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跨界的男追女和女追男

gongqi

和网友聊天时，想出来一个比喻。

这比喻说：理科是女生，文科是男生。这比喻好像和一般人的认知相反。

这比喻其实是奔着那句老话去的。那句老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也就是说，理科生学文科，是隔层纱，比较容易；文科生学理科，则是隔层山，比较难。尤其是中国这种文理分科的情况。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我是学理科的，但其实高一开始就已经喜欢诗歌，家大人觉得文科危险，所以让我学了理科。

我上大学的时候，基本不上课，都是在图书馆里看专业之外的书。我们那个学校的那个专业，淘汰率当时可称中国之最，单学期三门以上不及格导致的降级退学高达20%。好在我每学期的最后突击都侥幸过关，但说实话，理科我不敢说学好了。只是到了最后，因为一门课的学期论文，勉强算是学通了，也就是通到了其它学科。

那门课是中国古代科技史。这门课本身简单，甚至简陋。但是它通着科学哲学、科学学、哲学、哲学史、中国哲学史等等，甚至通着建筑史、技术史、经济史等等。这是我唯二唯三没有全程逃课的课，因为主讲老师是我们的上一届系主任。老主任在科技史范围内的自身学养有限，但是极识货，对我的跨界勾兑很感兴趣也很欣赏，作为回报，我也就不好意思逃课了。

科技史的研究者，很多是原来的理科学者，对于他们来说，科技加上点历史就是科技史，而他们加的那点历史就是人物、言论和年代，所以是女追男隔层纱。当然这是浅度的追。中度的追可能就是考证，需要一点文献学的东西，但也不难。深度的追就真难了，因为需要深度地懂文科，还要懂得多，还要会方法论，这样才能构造出一个完整而自洽的体系和框架。所以女追男，真要是遇到高冷男，也不容易。

反过来，出身文科的学者，在追科技史时，浅度追就不容易。因为技术还好说一点，很多技术是孤立的。但科学就难了，光看故事是学不会理科的，你还要会数学包括高等数学，这个对文科生的难度就大了，真像是隔层山。但如果翻过了这层山，后面的深度追反而容易。比如哲学好的文科生在把哲学和科学结合起来时，其实比理科生更容易。所以，男追女，如果遇到大美女，可能反而隔得近一点。

大学的时候还追了几个对我很重要的学科，一个是经济学，一个是电影，一个是建筑学，一个是心理学、最后一个是语言学。

经济学其实是理科，因为现在的经济学都是马克思所谓的庸俗经济学，不是政治经济学。政治经济学还可以说是文科，只不过要求数学比较好。所以理科生学经济学只能算小跨界。但如果经济学应用，那就不一样了。这时候文科生反而有优势。所以，文科生学经济学，那还是隔层山，起码数学就不容易过关。但到了应用，理科生也不能说隔层纱，而是隔了无数层纱。

电影算是文科。理科生学电影，初级阶段是隔层纱，很容易的。比如电影镜头的语法，如果你按文科生那样走结构主义的路，那就很难。但是如果你走Chomsky那种理科的路，那就差不多隔层纱了。反之，文科生学电影，虽然只能算小跨界，因为你可以理解为俄罗斯形式主义或结构主义的应用，但这种应用其实磕磕绊绊的很不容易，反而不如理科生。

我理解的建筑是文科，虽然在中国大学里它都算工科。建筑史肯定是文科，建设设计其实很多地方和电影类似，只有结构力学材料力学之类才是在文科水泥里打入的理科钢筋。建筑学如果去掉结构力学这些钢筋，对于文科理论都很容易。林徽因能搞建筑就是文科生最好的例子。但是深入到一定程度，建筑学对理科生就难了；而一旦跨过或绕过钢筋，建筑学对文科生反而容易。

我理解的心理学也是理科，虽然在国内一直有文科化倾向。文科生理科生在学心理学的初期都是很容易过关的，因为它貌似一个很容易接近的假小子小姑娘。但是到了后期，也就是到了真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的应用阶段，这个假小子就变成了一个古灵精怪而又刁钻难缠的大姑娘，理科生搞不懂，文科生蒙不了，你的招全不灵，她的脸说翻就翻。

语言学是纯文科，起码普通语言学，起码在Chomsky之前。但有了Chomsky就不同了，到了应用语言学也不同了。文科生在学语言学时并不是永远有优势，有时候甚至会有男追女的感觉。反过来，理科生在学语言学时，遇到的障碍其实并不多，无非是男孩子的那些毛病而已。语言学从19世纪比较语言学时就是显学，但那时候跨界很少，否则会有更多的语言学大咖会被理科女追到手。

说起来，我最容易追到的一门学科是文学评论，只花了十来天，就搞定了该领域的国内一把。那时候因为一个特殊原因突击了不到两周的冰心，结果冰心研究的老大就从社科院联系我让我赶紧去报考她的研究生，说我的观点独创性很强很有研究价值。当时国内文学研究和国外有几十年的差距，随便加点结构主义或社会语言学等等的东西不独创才怪。所以当时我的印象是这门学科就是一个中二直男。但其实这也是当时特殊情况下的情况。现在的感觉是，文学评论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头，你以为搞定他了，其实那可能只是你太嫩了。

横槊赋诗

那时候因为一个特殊原因突击了不到两周的冰心——这话有点歧义

gongqi

横槊赋诗 发表于 2023-8-28 20:44
那时候因为一个特殊原因突击了不到两周的冰心——这话有点歧义

细思极恐。


不过，应该没几个人会断句为“不到两周的冰心”吧。

好像英文的长句子不容易歧义。

长句子造成的歧义或理解障碍，这个可能和思维有点关系。有时间研究一下。

横槊赋诗

gongqi 发表于 2023-8-28 20:55
细思极恐。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楼主是说，有一门关于冰心的课程，楼主赶时间，只花了不到两周的时间，草率完成了对于它的学习。是这样吗？

gongqi

横槊赋诗 发表于 2023-8-28 20:57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楼主是说，有一门关于冰心的课程，楼主赶时间，只花了不到两周的时间，草率完成了对 ...

差不多。其实没这么一门课。是花了不到两周时间读了冰心的所有作品和研究冰心的很多文章著作。

agent124

文科和理科还是有点相通的地方，赵鑫珊先生说天下学问都是一样的，大的方面说的确如此。比如文理科都需要积累和模仿，只不过形式不同，程度不同。

agent124

我也算文理都学过一点的人。一般来说文转理比较难，主要是因为理科的“入门”门槛比文科高。但是到了一定层次，两者其实都不容易。

gongqi

agent124 发表于 2023-8-28 21:15
我也算文理都学过一点的人。一般来说文转理比较难，主要是因为理科的“入门”门槛比文科高。但是到了一定层 ...

您说的门槛，应该是数学吧？


如果说物理学模型，比如卢瑟福模型，我感觉对文科理科都差不多。

agent124

gongqi 发表于 2023-8-28 21:29
您说的门槛，应该是数学吧？

数理化的基础课程吧。一般来说，形式语言比自然语言要难理解一点。简单地说，就是理科的“入门”需要更长的时间。比如医学也是（姑且也算广义的“理科”吧）。文科相对入门时间较短。

入门以后，大概就差不多了。比如，固然，文科的垃圾论文很多，但其实理科的垃圾也不少，只是外行不容易鉴别而已。

gongqi

agent124 发表于 2023-8-28 21:37
数理化的基础课程吧。一般来说，形式语言比自然语言要难理解一点。简单地说，就是理科的“入门”需要更长 ...

垃圾论文这个同意。文科的垃圾论文一望可知。我忘了哪年去国图查资料，粗粗翻了几百篇文科论文，不是垃圾的也就是个位数。


不过，我觉得这是中国特色的“社科”。因为如果看西文杂志，垃圾明显就少多了。

另外，理工科的垃圾论文，和文科可能还不太一样。前者确实是水平问题，后者是制度问题。

agent124

文学评论不熟悉，因为不爱看（没有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不常看。不喜欢用高深理论，表面头头是道，却对揭示文学的美感没多大实际意义。不喜欢揣测作者心理，思想，因为别人怎么想的，你根本无从知道。文字层面的分析，终究隔靴挠痒。喜欢对文字的美有独到分析的评论，比如自己看时，没觉得写的有多好，被他一说，再看才看出妙处来，这样的评论才有用。可惜这样的评论少之又少。

现在不看论文了，记得以前看过外国文学的论文，比较喜欢钱谷融教授的论文。

agent124

gongqi 发表于 2023-8-28 21:43
垃圾论文这个同意。文科的垃圾论文一望可知。我忘了哪年去国图查资料，粗粗翻了几百篇文科论文，不是垃圾 ...

论文是老外的水平高，应该是不争的事实。至少计算机某些领域的论文曾稍微比较过一点，差的太远。某个专题的论文，中文找了上百篇，才发现一两篇不错的，西文的刚好倒过来。

横槊赋诗

agent124 发表于 2023-8-28 21:51
论文是老外的水平高，应该是不争的事实。至少计算机某些领域的论文曾稍微比较过一点，差的太远。某个专题 ...

有些国家的论文不上网或者不是用英文写的，给研究者带来了麻烦。如果是面向全世界所关切的，用英语最好。


我手头积累了不少英文学术著作，但真正读的不多，有些累。

agent124

gongqi 发表于 2023-8-28 21:43
垃圾论文这个同意。文科的垃圾论文一望可知。我忘了哪年去国图查资料，粗粗翻了几百篇文科论文，不是垃圾 ...

也不只是水平问题。严谨性有差异。比如试验数据，没有验证（validation），直接放上去了。

gongqi

agent124 发表于 2023-8-28 21:48
文学评论不熟悉，因为不爱看（没有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不常看。不喜欢用高深理论，表面头头是道，却对揭示 ...

文学评论如果炫理论多于作品，那就是喧宾夺主了。肯定不可取。


但新的理论，往往能开辟新的观察作品的视角。比如作品很不出有什么结构，但用结构主义一分析，可能就能看到结构。

其实，有两类评论，一类只管作品，一类联系作家。联系作家的比较受欢迎，因为起码有八卦。只管作品的就可能曲高和寡了，因为你不联系作家就只能深钻作品，钻的太深别人就不容易懂了。

tt0778

楼主本来就是高学历高智商，这里没有能比的（参考头像里面那个第一名），对我们这些智商比较不行的阿猫阿狗意义不大

gongqi

agent124 发表于 2023-8-28 21:51
论文是老外的水平高，应该是不争的事实。至少计算机某些领域的论文曾稍微比较过一点，差的太远。某个专题 ...

中国人可能还是穷怕了，所以急功近利，光想挣钱，学术肯定就差了。


也许下一代不愁吃穿的年轻人能改变这一点。不过也不容易，现在90后00后不是也有危机感也内卷吗？

gongqi

横槊赋诗 发表于 2023-8-28 21:53
有些国家的论文不上网或者不是用英文写的，给研究者带来了麻烦。如果是面向全世界所关切的，用英语最好。 ...

对于我来说，还是喜欢窝在舒适区里不动。比如今天又在这儿呆了多半天，书则在硬盘里呆了多半天。

agent124

gongqi 发表于 2023-8-28 21:56
文学评论如果炫理论多于作品，那就是喧宾夺主了。肯定不可取。

我因为不搞学术，只重实用。所以文学评论只有对我提高欣赏能力有作用，我才喜欢。而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或许“学术”上有理论价值吧，但并不能帮助我更好地理解和欣赏作品，就无视了。特别是某些晦涩难懂的作品如尤利西斯，用这个理论那个理论说了半天，我怀疑作者自己是否真的理解，还是牵强附会。

某些开始觉得比较晦涩的作品，也有“顿悟”或者新的理解的。比如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作品，开始欣赏不了。后来在看王小帅导演的电影时，忽然想到，也许作者的用意不在于情节，人物形象和现实世界有多相似，多“真实”，他主要是为了体现一种理念，一种感觉，为了达到表现的“力度”，不惜牺牲和现实的相似度。或者说，如果你看了之后，能感觉到这种“力度”，作者的目的就达到了。由此联想到《第二十二条军规》，《一句顶一万句》等文学作品，似乎也就好理解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文学评论揭示这一点。

agent124

横槊赋诗 发表于 2023-8-28 21:53
有些国家的论文不上网或者不是用英文写的，给研究者带来了麻烦。如果是面向全世界所关切的，用英语最好。 ...

英文总归是中文读起来舒服。我们又不是林语堂或者宋庆龄。

我查计算机资料基本只查英文的，因为更容易找到答案。但是如果要看计算机书，除非中文翻译的实在太烂，或者找不到中文版，否则如果中文书能凑合，还是更愿看中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