轻男人在一起做主持,在女人们眼中也是很招人嫉妒的,很能满足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的。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她的这种快乐和兴奋确是她真实的流露。
  那个男人赢得女孩子的好感和爱慕是不足为奇的。只要他愿意,那些狂热的女孩子和他怎么发展都不会太困难。只要是个正常女孩子很难不为所动,这是生活经验所一再证实的。虹虹当然不会例外。
  这就是一种征服,异性间的魅力征服!
  但是,他想动虹虹就是对老子的不敬和挑衅!
  我沉默地抽着烟,刚才那种强烈嫉妒和厌恶掀起的内心狂澜渐渐已变得冷静下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乐池里那两个人影。
  阿蓉过来想邀我跳舞,我拒绝了。丁雅莉坐到我身边来,想和我说话,我也懒得搭理。
  那李晓峰却和虹虹有说有笑,虹虹看样子被逗乐了。而李晓峰仍是淡淡地笑,淡淡地说,不急不徐,从容潇洒。
  我感到了这是一个风月场上的老手,比起未出校园的我,显然不在一个级别上。
  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跳动,在敏感地触探虹虹此时心理的每一点变化。我对虹虹太熟悉了,象熟悉手掌里的纹路。她的一笑一嗔,我都能品出她内心的情绪和想法。
  但此时此刻,我却无能为力,只盼这一曲快点过去,让虹虹回来,和我坐到一起来。
  然而,虹虹跳完后,居然和李晓峰坐到一起,喝着饮料,说着话。虹虹不时还朝我看看,有时还冲我笑笑。
  但是我已经预感到了某种危机。
  第二曲,她居然和李晓峰又跳了起来!
  李晓峰大献殷情的样子让我感到了恶心,而我的忍耐也趋于极限: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挑战!而虹虹似乎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她正踩在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心灵敏感区上。
  是上去和那个小白脸男人赤裸裸地干一场?要在过去,两年前也许我会这样做。现在却感到未免水准太低,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扔掉了烟头,转眼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晃动了一下:是齐婕妤!
  她坐到了丁总身边,沉静地看着乐池。也许,现在我对她已没有那种仰慕的感觉。但此时她的身材、气质和美貌仍一如既往地让男人心折。
  “妈的!”我扔掉烟头,走到丁总面前笑笑:“丁总,你好。怎么不跳一曲呀?”
  丁总笑了:“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你怎么不跳?”
  我想了想说道:“丁总,我想请小齐跳一曲。”
  丁总看看我,他很聪明很理解地笑了:“行,你们都是年轻人嘛,放开点,我们新时空还是有人才的。”他转过头:“小齐,和我们新时空的这位帅哥跳一曲吧。”
  一身红色长裙的齐婕妤朝我抿嘴一笑,笑容娇媚而美丽。
  我轻握着她修长的手,扶着她纤柔的细腰,一步步舞向乐池中央。
  我和齐婕妤一出现在舞池,就立即把目光吸引到我们身上来了。
  我和她个头都很高,是绝佳的舞伴。我舞步轻快、稳健,穿插自如;齐婕妤看样子也是高手,跟步熟练,不时玩出一些花样动作,呼应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我们旋转如风,我们舞步和谐,我们激情飞扬,我们挥洒自如。
  我没有看虹虹和李晓峰,我只感到齐婕妤的乐感和舞姿竟如此之妙,我只想让某些男人自我感觉不要太好。
  所以此时,男人的魅力对抗竟如此直接地展示在舞台上。
  显然,在舞池里,我和齐婕妤占尽了身高的优势,而狂放恣肆、激情飞扬的舞姿、动作也让观者连声喝彩。
  直到最后舞曲结束,我都没看虹虹一眼,象一个真正的骑士把齐婕妤护送到了丁总身边。
  老子现在玩的就是心跳,就是潇洒!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也不痛快!
男人的醋劲儿翻上来确实也够厉害的。我那时真的感到心里一股子无名火无处发泄。
  虹虹看见我和齐婕妤跳舞的样子,一直愣愣地看着我。她和李晓峰跳完了舞,向他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我走来。
  我忽然有点烦,虹虹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自顾自地抽着烟,她上来把烟夺了下来:“你抽了第几支了?”
  我看了看她一眼,小声地咕了一句:“不要你管。”
  虹虹也生气了:“不要我管,那我还和人家跳舞去。”
  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那你去!”
  虹虹噘了下嘴,真的转身就走开了。而那个李晓峰却不失时机地迎了上去,劝说着什么。
  我的手腕子骨节又卡卡作响了,真是恨不得上去朝他那个脸蛋子就是一拳。
  妈的,玩老子的女人,还装他妈的潇洒。得了便宜又卖乖!
  这时,一个女孩子轻轻在我身边坐下:是阿倩姐。
  她看了看我的表情,又看看虹虹和李晓峰,叹道:“刚刚,你冷静点。”
  这个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姐真是让我无话可说。这个时候我真想让她来做我的女朋友,决不会象虹虹这样经不起诱惑,更不会给自己的男朋友难堪。
  说实话,刚才,我专门注意了一下,只有阿倩对那个李晓峰的作秀是很冷静的,保持着一个成熟女性的矜持和自尊。她是很懂男人的心理的,不会为他表面的所谓潇洒迷惑。
  我猜她肯定都看出了李晓峰的某些居心。
  “刚刚,今天才看到你女朋友,很漂亮哦。”她笑了一下。“其实,你不要生气。虹虹这女孩子很单纯。面对某些诱惑,她也许有时会心动一下。但她是爱你的。我在一边都看出来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她为什么不替我想想?”
  阿倩笑了:“你呀,人家不就跳了几次舞嘛,你不是也请其他女孩子跳过舞?”
  我摇头:“我那是好玩的。”
  阿倩姐没笑了,倒很严肃地说道:“刚刚,你这种态度倒真的有可能让虹虹对你失望。”
  我没做声了。
  阿倩姐正要说什么,忽然她闭上嘴,站起身:“方总,你好。”
  原来居然是方总过来了。
  她看了看我的神情,一笑:“哟,刚刚是生气了嘛。来,陪方姐跳一曲吧。”
  我点点头。方总就把手搭到了我的肩上
  方总的舞也跳得很好,但很沉静,很柔和。我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方总的手很温暖柔和,腰肢绵软。
  她笑着说:“你的舞跳的真不错。”
  我谦虚地摇头:“我是好玩的。”
  方总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什么都可以重新学。”
  我没再多说话了。
  这时,我发现丁总和齐婕妤、林总和刘姐也都上了场,阿倩姐和冬哥在跳。李晓峰和虹虹也上了场。
  这使我跳舞的兴趣大坏。
  方总却捏了下我的手:“认真点,注意力有点不集中。”
  我点点头,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晚会终于散了。虹虹生我的气,我也生她的气。
  我们彼此看了一眼,她的目光不象以往那样乖巧而依恋了。
  我也没了过去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心境了。
  但是,我们还是一同回到了虹虹家,只是气氛有点闷。
  吃过晚饭,我去洗碗,虹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主动和我说话。
  我忽然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象是一个很尴尬的角色:我他妈的算什么?
  一个未婚夫?一个上门女婿?一个被虹虹包养的情人?
  我走进虹虹的房间,坐在她的书桌前,看着我和虹虹过去的合影,眼中不知不觉有点想流泪。
  一会儿,虹虹进来了。她走到我的身后,轻轻搂住我的头:“刚刚,我晓得你生我的气。”
  我心里一颤,泪水马上出来了。我等她这一声好久了!
  我转过身,一把狠狠地把她搂到怀里:“虹虹,我爱你爱得发狂,你不要再让我难受了!”
  虹虹用手梳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我晓得,你吃醋了。说明你爱我。”
  她轻轻一笑。
  于是,这一晚,我们又和好了。在我一再请求下,我们做了爱。我象一头复仇的猛兽,很凶,到最后,虹虹形近虚脱。
  她喘息着抱着我的头,很满足地躺了一会儿。
  忽然,她问我:“听说你们那个方总离了婚,现在还是单身?”
  我一怔:“是呵。”
  虹虹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和她保持距离。听到没有?”
  我有点不满:“你这是什么话?”
  虹虹冷冷一笑:“告诉你,今天有人让我把你管紧点。”
  我愣住了:“谁他妈这么无聊?”
  虹虹说:“这你不用管。人家是好心。”
  我想起了来了:“丁雅莉!这个骚货。”
  虹虹轻轻拍打了一下我的嘴巴:“是她又么样?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说脏话。将来我们的孩子都象你这样还得了?从现在起,你就要养成好习惯。”
  这话让我心里一阵温馨。我搂紧了虹虹:“我就要你给我生个坏小子。”
  虹虹笑了,好象找到了准母亲的那种感觉:“哼,将来有了孩子,我不让他跟你学,抽烟、喝酒、说脏话,还,还会勾引女孩子。”
  我又怔住了:“我勾引谁了?莫冤枉我。”
  虹虹想了想:“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高高的女孩子。她是弹钢琴的那个女孩吧?”
  我笑了:“她呀,你打死我也不会勾引她。”
  虹虹生气了,鼻子有点酸:“我就不准你再和她在一起。她那个拽样子我看了就讨厌。”
  我心里有点得意:总算你也吃醋了,嘴上却说:“虹虹,还是要冷静点。人家又没有惹你。”
  虹虹扑我怀里哭了:“我晓得,你就是对她有意思。”
  我见她当了真,忙说道:“没有没有。她算什么呀?”
  虹虹居然把我那里掐了一下:“告诉你,刚刚,你要再对不起我,我就把它剪下来。”
  我装做一哆嗦:“不敢不敢。”
  虹虹得意地一笑:“看你还敢不敢背着我做坏事。”
  说笑了一会儿,我们又拥抱着睡着了。
 身边传来虹虹均匀的鼾息声,我却有点睡不着。
  这里是虹虹的家。我是她的男朋友、同学,还是她家人眼里的准女婿、虹虹未婚夫。再过几个月就快毕业了,我也很快就到了法定婚龄,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拿到结婚证,然后开始我们的家庭生活。
  我知道,那个李晓峰尽管很不错,但对多数女孩子而言,只是一个梦而已。更何况,在那些迷人的笑容、做秀背后,他真实的一面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是太清楚。
  有头脑和有生活经历的女孩们还是比较现实的。
  反过来讲,也正如过去那位漂亮的港台明星对于我、对于多数喜欢她的男孩子而言,也都只是个梦而已。谁还真指望哪个明星会嫁给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哪?
  但是,虹虹尽管现在对我很认真也很痴情,可她也是在这大武汉长大的都市女孩子,对那些浮华生活也是耳濡目染,也有些武汉女孩子的虚荣心,看到了漂亮男孩子也会情不自禁地心动。这些也许是无意的,但对我而言,却有着一定的杀伤力,也构成了某种压力。
  这种压力,也许会促使我不断奋发,让自己更具有竞争力,更具有男人的魅力,从而牢牢吸引住虹虹的心。但是,如果我做不到比她所遇到的那些成功男人更优秀呢?
  要知道,在虹虹现在和将来所接触的男人中,我不可能永远是最优秀的,生活中总会遇到比我更有魅力的男人。就是那些港台天皇巨星们也会遇到更年轻更有活力和魅力的后来者。
  那么,女人的心灵天平还会老向我一边倾斜吗?如果有适当的机会和条件,比如那个男人的蓄意引诱,比如他们两人遇到了发生一夜情的天时和地利,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朦胧中,我感到一种危机感慢慢压上了心头:我必须尽快地获得事业的成功,必须尽快地让自己成熟起来、变得强而有力。
  不然,已经获得的也会丢失。比如虹虹,她就可能会爱上别的男人。是呵,如果生活允许她选择更优秀的男人,她为什么非要在我这棵不开花不结果的树上吊死呢?她凭什么非我不嫁呢?
  我亲了一下熟睡中的虹虹,还好,她现在还是我的。只要这个温暖而真实的感觉还在,我就有信心面对任何压力和挑战。
  虹虹的爱是我作为一个男人获得自信、勇气的源泉。
  为了虹虹,我愿意在命运的角斗场上以命相搏!
  
  整整一个春节,我一直住在虹虹家里。
  斯叔叔的应酬特别多,不时有一些政界商界的朋友来访。
  斯叔叔就常让我出去陪他们,还介绍说是虹虹的男朋友在这里我认识了不少实权人物和商界风云人物。
  斯叔叔还推荐我看了一些书,主要是管理方面的。什么哈佛管理、第五项修炼等,还有一些企业界人士写的企业管理纪实作品。如海尔、联想等。我过去多读的是文学、历史书籍,很少看这些书,一旦看起来就很感兴趣。特别是一些跨国集团企业家的传记,他们的奋斗历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激励。后来斯叔叔又送我两本美国成功学家拿破仑*希尔和卡耐基的著作。
  我基本上每天都在看书,虹虹却经常让我陪她上街买衣服、逛超市。虹虹经常在那些超市商场里遇上很多初中高中同学,她总是把我的手一挽很神气地向她的同学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刚刚。”
  她的那引起同学几乎都是惊叹:“虹虹你男朋友这高的个子!”
  虹虹大概有个一米六二的样子,在我身边尤显娇小。我便把她的肩一搭:“不高不高,虹虹穿上高跟鞋就可以挨到我的嘴巴了。”
  虹虹格格一笑,狠捶我一粉拳。
  
  年三十晚上,我和虹虹一家人吃过了团年饭。
  但是很快有人打了我的手机。接了一听,是方总。她口气有点焦急。
  我以为是公司有事,她却让我马上到她家去。说冬冬突然发起了高烧,保姆又走了,她一个人在家。
  我只好对虹虹说有点急事。
  虹虹不让我出去,反复问是什么事。
  我说是一个同事的孩子突然病了,想让我去帮忙送医院去。
  虹虹说要跟我一起去。
  我说不必了,我送到医院后马上就回来。
  虹虹这才答应了。    
       
  我赶到方总家时,方总正在床头守着冬冬。
  我一摸冬冬的头,果然烫得厉害。
  “吃过退烧药吗?”我问。
  方总点点头:“刚吃了,烧还没有退下来。尽说胡话。”
  说话间,冬冬干枯的嘴唇又开始在梦呓一样:“陈叔叔,我要你陪我玩嘛。”
  方总看看我,又转头去擦擦泪。
  我说:“不行,要马上送医院打点滴。”
  她忙喊着冬冬的名字,又给他穿衣服。
  我给老赵打电话,让他马上把车开到方总家来。
  五分钟后,老赵的车就到了。
  我一把抱起冬冬,方总在后面跟着,一起下了楼。
  那辆黑色公爵王就徐徐开到我们身边。
  好在医院里大年三十还有人值班,医生给冬冬量了体温,四十度!
  我看看方总,有点着急地问她:“怎么搞的,冬冬平时身体蛮好的嘛。”
  方总有点内疚:“孩子由他奶奶带了两天,老人家身体不好,顾不过来。。”
  我看着这个表面风光、内心孤独的女人,感叹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医生开了药方,我忙前跑后地交费取药,给冬冬做皮试打针。
  等冬冬安静地睡在注射室里打着吊针时,我才放了心。方总看看我:“小陈,真谢谢你了。”
  我看看她:“方姐,别这么客气。”
  冬冬的烧慢慢退了下去。
  方总也放了心。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虹虹打来的。
  她问情况怎么样,我说孩子高烧四十度,现在慢慢降下来了。
  虹虹问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说是我们老总的。
  她又问是不是方总的。
  我看了看方总,低声说是。
  虹虹让我马上回去。
  我只得答应了。
  方总什么都明白,她问:“是那个主持节目的女孩子吗?”
  我点点头。
  她轻轻说:“她很漂亮。”
  我惊讶地看看方总,她的记忆力真好。
  方总把目光移向冬冬,凝神看了孩子一会儿,对我说:“你去吧,这儿有我呢。”
  我点点头,正要走开。方总起身说道:“小陈,你愿意留在我们公司干也可以,我个人是希望你就在新时空。你跟你女朋友商量一下,好吗?”
  我点点头:“那我走了。”
 回到虹虹家,一进门,虹虹的脸色就很难看。
  “刚刚,你说清楚,你准备么办?”她问。
  我看看她:“你怎么生气了?方总孩子生病了,一个人不方便照顾,我帮一帮又怎么了?”
  虹虹烦了:“她孩子生病关你什么事?你一个未婚男人成天到她家里,没有事也会有事。”
  我发觉一提到这件事,虹虹就特别不通情答理。
  我忍住烦躁,耐心说道:“虹虹,我跟方总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她就是我的上级。我真正爱的是你,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今天只不过帮个忙。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小?”
  虹虹啪地把一个花瓶扔在地上,跌得粉碎。
  我看着她发愣:虹虹怎么变得脾气这么大?
  她哭着说:“好。你说我心眼儿小,那你找那个老富婆老妖精去!”
  我也恼了:“虹虹,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她声音嘶哑地吼道:“我么不讲道理?你才不懂道理。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老靠女人吃饭?!”
  什么?!我的脸刷地铁青,狠狠地盯着虹虹:老子为你守身如玉,你还这样子说我!
  是的,很久以来我一直靠女人生存。靠虹虹、靠方总,是的,没有她们,我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但是老子不是一直在努力摆脱这个鬼样子吗?!
  从现在起,老子谁也不靠,看我能不能干出名堂来!
  虹虹说话伤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怀孕了,我们同居期间就多次发生争吵,我念在她有了身孕没有计较。这次她居然说我说得这么狠!那一瞬间,我气得肺都要裂开了,我的眼睛大概都气红了,连手都不自觉地举到了半空,真想一下煽下去!
  小时候在家里,妹妹有时跟我吵嘴,搞急了我也会打人。但那是自己家里人,情份是割不断的。
  现在我和虹虹是那种关系吗?不是,其实我们实在脆弱得很,虹虹只要一变心,我就得灰溜溜地搬出去,象一只被踢出去的丧家犬!
  虹虹父亲不在。她的后母见了怕出事,着急地上来劝了两句:“莫吵莫吵,有话好好说。都是年轻人。”
  
  我那时的异常神态也让虹虹也呆住了,她也知道后果严重,连忙上来说:“刚刚,我说错了,原谅我。”
  她拉住我的手臂,很用力,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我看了看周围:我知道,我在这里是讲不起狠话的。我吃她家的、住她家的、用她家的,我有什么资格对虹虹说三道四,而她倒可以对我颐指气使。
  我是个寄人篱下的流浪汉,一个依靠女人的男人,一个都市里的放牛郎。
  想到这里,我心里升起一股硬气,狠狠地扒开她的手,大步走到她的卧室里收拾着我的行李包。
  虹虹哭着跑过来,拉我的手夺我的行李包。
  我没有理会,仍然把我的衣服往里装。
  虹虹又回去把房门关上,用身子挡住。
  我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让开!”我吼道。
  “我不让。”虹虹怯怯地看着我,小声说。
  我用力去扳她的身体。 她扑到我身上,用力捶打我的肩:“我就不让你走。”
  我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地看着她:“让我走吧,我想再冷静地想一想。”
  虹虹警惕地看看我,那样子象只警觉的猫:“想什么?”
  我叹口气:“想想我们之间的事。”
  虹虹哭了:“不,我不让你想。”
  我笑了:“这是什么话?”
  这是冬冬那种孩子的语言。
  “我就不让你想,我晓得你想反悔。”虹虹有点蛮横无理。
  我冷笑:“是的,我反悔了。”
  忽然,虹虹身子软软地搭在我身上,直往下滑,眼神不太对劲。
  我忙抱住她:她昏过去了!
  
  虹虹休克了。
  医生说是她因情绪激动心悸发生晕厥。 护士在一边打了两针安定,虹虹静静地睡着了。
  我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父亲斯叔叔进来了,很恼火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虹虹那位后母是怎么跟他说的,我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憷。
  “虹虹,虹虹。”她父亲来到床前轻轻叫了两声。
  虹虹睁开眼睛看见父亲,情绪有点激动,呜咽两声:“爸,爸,”
  她父亲把女儿的头轻轻抚摸了好一会儿,虹虹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父亲见女儿情绪好了些,便走到我身边把我的肩拍了一下,示意我出去说话。
  一出门,她父亲眼睛直视着我:“你把虹虹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没怎么,叔叔,我真的只是想搬出去住两天。”
  她父亲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小陈,我不是没跟你讲过,要你好好待她。可你是就这样待她的呵?!”
  斯叔叔确实很疼爱虹虹,当作心肝宝贝对待的。他发怒时,那种男人的味道很足。
  医生忙从办公室里出来,让我们小点声,保持安静。
  一会儿病室里的护士在叫:“34床的家属,病人醒了。”
  我忙进屋去,虹虹有点神经质似地在叫:“刚刚,刚刚,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我快步上去:“虹虹,我在,莫着急。”
  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苍白、清瘦,细细的青色静脉历历可见。 我把自己的手给她。
  她看清了是我,就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有点凉。
  我低下头,看着她,她略显恍惚的眼睛也看着我,嘴唇有点干燥,起了细细的皱皮。
  我凑到她耳边轻轻说:“虹虹,我爱你,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泪水慢慢地溢出了眼眶,一直流过耳际,滴落在枕边。
  我用毛巾轻轻把她的泪擦干,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她的眼睛就一直看着我,我走哪里她就看到哪里。
  我给她洗衣服,她让我就在病房洗,我要出去,她就要下床跟着。
  我说我不会走的。
  她不信,怕我扔下她走了。
  我看见,虹虹父亲叹着气,走到一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
  其他病床的病人都同情地看着我们。
有人给我打手机,虹虹的神情马上紧张起来。
  我只好就在病房里接。
  是莲心打来的。她问我在哪里。
  我看了看虹虹,对莲心说在医院。
  莲心一下紧张起来,问是不是我病了。
  我说不是,是别人。
  莲心这才放心。
  她说她刚给我公司打了电话,我不在公司。
  我说是的,我在照顾病人。
  她问是谁,我说是虹虹。
  莲心一听,沉默了半天,才说想到武汉来陪我。
  我叹了口气,让她不要来,我很忙,有事我会跟她说的。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虹虹问我是谁的电话。
  我说是老乡的。
  她没再问了,只是抓着我的手:“刚刚,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说:“不,我很爱你。”
  她低下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个好妻子?不是你理想中的那样?”
  我无语,一会儿对她说:“虹虹,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个男人,会对自己的一切负责的。爱你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虹虹父亲打来了饭菜,让我们吃,然后对虹虹说:“虹虹你放心,爸爸给你作主。小陈要是跑了,随他跑哪里,我去把他抓回来。”
  这下把一屋子人全逗笑了。
  虹虹格格笑得饭粒都呛了出来,我忙给她轻轻捶了捶背。
  她还真象个孩子。
  
  晚上,我就睡她身边,还要把手给她握着,她才睡得安稳。
  病房里一位老家家(奶奶)见了,轻轻地对我说:“你这个伢对媳妇还蛮心疼咧!比我那个女婿还过细哦。”
  另一边的是个中年妇女笑道说:“那是的,人家把姑娘养这水灵漂亮给得你,你能不对她好点?”
  大家都把我们当作成了家的小两口了。
  其实,我和虹虹除了没办手续,其实与夫妻没有什么分别了。
  
  第二天清早,医生给她量了血压,虹虹基本恢复正常。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我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叫了一辆的士车。虹虹靠着我的肩一起坐了进去。
  这时,林老板又打来了手机约我见面。
  我说女朋友病了,今天只怕没时间。
  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那就明天吧。
  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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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为了避免在虹虹家长住,我在公司里要求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兼卧室套间。我不喜欢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寒假里,虹虹常到公司来和我同住。她已经和我公司里的很多人很熟了,尤其和齐婕妤、阿倩姐关系格外亲密,常在一起聊天和外出购物。特别是虹虹对阿倩姐很有好感,甚至多次喊她“姐姐。”开玩笑说真想认她当姐姐。
  我不是太喜欢虹虹这样在公司里到处交往,但也没办法。
  晚上虹虹基本上不回家了,把我的寝室当成了家,给我买饭、洗衣。我们都彼此把对方当作了那种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知心爱人”。
  有时,我们还一起到方总家去玩儿。虹虹很喜欢冬冬,不过,冬冬却叫她姐姐,叫我叔叔,经常惹得虹虹抗议。
  方总一边乐得发笑。
  
  有时,我除了陪陪虹虹,就是喜欢一个人在街上走。想到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要留在这座城市里,而且还要娶一位这个城里的女孩子为妻,心里就升起一种深深的感慨:我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我的前世是个乡村的傻小子,一个种地人家的穷小子。
  我的今生呢?这大武汉会许我怎样一个未来?
  
  亚热带的武汉,常常给我是一个雨季的印象。
  雨中的校园、雨中的街巷、雨中的身影。公共汽车在雨中缓缓前行,行人在雨中的站台撑伞伫立,街道两边的绿化树在雨中静默无语。
  此时,我是一个雨中行走的孤独的男人,行走在武汉三镇某个街道上。在街道两旁高楼的某扇窗户里,就有我所深深爱过的女孩子。我侧身而立,伞影阴郁,男人的沧桑就埋在我的眼睛里。
  
  现在我就走在利济北路的人行道上。 我蓝色的风衣被风吹开一角,手机的响声催促我结束雨季里的冥想和沉思。
  “喂,我是陈刚,哦,林老板。我已经快到了,我在利济路,好的。”
  是那位公司的林老板。他几天前约我坐一坐的。
  在一家装修不错的餐厅里,林老板、刘姐,还有林老板公司里的几个员工正等着我。
  见了林老板,我对他抱了抱拳:“祝贺林老板新年发财。”
  林老板很是热情地迎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向他的部下们介绍:“这位帅哥是新时空的陈主任刚刚任命的。人长得帅,歌也唱得好哟!”
  我在一片暖融融的气氛中坐了下来。
  “林老板,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我握着酒杯朝大家拱拱手一饮而尽。
  刘姐一边给我满上了,林老板说:“来,我敬你一杯。”
  我笑着和他一起又干了。
  他亲自为我斟满酒,然后说道:“来,祝我们在新一年里合作愉快。”
  我看了看他,笑着吃口菜,然后起身:“在公司里你林老板是我的上级,我来敬你。”
  然后我们再次干杯。
  几杯下去,林老板的脸慢慢红了。他夹了口菜,然后转头对我说道:“现在公司上下对你印象都不错,几个老总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鉴于你已经面临实习,而在我们公司已经工作满两年。为了让你更好地开展工作,我们一致决定:第一,你不再是临时聘用身份,而是成为新时空娱乐公司正式员工。这个已经通过关系报请劳动人事部门备案;第二,我们公司高层会议已经一致通过,正式任命你为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兼总经理助理。目前,年薪六万左右。”
  我点点头,心头袭过一阵热浪: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起身又向林总敬了一杯:“林总,你可以说是我此生的恩人。只要林总有事吩咐,陈某人决不含糊。”
  林总很注意地看看我,掂量着我的诚意。他深深一点头:“好,我干了。”
  我们举杯相向,杯中都空了。
   林总想了想,笑笑:“你还可以问问你的女朋友,听听她的意见。”
  我看了看一桌子人,对刘姐敬了杯酒:“感谢刘姐很久以来的关照。”
  刘姐笑了:“你要关照我了。”
  我笑笑,也是一口饮尽。
  吃过饭,那些林老板公司的员工们都走了。
  林老板丢给我一包烟,然后问道:“你现在是怎么考虑的?”
  我想了想:“这个任命我真的很感激,但总觉得不太妥当。”
  林老板和刘姐都看着我。
  我解释道:“虽说下半年就毕业,目前我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林老板呵呵笑了:“小陈哪,我们企业用人是很灵活的,只看你的能力。今年你毕业实习期间就在新时空为什么不可以?我也把实话告诉你,一年后你就是主管公关、财务、保安这一块的副总经理。年薪十万。”
  刘姐眼睛看着我说道:“你就在我们公司来吧,我喜欢你这样的帅哥领导我们。”
  我笑了:“真有这样好的事?”
  林老板笑道:“告诉你吧,这些条件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方总主动找到我谈的,让我来转告你的。”
  这我相信,方总是性情中人。
  这时林老板又告诉我:“我也借这个机会提了条件,那个么赵小东已经不在餐饮部当经理了,而是到你的总经办当副主任。你看你在方总心里有多重要!”
  我惊讶地看了看林老板,说道:“林老板,你不能要挟方总。”
  林老板啪地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烟,在袅袅烟雾里说道:“小陈,你还太年轻了。学生味蛮足,在社会上就是这样子的。”
  我摇摇头:“你说的,我回去想想,和虹虹商量一下吧。”
  林老板看看我:“小陈,你是个男人。有些大事还是要自己做决定。”
  接着林老板朝刘姐使了个眼色:“你去结帐吧,我有些事和小陈单独谈谈。”
  刘姐拎了包,走开了。
  林老板笑着问:“小陈,你和你女朋友关系到底么样?”
  我点头:“蛮好的。”
  林老板异样地笑了一下:“好到么程度呢?”
  我笑了:“已经在商量毕业后结婚的事了。”
  林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还有没有比较好的,这个,这个,女朋友?”
  我摇头:“没有。”
  他想了想:“听小刘说,好象有个女孩子老打电话找你,不太象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的老乡。”
  “老乡?”林老板笑了。“人家在电话里说是你的未婚妻!姓朱。”
  我摇头:“不,她不是。”
  林老板阴阴地笑笑:“在玩女人方面,你小陈蛮有本事哟!多少女孩子围着你在转!”
  我看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老板笑着拍拍我的肩:“就在新时空干,干一番大事业!年轻人,想成功就不能太瞻前顾后!另外,你把那个姓朱的女大学生介绍到我的公司里来怎么样?”
  我一愣:“她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眼界很高的,毕业后可能是到政府部门做公务员。”
  我知道,这个老色鬼盯上莲心了,决不能让他动这个念头。
  林总笑笑:“过去我认识她老头子,是一个县里的书记吧?我求他办过事。后来,为了感谢朱书记,还到她家里做过客。”
  我心里一咯噔:这大武汉还是蛮小的,转来转去就转一块儿一去了。我没兴趣和林总老聊下去了,起身道:“多谢关照,我先走了。”
  林老板叫我等等。
  一会儿刘姐回来了,林老板让她取出了五千块钱:“来,过年,我自己这头公司给你的年终奖。本来想早点发给你,你说你女朋友病了。”
  他的话我可以拒绝,钱却无法拒绝。我需要钱。
  我接过钱道了声谢。
  林老板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些:“好点搞,前途是光明的,小伙子!”
  我点点头。
  
  我出了餐厅,叫了辆的士。
  刚上的士手机就响了。
  莲心的声音:“陈刚哥,你猜我这时在哪里?”
  我笑了:“隔这远,我么猜得出来。”
  莲心说:“我在武昌南站,快点来接我呀!我等你。”
  天!
  我要晕倒了!
  我关了手机,朝前面的士司机说了声“到武昌南站”。
  窗外飘洒着小雨,暗淡的雨线使整座城市都显得晦暗不清。我心情不太好,总感到一丝疲惫。
  到了南站,我给莲心打了手机,她从一边的候车室里走了出来,冲我招招手。
  我撑着伞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学校有事?”
  “不,来找你的。”
  “我很忙。”
  “知道,你又被别人缠住了。”
  我看着她:“你是说虹虹?”
  莲心点点头:“你吃她们的亏还不够吗?你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做声了,叫了一辆的士。
  “我住哪儿呀?”莲心笑笑。
  我想了想:“你认为哪里好?”
  莲心看看我:“反正我来了,由你安排。”
  我叹了口气:“住我公司里去吧,我在那儿有个房间。”
  我们一起上了车。
  在车上,我给虹虹打了电话,告诉她有个老乡来了,今晚住在我的寝室里。我还是回她家里去住。
  虹虹答应了,说她就回家去。
  
  我和莲心进了公司大门,守门的保安王亚虎朝我笑笑:“陈主任,新年好,今天初二不是你加班嘛。”
  我笑了笑,丢了支烟给他:“来了亲戚,在这里住一晚。”
  上了楼,我打开办公室大门,莲心进去叹了声:“好大呀。”
  这里条件确实不错。沙发、办公桌、空调、书柜、电话,一应俱全。里间还有床铺。
  我专门问过保安部,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
  “陈刚哥,刚才那保安喊你什么?陈主任?”莲心好奇地问。
  “瞎喊的,什么主任不主任的。”我开了空调,然后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
  莲心穿着件紫色风衣,脖子系了条纱巾。她边脱风衣边说:“空调好热。”
  我想了想,拨内线给餐饮部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在晚上六点左右准备两份工作餐,再炒两个菜,还要了两瓶啤酒,一起送到总经理办公室来。
  莲心走过来,和我挤坐在一张沙发上:“晓得你当官了。”
  我看看她,想了一会儿,便说道:“莲心,有些情况你不太了解。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莲心盯着我。
  我考虑着措辞,说道:“其实,我和虹虹谈了整整三年多,这三年里,有过很多波折,但她,”
  莲心问:“她怎么?”
  我说道:“她确实非常爱我。”
  莲心笑了:“我不信。”
  我摇头:“她在我心里的位置,可能,也没有人能取代。”
  莲心震动了一下,头慢慢低下来了。
  一时,屋里没有声息。
  “可是,你说过,”她抬起头。声音有点嘶哑。“你喜欢我的。”
  我沉默了。 我现在才明白,人是不能冲动的。有些话说出去,就要负责任的。
  她抓着我的手臂:“陈刚哥,我不信,我会不如她!”
  我轻声说道:“其实,你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而且,我不否认曾经喜欢过你。但是我真的很为难。”
  莲心把头转过去,轻轻擦了擦眼泪。
  我慢慢说道:“虹虹和武汉的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她单纯、痴情,当然也有点偏激。她爱我也与别人不一样。“莲心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用手撑着额头,三年的时光在眼前流水般闪过。
  “大学这三年多,她是用她的全部身心在爱我。她相信我、依赖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她为我快乐,为我伤感。”
  莲心一边却打断了我:“可是我听说你并不爱她。”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听谁说的?”
  莲心一笑:“你的事传得很快。凡是认识你的都知道。”
  我摇头:“不,错了。我很爱她。甚至,有时感到没有了她,这外面的大武汉,对我来说就是一座没有灵魂的城市。是虹虹让我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温情和美好。”
  莲心冷笑:“那你和另一个女生怎么会在一起?”
  我的脸马上热得发烫:“胡说八道。你别听外面人瞎说。那是谣传!”
  莲心起身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陈刚哥,其实有一点你心里也很清楚。虹虹和你谈朋友时,她还是黄花闺女吗?”
  我看了看她:“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陈刚哥是在乎那个的人吗?”
  这话让莲心肩头一震,脸红了。她咬了咬嘴唇:“陈刚哥,关于你的事我一直很关心,都打听过了。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其实她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做得会比她还好。”
  我看了看她:“莲心,我真没把你当外人。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哦,比亲妹妹还亲。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还要为你物色一位配得上你的男朋友,将来,我”
  “不!”莲心大声地叫了一声,然后擦着泪。“我非要嫁给你!不然,你这辈子不要想安宁!”
  她的倔犟没有让我感动,反而让我心头又悻恼又烦躁:我心里够乱了,她怎么还来添乱!
  
  一会儿,下面的餐厅把晚餐送上来了。
  我打开电视,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和莲心吃着。
  我把鸡蛋和鸡腿全给了她:“尝尝我们公司的特色菜。”
  莲心却吃不下去,简单尝了两口就结束了。
  吃过饭,我在想晚上怎么办。
  “莲心,我这里有卫生间、浴霸,都很方便。洗个澡了,我陪你出去走走,逛逛超市商场,给朱书记和阿姨买点东西。晚上,我就过去。”我这样对莲心说道。
  莲心看着我:“你到哪里?”
  我只好说:“虹虹前两天刚住过院,我还要去照顾她。”
  莲心的泪水刷地下来了,我只好沉默。
  莲心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肩膀抖动得厉害。那样子很象我妹妹小洁小时候伤心的样子。
  我慌了,忙劝道:“莲心,别哭别哭。”
  她不理我,伤心地大声哭起来。
  我心里一慌,忙起身关上窗户,扯上窗帘。
  足足哭了五分钟,她才渐渐停了下来,轻轻地抽泣着。 我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叹息了一声。只好走到一边的卧室,给虹虹打手机。
  我给虹虹说,有个老乡从家乡来了,今天要陪陪,不能过去了。
  虹虹警觉了,马上问是哪个老乡。
  我说了个她认识的我们校男生的名字。
  虹虹这才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么莲心呢。
  我忙说不是不是。 虹虹这才挂了电话。
  关了手机,我坐在床边发呆:这算什么事儿?又要骗她一次。
  莲心悄悄来到我身边,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无能。
  莲心却坐在我身边,挽起我的手。我只好对莲心说:“莲心,你给我出了难题。”
  莲心只是靠在我肩上,幽幽叹道:“我就知道你对女孩儿心蛮好。”
  我摇摇头:“是心太软。” 莲心居然笑了一声:“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我点点头:“是的。你们都不让我有安心的时候。你洗去吧。我在这儿躺躺。太困了。”
  中午和林老板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倦意全上来了。
  等莲心洗过澡,我和她到附近的商店超市转了转,给朱书记和阿姨买了两套保暖内衣,还给朱书记挑了一双名牌皮鞋。武汉的服装卖得比外面都便宜。
  我付过帐,莲心悄悄说:“我跟爸爸怎么说呢。”
  我笑了:“你买的呗。“她笑笑:“不,我就说是你买的。”
  我看着她:“莲心,你一直叫我陈刚哥,我这哥哥当得还称职吧?”
  莲心目光闪了一下,笑道:“我不要你当哥哥,以后也不叫你陈刚哥了。”
  她挽起我的手,让我提东西。
  她边走边说:“我要你当我爸我妈的女婿。”
  我心里有点着急,又不想再伤害她。
  商店里放着《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莲心听了情不自禁地跟着在哼。
  我看看她,说道:“莲心,我现在不想风花雪月了,我现在很俗气、很现实。很多事你其实根本不了解。你的陈刚哥不是你想象中的过去县高的那个陈刚。”
  莲心目光很亮:“我知道,你要干事业、你正在往上走。所以我更爱你。我觉得我比虹虹更适合你。”
  我咽了咽唾沫,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话了。
  
  回到公司已经很晚,整幢大楼都陷入一片静寂。
  我和莲心进了办公室,摁亮了灯,屋子里很安静。莲心象回到了家,一下躺在沙发上:“真累死我了。”
  我看了看钟,十一点多了,便收拾了一下房间,对莲心说:“莲心,你睡里间的卧室吧。”
  她看了看我,问道:“你呢?”
  我指指沙发。然后拿着毛巾和香皂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上。
  
  等我洗过澡出来,莲心已经在里间睡了。我进去把被褥和线毯悄悄拿出来,然把门轻轻带上。
  坐在沙发上,我把电视打开,里面正在放美国NBA篮球赛,把音量调小了。一面吃着刚才买的几袋巧克力派,一面看着电视。
  美国的男篮牛得很,现在姚明在那里大出风头。他的凌空扑球动作很帅,弹跳力和球感好得不得了。据说他在那里的收入都上了富豪排行榜。
  还是他们这些人牛哇,老百姓要挣几个钱谈何容易?!
  正看着想着,眼前猛然一黑。
  一双手把我的脸遮住了。
  “呵呵,好哇,一个人躲这儿吃。我都饿醒了。”莲心夺过我手里的饼干。
  我便从包里又取出一袋花生米,一袋牛肉干,丢给她:“刚才那好的饭菜都不吃嘛,想减肥呀?“
  莲心看我都买了,很诧异:“你买这么多?”
  我笑了:“我看你吃了那一点,不准备点么行?”
  莲心有点感动,默默吃着。
  我看她穿得单薄,把毛毯给她披上:“吃了漱个口去睡。比赛我要一直看完的。”
  她看我一眼:“不,我要陪你。”
  我从办公桌里取出水果刀,削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看:“我也饿了。”
  莲心说:“陈刚哥,我觉得你现在真的变化好大。”
  我笑了:“是吗?”
  她点点头:“随便哪个女孩子和你在一起,都会喜欢你的。”
  要在过去,我也许会很高兴,但我现在不喜欢别人这样说。
  她见我不做声,头靠在我肩上:“你真象个男人了。那种很能体贴人的男人。”
  我的眼睛正盯着电视屏幕,看最后的争夺,还不忘啃了两口苹果。一会儿,电视里的哨声响了,我喜欢的那个队获胜!
  我兴奋地挥了挥拳:“真他妈棒!哦,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男人?”
  她拍了一下我:“人家跟你说话呢。”
  我想了想,实在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把电视关了,对我说:“我说你要陪我说话。”
  我点点头,看看挂钟:“哟,都两点了。睡吧。有话明天说。”
  我递了杯水给莲心:“漱漱口,别长了虫牙嫁不出去。”
  莲心接过水漱了漱,说:“反正我不嫁别人,只想嫁给你。好坏你都得要。”
  我拍拍她的肩:“傻瓜,那么多的好男人等着你挑呢。快睡觉去。”
  莲心嘟着嘴:“不。”
  我叹道:“你又要么样?”
  她拉着我的手,低声说:“我要你在那边陪我。”
  我摇头:“我不能再害你了。”
  莲心把头伏到我怀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前,轻声说:“陈刚哥,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不知道我心里更痛苦,天天看着你的照片发呆。”
  我低头不语,轻轻拨开她的手,她的抚摸让我冲动。
  莲心哭了:“你相不相信,你是我真正的初恋。我真不愿意随时便放弃。不然我会痛苦、后悔一辈子。我那么小就喜欢你,比那武汉女孩儿早多了。我觉得不公平。”
  我的心软了,搂过莲心:“原谅我,我只能这样。你做我的妹妹好了。我会待你比对我自己妹妹还好。”
  莲心拚命摇头,不说话,头发蓬乱。
  我用手给她梳理着头发:“乖,听哥一句话。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向虹虹请一天假,陪你好好玩玩。然后我送你回县里。”
  莲心扑到我怀里,哭道:“不,我不要你向她请假。你是我的。”
  我没做声,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莲心见我不做声,抬着看看我:“陈刚哥。”
  我答应一声:“嗯?”
  她低声说:“我想,我想,”
  我看看她:“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只要当哥的能做到,都满足你。”
  她终于鼓起勇气:“陈刚哥,我想让你把我变成真正的女人。”
  我吓了一跳,装作没听见,忙起身去倒水。
  喝了几口水,才冷静下来,我真怕自己冲动。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不是随便的女孩儿,她背后又站着个朱书记。
  我走到她身边:“傻丫头,你别再说傻话了。哥听了都替你害臊。将来怎么嫁人哪!”
  莲心叹了口气:“我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我都不想活了,还嫁什么人。”
  我想不出什么别的话了,看样子她自己是不会过去的,只好说:“莲心,睡会儿去吧。我抱你过去。”
  我猛地一把将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象过山车一样,我和她都感到了眩晕,长发象旗子一样飘动的莲心孩子一样笑了。
  她紧紧搂着我,我将她放到床上,她却不肯躺下来,要我抱。
  我笑了:“我可没那么大力气了。”
  她笑道:“这感觉真好。第一次有个男孩子这样抱我。”
  我放下她:“还会有的,你就照着哥的样子再找一个力气还大的,抱着你放不下来的。”
  莲心用手指头头我的鼻子:“就是你了,别想溜!”
  我咬了一下她的手指:“睡吧。明天我买好早点来叫你。”
  莲心笑了:“不,我冷。”
  我想了想,把那边的毛毯拿过来。
  她还叫:“我还冷。”
  我把保安部发的大衣披在她的被子外面。
  她说:“我还是冷。”
  我看了看被角,都遮严实了呀。她的手在外面,我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却抓住我的手,放进被子里,那里温暖、柔腻、光滑,我脑子嗡了一下。
  她把自己在里面脱光了!
  她面红如霞,目光迷离,轻轻喘着气,头不时向上仰着,汗星已经出来了。她已经冲动难抑。
我猛然感到了身体一阵阵传导着中枢神经发出的电流和颤栗,呼吸浊重,血脉贲张。
  男人的那里在强烈地冲动和扩张,眼前闪动着红色的雾。
  我的手也不听使唤了,它象脱离了我的身体。
  “莲心,不,不能。”我喘息着。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不当处女了,它让我活得太沉重了。我宁愿把它给我最爱的人,即使将来你抛弃我都心甘情愿,我不能让不爱的人占有它。”
  这样滚烫煽情的话让我陡然间失去了自制力,掀开床被,一具雪白的少女胴体赫然让我眩晕。
  
  一阵轻盈的音乐声响起:是我的手机响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抑制住那瞬间的失态。
  “喂,我是陈刚。哦。虹虹啊,嗯,老乡在一起看球呢。你还没睡?”
  虹虹居然还没有睡,她说她脑子很乱,老想我在干什么。在电话里,她很直接说:“我有种预感,你和莲心在一起。是吧?刚刚?”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不是。”
  虹虹在手机里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可是,刚刚,我真的好怕你再做对不起我的事。那你休息吧。明天我过来陪你和老乡一起出去玩儿。别看太晚了,告诉你,我爸这时也在客厅看电视。他老说你不该搬出去,现在连个谈球下棋的人都没有。好了,拜拜。”
  我关了手机,象个木头人一样失神地看看莲心。
  我不能对不起虹虹,是的,我答应过的事,而且是我跪求得来的爱情,不能又亲手毁掉。
  莲心在一边什么都听到了,一个人在被子里嘤嘤地哭着。
  我出了里间,关上门,在前面沙发上睡下了。
  
  起床时,太阳已经很高了。
  莲心还在里间睡。我慢慢起身穿好了衣裤,洗漱完毕,出门到下面的餐厅里过了早,然后把莲心的一份牛奶和一碗热干面端了进来。
  她居然还没有起来,我上前给她把被子盖好。然后穿着拖鞋走到窗户前,忽地一下拉开窗帘,外面是满窗户暖暖的好太阳。
  
  美丽的阳光照射到我的身上,五彩斑斓的光线泼洒在我的周围。  
  我站在十多层高楼上的窗口,脚下是被那淡蓝色烟霭轻轻笼住的、楼林起伏的城市,顿时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大地的宏大胸怀。武汉三镇就沐浴在这暖暖的阳光里,天空辽阔无疆,白棉一样的云朵象奔马在天空御风而行,自由得没有一丝负重和累赘。
  阳光下的风景,令我的心恬静而安祥。我轻轻点了一支烟,在袅袅烟雾里看着楚天之下、大地之上的人间万物,酝酿着某种久违的激情。
  我好象没有那么多的伤感和忧郁了,好象也不再有那种沉沉的负疚感。
  我这一刻轻松而自由。
  
  这天,我找熟人买了卧铺票,送莲心上了回程的火车。离开学还有十多天,她现在不能留在武汉。
  上火车时,莲心很厌烦地拨开我提她行李的手:“你走,我不要你提我的东西!”
  我默默地看着她,她坐在临窗的位置,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喊了一声:“陈刚,我恨你!”
  然后,我看见,她伏在桌子上痛哭,头发被灌进车厢里的风吹得蓬乱。
  那一刻,我的心也一下子变得蓬乱如麻。
第二十六章
  
  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我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茫然:感到很多岁月里积淀的某种温馨的东西,象冰一样融化了,消失了。那里有我的过去,我的朦胧初恋,我那遥远的年少时光。
  点燃一支烟,我边抽边默默地往回走。风把衣领吹得翻动起来,扑打着我的脸颊。
  莲心委屈伤心的神情老赶不走。我知道,这次我不是一般地伤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感到了某种屈辱。想到这里,我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不由得蹲到街边,扶着一棵树干呕了好一会儿:我经常喝酒太猛,胃部经常作痛。
  我强撑着打的来到同济医院,挂了内科,大夫看我脸色不好,建议我做个胃镜。在胃镜室里,一根长长的管子直捣我的咽喉深处,继而在我的胃里到处试探。
  “胃炎,还有点严重。”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问:“那需要怎么办?”
  医生想了想:“建议住院治疗。”
  我不太喜欢住院:“能不能不开点药,我回去吃?”
  医生看看我,点点头:“可以,但是一定要戒烟、禁酒。”
  一会儿,虹虹打来手机:“刚刚,你老乡呢?”
  我告诉她,老乡已经走了。
  她又问我在哪里。
  我说在同济医院。
  虹虹有点紧张:“你病了?”
  我叹道:“可能喝酒猛了点,胃不太舒服。”
  虹虹忙说她马上过来。
  关了机,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虹虹对我好就行了。一个男人不能指望太多。
  虹虹很快打的过来了。她一见我,就说:“你看你脸色真难看。做过检查了?”
  我点点头:“做了,胃部有点炎症。”
  虹虹看了看我手里的单子:“你看戒烟、禁酒。医生都这样说。我平时说了你都冒当回事!”
  她这时的唠叨让我听起来很愉快:老婆的贴心真是男人的福气。
  虹虹给我打了杯温水,让我口服了几片胃痛灵,过了一会儿,我才感到好受了些。虹虹扶起我,拦下一辆的士回到虹虹家。
  
  斯叔叔正好在家,见我脸色不太好,就问:“吃过药了?”
  我点点头。
  虹虹一边很烦躁:“都是平时喝酒逞能,再这样猛喝,看你还要不要这个身体。”
  我没有做声。
  斯叔叔看了我一眼,说道:“小陈,身体是本钱哪。有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企业家,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华,结果也是平时应酬喝酒,年纪轻轻就死掉了。我们听了都感到可惜呀。”
  我点点头:“是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斯叔叔让虹虹去给我削个水果,然后他低声对我说道:“小陈,以后做事为人,要考虑到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要对别人负责。比如说,你这身体垮了,影响的不是你一个人。”
  我看看斯叔叔,有点感动。
  他继续说道:“我晓得,你作为一个男人,是不太愿意过多地依靠别人。虹虹几次让我在公司里给你找个岗位。老实说,你很适合在我那里干。但不太同意你一去就在总经办做事。而是希望你到市场销售部去。不直接感受市场竞争的残酷程度,不亲身体验一下打开市场销路的难度,你不可能真正把自己做大做强。哪怕当了老总,在做决策时都没有切合实际的思路。”
  虹虹削了个苹果先递给了我。她不同意父亲的话:“用人要发挥所长,刚刚是学中文的,笔头子行,为么事到市场部去搞销售?”
  斯叔叔笑了:“虹虹,你不是想让刚刚做到副总吗?人家能做到副总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你光会写写划划,那些搞市场出身的中层干部会听你的?纸上谈兵是出不了大企业家的。”
  我看了看虹虹,她不愿意我从最基层做起。
  我想了想说:“斯叔叔,我在新时空这边有过一些打工的体验,对做娱乐也很感兴趣。我想,还是先在这边做段时间。”
  斯叔叔想了想,点点头:“也好,看虹虹是么样想的。”
  虹虹皱着眉头:“新时空条件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欢那里的氛围。特别是那个么方总,总感觉她好像不太正经。”
  我怕她往深里说,斯叔叔却笑了:“方燕凌?我认识。一个蛮能干的女人。刚刚是个年轻大学生,在那里打工会有什么问题?虹虹,你应该相信刚刚,他本质是不错的。”
  虹虹看了我一眼,有点嘲讽地笑了笑:“是的,我蛮信任他。但是男人有时是管不住自己的。”
  我的脸一下子发热了,有点愠怒地看着虹虹:“虹虹,你不要老这样子带着成见看我。”
  虹虹笑了,走过来坐我身边,挽起了我的手臂:“晓得你是个好老公,但我不想你给我跪第二次。”
  斯叔叔听了,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笑道:“虹虹,少瞎说。你们两个人以后不准再提以前那些事。大学都要毕业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成熟地处理感情问题。”
  虹虹笑了,头靠在我的肩上,撒娇地说:“老爸,我晓得的。”
  然后,她把手里的苹果塞我嘴里,让我几乎透不气来。
  她却在一边格格直笑。
晚上,斯叔叔没在家吃,又出去应酬去了。如果不是我胃病犯了,他肯定又要拉着我去。
  晚饭是我主动要求做的,米饭水放得多,有点软。
  在虹虹家,那个保姆做的菜偏清淡、偏甜,我不爱吃。虹虹和我口味比较一致,喜欢吃辣的。虹虹后母口味偏淡,我也特意做了几个清淡甜菜。虹虹后母现在对我还算是可以的。她主动上街为我和虹虹买了两套情侣衫,还说我的号子大不好买,转了半天才买到合适的。对此,我还是很感激她。
  吃过晚饭,我和虹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这虹虹老爱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拿毛巾、拿化妆品,眼睛还老往这边瞟。
  我笑她:“别老偷看人家。”
  虹虹一笑:“哼,谁爱看你呀。这大苕个子,象个大狗熊。嘻嘻。”
  我把水往她身上浇,吓得她关门而去。
  我洗过澡,把我那套大号情侣衫穿上,在镜子前头试了一下:还挺合身的。
  虹虹也穿上了她的那件,往我身边一站。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笑着指指镜子:“我们去做广告吧。”
  虹虹把头靠在我怀里:“人家说两个人最后能不能在一起,要看他们有没有夫妻相。你看我们两个有没有夫妻相呵?”
  我两手从后面环抱住虹虹的腰:“我们不是夫妻相,是父女相。你看,你象我的宝贝丫头。”
  虹虹给我一个小巴掌:“叫你瞎说。”脸上却笑了。
  
  为了怕出事,我们在一起一般不再做那个了(我又不喜欢戴套作业)。晚上,我们两个拥抱着,躺在床上闲聊。而虹虹只要躺我怀里就很满足了。
  我给她讲了和莲心在家乡发生的那件事。
  虹虹听得很认真,眼睛眨都不眨。我很坦承地讲了我的想法:那就是决不能再对不起虹虹。
  虹虹开始有些狐疑地看着我,认真地分辨我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后来渐渐相信了我。很羞涩地伏我怀里笑了:她听到我讲那样的处理方法,听我讲那时脑子里只有她的影子,虹虹脸上顿时红得象个大红苹果。她把脸埋进我怀里:“羞死人,还有脸讲我听!”
  而我发现她居然动情了:她目光迷离,红晕满面,这是她动情的先兆。我亲了她一下,手便伸到她的背后解开了背扣。她却突然一下仰起头,很热烈地吻起我来:“刚刚,我爱你!”
  我也亲吻着虹虹的身体,从头到身子。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还是不敢进入,不能再让虹虹遭罪了。
  我们更紧更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然后一起躺进被子里。
  我又给她讲那天舞会后的想法。我说,我怕失去她,因为我不可能是虹虹身边最优秀的男人。
  虹虹脸上红晕还未褪尽,听我讲完,看着我吃吃直笑:“你呀,刚刚,真是个傻瓜蛋。”
  她的手伸向了我的下面。
  “只要你是最爱我的男人,你就永远比其他人更有竞争力。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我的喘息也加重了:虹虹的手不老实。
  虹虹想了想:“做个男人,就是要放开点,要相信自己。”
  我想起来了,是的。那是我和虹虹刚谈恋爱不久,她对我说的。
  一阵热浪袭来:我控制不了自己了,一个蛟龙翻身,狠狠地压到了虹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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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新年刚过,节后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司中层干部会上,主管人事的方总宣布我正式成为新时空娱乐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同时又报经集团高层同意,任命刘姐为副总经理,接替了原来的杨总。正式的文件也下达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务。主掌了公司经营业务以外的所有内部行政管理事务,并有权正式列席董事会的每一次重要会议。
  虽然我还承担着方总的个人秘书事务,但那已是经较次要了。方总在很多事情上要根据我的汇报来作出决定。
  我还有三千元以下的财务决定权。
  
  在虹虹家,我伏在她那张小书桌上成天在写东西,象个中学生在认真地做作业。
  虹虹好奇地跑过来看我写什么:“原来是要当官了,我是说你从来没这么老实过。”
  我朝她一笑:“你老公要干大事。好好支持我。”
  虹虹拍我一下:“哼,你当的官再大也要服我管。”
  我点头:“好好,你比我大。莫打扰我了。这个东西真的蛮重要。”
  我正在写着一份关于成立企划部的方案。这些天,我只忙一件事,就是尽快拿出娱乐城三年内的发展方向调研报告,老总马上要开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为了这个东西,我是绞尽了脑汁。
  上网查资料,到图书馆借阅书籍杂志,在各个娱乐中心找熟人、套近乎,了解运营情况。好在我对新时空这两年来的情况了如指掌,对经营情况有本帐。我甩开原来老总们的陈旧思路,完全根据本市娱乐市场运作来思考下步方案。这个东西对于确立我作为董事会智囊团主要人物的地位起关键作用,比办好一两台晚会重要多了。
  拟出一个大致提纲后,我提出娱乐行业要把消费主体始终盯住青少年群体、女性群体和集团消费单位,所以时尚性、流行性消费特别值得关注。过去流行过的,一两年就很快就萧条下去。很多盲目跟风的项目就亏损得一塌糊涂。所以我提了三条建议:一是公司成立娱乐市场信息调研和策划部,落实专人负责。二是项目投资不能盲目,而是要有充分的过渡,即尽量利用现有条件和设施来操作新项目,防止成本过高和浪费;三是建立长期客户档案,通过公关运作,形成稳定客源。
  这三条都与我现在分管的有关。
  
  在公司老总碰头会上,方总让我提交了这份议案。
  林总、丁总和其他几位认真看了看,说是思路很好,问我有没有具体想法。我就谈到,成立专门的企划部,人员由我定,直接对董事会负责。
  我点了原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孔洁和下台的赵东升当我的副手。赵东升被免职,现在无事可干,但他的点子多、关系也多;孔洁是个能落实领导思路的人,办事扎实可靠,文字能力也强。
  这一条落实了,后面两条我就有信心来操作好。
  林总事先收到了我这份东西,他看了看没做声。只是抽着烟。
  丁总倒很赞成。他说现在市场变化很快,我们公司有些项目在盈利,但也有些根本就一直在亏。不做好市场调查和策划,盲目去做风险太大。
  我本以为林总会支持我,不料恰恰是他最后唱了反调:“成立这个部门倒有必要,但应有一位经验丰富、熟悉情况的人来牵头负责。”
  我当即皱了皱眉头:这个林老板关键时刻要压我一头。
  方总还是比较老练,她看了看我,笑了:“这样,目前可以先把人员集中起来投入运作,具体事情由小陈负责,但林总来主管这个企划部。这样应该是比较好的方案。”
  林总谦虚了几句,提出让新上任的刘姐主管。最后还是方总拍板定了。
  多了个新上任的刘总在上面压着,我心里很不高兴,但只要能把我想法落实,还是很愿意干。
  会议一开完,我就把孔洁和赵东升找来谈话,把老总会上定的事给他们传达了。
  这两位比我年长的员工都表示愿意到企划部来。
  孔洁任命为企划部副主任,赵小东暂时做普通职员。
  走出公司大门,我心情很好,打手机让虹虹家保姆做几个好菜,然后,我邀请孔洁和赵小东上虹虹家去吃了顿饭。
  在饭桌上我暗示赵东升,只要好好干,我会让方总任命他做企划部下属预算科主管。赵东升原来比较傲慢,现在方总终于对他也不太满意了,划给我来调教。现在他就老实多了,至少在我这个主任面前是老老实实。
  
  到了大四下学期,学校那边上课的都没有多少人了。
  学生们都纷纷忙着找工作签合同。中文系的学生多数在联系报社、中学和政府部门。我们学校的就业形势还是可以的,按校方历年的就业数据,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有去处。
  我过得轻松自在。在实习期间,我基本上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我从说话、动作和气质都完全社会化了、职业化、白领化了。
  但虹虹不喜欢我把工作和事业看得那么重要。
  
  虹虹和我同年毕业。斯叔叔征求过我的意见,曾一度主张虹虹出国留学。虹虹跑来问我,我却无话可说,只好说:“那我等你吧。”
  她叹了口气:“刚刚,我们先结婚吧。”
  我没有做声。
  虹虹看了看我:“那我不出国了。”
  “那为什么?”
  虹虹想了想:“还不是为了你呗!”
  我说道:“不,那你太傻了。我不希望你为我付出太多了。”
  虹虹惊讶地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只好说:“我欠你的太多了,一辈子只怕都还不清。”
  虹虹象个中学生,站在我面前。我不敢面对她清澈明亮的目光,令我感到浑身不舒服。
  虹虹笑了:“我就要你还我一辈子。”
  她告诉我,电视台有人来找过她,让她去帮忙录制一个节目。
  我问:“什么节目?”
  虹虹想了想:“好象是一个娱乐性节目,就是鼓励参与的那种。”
  我想起了快乐大本营:“就是象李湘她们主持的那种疯疯傻傻的节目?”
  虹虹笑了:“人家那是节目定位在少男少女。”
  我想了想:“谁介绍的?”
  虹虹有点脸红了:“就是上次一起主持节目的那个李晓峰。”
  我想起那个油头粉面的所谓明星了,心里袭过一阵不快。
  “那你答应了?”我问。
  虹虹点点头:“人家很热情,连专栏制片主任亲自找我谈了。还说向学校调了我的档案。”
  “什么?”我预感到虹虹的命运会发生改变了。“怎么不早跟我说?”
  虹虹抬头问我:“人家这不来找你商量嘛。那我去不去呀?”
  我想了想,说老实话,虹虹还真适合进娱乐圈,她的气质很好,性格外向,多才多艺。
  “你不是还想读研的吗?”我问道。
  虹虹摇头:“我现在想早点就业。读研、留学以后会有机会。”
  “为什么?”我感到不解。
  虹虹看看我:“我都二十二了。女孩子二十岁就可以结婚的。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
  我没有理由不让她进电视台,但我感到了某种威胁。我不想让虹虹进入那个是非圈子。就是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男人!
  最终,我认为她应该进电视台,一个漂亮女孩走进传媒,会有很多的机遇,会改变她的生活。
  我阻止她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胡文林这几天也忙着找路子,他本来是想到南方一家广告公司去做文案设计的。后来觉得还是想写点东西,或做做影视剧。
  他问我,该选择做点什么。我想了想,他这人有点才气,做商业广告策划是很不错的。但他的志趣好象很文学化,搞创作、做做编剧也行。
  胡文林突然问我:“刚刚,你觉得我从政怎么样?”
  我想了想,很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怕背你爹的包袱?”
  他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实际上,我觉得我从政很有前途。而且政府里我有熟人。”
  我点头:“作为我个人来讲,我是觉得你从政最好。”
  “那为么事?”他笑了。
  我看看他,也笑了:“我经商不就有了靠山?“
  胡文林拍了我一下:“呵呵。”
  我很郑重地说:“其实,如果你真的有从政意愿,是可以走这条道的。只是机遇很重要。”
  胡文林点点头:“是,不过,我相信我会混出头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觉得你行。现在纯粹搞创作,只能出出名、弄点小钱花花。真正要干番大事业,只有掌握一定的权力才能做到。”
  胡文林说道:“我从小生活在市委大院里,官场的那一套我简直太熟了。只要对了路子,还是很有搞头的。”
  我赞同:“想好了就去干,别考虑太多。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需要打点的,要多少,给我个数。”
  胡文林笑了:“行呵,现在就开始了?”
  我告诉他:“该找的人都找到。把最初的位子弄好点,起点可以高一点。”
  他点点头:“我想从综合部门做起,象信息调研、内部材料、领导讲话、情况简报之类的做起。先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
  我重重拍了一下他:“你肯定背后有高参!”
  他笑笑:“是做了点调查。”
  我想了想:“这样,你明天把需要打点的数额告诉我。我好做公司预算。”
  胡文林点点头:“好,算我先借的。”
  我摇头:“真朋友就不说二话了。”
  
  胡文林有事先出去了。寝室里就我一个人。
  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到校园溜达出去了。
  在图书馆门口正好碰上了丁雅莉。好久没见到她了。她穿着打扮完全洋化了。
  我和她现在关系比较正常了,朝她点了下头。
  “陈刚,快毕业了,你还是在新时空?”她问我。
  我点点头:“那当然。”
  她笑道:“可以,你就在那里做,很有前途的。我爸就很赏识你。说几个老总里没几个文化高的。将来你会很有发展。”
  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丁总的女儿,笑了笑,反问:“你呢?”
  她笑了:“我跟亨利说好了,他帮我找个担保人。一毕业我就去美国耶鲁大学读书。”
  我看着这个风流快活的女孩子,笑着说:“那祝贺你。”
  丁雅莉忽然问我:“你和虹虹怎么样了?”
  我说:“很好呀。”
  她却笑了:“你可要当心点,电视台常露面的那位帅哥老是来找她。”
  我说:“人家是在商量制作专题节目。”
  丁雅莉诡异地一笑:“是做节目,不过,那帅哥也太帅了一点。”
  说完,她伸手朝我告别:“拜拜,祝你好运气。”
  
  我在渐渐沉寂下来的校园里慢慢走着。
  看着眼前的教学楼、篮球场、食堂、图书馆和绿草茵茵的草坪,忽然有种感慨:大学时代的一切就要结束了,这百味沉积的青葱岁月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
  这一刻,我无比地留恋这里。
虹虹要我陪她去做节目,我想买套新服装。她就陪着我逛了好几条街,把有名的精品服装店都过了一遍。
  我现在的一些小资雅皮毛病很严重,什么都要名牌子。衬衣、领带要金利莱和金盾、西服是好几千块的法派和罗蒙,皮鞋是老人头,起码也要红蜻蜓,袜子和金丝墨镜都是价格不菲的进口货。
  当然,我没讲究到要几万块钱一条皮带、上十万一条裤子那个份儿上。每天起床都要整理头发,把胡子刮得精光,打领带一丝不苟,还洒点古龙水。
  虹虹笑我比她还讲究。我想,也许是潜意识里在竭力摆脱过去那个穷小子的形象。
  虹虹对我留在新时空也不象以前那样反对了。我告诉她,我和方总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她欣赏我的才华而已。虹虹似信非信,见我热衷于当那个副总,也就算了。
  
  我穿着一身名牌,开着公爵王,到了电视台,和虹虹一起走进了直播间。那位帅帅的李晓峰认识我,很亲切地上来和我握手。
  听说我是虹虹的男朋友,那些制片主任、编辑对我也很客气。
  我个子高,一身正宗法式西服,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自信。虹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笑了笑:“刚刚,你可以去演无间道了。”
  女孩子就是爱看帅哥,虹虹也不例外。我不能在外形上就输给其他男孩子。
  
  虹虹和李晓峰今天试镜,要开办一个专门面向大中学生的娱乐型节目。
  虹虹一到镜头面前就兴奋起来,活泼、风趣,特别善于临场应变,和那些学生们很有亲和力,准确到位的语言和表情充分调动着现场的气氛。
  导演笑了笑:“斯晓虹,你有当主持人的天赋呵。难怪晓峰说你很有潜质。”
  虹虹笑了,有点骄傲的那种笑。
  李晓峰打趣道:“主要是今天有男朋友在一边鼓励。”
  我说道:“虹虹打小就是‘人来疯’,越热闹越有感觉。”
  虹虹拍我一下:“瞎说。”
  我搂过她的肩膀:“不是我说的,是你老爸说的。”
  人们都笑了起来。那李晓峰笑得不太自然。
  我知道他心里不爽,索性故意把虹虹搂得更紧了一点。虹虹身子扭动了一下,好象不太喜欢我当着别人这样。
  
  斯晓虹和导演商量下一期节目去了,我就坐在编导室里看着报纸。
  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我:“请问你找谁?”
  我抬头看看,原来是经常在电视见面的一位主持人,林伊娜。
  我起身道:“哦,对不起,我在等我女朋友。”
  她看了看我:“是那个斯晓虹的男朋友。”
  我点点头。
  她笑了:“你坐吧,这是我的办公桌,这时候不用。”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道了声谢。
  她问道:“你是B校的学生?”
  我说是的。
  她轻抚了一下头发:“真年轻呵,我也是那里毕业的。新闻系。”
  “哦?”我看了看她。“那是师姐了?”
  她笑了:“不敢,你坐会儿吧,晓虹可能很快就过来的。”
  她准备起身走的,一会又回头说道:“你女朋友可能要到我们这儿来工作。你以后可要天天做保镖了。我们这儿外人看起来风光,其实蛮辛苦累人的,经常加班。”
  我点头:“她本人如果喜欢,我还是支持她做这个。”
  林伊娜笑了笑,出去了。
  
  虹虹和专题部的编导们一起谈了关于这台节目的构想。后来,他们谈起了经费问题。
  虹虹就过来了。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点点头,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问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说编导们和广告部在商量节目广告赞助的事。
  我想了想:“虹虹,你跟他们说,你做节目,新时空可以做点赞助。“
  虹虹一听,兴奋得脸都红了:“你真好。”她搂过我的脖子,在我额上亲了一下。
  正好林伊娜进来,她笑了笑:“我随么事都冒(没)看见呵。”
  做广告的费用公司里每年都有预算,只不过是给谁的问题。虹虹在电视台,自然我有权把这笔钱花在这方面。
  当林伊娜听说我要给虹虹做的节目做赞助时,眼神复为复杂地看了虹虹一眼。电视台里这个直接关系到个人收入,是很敏感的。
  虹虹很聪明,转身就在饮水机里给林伊娜打了杯水:“林姐,我来了,你可要多关照下子。”
  林伊娜很快笑了笑:“你呀,有这位帅哥关照还愁么事?”
  虹虹很甜蜜地看看我。我看着虹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很愉快。
  我喜欢她成天快乐,我希望她永远幸福。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关于节目的广告收入,虹虹是可是提成的。多的可以提到20%到25%。
  最关键的是,虹虹一来就有广告跟进,大大提高了她在电视台的地位。
  而我再陪虹虹进电视台,那些帅哥美女们看我的神态就很不一样了。我喜欢这种感觉。
  虹虹更爱我了——爱情还是要有财力作保障呵。
  第二天,我没有陪她,公司里有点事。下班时,我们公司的公爵王准时出现在电视台大门口,车窗边的后视镜上斜插着一朵红玫瑰,在风中轻轻摇晃。
  虹虹和林伊娜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我把车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车窗缓缓滑下。我取下墨镜,含笑地看着二人:“上车吧,两位小姐。”
  虹虹拉着林伊娜坐了进来。
  我开着车问那林伊娜住哪儿,虹虹说是在阅马场附近。
  林伊娜忙说:“不了,那是我父母的家。我去六渡桥。”
  我把车开到时,林伊娜从一边下了车,走到驾驶座对我笑笑:“谢谢你,陈总。”
  我听了一愣,随即笑了:“不客气。”
  她走进一幢单元楼。虹虹在我身后卟赤一笑。
  她打开车门,坐到前排我的身边来,笑着说:“现在电视台都以为你是新时空的副总呢!”
  我自负地一笑:“反正也差不多。”
  虹虹噘嘴道:“晓得你刚刚现在蛮玩味了!”
  话这么说,她却更依恋我了。
  男人就是要靠实力来赢得女人的爱,而不是别的。
  
  随后,她讲起了林伊娜,说她和老公离了婚,孩子断给男方,房子也给了男方。她刚才是听说女儿生了病,去看女儿的。
  “他们为什么离婚呀?”我问。
  虹虹摇头:“不是很清楚,好象是她和某港商关系好,她原来的丈夫提出来离婚的。”
  我点点头:“别看这些人成天抛头露面,其实和凡人百姓们一样。”
  虹虹说:“刚刚,你以后也要注意点。“
  我问:“我注意什么?”
  虹虹说:“反正你不要对不起我。”
  我叹了口气:“我还怕你被哪个帅哥拐跑了!”
  虹虹一笑:“就是要让你也有点危机感才行。”
  我笑笑:“大不了,又从别人手里把你抢回来。”
  虹虹格格笑得直捶我的肩。
第二十八章
  
  五月间的武汉春暖花开,阳光充足,万物生长,我的心情也格外地好。
  我主管的企划部和总经办效率很高,共同策划投资一个健身中心,聘请知名美体健身教练来训练,同时开设跆拳道、空手道和柔道培训,充分利用现有的设施,公司营业额两个月飚升30%。
  方总当着众多的老总和中层干部的面,奖给我们企划部三万元,我让孔洁、赵东升分了,一人一万。 我用这钱给虹虹买了一枚订婚戒指,并准备让虹虹和我一起回老家一趟。我母亲和妹妹还没见过她。
  虹虹是我苦恋三年多的女孩子,不给她一个交代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我爱她。
  
  我请示过方总后,把电视台的那笔广告款子到了帐。电视台的那位马主任开我的玩笑:“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哇?”
  我笑着开玩笑:“到时候你老人家只管把份子钱凑齐就行了。”
  马主任哈哈一笑:“真羡慕你们这么年轻啊!小陈年轻有为,虹虹漂亮活泼,你们郎才女貌,让我们电视台不少年轻人都眼红得喽!”
  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却很快闪过了,只是一笑:“没什么,我们老夫老妻了,谈朋友都三年整了。”
  和马主任通完话,我又想起了胡文林,便给胡文林打了个电话,问他情况怎么样。
  胡文林说已经都联系好了,毕业论文一过,他的档案可先提到上面去。
  我笑了笑,我请方总批了两万块钱,给胡文林做公关费。
  胡文林最懂这套,他第二天专程到公司来,和我一起到方总那里致谢。
  方总很有眼力,一眼看出了胡文林的干练和老成,很是欣赏,称赞他是从政的好料子。然后嘱咐我好好珍惜同学之间的情份,对事业也有好处的。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莲心和我一直没有联系。
  我还是主动给莲心打了电话,问她情况怎么样。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莲心却啪地把手机关上了。
  我表现得很是沉着,又拨打了一遍:“喂,我找朱莲心同学,你是不是拿错了手机?”
  莲心在那边没做声。
  我叹道:“莲心,不要恨我。你在我心里真的很纯洁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过得幸福。”
  莲心在轻轻地抽泣。
  我说道:“莲心,我和虹虹给你买了件新式套装,还想请你吃顿西餐。”
  莲心哭着吼道:“我不要你们可怜我!”
  说着她再次关掉了手机。
  虹虹多次跟我说过,想我们俩一起给莲心买件礼物,再一起吃顿饭。我给卫诚也联系过,想约了他和莲心吃顿饭,可卫诚一听这话就烦,让我去找别人。
  但是,几天后,一件意外巧遇给了我当头一棒!
那一天中午,公司老总的常务会议刚刚结束,已是中午十二点。我接到虹虹的电话,让我去接她回家。我这才想起虹虹早下班了,便让她多等一会儿,我刚开完会。
  我忙把车开从车库里开出来,准备先送方总回家。方总临时有点事正在和保安部的梁黑子商议。我把公爵王开到公司门口等她。
  这时,我发现林老板也出了公司大门,奇怪的是身边跟着一个烫着发,抹着口红,穿一件真丝长裙的女孩子挽着他的手。
  认真一看,不是刘姐。那身段和脸型总感到有点眼熟。
  我将车开近,朝林总打了个招呼:“林老板,又和哪个妹妹出去呀?”
  林总见是我,脸色微变,丢给我一支烟:“方总还没下来吧?晚上有空没有?”
  我正要答话,那女孩儿却靠在林总身边,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看,象是挑衅,又象是挑逗。老子是什么人,怕你?
  我也直直地盯着她看,一细看:天,是莲心!
  我忽地拉开车门跳下来,直奔莲心:“莲心,你怎么在这里?”
  莲心却看了看我,转头朝林总一笑:“林叔叔,你们公司的帅哥还真不少呀。”
  林总倒很沉着地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我请小侄女吃顿饭,要不,你也一起你去?”
  我甩开他的手,一把拉住莲心:“莲心,今天我请你吃饭。”
  我知道,林老板是玩女人的老手,决不会放过莲心的。
  莲心甩开我的手,钻进林总车里,回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陈刚,你是个冷血动物。你没有资格管我!”
  林总也随即上了车,对司机叫了一声:“开车!”
  我愣愣地看着那辆黑色蓝鸟绝尘而去。
  天还是很蓝,阳光亮得灼人。一身白色套裙的方总正在朝我走来。
  我却疯了似地给莲心打手机,莲心开了机,却没做声。
  我喊道:“莲心,听我的话。不要乱来,要自尊自重。”
  只听耳畔一声脆响:莲心关了机。
  我又给林总打手机:“林总,你听我说句话。朱莲心是我的亲妹妹,您”
  林总粗嘎的、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小陈,我问过莲心了,她说根本不认识你。让你不要再骚扰她了。”
  说完,他也关了机。
  我的心象一下子沉到了汉江底,怏怏地抬起头,方总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阳光下,她的目光象穿透了我的肺腑。
虹虹在电视台等得不耐烦了,正准备拦下一辆的士,我忙把车开到她面前。
  虹虹上了车,坐在我身边,埋怨了一声:“怎么才来?”
  我叹了口气:“刚开完会,又遇上个熟人,耽误了一会儿。”
  虹虹笑了笑:“刚刚,今天做直播节目好顺利,那些孩子好喜欢我。还让我签名呢。”
  我看看她:“你现在是名人了。还会有大款来包你呢。”
  虹虹捶我一拳:“不许你瞎说。我才不要谁包呢。我只要你包我。”
  我心里一甜,笑道:“那好哇。我是终身制。包到你老了。”
  虹虹笑了。
  吃饭时,我告诉虹虹,莲心现在变了,打扮俗气不说,还跟我们公司的林总搞到一起去了。
  虹虹听了,看了看我的脸色:“怎么?你心疼了?”
  我垂着头:“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老乡。以前关系还可以的。”
  虹虹想了想:“我到商场看到一件时装很漂亮,就买件礼物给她吧。”
  我摇头:“她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怎么做都没有用了。”
  虹虹也叹了口气说:“刚刚,你不要老这样子。你心里不高兴,我也会很难受。你就不能忘记她吗?”
  我没做声,草草把饭扒进了嘴里,离开了饭桌。我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一下子正好看见虹虹主持的少儿节目。
  虹虹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马上象只燕子飞到我身边:“么样呵?说好听点,不许打击我。”
  我笑了:“你看这些小伢们,还叫‘虹虹姐姐’呢。”
  虹虹戳了一下我的头:“这说明我有亲和力呀。”
  我亲了她一下:“我也和虹虹姐姐亲热一下。”
  虹虹坐沙发边上搂住我的脖子,很兴奋地看着自己在屏幕上的形象。
  这是她第一次以节目主持人形象出现。
  
  三天后,我回到学校,开了门进寝室时,那肖胖子和周眉正在里面亲热。
  我忙退出去,重新把门敲了敲。
  肖胖子起身笑着说:“你老兄不是住在老丈人那里嘛,今天回来做么事?”
  周眉脸红耳赤坐在肖胖子的床边,悄悄整理着头发。
  我丢给胖子一支烟,对周眉笑笑:“周眉莫怕,我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对肖胖子说:“回来看看,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了。想在学校里呆呆。唉,这大学四年就这么结束了。”
  肖胖子很亲热地把手臂攀到我的肩膀上,有点兄弟式的感觉:“刚刚呵,我和周眉的工作都搞定了,她在一家外资企业,我到本省大报当记者。准备十一国庆节领结婚证。”
  我看看他,又瞅瞅周眉,一笑:“动作蛮快嘛。”
  肖胖子当记者倒很合适。他说那家报纸发行量很大,一进去月薪五千。周眉月薪也是六七千。
  我点点头:“胖子,我算服了你。硬是把这朵鲜花留到了牛粪上。”
  肖胖子笑着对周眉说:“刚刚老说我是牛粪。其实,哪能个老鼠不爱大米?我是大米才对。”
  周眉笑了,对我说道:“陈刚,你和虹虹要好下去才对呀。你们的经历好感人,都可以写小说了。”
  我点点头,抽了口烟,然后挺严肃地问:“周眉,我想问一下,朱莲心现在么样了?”
  周眉看了肖胖子一眼,肖胖子眼睛闪了闪,拍拍我的肩:“你老兄硬是有女人缘,不动脑筋都把人家迷得要死要活。”
  周眉叹道:“陈刚,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爱情是自私的,有时也很残忍。我希望你还是和莲心好好谈谈。她下学期一来就象变了个人。我都怕和她讲话,有时开个玩笑,她也对我凶巴巴地吵。现在,”她看看我,不好往下讲。
  肖胖子看看我:“你呀,刚刚,你平时有空到红玫瑰夜总会去看一看。但是你莫说是我告诉你的。反正,你伤人家也伤得蛮狠的。”
  我的心一颤:“什么意思?什么红玫瑰夜总会?”
  周眉垂下头,看着地上:“她现在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经常接到一些外面男人打来的电话。唉。”
  我猛地站起身,不安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
  他们俩都面面相觑,不敢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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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30: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给虹虹打了手机,说去接她。但虹虹说不要我去接了,台里有事情,加个班。
  我说,那我去陪你。她却迟疑了一下,说不需要,她到时自己回去。
  我便自己先回虹虹家了。虹虹家的保姆把饭做好了。我草草吃过饭,就和虹虹后母生的那位小弟玩电子游戏。
  这小家伙鬼机灵,反应也快,居然打得比我还熟。
  我便和他来了个对抗赛,一直玩到很晚。我看了看钟,都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虹虹居然还没有回来。我便准备开车去接她。
  等我把窗帘拉开看了看外面楼下时,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街边一棵树下面,路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忙伸出头去过细一看:一男一女,那女孩的穿着花格毛呢裙,长头发,不是她是谁?
  我正要喊时,却发觉她身边的人不太对头。那男的一会在虹虹左边一会儿又绕她右边,好象反复在说着什么。虹虹好象在摇头。那男的还不死心,指天划地地说些什么。
  我看清了,那男人是李晓峰。
  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事好谈的,而且一直谈到了家门口。
  心里的火一下冲了上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们俩在树下说着话,虹虹还不时抬头往上看看。
  我放下了窗帘,想了想,便给和虹虹一个办公室的林伊娜打了个电话,问虹虹加班什么时候回来。
  林伊娜听说是我,很意外,她说今天没什么加班任务。
  我愣住了,又给虹虹的直接上级马主任打电话,问虹虹到底加班没有。
  结果也说今天没有安排加班,我的心一下堕入谷底:虹虹也学会撒谎了!
  我有种想冲下去的冲动,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虹虹说谎是肯定的。
  这是第一次。我感到,事情可能不会很简单。
  
  “笃笃笃”。虹虹在敲门。虹虹后母开了门。我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虹虹走了进来,把皮包往床上一丢,然后很疲劳地躺在床上不动了。大家什么话都不说。屋子里很静。越等我心里越发毛,这种情况也是少有的。虹虹心里真是装了事!
  我正要问她,她的声音却传来了。
  “刚刚,我跟你说个事。”她坐起身。
  我转过头,装作什么事都不清楚:“莫搞这么吓人好不好,么事?”
  她低下头,又不做声了。我竭力劝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
  过了十分钟左右,她自己却哭了起来。
  我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没有接,却起身扑到我怀里:“刚刚,我对不起你。”
  我闭上眼睛,任她在我怀里哭泣,一会儿,我才轻声问她:“什么事,你慢慢说,天塌不下来。我陈刚什么事都能承受。说吧。”
  我的冷静态度让虹虹惊讶。我压抑着胸中的怒气,冷冷看着她。
  她最受不了我的这种目光。
  “喝口水再说。”我把水再递到她的手里。
  她喝了口水,说道:“刚刚,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我长长地吸了口气,点了支烟。然后把她的房门关上,回过身说道:“你讲吧。”
  虹虹说:“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又没有勇气和你讲。”
  我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她接着说:“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我忽地站起身,她身子抖了一下。我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心里在一阵阵抽紧。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说的是哪个?”
  虹虹不语。我把窗帘拉开:“就是刚才那个么李晓峰吧?”
  她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我一拳狠狠打在墙壁上,血痕累累,痛彻肺腑。
  她忙起身找来创可贴,我一把推开她。
  一手撑着墙,头靠在手臂上,气喘吁吁。
  虹虹背朝着我,一个劲儿抹泪。
  
  我转过头,看着这个变了心的女人,冷冷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虹虹沉默了半天才说:“一个月前吧。”
  我眉头皱了皱:“虹虹,你瞒我瞒得好苦哇!”
  虹虹不敢看我。我看手上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从她手里拿过创可贴。她不给我,硬要自己给我贴上。
  她那种让我十分熟悉和亲切的倔犟和任性顿时让我心里一阵阵酸痛!创可贴止住了我手上的血却止不住我心头的血。
  我问道:“你已经决定爱他了?”
  虹虹看看我,没做声。我吼道:“是,还是不是?”
  她坐在床前,忽然抱住我的腿:“刚刚,原谅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我强忍住心里失落和伤感,转过身不声不响地收拾着东西。
  虹虹呆呆地看着我,这回她象上次那样拦我,却更让我内心更为伤痛。
  
  临走,我在门口说道:“虹虹,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算了,我成全你们!”
  虹虹忽然流着泪跑出来,扑进我怀里:“刚刚,刚刚,你别走。”
  我拨开她的肩膀,然后对她的后母说:“这些天住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虹虹后母看看虹虹,叹了口气。
  虹虹拉住我,泪流满面:“你,你别走。让我好好想想。”
  哼,还想什么想?!我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去:我怕当着她的面会失态地淌下泪来。
  但是我预感到心底的那阵风暴迟早要爆发的,于是狠狠甩开她的手,一路狂跑下楼。
  打开车门,把我的行李箱扔在那辆公爵王的后座,然后一路飚车狂奔,速度表由八十码骤然千至一百码、一百一十码,整个车身象要飞起来!
深夜,街道上已少有行人,只有一些少男少女们穿着古怪的服装满街游荡。
  我的公爵王在幢幢楼影间轻快地穿行,那种疯狂的速度感给我一种就要飘飞起来的感觉。然而,我竟不知道该把自己送到哪里去。
  满街的霓虹闪着寒冷的光芒,空旷的大街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影,有的怪叫长嚎,有的唱着歌,有的吹着口哨。女人们的笑声也不时传进耳朵。
  我的心里象长了草,满目茫然。
  偌大个武汉竟象没处安放我孤寂的灵魂。我他妈这会儿就象个孤魂野鬼,浪荡天涯。
  
  终于,我把车开到了东湖。
  一个人跑进树林子放声痛哭、长嚎、怒骂,声音凄凉、伤感、怆痛,象一匹受了重创的狼!
  看着被枝桠纵横的树林分割开的夜空,看着那些孤独的遥远的星座,那一阵阵划过天宇的孤独流星,我内心感到格外地冰冷、凄凉、空荡。
  哭完了、骂完了、吼完了,心里不象刚才那么闷了,感到好受些了,便一个人走到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湖边星光暗淡,树影阴郁,湖水深深地沉默着,粼粼波光闪动着几分诡秘。
  我抽烟更凶了,一阵阵呛人的浓烟把我包裹起来,那串串蓝色烟圈象一个个看不透的谜。
  
  慢慢地,我开始想我们一起渡过的那些日子,想她为什么会爱上别人。
  再过一个月就要拿毕业证了。大学时代行将结束了。我却稀里糊涂地失恋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
  
  想起虹虹第一次见到那个李晓峰时的样子了,她的脸红了,而且那天水平发挥得异常地好。
  后来李晓峰到学校来过几次,虹虹却没有告诉我,我还是听别人讲的。丁雅莉那天在校园里告诫我,帅哥在追她,看来不是随口一说呵,女人的直觉比我的判断更准确。
  那天,我在电视台搂住虹虹时,那个李晓峰神态很不自然,现在想来,就是虹虹那时好象也不自在。
  我知道,虹虹是个很感性的女孩子,很容易被男人的谈吐举止和风度迷住,更容易被男人们的绵绵情话打动。她和李晓峰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做节目,是很容易被那种男人吸引住的。
  我和虹虹近段时间确实有些异常,不再象过去那样有种亲密无间、心心相印的感觉了。有点隔了一层什么,在一起话也不多。只是我没有认真地去想原因。
  然而,我对她做得够好了。她要做广告,是我在方总那里为她争取。每次上下班我用公司的车接送。有时,保姆生了病,家里都是我在做饭。虹虹有一点病,我就会想办法买药回来。
  
  很多的往事流水一样从眼前闪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承认我有些好色、贪财、野心勃勃,但我对虹虹是一片真心,为了她,我克制而勤勉地为人、做事。她的爱是我生命和灵魂的强大支撑。但是如今这根支柱倒掉了,我靠什么来支撑自己?
  
  我轻轻拨了个手机号码,通了。
  “喂,方姐吗?是我,陈刚。你睡了?没、没什么。”我听着方姐关切的声音,泪水直涌。却捂住嘴,拚命忍住。
  方姐听出我的反常:“刚刚,你来吧,冬冬睡了,轻一点。有心事给我说说。”
  我开了车来到方姐家里。
  她穿着睡衣、披着外套为我开了门,见我一身狼狈不堪的样子,愣了一下,让我快进去。
  我抬头一看,已是夜里两点多了。
“先洗一洗吧。”方姐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灰尘,点点头。
  方姐找了几件宽松的睡衣睡裤递给我。我接过来,到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浴室很安静,只听得见哗哗水声,一会儿窗玻璃上传来啪啪的雨滴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那种冰冷的雨水打在铝合金窗的玻璃上,一行行纵横如泪水。浴室里奶白色的浴缸泛着一种迷离得令人心醉的瓷器般的光泽。雾气里,我扬起头,朦胧的梳妆镜子里是一个蒙胧的高大人影,因雾气氤氲而忽远忽近。
  那就是我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其实象个娘们,经不起一点打击,动不动就伤感,动不动就痛不欲生,动不动就寻死觅活。
  我看到,镜子里那个男人胯下黑黑一团中突起的东西:那表明是个真正的男人哪。唉,陈刚,你他妈也算个男人?怎么被个女人弄成废物了?!
  不错,虹虹是我爱过的女人,可是她只是你生命中一段经历而已。你倒一厢情愿地把她当成你的精神支柱了,她甩起你来象好玩的,可不可笑哇?
  阿倩姐不是早说过了?不要陷进去了,你首先是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有会女人来爱,还有光明的前途,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有很多的钱等着他去赚!
  甚至,还有更多更好的女人等着这个男人去好好地爱,去狠狠地干她们!
  这个世界上,不能把谁当成最终的依靠,真正可靠的只有自己!
  
  我穿上一件紫色睡衣走出浴室,步履轻盈,悄无声息。
  客厅和卧室都十分安静,只听得见外面悄悄的雨声。灯光十分柔和、温暖。方姐坐在客厅宽大松软的沙发上给我削好了一个苹果,然后她起身打开了电视。只有几个频道还有节目,其他的频道都已经结束了。电视音量开得很大:那是一部平庸的言情剧,剧中人凭空涕泗交流。
  我坐到了沙发前,从方姐手里接过苹果啃了两口。
  方姐轻声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呵?”
  我笑了笑:“没什么,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
  “失恋了?”方姐看着我。“和虹虹分手了?”
  我点点头,专心地啃着苹果。
  方姐没做声了,客厅突然变得很安静。我感到心跳有点急,身上有点热,有点眩晕。我想我脸上一定很红。
  电视里男女主人公在接吻,很热烈,很缠绵,很深长,很投入。看得出来,演员们正在借机享受这一机会,如饥似渴。我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就是那个男主人公,又为自己忽然冒出的疯狂念头而战栗。
  我感到这样下去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冬冬已经在里间的小屋子里睡着了。方姐进去看了看儿子,又走了出来。
  我忙说:“方姐,您休息去吧。我就在这沙发上躺躺。”
  方姐笑了:“那怎么行?这样吧。我和冬冬去里间小屋子睡,你在楼上卧室去睡吧。”
  我有点局促:“那不太好吧。要不,我回公司去。”
  方姐抿抿嘴,象不高兴了:“嫌方姐这里不好呀?”
  我摇摇头。
  方姐轻轻走过来,把一条毛巾毯搭在我肩上:“那,我陪你讲讲话吧。”
  她开了饮水机,沏了一壶龙井茶,然后我们一人倒了一杯。
  握着茶杯,听着外面的沙沙雨声,我和方姐居然谈得挺深挺长的。
  方姐讲她过去的男人,讲她离异后的艰辛。
  她说,她很爱她离异的那个男人,也许这辈子真正爱的只有他了。但是他却鬼使神差地有了外遇,一个更年轻的舞蹈演员。在方姐一次意外回家时,亲眼目睹了那个年轻女人和她前夫在床上鬼混的情形,那一瞬间她简直觉得天都要塌掉了。
  前夫那时慌了神,怎么解释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要知道,方姐原本是个很要强、也很自负的女人。年轻时追求她的男人多得很,可她还是选择了在政府部门做负责人的那位前夫。谁知道他竟然会这样对待她的一片真心。
  一气之下,她离了婚,儿子也要自己带。这一带就是七八年,儿子都快上初中了。
  “后来您一直没有再遇上好男人?”我好奇地问。
  方姐叹了口气:“遇到过,但是人家都有家室。也有人做介绍,但不是我瞧不上人家,就是人家嫌我带了个儿子。”
  我看看方姐,发现没化妆的她眼角都看得出细细的皱纹了。
电视屏幕变幻着各种画面,客厅只开了小壁灯,光线很暗。电视机里快速变幻的光和影,使我们脸上、身上时明时暗,光怪陆离。
  方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沙发上,一股幽幽的发香和成熟女人的体香围绕着我,令我感到一丝宁静和温馨。
  我也给方姐讲了我和虹虹的恋爱经历。在讲述的过程中,一幕幕往事清晰如画,在眼前闪过。而我的情绪也越发不能自控。讲到虹虹怎么样帮助我,我怎么对不起虹虹,后来又作了怎样艰苦的努力,直到最后我这个从乡村走出来的穷小子终于在原装的城里人面前一败涂地。我低低的哽咽让手中的茶水波纹颤抖不已。
  唉,那次舞会就让我隐隐有些担心,虹虹还说我傻。其实,情人间的事再敏感都不过分,因为只有当事人才能最敏锐地洞察各种潜在的威胁。
  虹虹不也是对我和莲心倍加防范吗?她不那样做,那天夜里我还真要破了莲心的处女之身。谁说得清后来会怎么发展?谁说这种敏感是多余的?
  我和方姐讲着讲着,渐渐都有些困了。我因为白天工作繁忙,晚上又情绪激动,现在已无力撑下去了。眼皮子慢慢合上了,朦胧中,感到有人给我脱了拖鞋,把我的双脚放上了沙发。然后,一条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毛巾被盖在了我的身上。
  
  这天夜里,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
  我梦见我和虹虹一起爬城郊的木兰山,爬着爬着却发现虹虹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处乱串。找了半天,一仰头,只看见虹虹扎头发的一根黄色丝带慢慢从树梢上飘落下来,然后悠悠地落在我的脚边。
  然后,莲心又陪我给父亲上坟,父亲却挑着担子从一边的小路上走了过来,笑着问:“刚娃子,是你同学?”我有些不太耐烦:“是的。”父亲还是憨憨地笑着。莲心却拉住我:“快去跟你爸说,我是他儿媳妇。”等我回头一看,父亲却不见了。
  最后,我梦见了虹虹一丝不挂的身体,那么雪白、轻盈、光洁,象从海水深处刚沐浴而出的那位裸身爱神,又象是一条在海滩上唱歌的美人鱼,还象是迷惑斯巴达航海水手们的海妖。
  不过,那海妖的歌声却居然是《我是女生》!
  什么他妈的乱七八糟的怪梦!
  
  第二天清早,我从梦中醒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
  方姐已经上班去了,冬冬也上学去了。屋子里静静的,灿烂的冬日阳光下,一切都鲜明夺目,纤毫毕现。
  我起床洗漱了一下,感到肚子饿了,却见餐桌上有一袋鲜奶和蛋糕,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是方姐写的:“刚刚,昨天你累了吧,喝点冬虫夏草,我放在你的床头了。燕凌于即日。”
  方姐的字写得很漂亮,我心底暖暖的。然后边吃早点边打开了音响。
  屋子里开始响起了那首我喜欢的激情劲歌:
  
    “眼眯成一条线
      轻轻踮着脚尖
      屋顶上的瓦片是他的琴键
      一步步一点点
      游走在爱情边缘
      想出现就出现
      想不见就不见
      想睡就睡一天
      不理任何人
      不回电不上线
      不会和任何人争辩
      爱上他危险危险
      不爱他思念思念
      他总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有时候沉默冰冷
      有时候温柔腼腆
      任谁都不会是他爱情的主人
      靠近时缠绵缠绵
      离开时敷衍敷衍
      他总是忽热忽冷忽近忽远
      他可以一成不变也可以瞬息万变
      但是他不会为你做任何改变
      波斯猫眯着他的双眼
      波斯猫踮着他的脚尖
      波斯猫守着他的爱恋
      一转眼却又看不见…
      一转眼看不见”
  
  谁是波斯猫?虹虹,还是我?
第三十章
  
  虹虹的移情别恋令我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不佳。三四年来,我习惯了她的气味、她的笑声、她的温柔和对我的依恋。这些在一夜之间突然都消失了,让我伤感而无奈,我的神经几乎崩溃,甚至有种想和那个李晓峰决斗的冲动。
  我无数次设想过,当着虹虹的面,把那个李晓峰痛揍一顿,打他个稀里哗啦,鼻青脸肿。想到激动时,手腕子都卡卡作响。
  
  一星期后,虹虹的父亲,斯总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到他公司去一下。
  我想拒绝:“斯叔叔,也许我和虹虹已经走到尽头了。”
  斯总问道:“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再不会管你们的事了。”
  我说:“好,你问吧。”
  斯总问道:“你还爱不爱虹虹?”
  我眼睛一红,看看办公室的同事,他们都自觉地出去了。
  我说道:“爱。”
  斯总又问:“那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没有做声。
  斯总声音大了起来:“小陈,这些年来,我是把你当我儿子看的。你遇到这么点挫折就退让躲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叹了口气:“斯叔叔。你别说了。”
  斯总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深切地说:“虹虹我是很清楚的,很容易被男孩子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感动地说:“斯叔叔,虹虹已经亲口对我说了,她喜欢上了别男孩子。”
  斯总说:“她那是胡闹。但你轻言放弃也是不对的,叔叔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感到了一丝安慰:“斯叔叔,我真的很感激您。但感情方面,很多事情不能勉强。我近段时间已经把自己调整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斯总叹了口气:“其实,虹虹会后悔的。我的女儿我清楚。她现在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只好对他说:“没办法,我爱她也快发疯了。但感情是没有用的。”
  斯总说:“好吧。年轻人的事照理说我不该多管,但我是想让虹虹今后过得幸福。唉,真没想到,虹虹在感情上会这么不成熟。”
  我沉默一会儿,对斯总说了声再见,就挂了机。
现在,一点芝麻大点的小事就容易让我恼火发脾气。
  副主任孔洁在策划文案中出现一个小失误,数据和我掌握的有出入。我在办公室把文案扔到地上,烦躁地训了她一顿: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连个数据都弄不准!
  比我大好几岁的孔主任哭了鼻子,跑到方姐那里告我的状。
  
  由于虹虹这件事,我甚至对莲心、对任何感情的东西都极不信任。我只感到:欲望是真实的,钱在手里是真实的,别的都是他妈的狗屁!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不愿一个人品味孤独,我需要温暖,需要女人,需要用征服来安慰自己、满足自己。
  我把本系、外系那些崇拜过、喜欢过自己的女生带到了公司那间套间里,骗上了床。
  马上就毕业了,很多女孩子都在和我激情过后远走他乡,不知踪影。
  她们丝丝缕缕的头发,她们的气味和汗息,留在我的办公室里间的床上。无一例外,她们说,陈刚我永远会记得你,我笑笑:我也是。
  当然,我也送她们礼物,送钱,送浪漫,送情话。她们很感动。
  其中有两个初夜女生竟嚷着要嫁给我。
  我笑笑,我给了她们五千钱,她们才不再那么冲动了。
  我点燃一支烟,告诉自己:这就是他妈的生活!
  
  但是,我有时开车路过电视台,还是会不自觉地把车在那里停一停,泪水仍然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在点烟的时候手会颤抖,心会流血。
  但我不会乞求、更不会向她下跪,我只是让自己能喘口气,然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不过有意思的是,终于有天在街上遇到了他们。
  那是在航空路上,人流车流不断,但我的目光居然象鹰一样敏锐,在满大街的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虹虹。她和那个小子在人行道上走着。忽然,虹虹站住了。她认出了我的车,我开车戴着墨镜。她也一下认出开车的是我,张了张嘴,甩下那个小白脸,跑过来。
  我狠了狠心,一踩档,冲得老远。后视镜里,我看见虹虹茫然地站着,一会儿,捂住了脸。
  我开车狂奔,在一个小林子边上猛地刹车停下,周遭林木葳蕤,阴森潮湿,我的头伏在方向盘上泪如雨下。
  
  武汉的春天夏天来得早,去得迟。
  我很怕在这样的季节上街,更怕在有雨的日子路过那些熟悉的街道,听到那些熟悉的歌。
  这些日子,我不愿相信春天的花开是真的,不愿相信女人的泪水是咸的,不愿看到彩虹、霓虹甚至是那些形状象虹的大桥!
  我对“虹”字过敏,总是避而远之。
  
  常常在梦的最幽深处,有一张亲切的女孩的脸渐渐浮现,有那下雨天武汉街头那些女孩们的粉红、浅绿伞影在眼前飘忽如风,醒来一把抓去却是一把苍凉无比的幻影。
  一旦离开人群、一旦放下工作,不论我是醒着还是入梦,虹虹总是无时不在与我相亲相近,她的气息和眼眸,她的娇嫩的脸和温软的身体,她那一口娇俏好听的武汉女孩口音,如同挥不去的妖魅,时时侵入我的梦境,靠近我,魅惑我,一次次让我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的,除了高中时代那个特殊时期,成人后的我很少有梦遗。
  但在离开虹虹的日子,我却常常在梦中听到她的呢喃悄语,看到她栩栩如生的容颜,一次次全身痉挛、颤栗,醒来身下是寂寞的冰凉。
  我没有想到,尽管我一次次自信能够忘记她,相信时光能冲刷那些校园时代的记忆,却发觉那些东西象一棵入地根深的大树,难以撼动,那些繁密的枝叶却越发地浓郁。
  这棵树足足生长了四个春秋冬夏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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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和莲心的再次相遇,是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正是毕业论文刚刚过关的时候,由于失恋和应付考试,我几乎都把她忘记了。
  那天,我、赵东升陪几个客户到一家夜总会去,是林老板给我介绍的一家夜总会。
  当他们都进去后,我锁好了车门,一抬头:红玫瑰夜总会,很柔美的一行楷书。但我当时觉得名字很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在我面前念叨过。
  里面的老板迎出来时却让我吃了一惊:是熟人,那位吴哥。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服,头发也梳得很整齐,跟过去那个工头样子差别很大。
  我迟疑了一会儿。吴哥却对我笑了笑:“小陈,又见面了。”
  他居然主动跟我握了下手。
  我冷冷一笑:“你也混出来了。”
  吴哥笑笑:“还是要感谢林老板呀。”
  然后,他朝我怪笑了一下:“都安排好了。给你陈主任也安排一位美女。”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还是大学生呢。”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装潢确实豪华,那几位客户正和几位小姐聊天。赵东升见我进去,他拉着一个小姐先进了包厢。
  妈的,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有这种爱好。
  我只好陪客户们聊,可他们的兴趣渐渐都转移了,眼睛都盯着小姐们的身子去了。我朝吴哥甩了个响指:“吴哥,过来一下。”
  吴哥走了过来,把手扶在我肩上:“怎么样?”
  我指指那几位西装革履的客户们:“给他们找个好地方。”
  吴哥笑了,朝他们挥了挥手,把他们领走了。
  然后,吴哥又领了一个女孩子到我面前:“把这位陈先生照顾好一点。放开点,莫老是干聊天。”
  我一抬头间,顿时脑子嗡嗡作响:
  是莲心!她穿着开岔的旗袍,披着卷发,眼神轻蔑地看着我。
“帅哥,怎么,也来这种地方潇洒呀?”莲心轻轻笑道。“到里面坐坐吧,我会把你陪好的。”
  她朝吴哥一笑:“别生气,对这位帅哥我倒会放开点的。”
  吴哥斜着眼看了看我,等莲心前面走进一个包厢,他来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服:“把她干了。她可是没开苞的。老子硬上都没上成。你小子好福气,不过银子带足了没有?别到时候走不了哇!林老板说情都没用的。”
  他拍拍我的肩,猥亵地一笑,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然后,走进包厢,到了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慢慢踱了进去。
  莲心坐在沙发上,脸有些红,抬起眼睛看了看我。
  “莲心,没想到我们在这种地方,以这种身份见面呵?”我在沙发上坐下,很有风度地把烟在手里点了点,点燃。
  “给我一支烟吧。”莲心歪着头,神情又恢复成风尘女人的那种鬼样子。
  我没理会,坐起身冷冷说道:“莲心,我很为你高兴呵,过去县高那个校花成了这个样子。”
  莲心看了我一眼:“陈刚,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不要讽刺我,我不想听。”
  我用手挑起她的下巴:“今天我是来消费的,你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
  莲心头一偏:“别耍流氓。”
  我边冷笑边点头:“我是流氓,可你他妈不是婊子吗?”
  莲心身子一震,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把脸上的脂粉冲出两条印来。
  “你看你,穿的、涂的,象个什么样子?你爸知道吗?嗯?!”我的声音大了起来。
  莲心呜咽着起身想离开。我一把抓住她:“今天你还别想走了。我买你三个点。时间没到!”
  莲心哭着转过身去。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莲心,现在我不是嫖客,你也不是鸡。我们谈谈好吗?”
  莲心边哭边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倒贴给人家人家都不要。”
  我叹了口气:“那你就把自己这样作贱糟蹋?”
  莲心此时却抬起头,淡淡地一笑:“我怎么作贱了?”
  我想起林老板那天的神情:“你不是把自己卖了吗?还卖了好价钱吧?”
  莲心愤怒地看了我一眼:“陈刚,我喜欢这样,又怎么样!”
  我怒从心头起:“我不许你这样!”
  莲心笑了,轻佻地坐到我身边,把我的脸摸了一下:“帅哥,别耍孩子脾气了。你有什么资格?!”
  我转身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骚货!”
  莲心身子一晃,一下瘫到沙发上,捂住了脸。
  “跟我走!”我吼道,一把拉起她。
  “不!”莲心边哭边说。
  我气得起身在包间走来走去。
  莲心声音有些嘶哑:“你别管我。让我过得快活点不好吗?”
  我说:“别的女人卖X卖骚我不管,你朱莲心老子管定了。”
  莲心这时低下了头,放下手,脸上赫然现出五个红指印。
  我看了心里一酸,走过去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对不起,莲心,我不该打你。”
  莲心咬咬嘴唇,大声哭着扑进我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我的腰:“陈刚哥,你,你心里还有我吗?”
  我擤了下鼻子,轻声说道:“莲心,听话,别做这个了,好吗?”
  莲心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我点点头:“好。”
  我掏出纸巾,擦擦她的脸:“唉,一个胡小莉还不够吗?”
  莲心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两只手还紧紧把我的腰环抱着:“陈刚哥,你现在和虹虹还好吗?”
  我沉默了。
  莲心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象是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摇摇头。莲心眼睛却亮了。
  “我们吹了。”我低下头,两只手撑着脑袋。
  莲心也不做声了,一会儿,她递了杯水给我:“陈刚哥,别为这些事烦。她们那些女孩子都这种德性。”
  我接过水一口喝干了。
  莲心这时却忽然兴奋起来了:“陈刚哥,我们来唱歌吧。”
  她很快把点歌器拿过来,又把电视打开。
  我从她手里拿过点歌器放在一边:“不,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莲心撒娇地一笑:“那好呵。”
  我看了看她的脸,笑道:“带了化妆盒吗?”
  莲心脸红了,从包里取出化妆盒。我拿过来打开,取出口红和粉饼:“莲心,来,我给你补补妆。等会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莲心听话地坐到我身边。
  我用纸巾把她的脸上泪痕擦干,细细地给她打了一层粉底,然后给她嘴唇上均匀地涂了一层,还从唇边略往外多涂了一点。红红的嘴唇看起来很是性感。
  莲心从镜子里看了看,脸羞红了:“陈刚哥,你还会这个?”
  我看着她的嘴唇,有了些冲动。
  莲心也忽然不作声了,盯着我看,目光灼热而明亮。
  很快,我们接吻了。莲心闭上了眼睛,倒在我怀里。
“莲心,跟我走吧。我要你。”我说道。
  莲心笑了,点点头。
  
  出门时,吴哥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和一个看去有点风骚的女人聊着天。
  他见我出来,笑了一下,朝我招招手。
  我走了过去,丢给他一支烟。
  吴哥看我面无表情,把打火机伸了过来给我点上:“陈主任,怎么样?上手了吗?”
  我看了看垂着头走出去的莲心,摇头:“太犟了。”
  吴哥却很开心地笑道:“我说吧,有的女大学生开放得很,有的她妈的就是死活放不开。只肯跟你玩虚的,聊天呀,摸一摸呀。动真的她就告你强奸。”
  他很兴奋,很同情我居然也被拒绝了。
  我抽了口烟,看了看他,镇定地说道:“我想包她。”
  吴哥一愣,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莲心:“你看上这丫头了?”
  我点点头,一边的服务员递来一杯咖啡。我接过来喝了一口,说道:“老子现在好歹也有点小钱了,为什么不能玩玩?”
  吴哥嫉妒地看看我:“你包得起?象她那样的,开价蛮高的。”
  我笑了笑:“老子倾家荡产也要玩玩。”
  吴哥笑着点点头:“行,你比老子强。下回再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
  我想了想,突然问道:“听说林老板包过她?”
  吴哥看看我,笑着摇头:“林老板说是他的侄女,我也不晓得。但我看也没上手。”
  我看了看莲心,想了想,朝吴哥一笑:“我付帐去了。你慢忙吧。”
  说罢,我转身到付银台结了自己的帐,也替莲心交了提成费。又给赵东升打了手机,让他最后给几个客户结帐买单。赵东升大概正在兴头上,简单应了一声就关了机。
  然后,我搂住莲心的腰,象个真正的年轻老板搂着情妇,走过了大街。
  
  到了公司,我和莲心进了电梯,直上九楼,我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
  莲心再次来到这里,竟很熟悉地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我一把将领带扯了下来,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莲心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
  我笑了:“你倒象是个主人了。”
  莲心坐到我身边,把手绕到我的脑后,亲了我一下。
  我笑道:“我跟那位吴老板说了,我已经把你包下了。”
  莲心格格一笑:“想包我的人还不少呢。”
  我心里有点不快,冷冷说道:“莲心,跟我在一起,不要用那套风月场所的鬼话。”
  莲心不作声了。
  我把她搂过来:“莲心,我真的弄不懂,你在我印象里一直很守本分的,怎么也做起陪聊小姐了?”
  莲心在我怀里有些冲动,脸现红晕,嘴里却说道:“就是你!冷血动物。说实话,那天晚上你那样子让我好失望。我几乎失掉了做人的勇气。我恨死那些武汉的女孩儿了。我真没想明白,我这样子守着身子,居然有男人根本不看重这个。”
  我问道:“所以你就想卖掉?”
  莲心朝我轻轻“呸”了一下:“就算不为你,也要为我将来的男人守着。我才没那么傻。”
  我心里笑了笑,用头抵了一下她的额头:“那我今天要了你!”
  莲心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行。”
  我正要喝水,手却停下了:“我不配?”
  莲心从我身上下来,坐到了一边。
  这让我心里那股热流一下子冷了下来。
  莲心看了看我:“你不是我心里原来的那个陈刚了。”
  我玩弄着手里的水杯,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莲心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你变了,真的,象这城市里随便就能抓一大把的那种风流白领混混。”
  我恼怒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放屁!”
  莲心低下头:“那你为什么还到那种地方去?我将来要找的老公绝对不能犯这种错误。”
  我笑了:“那你呢?”
  莲心冷冷说道:“我自己有分寸。只是散散心而已。”
  我心里一下子透凉:莲心居然也没把我当回事了!
我的心境忽然一阵灰暗,象个垂败的拳击手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等待命运的再次痛击。
  是的,我已经一败涂地了,连莲心都要抛弃我了。
  这一刻,我默默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胃居然又有点隐隐作痛。不一会儿,冷汗就冒了出来。
  “莲,莲心,帮帮个忙。”我只觉得身子发冷,象头发病的牛一样喘息着。
  莲心忙起身:“怎么了?”
  我指指一边的柜子:“把,把胃痛灵给我拿来,再,再倒杯水。”
  她忙找出了药,又把水递给我。
  我撕出两片吞了,用水送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舒服了。
  莲心看着我:“陈刚哥,你有胃病?看你脸都苍白了。”
  我叹道:“是的,平时熬夜开会、写东西,又喝酒。总之,老了。”
  莲心看着我,叹息了一声:“陈刚哥,你身体也不象过去那样好了。”
  我握握她的手,点点头:“是的,跟你说的一样,变了。”
  莲心说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事吧?”
  我看了看她:“是呵,我经历很多的事。”
  莲心很明白似的:“失恋?”
  我不想瞒她:“是的。失恋。”
  莲心笑了:“应该让你尝尝失去一个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不然,你还真以为别人对你的感情是白给的,是你该有的。”
  我摇头:“不是那么回事。”
  莲心很犟:“就是。我说是就是。人家对你好,你还真以为是你这张爹妈给的脸生得好。不是的,讲帅,比你帅的多的是。”
  我看看她,点了下头。
  莲心笑了:“自己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我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莲心这时才高兴起来,又偎到我身边:“我喜欢过去那个朴实憨厚的陈刚,不喜欢你现在这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陈刚。”
  莲心温热的身体一靠近我,那种男人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我看着她,声音低了下来:“莲心,其实,我,我,内心很自卑的。”
  莲心笑了笑:“我知道。从过去你在李文强面前那种表情,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却没勇气来追我。”
  我也笑了:“你也有点自作多情。”
  莲心哼了一声:“别不好意思承认,我从你眼睛里什么都看得出来。”
  我心里痛了一下:“你看出了什么?”
  莲心笑着点了一下我的脸:“想跟我好,又不好意思,但别的男孩子一靠近我,你眼里就凶得吓人。格格。没说错吧?”
  我心里一阵温馨:那是大一时的我,象个县高的中学生。
  我对莲心感觉一下子很近了,朝她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莲心眼睛闪了闪,一下子象有了些潮湿的意思:“陈刚哥,我喜欢你这种笑。这才是你真实的笑,象过去的那个小男生。”
  我很感动,用手把她的头垫起来,吻了一下。
  莲心轻轻在我耳畔说:“陈刚哥,我给你。但是,你要了我,就要和我去领结婚证。”
  我点点头:“好。这不是问题。”
  莲心专注地看看我的脸,堵住了我的嘴唇,很有力、很奔放地吻起来。
 这天晚上,我闯进了那无人涉足过的原始圣地。
  “啊!”一声剧烈的叫声在屋子里盘旋了一会儿,又象缕轻烟一样慢慢地消失。
  坚挺如铁的矛在虚晃一枪后,一点一点地拱进幽秘之处,再一点一点地、温柔地洞穿护卫女性贞洁的盾甲,并一点点碎裂它们,然后感到一阵热流涌出:一缕缕鲜红血渍瞬间染红了那只矛、她的下身,还有她事先垫好的雪白毛巾,染红的地方象是触目惊心的、硕大的猩红色花瓣和点点梅花。
  莲心吓得不轻,自始至终紧张地抱着我,手和身子在轻微地颤栗。
  我发觉,她并没有得到快乐和兴奋,她的手慌乱地抓紧了我的头发,扯得生疼。这让我感到了一丝扫兴:和其他女孩子没这么麻烦,人家也是初夜!
  
  但我不能停顿,占领滩头阵地后,就要迅速向纵深推进。
  她的那里却紧绷着、挤压着这只曾经无坚不催的矛,仿佛拒绝宣布我的最后胜利。
  这更加刺激了我的进攻欲望和战斗意志。
  我迅猛地穿刺进去。那一刻,莲心泪流满面,头向两边摇摆:“不,不。”
  我喘了一会儿:“疼吗?”
  她摇头,无语,身体僵直,一阵阵颤抖。
  “陈刚哥,我怕。”
  “怕什么?”
  “不,不知道。”
  “别怕。”
  “啊,疼,不,陈刚哥,不要离开,不,不疼。”
  喘息 ,呻吟。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浑身酸软无力。
  她把身子躬着睡在我怀里,擦去眼泪,羞怯地看看我,无力地笑了笑。
  床头柜上,一块雪白的毛巾染着一抹枫叶形状的殷红色。
  我看看那片红色,这就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处女血吗?
  唉,其实这感觉一点都不爽,对莲心却有点犯罪感。
  
  起床时,太阳已经很高了。莲心起来了,睡眼惺松地靠近我。
  我看着肌肤胜雪的女孩儿,有点想吻她。轻风吹动着她的头发,一丝发香和女孩子身体的淡淡牛奶般的体香阵阵袭来。
  我的冲动又来了。
  莲心悄悄问道:“陈刚哥,你高兴吗?”
  我抚摸着她的光滑柔亮的头发:“你呢?”
  她羞红了脸,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你高兴了我就高兴。”
  我轻轻凑到她耳边:“我又想要了。”
  她眼睛朝我闪了闪,有点怕的样子,却又说:“随你。”
  这一刻,莲心的脸光洁红润,眼眸莹莹如水,这让我激情勃发。
  “来,我慢慢一点,不会疼的。”我笑着拍拍她的脸。
  
  在她的甜笑中,我们再次走向了快乐的激情颠峰。
  但在随即而来的巨大的疲乏感中,我感到了某种空虚、困顿和阴郁。窗外那瀑布般倾泻进来的阳光异常刺目,让我浑身感到虚脱和无力,象漂在阳光之海中的一根草。我伸出手,拉住拉绳,窗帘徐徐关上了。屋子一下象沉到海底的沉船,阴凉幽深。
  莲心在我怀里轻轻喘息,象只玩累了的小羊羔。
  
  沉迷中,我的眼神大概有些空洞。
  她抬起头看看我,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
  她依恋地抱住我。我们都是一丝不挂,贴身相拥。
  这个没多少性事经验的女孩子在我各种方式试探和调动下,一次次在琴瑟和谐的肢体舞蹈中达到完美的高潮。
  她身体在一阵阵痉挛中虚脱的样子让我害怕,那样子有点象灵魂出窍。
  我轻唤着她的名字,她才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看着我,喘息着,朝我无力地一笑。
  然后,我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格格,陈,陈刚哥,你,你好厉害。”她笑了。“我,我觉得,自己,象是要死了。”
  
  我想,与我的这位少年时代的偶像女生相拥而眠,我们此生应该满足了。
  “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她轻轻地说。
  我拍拍她的脸:“别想那么多。”
  她伏在我怀里,轻轻地说:“不,一毕业我们就去领结婚证。我会对你好的。”
  我听了她一下,起身把那块染了血渍的白色毛巾折好,那片如枫如梅的殷红正好在正面,然后用一块透明塑料袋装好,塑封后,放进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
  我抱着匣子亲吻了一下:“莲心,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好礼物。我会永远珍惜的。”
  莲心感动地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我感到了她的泪水在流淌,肩头一阵湿凉。
第三十二章
  
  拿到毕业证那一天,我和寝室里的哥们儿决定一起在红月亮酒家聚餐。这一餐是我以公司名义报销的。
  我照例是先去定了桌位,然后给莲心打了电话,让她也来。
  莲心在我一再要求下,决定考研。我说两口子不能都是个本科,决定支持她读个法律研究生。她读书比我强。这几年我心野了,根本读不进去了。
  莲心打的来时,我却皱了皱眉:她没打扮,还是一件很普通的连衣裙。
  我们寝室里的哥们儿找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会打扮。一比就比下去了。
  莲心知道我很讲究,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刚从寝室出来。没顾上换件衣裳。”
  我不高兴地说道:“我跟你说了是同学聚会,人家女朋友都来的。”
  莲心却把我打了一下:“你呀,就是虚荣心太强。”
  我哼了一声:“你是我老婆,你不讲究点人家说我没把你打扮好。”
  话一出口,我忽然觉得象是谁说过的。
  莲心却高兴地笑了:“那我去换件衣服吧。”
  我摇头:“算了。人家一会儿就来了。”
  莲心却犟着回去了。
  我叹了口气:过去虹虹这方面从没让我操心,她对我倒很挑剔。
  这时,我心里忽然一酸:刚才那句话是虹虹过去说过的。好象是在我到新时空之前,为了让我有个好形象,拉着我到处转,买衣服、做头发。
  我的心情忽然阴郁起来,看着前面的校门,那消磨了我四年春秋的大学时代,已经结束了。喝了今天这顿酒,一切都会化为记忆了。
  包括虹虹,只能是记忆里的一个幻影了。
  她现在在哪里,也拿了毕业证了吧?大概和我与莲心一样,该和那个小白脸商量结婚了吧。
  我心底袭过一阵酸楚:妈的,还想她做么事哦!人家这时候不晓得几快活,老子还在自作多情。
  我擦了擦眼角浸出的一点潮湿。
  门口,胡文林和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
  “这是芳芳,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刚刚,那位‘情圣’王子!”胡文林哈哈一笑。
  芳芳气质不错,听了介绍朝我惊讶地看了一眼:“你好,你就是陈刚?早听文林讲过你的故事。”
  我却笑笑:“少听他胡说,么事‘情圣’?那是骂人的话,位子定好了,先坐着喝点饮料吧。”
  我刚把两位招呼好,肖胖子和周眉,卫诚和吴青青就进来了。
肖胖子朝我搞笑地敬了个礼:“老兄,今天是个结束,也是开始。下一餐该我请了。”
  我笑了:“下次该喝你的喜酒了。”
  周眉笑道:“你也快了。我刚才看见莲心了,她怎么又走了?”
  我支吾了一下:“她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就来的。”
  周眉说道:“陈刚,你的动作也够快的。莲心近几个月象变了个人,天天都笑,还哼歌呢。”
  我点点头,把两杯饮料递给卫诚和吴青青,转头问周眉:“她变漂亮了吧?这就是我起的作用。”
  周眉看看肖胖子,脸红了一下。
  肖胖子看看我正要说话,一边的吴青青却冷冷来一句:“陈刚,你倒是行呵,这么快就有了替补队员。”
  我愣了一下。吴青青的表情我一直没注意,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头。
  卫诚忙说道:“哪里能怪刚刚?”
  他在为我说话。
  吴青青却烦了:“卫诚你闭嘴,男人怎么都这样?陈刚,虹虹等会有事要找你的,把手机开着。”
  我冷冷一笑:“手机倒是一直开着,她找我搞么事?你跟她说,这几年欠她的钱,老子一分不差会还给她的。”
  吴青青听了,气得要抹泪。一边的胡文林也看不下去了:“刚刚,你妈的说的还是人话?”
  我也烦了:“老子被人一脚踢了,弟兄们还不让我说句话?”
  吴青青不顾卫诚的阻拦,说道:“陈刚,你要后悔的。人家虹虹对你够好了!”
  我点点头:“是的,对我好,瞒着老子和人家眉来眼去,给老子戴了顶绿帽子,我还要感谢她?!”
  吴青青擦擦泪,摇头道:“如果男人都是这样薄情,一翻脸就不认人,我宁愿这辈子不嫁人。卫诚,你要是再为陈刚说话,我就再不理你了。”
  卫诚吓得不作声了,这家伙最怕女孩子生气,将来也是个怕老婆的相。
  肖胖子打着圆场:“青青,人家陈刚心里其实蛮难受的。不要老讲这个了,一会儿朱莲心来了都莫讲了。人家马上就要拿结婚证了。还老扯过去的事搞么事?”
  吴青青惊讶地看看我:“陈刚,肖胖子说的是真的?”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我和莲心准备先拿了结婚证再说,她等不得。”
  吴青青脸都白了,想了想,拿出手机起身走了出去。
  我疑惑地看看她,卫诚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又没说。
  我问卫诚:“没出什么事吧?”
  卫诚支吾着摇摇头。
  这时,莲心进来了,她换了一身我给她新买的套裙,头发也简单理了一下。这还象个样子。
  莲心和周眉笑着说了阵悄悄话,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面对着她一抬手,指指男士:“这些弟兄就不介绍了。这位是胡兄的女朋友芳芳,刚才出去的是卫诚的女朋友吴青青。”
  莲心看看卫诚,红着脸对他点点头。
等吴青青进来时,菜都上齐了。
  我先站起来,举起了酒杯:“男士喝酒,女士喝饮料。来,为了我们这大学的四年时光,为了我们的明天,干!”
  我们一起先喝干了一杯酒。
  我让服务生再上酒时,手机响了。
  我以为是公司里有事,便走到一边接通手机:“喂?我是陈刚。有么事?”
  手机那边停了一会儿,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刚,我是虹虹。”
  我心里一跳,却沉默了。
  “有么事?”我抽了口烟,冷静地问道。
  “有些事,我想和你谈一谈。”虹虹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想了想:“虹虹,我正在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有事以后再说。另外,今天大家都毕业了,有些事想了结一下。这三年多,我还欠你大概有个三万多块钱,我也不想老欠着。你把帐号给我一个。”
  虹虹却哭了,什么也不说了,手机也没关。
  听着她的哭声,我怕自己又要心软,便冷静地说道:“虹虹,你莫哭沙,有么值得哭的,就这样说。你有个银行卡号我还记得,如果你还在用那个卡,我明天把钱,”
  话还没说完,虹虹却把手机挂掉了。
我怏怏地回到桌前,人们都看着我的表情。
  我笑了笑,举起酒杯:“来,喝。”
  莲心在一边问:“怎么这么久?谁打来的电话?”
  我说:“一个同事。我借过她的钱,人家要结婚,催着我还呢。”
  莲心笑了:“你还会借别人的钱?”
  我点点头:“手头紧了就借。”
  胡文林看了看我,有点不屑,却给莲心敬酒:“来,给刚刚的老乡敬一杯。”
  莲心忙起身:“哟,不敢当。”
  我在一边纠正老大的话:“是我媳妇儿,老家的话叫‘屋里头的’,古人叫贱内。”
  莲心拧了一下我的肩:“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悠悠地吐了口烟,说道:“还有,莲心是我的初恋情人。上中学就想追的,妈的,现在才到手。比肖胖子差远了。”
  这下桌上的人都笑了。周眉笑得声音最响——她心里也高兴。
  看得出来,莲心心里很爽,却红着脸撒娇:“那要怪你。”
  我们正说着,吴青青起身出去了。
  我看了看卫诚:“卫诚,今天总觉得青青象有心事哟。”
  卫诚喝了口酒,看了我一眼:“刚刚,莫高兴。等会有你的戏看。”
  他这时的一句话让桌上的人们面面相觑。
  胡文林问:“卫诚,你么也学会了卖关子?看人家刚刚和莲心亲热不高兴是不是?”
  这话也说重了,让我和莲心有点难堪。
  一会儿,吴青青在门口朝我招招手:“陈刚,你一个人出来一下。”
  我疑惑地起了身,莲心也要起来,卫诚却给她敬了杯酒:“来,我敬你一杯。”
  我绕过餐桌,一出门却只见虹虹走出一辆的士,低头走到在吴青青身边,却把背朝着我。
 我绕过餐桌,一出门只见虹虹走出一辆的士,低头走到在吴青青身边,却把背朝着我。
  “有话就跟他讲,他又不敢吃人。”吴青青对虹虹这样说。
  虹虹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背对着我,头发和身子在颤抖,好象是在哭。
  我抽着烟,也不说话,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她这个时候来搞什么?催款也不至于这么急,我的人还不是在武汉,我也没想过赖帐。
  说实话,我和虹虹分手后,心里老想着不能欠她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些年前前后后共欠她大概三万多块钱。
  这些钱有的是救急的生活费,有的是虹虹自己主动帮我交的什么教材费、考试费之类,此外还有她给我买了不少书籍和名牌衣服——这些占了大头。
  虹虹半天不说话,我看了看吴青青,走过去对虹虹说:“虹虹,你既然来了,就一块进去吃点吧。反正都毕业了,也是个纪念。等会肖胖子还要照相的。”
  吴青青冷眼看了看我:“陈刚,你当初对不起人家虹虹,求我给你帮忙,让虹虹回心转意,我可是很认真的帮了你。”
  她怎么提这些陈年旧事?!我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虹虹听了却扑到青青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看这门口人来人往的,有的还是认识的同学、校友,就有些不自在。
  吴青青象个大姐姐一样拍着虹虹的肩:“虹虹,说好了在他这种男人面前莫哭的,么还是哭成这个样子!我都瞧不起你了。跟他说清楚嘛。”
  虹虹哭着只是摇头。
  吴青青也没办法了,对我说:“陈刚,到学校寝室里去,虹虹有事要跟你讲。”
  我一愣:“有么事?搞这么严重?我现在身上没有带现钱,只能转帐的。”
  吴青青恨恨地看我一眼:“陈刚,你是不是人?人家虹虹哪里是找你来要钱的?!”
  我悻悻地扔掉烟头:“那还有么事哦?人家都在里面吃饭,等会我还要结帐。”
  吴青青冷笑了一声说:“这一顿算卫诚请的。走,我陪你们一起去。不准你再欺负虹虹。”
  我心里恼火:老子怎么欺负她了?这个吴青青简直有点毛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情况都没弄清楚还打抱不平。
  明明我才是受害人,她应该为我说话。我厌恶地看看虹虹,不晓得她是怎么给吴青青讲的,败坏老子名声。
  “走就走。”我想回去跟莲心打个招呼,吴青青却说:“你莫回去,回去了就出不来了的。”
  我只好随她们两个人一起往校园走去。
到了虹虹寝室,那些女生们都在收拾东西。
  看我进去,有的打了个招呼,有的不理睬我。我也懒得解释。我知道,这些女生现在都烦我。对我而言,她们属于那种不明真相的群众,我不计较。
  吴青青让她们先出去一会儿,虹虹有事和我单独谈。
  然后,虹虹就坐在她的床上,我也大咧咧地往她前面的书桌上一坐,象过去那样。
  上次老子就是在这里给她一下子跪了下来呀,还抱着她的腿乞求——现在想起来就心里发寒:真象条可怜的狗。
  虹虹不敢抬眼睛,吴青青就坐在她身边。
  我心里有点恼火,那种耻辱感又升了起来:老子当狗又换回了什么?换回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戴着!
  “刚刚。”虹虹可怜兮兮地声音也不能引起我的同情。
  “说,么事?“我不耐烦地问道。
  “我,我又有了。”虹虹声音轻的象蚊子。
  我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看看她。忽然呵呵一笑,看她象看外星人:“你有了关我什么事?”
  我和她有两个多月没来往了。说实话,当着那么多女生给这个女孩下跪,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做人的底线。现在我已经有点玩世不恭,再也不信他妈的什么屁真心爱情了。
  吴青青却在一边看着我,有点愤怒地说道:“刚刚!真没看出来,你就象个流氓!”
  我觉得好笑:“吴青青,我又冒得罪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和虹虹一两个月没在一起,她凭什么来找我?要找去找那个王八蛋。”
  虹虹气得眼泪汪汪,她大声说:“刚刚,本来我不想来找你。我晓得,你对我有些事耿耿于怀。但是谁说不想和你好了。这几个月我根本没跟男人上过床!”
  要在过去,哪怕一个月前,这番话足以让我感激涕零,又象条狗一样向她摇尾巴。
  但现在我能信吗?那个李晓峰不是正好填了我的空吗?
  看看坐在床上擦泪的虹虹,一种深深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她让我几乎痛苦得想死,想起那天在东湖边上的一夜凄凉,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虹虹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其实,就是在我家里的那次,我怀上了。我也不想来麻烦你的,想自己处理算了。可是我心里憋得慌。凭什么你寻欢作乐让我来承担苦果?”
  我冷笑:“我寻欢作乐,你呢?你不也欲仙欲死吗?”
  这话一下刺伤了虹虹,她擦去泪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我抽着烟,一副死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吴青青也开始擦起眼泪:“虹虹,你呀,你非要理这个穷山沟里的土包子,人家现在傍富姐富婆有的是钱,不在乎你了!”
  我惊异地看看吴青青,她却摆出一副“什么都瞒不过老娘”的神态。
  我吐掉烟头站起身,冷冷一笑:“我傍不傍关你什么事?”
  妈的,虹虹连这都跟吴青青讲了!
  我不想同虹虹、这个我曾经深爱过、也被她深深伤害过的女孩吵架。
  虹虹又嘤嘤地哭了,象是真的很伤心。
  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看在我们还有三年的情份上,你要我陪同你上医院也可以,让我还你钱也行。”
  虹虹抬头看看我,有点茫然。
  吴青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陈刚,虹虹想让你原谅她,她想和你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我惊讶地看了虹虹一眼:现在她居然还有这种念头?!
我没做声,虹虹默默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揉着衣服。
  吴青青叹了口气:“依我看,你应该和虹虹在一起。她这几年把心思全放在你身上,我们寝室里的女生都一清二楚。”
  我重新坐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风景。
  吴青青在一边拍了一下虹虹:“跟陈刚好好说,我到红月亮去一下。卫诚让我过去。陈刚,你把手机关上,免得有人干扰。”
  吴青青出去了,把门也带上了。我没关手机,她凭什么指挥我?
  虹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抬眼看了看她:虹虹瘦了。忽然,我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鼻子有点酸,忙又掏出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
  虹虹搬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轻声说:“刚刚,我并没有答应李晓峰,是他老缠着我。那天,我,我没跟你说清楚。”
  我想起那天的情形,才慢慢又镇定了下来:“我不怪你,只能怪我长得没人家帅。”
  虹虹急得抓住我的肩膀上的衣服:“刚刚,你莫这样子说。我真的,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李晓峰,他也清楚,我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的。”
  我擦擦泪水,很冷静地说:“虹虹,就算我都相信你,但是我和莲心马上就要领结婚证了,你让我怎么办?”
  虹虹怔了一下,又有些着急地抓起我的手:“刚刚,刚刚,你,你不能,”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的心也乱了,把手里的烟都揉碎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虹虹惊慌地看看我,我取出手机打开:“喂,哦,莲心呵?我,我有点急事。你吃过饭先回我公司里去住。我晚上会回来的。”
  莲心在手机里的口气很烦躁,她猜到了什么,但好象不清楚我和谁在一起。
  我没等她说话就挂了机。
  虹虹咬咬嘴唇,说道:“是你的老乡吧?你们同居了?”
  我没做声: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虹虹在一边开始慢慢地抽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象个伤心的孩子。
  我把一包在酒店拿的餐巾纸递给她:“虹虹,那天从你家里出来,我真的想一死了之。一个人跑到东湖边上坐了大半夜。但是我挺过来了。”
  虹虹这时才慢慢停了下来,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我口气很温和地说道:“过去有段时间,我确实对不起你。为了让你回心转意,我想了很多办法。当时,有位同事跟我谈心,对我说,你只晓得你现在很痛苦,其实你不晓得人家女孩子心里比你痛苦百倍!是的,我们都只晓得自己痛苦,不晓得人家心里怎么样。所以,我当时很体谅你那时对我的失望。包括后来吴青青跟我讲的那些,我很清楚我到底哪里伤害了你,伤害你到了哪种程度。现在,我希望你也能体谅我。一个男人只能伤害一次。”
  虹虹用纸巾擦擦泪水,说道:“我晓得,你以为我喜欢李晓峰。”
  我笑了笑:“我冒错呀?当时,你亲口讲的,你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虹虹低了下头,哽咽着摇头:“不是的,那是我说错了。”
  我长长地吐了口烟:“我倒真希望是我听错了。”
  虹虹哭着喊道:“是我说错了!”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敢做声了:虹虹心理状态好象出了点问题。
虹虹低了下头,哽咽着摇头:“不是的,那是我说错了。”
  我长长地吐了口烟:“我倒真希望是我听错了。”
  虹虹哭着喊道:“是我说错了!”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敢做声了:虹虹心理状态好象出了点问题。
  
  虹虹还是那个样子,有点任性,甚至一口否定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潜意识里,她还把我当成原来那个能容忍她的娇气、脆弱和任性的陈刚了。
  但是,现在我的心态很难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心无芥蒂、甚至有点两小无猜的校园时代——何况,大学生涯从今天开始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受过她的伤。
  她那一句话的杀伤力甚至超过了当初她冷淡地拒绝我的跪求。
  唉,时光流逝得真快。在波涛汹涌的生活面前,我们就象两只懵懵懂懂的小船,随波飘流,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岸在哪里;就象两条做梦的鱼,谁都不知道一头碰触到的是张什么样的命运之网,什么时候又相忘于江湖。
  
  沉静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对虹虹说道:“虹虹,给你讲个故事,愿意听吗?”
  虹虹看了我一眼,理了理头发,很乖的样子。
  我掸掸烟灰,开始讲:“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还有点意思。说的是呵,从前有条鱼在江河里游。她成天快快乐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无忧无虑。”
  虹虹眼睛闪了一下,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我还是娓娓道来:“这条鱼和那些江水、和那些波浪、水草玩得非常开心,但是水这东西无色无味,时间长了就有些厌倦。她看见岸上有更多好玩的,有花呀,草呀,树呀,还有小动物。她就想上岸。有天天,她终于上了岸,是被风浪卷到了岸上。但是,她一离开水,就马上想起了水的好处,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供她氧气,无时无刻不是陪伴在她身边。于是,她流泪了,她想回到水里。但是,风浪已经过去,江河里的水再也没有力量来拯救这条鱼。”
  虹虹低下了头。
  我叹了口气:“后来,这条鱼还是回到了江河里——不管什么原因吧。鱼流泪了,然后就对水说:‘我爱你,一刻也离不了你。你不知道我曾经流过泪,因为现在我在水里。’这时候,水就对她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虹虹听了看着我,一声呜咽,扑进我的怀里。
  我的眼睛那一刻也模糊了。
  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发香和那淡淡的甜香。
虹虹听了看着我,一声呜咽,扑进我的怀里。
  我的眼睛那一刻也模糊了。
  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发香和那淡淡的甜香。
  
  我吻了一下虹虹的额头,那里有一丝温热。她的睫毛轻轻刮擦着我的脸颊,那缕梦一样缱绻温柔的女孩气息令我迷醉,好象又回到某个深夜的梦境里。
  这让我感到冲动,但内心疼痛。我拥抱了一下虹虹,然后两手握住她的肩头,很冷静也很温柔地对她说道:“虹虹,我相信你是坚强的女孩子。我想让你做一件事。”
  虹虹看着我,问道:“做什么事?”
  我垂下眼帘:“把孩子做掉。”
  虹虹身子颤抖了一下,惊诧地问:“那为什么?”
  我说道:“我知道,你内心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你才来找我。我也很珍惜我们的过去。但是,”
  我看了看她:“我想,这都是过去了的事情。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玩过去的那种风花雪月的游戏。”
  虹虹皱起了眉头。
  我叹道:“刚才那个故事前面的就是我想对你说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后面的,是想让你知道,我明白你对我的爱。”
  话出口的这一刻,我感到一道大幕正徐徐地从天而落,将我和面前这个女孩子彻底分开,世界已没有奇迹可言。
  
  出了校门,我把公爵王停在了桥头的停车场,独自一人走上了武汉长江大桥上。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座桥,它很有气魄地横跨在长江上,象一个有着坚强骨骼的男人。而迤逦东去的江水如女人,在桥下连绵不断地诉说心事。
  在天风劲吹的那一瞬间,我看见龟山耸立,古楼巍峨,白云飘逸,宽阔的长江如一匹长长的黄色长练,穿行在三镇之间。
  这就是我心中的大武汉,美丽的大都会!她亲切、宁静、美好、宽容。在这里,我走过了长长大学四年时光,走过了一季又一季的风风雨雨。
  我掏出那本蓝色封面的大学毕业证。上面有我青春的肖像,有鲜红的钢印,有老练的校长签名。呵,我终于毕业了,我走出了那个美丽的校园,走出了一段永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快乐与痛苦,明媚与忧伤,欢笑与泪水,爱与被爱,都在这一刻定格了。
  耳畔,那支歌又清晰地响起来: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究竟会怎么样
    
      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有没有机会 重来一次
      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月光和星子 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 美梦和缠绵的诗
      所谓山盟海誓 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前面是一片重新开始的漫长旅程!
  
  (上部《青葱岁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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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10 16:39: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部--- 荒 芜 之 城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汉江边的那条船。
  在一片灿烂灯火之中,那只木船在岸边象一只被主人遗失的皮鞋,孤独地在江水中起伏喘息。而一根黑硬的绳索紧紧地将它捆绑在岸边。
  哪怕船天生是要远航的,但此时它无法动弹。
  这个穿着蓝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那片江滩。
    
  夜色苍茫的武汉,在一片霓虹中象个招摇的性感女郎,森林般的楼群间游弋着一些暧昧的身影。
  男人身后这片长长的江滩,因干涸而形成一道道龟裂,却象是一道道远古时代留下来的卜筮之谜。
  那是不是命运的隐喻?
  男人低头走着,听任涛声一道道在耳畔呼啸不息,听任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
  一抬头,一个年轻的女人正从荒芜的江滩远处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电视台的女主持林伊娜。
  男人松了口气,笑了笑:“林姐,你好。”
  叫林姐的女人发髻高挽,穿着一身浅蓝色套裙,脖子上扎着一条白纱巾,显得很有气质,漂亮,素雅,不事张扬。
  她浅浅一笑:“陈刚,你好。我们还是到哪个茶屋里坐坐吧?”
  叫陈刚的年轻男人点点头:“好,我刚好开了车。”
  他们走到江滩不远的国道公路上,一辆黑色公爵王轿车停放在那里。
    
  开到了汉口一家新开的茶楼里,两人下了车。
  林伊娜从脖间解下纱巾,点了两杯龙井和一碟瓜子。然后头转向陈刚:“新时空娱乐城这些年很火,生意不错吧?”
  陈刚脱下外面的风衣,里面是件高档咖啡色羊毛衫,桃形领口打着领带,显得很有朝气、很精神。他朝林伊娜笑笑:“还可以,但是比起你们电视台的广告收入还是差远了。”
  林伊娜也笑了:“一样,很辛苦。很多不赚钱的节目专栏都停了。”
  陈刚点头:“都不容易,市场经济嘛。”
  林伊娜想了想,说道:“陈刚,今天我约你来,是为了虹虹,也是为了完成我们部里马主任交的任务。”
  陈刚笑笑:“我也猜到了。”
  林伊娜喝了口茶,说道:“你大概接触过不少女人,但其实你并不真懂女人。”
  他看了看林伊娜,一笑,点点头:“是,我不是太懂。”
  林伊娜看他承认了,浅浅一笑:“虹虹是个典型的比较单纯的女孩儿,我们台里那个李晓峰总想在你们中间插一杠。他很早就在我面前说,要追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校花。我让他少再糟蹋少女,他不听。结果这次他惨了。”
  陈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他怎么惨了?”
  林伊娜叹了口气:“人家虹虹其实一直爱着你!”
  陈刚眼神飞快地在林伊娜脸上闪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盯着桌上花瓶里一朵红艳欲滴的玫瑰,那种馥郁芳香的殷红令人惊心动魄。
  “是吗?”陈刚淡淡地问道。
  林伊娜点点头:“我和她一个办公室,最清楚了。女孩可能会一时被某个人打动,但她真心爱过的人是不容易忘记的。”
  接下来,林伊娜告诉陈刚,虹虹经常在办公室里走神,而且性格也不象刚来时那么活泼外向了,总象有心事。
  “马主任让我找她谈谈,她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林伊娜叹了口气。“李晓峰在台里也抬不起头来。”
  陈刚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他还会抬不起头来?”
  林伊娜笑了笑,继续说:“有时候,虹虹一个人在办公室长吁短叹,说真是后悔。我问她后悔什么,她却不说话了。后来更加严重,她在主持节目时经常忘记台词,说错话。以致台里领导不得不过问她的个人生活,找到李晓峰和她都谈了话,还说让我来找找她前面的男友一起来开导她。所以我今天是来完成马主任交办的任务的。我们部里的马主任对你是很欣赏的。”
  陈刚摇头:“我怎么帮你们开导呀,没那么大的能耐吧?”
  林伊娜想了想:“虹虹找过你没有?”
  陈刚点点头,却没作声,低头吹吹茶汤,呷了一口。
  林伊娜叹道:“你就不能原谅虹虹一回?再和她重归于好我们台里的人都希望你这样做。男人嘛,胸怀宽一点,重新开始,再爱她一次又何妨?”
  陈刚盯着那束玫瑰,半晌不语。
  林伊娜劝道:“虹虹真的很不错。看得出来她很留恋你,连你过去送她的一些贺卡、照片,她都好好保存着,有时还给我看。一说起你的名字,刚刚、刚刚叫得象是自己家人,好亲热。”
  陈刚头猛地一低,又迅速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林伊娜注意地看看他,那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年轻男人眼睛闪动着一星晶莹的光芒。
  
  虹虹,叫斯晓虹,是陈刚的大学同学。两人谈了差不多三年的恋爱。
  但这场马拉松式的恋爱长跑却陷入了困境。
  林伊娜当然不知道,陈刚和另一个女孩朱莲心很快要领结婚证了。
  陈刚擦擦眼角的泪痕,笑笑:“林姐,我感谢你。我可以和虹虹谈谈,让她情绪好起来。但是请不要再提别的,好吗?”
  林伊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这个李晓峰简直害人不浅!”
  陈刚手机响了,他打开听了一会儿淡淡应道:“知道了。我在外面和人谈点事,就回来。证明,什么证明?哦,你的开了,好吧。我明天让人力资源部办一下。”
  他起身道:“真的感谢你,林姐。这么多人为我和虹虹的事操心,真不好意思。”
  林伊娜笑了一下:“唉,你要结婚了吧?”
  陈刚一怔,想起刚才在手机里讲开证明的事,笑了:“还早,现在只是办个手续。”
  林伊娜摇头:“陈刚,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陈刚点头:“我会的。”
  两人起身走出了茶楼。
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汉江边的那条船。
  在一片灿烂灯火之中,那只木船在岸边象一只被主人遗失的皮鞋,孤独地在江水中起伏喘息。而一根黑硬的绳索紧紧地将它捆绑在岸边。
  哪怕船天生是要远航的,但此时它无法动弹。
  这个穿着蓝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那片江滩。
    
  夜色苍茫的武汉,在一片霓虹中象个招摇的性感女郎,森林般的楼群间游弋着一些暧昧的身影。
  男人身后这片长长的江滩,因干涸而形成一道道龟裂,却象是一道道远古时代留下来的卜筮之谜。
  那是不是命运的隐喻?
  男人低头走着,听任涛声一道道在耳畔呼啸不息,听任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
  一抬头,一个年轻的女人正从荒芜的江滩远处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电视台的女主持林伊娜。
  男人松了口气,笑了笑:“林姐,你好。”
  叫林姐的女人发髻高挽,穿着一身浅蓝色套裙,脖子上扎着一条白纱巾,显得很有气质,漂亮,素雅,不事张扬。
  她浅浅一笑:“陈刚,你好。我们还是到哪个茶屋里坐坐吧?”
  叫陈刚的年轻男人点点头:“好,我刚好开了车。”
  他们走到江滩不远的国道公路上,一辆黑色公爵王轿车停放在那里。
    
  开到了汉口一家新开的茶楼里,两人下了车。
  林伊娜从脖间解下纱巾,点了两杯龙井和一碟瓜子。然后头转向陈刚:“新时空娱乐城这些年很火,生意不错吧?”
  陈刚脱下外面的风衣,里面是件高档咖啡色羊毛衫,桃形领口打着领带,显得很有朝气、很精神。他朝林伊娜笑笑:“还可以,但是比起你们电视台的广告收入还是差远了。”
  林伊娜也笑了:“一样,很辛苦。很多不赚钱的节目专栏都停了。”
  陈刚点头:“都不容易,市场经济嘛。”
  林伊娜想了想,说道:“陈刚,今天我约你来,是为了虹虹,也是为了完成我们部里马主任交的任务。”
  陈刚笑笑:“我也猜到了。”
  林伊娜喝了口茶,说道:“你大概接触过不少女人,但其实你并不真懂女人。”
  他看了看林伊娜,一笑,点点头:“是,我不是太懂。”
  林伊娜看他承认了,浅浅一笑:“虹虹是个典型的比较单纯的女孩儿,我们台里那个李晓峰总想在你们中间插一杠。他很早就在我面前说,要追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校花。我让他少再糟蹋少女,他不听。结果这次他惨了。”
  陈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他怎么惨了?”
  林伊娜叹了口气:“人家虹虹其实一直爱着你!”
  陈刚眼神飞快地在林伊娜脸上闪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盯着桌上花瓶里一朵红艳欲滴的玫瑰,那种馥郁芳香的殷红令人惊心动魄。
  “是吗?”陈刚淡淡地问道。
  林伊娜点点头:“我和她一个办公室,最清楚了。女孩可能会一时被某个人打动,但她真心爱过的人是不容易忘记的。”
  接下来,林伊娜告诉陈刚,虹虹经常在办公室里走神,而且性格也不象刚来时那么活泼外向了,总象有心事。
  “马主任让我找她谈谈,她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林伊娜叹了口气。“李晓峰在台里也抬不起头来。”
  陈刚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他还会抬不起头来?”
  林伊娜笑了笑,继续说:“有时候,虹虹一个人在办公室长吁短叹,说真是后悔。我问她后悔什么,她却不说话了。后来更加严重,她在主持节目时经常忘记台词,说错话。以致台里领导不得不过问她的个人生活,找到李晓峰和她都谈了话,还说让我来找找她前面的男友一起来开导她。所以我今天是来完成马主任交办的任务的。我们部里的马主任对你是很欣赏的。”
  陈刚摇头:“我怎么帮你们开导呀,没那么大的能耐吧?”
  林伊娜想了想:“虹虹找过你没有?”
  陈刚点点头,却没作声,低头吹吹茶汤,呷了一口。
  林伊娜叹道:“你就不能原谅虹虹一回?再和她重归于好我们台里的人都希望你这样做。男人嘛,胸怀宽一点,重新开始,再爱她一次又何妨?”
  陈刚盯着那束玫瑰,半晌不语。
  林伊娜劝道:“虹虹真的很不错。看得出来她很留恋你,连你过去送她的一些贺卡、照片,她都好好保存着,有时还给我看。一说起你的名字,刚刚、刚刚叫得象是自己家人,好亲热。”
  陈刚头猛地一低,又迅速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林伊娜注意地看看他,那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年轻男人眼睛闪动着一星晶莹的光芒。
  
  虹虹,叫斯晓虹,是陈刚的大学同学。两人谈了差不多三年的恋爱。
  但这场马拉松式的恋爱长跑却陷入了困境。
  林伊娜当然不知道,陈刚和另一个女孩朱莲心很快要领结婚证了。
  陈刚擦擦眼角的泪痕,笑笑:“林姐,我感谢你。我可以和虹虹谈谈,让她情绪好起来。但是请不要再提别的,好吗?”
  林伊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这个李晓峰简直害人不浅!”
  陈刚手机响了,他打开听了一会儿淡淡应道:“知道了。我在外面和人谈点事,就回来。证明,什么证明?哦,你的开了,好吧。我明天让人力资源部办一下。”
  他起身道:“真的感谢你,林姐。这么多人为我和虹虹的事操心,真不好意思。”
  林伊娜笑了一下:“唉,你要结婚了吧?”
  陈刚一怔,想起刚才在手机里讲开证明的事,笑了:“还早,现在只是办个手续。”
  林伊娜摇头:“陈刚,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陈刚点头:“我会的。”
  两人起身走出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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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0 21: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完了吗???
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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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0 21:3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天涯里看过,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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