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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6 15:5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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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欧美各国的现状,正如目下平津的商店。欧美的各国,已经失去了治国的正道而讲究竞争,平津的商店,已然失去了营商的旧规而注重比赛。欧美各国忙于对外的设备,使人民的脂膏日枯。平津商店忙于外表的装设,使自家的血本日亏。欧美各国如此竞争下去,不待敌国动手,自己必先要民乱国亡。平律商店这样比赛不停,不等同业排挤,自己必先要关张倒闭。
邦国若真知“竞争”之道,须先在人民上注意。商店若真知“比赛”之术,须先在货品上用心。人民富庶,国势自张。货品精良,利源自广。军备的扩张,不能防止真正敌国的野心。外表的装备,不能吸引真正买主的光顾。我见平津两处新近倒闭的商店,多是把门面修饰好了的,我预测,不久就要灭亡的邦国,也必是把军备筹设足了的。
以武力谋国的富强,正如以赌博谋家的兴旺。俗语说久赌必输。所以好赌的人,到底必倾家荡产。赌得愈凶,败得愈猛,刘向说“好战必亡”。所以好战的国,至终必民乱国亡。战得愈狠,亡得愈快,好赌的人,若能有好的结局,我就信好战的国,能有好的归宿。
好赌的人,若是到了自以为手术精巧,来者不拒的时候,就是到了他的末日。好战的国,若是到了自以为军备充足,天下无敌的日子,就是到了他的尽头。好赌的人与好战的国,若一现出骄气,决不是好的预兆,我在民国十八年,著了一本《治兵箴言》(分十五章)。第二章就以“戒慎”二字为题,对于骄字,痛不砭。不但赌与战不可骄满逞强,人生一世,谁不是因戒慎恐惧而成功,谁不是因骄满逞强而失败?
赌博与战争,全是赔本的举动。好赌者,虽有时侥幸可以赢些钱财,然而所耗的精神,决不是钱财所买的回来的。好战者,虽有时侥幸得些土地,然而所耗的元气,决不是土地所挽的回来的。可见赌博不仅是输者吃亏,战争不只是败者受害。何况是输者还要捞本,败者还要复仇,因果相乘,循环不绝,任何方,也没有便宜可占。
我每逢一进中央公园,我必对那座“公理战胜”牌坊,冷笑一次,因为它实在是座“武力战胜”的牌坊。假若它真是“公理”的成绩品,世界第二大战决不致又在酝酿之中。只有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好战的国,全都力竭筋疲,民亡财尽,再不信武力万能而深信仁=义万能的日子,公理才能露出本来的面目。
几年前我在日本人大岛隆吉所编的一册《英文译》里,读过一段关于战争的话,大概是说“延长的战争,是痛苦,是流备,是经济的消耗。其比例是继续增加的。十八个月的战争所生的损害,与六个月的战争所受的损害相较,不仅是三倍而且是十倍。”现今各强国之间危机,已到箭在弛上,引满待发的当儿了,我们替全球的人类设想,只盼这世界第二大战,早早爆发,速速完结。否则,如同@ i:疮,若非快快破头出脓,必将愈套愈大,愈不易医治。
古语说“善保国者,戒用兵;善居家者,戒争讼。”我们远考历史,好战的国,有几个不遭惨败的?近查社会,好讼的人,有几个不归破瓣?因战争而获利的,只是军火商人。因诉讼而生财的,仅有律师讼棍。英谚说:“律师的房屋,全是建筑在愚人的头上。”我以为,军火商的宝库,全是创设在愚国的领域。然而,鼓动战争的军火商与挑讼架的大律师,又有谁能得到好的结果?反正,无论如何高谈文明进化,也不能除灭了循环果报之理。
目下,我国对于为人民谋幸福的机关愈多,我国人民愈无幸福可享。现今当前要务,是主权的要人,先扪心自问,寻找自已已经失去的天良。只要自己的天良能够归还原处,人民的一切,全都有了办法。否则,多一个为人民谋幸福的机关,人民多一层剥削的痛苦。
我国人民现在所怕的不是水旱,也不是害虫,所怕的只是贪官污吏。水旱与害虫,并不年年发生,贪官与污吏,时时能吸人民的膏血。设些机关用科学方法,固然能调解水旱,捕灭害虫。但是若不能用你们那科学方法,诛除贪污,纵然连人民拉屎撒尿,全设一个机关,也是仅能替人民增害,而不能与人民有益。
朱元璋说:“治民犹治水也。治水者,顺其性。治民者,顺其情”。在上者的设施,岂可与民情相连。
凡不宜于中国之现状、不合于中国人民之设施,不妨从缓举办。否则,就是多事。多事就是扰民。现今救国救民之道,不在机关的增添,而在官吏天良之发现。
将中国治成“现代的国家”这一句话,是极易说出,可是极不易做到。因为不但我国十分之八的人民,还不够现代国民的资格,并且我国官吏中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还不够现代官吏的程度。要知,徒有洋式的建设,只会洋式的享乐,并不能算现代的国家。
有人说:“民意二字,最无凭证,最无把握。顺合民意而为,究竟由何处下手?”我说:“人人全有一个天良。天良就是民意。一国的官吏,虽然高居人民之上,但是他们还未曾出了人类的范围。只要是人,就有天良。本着天良办国家的事,就能合乎民意。并且,我国的官吏,多是由寒贱出身,他们在寒贱的时候,希望官吏如何尽职,如何为民想。他们高起来之后,对于所做所为,若还能照他们当日所想望的施行,就不至与民意做成两截。”
官吏是由人民转变而成的。人民是本,官吏是末。人民是源,官吏是流。有世世代代为民的民,无世世代代为官的官。为官是一时的,为民是永久的。民有为官的日子。官也有为民的时候。官的祖先未必不是民,民的子孙也未必不为官。官与民既是一体,一旦做了官,若不念人民的痛苦,岂不是舍源忘本?水与源断绝,必日趋于涸。本与末隔闻,必日渐萎枯。官不与民一致,岂不是自入绝境?
扬雄说:“政之本,身也。身立,则政立矣。”郑康成说:“政,正也。政,所以正不正也。”《盐铁论》上说:“善为人者,能自为者也。善治人者,能自治者也。”使我气破肚皮的,就是我国的为政者,多不能立身,不能自正,不能自治,而偏在法上考究而偏在民上注意。譬如,自己已经生了满身的杨梅大疮,仍不停止宿娼行为,而偏在药方子上讲求医治之法,岂不是南辕北辙。自己已经“杨梅升天”,臭气扑人,而偏在路人身上找毛病岂不是舍近求远?
凡事,急则治标,缓则治本,不急不缓,才可标本兼治。日下我国,命在呼吸之间,还谈不到治本,也顾不及标本兼治。当前的问题,只有从治标下手。凡不是关切国民生死的当务之急,一钱不可妄费。譬如一家,已经无米为炊,无衣遮体,苟有一点钱,须当治饿御寒,万不可先买脂粉,先置陈设。可惜,专以我国近几年的建设而言,多是等于乞婆买脂粉,花子置陈设。涂上脂粉,不但冶不了肚子的真饿,反令人多起疑心。摆上陈设,不但掩不住自己的真穷,且叫人多加讥笑。
朱熹说:“足国之道,在务本而节用。”又说“国家财用,皆出于民。如有不节而有用度有阙,横赋暴敛,必有及于民者。虽有爱民之心,而民不被其泽矣。是以将爱民者,必先节用。此不易之理也。”李邦献说:“用不节,财何以丰?民不苏,国何以安?”现今我国当前的急务,不是要聚合一些专家,研究如何增加国家的收入,而是在一些要人,用心计算,如何缩减国家的支出。假若不能在节字上考核,纵然将全球最新的经挤学家,统统的请了来,也是不能救国救民。
张居正说:“治国之道,节用为先。耗财之源,工作为大……于不容已者而已之,谓之陋。于其可已而不己,谓之奢。二者皆非也。”他这话,正是用与节的分别。我国现今的要人,若能知道如何是陋,如何是奢,何者当缓,何者当急。我国就能免去国困民穷的危险。譬如,国防的设备,堤岸的修整,沟渠的疏掘,工厂的建立,只要切合现今的实用,就是“不容已者”。若不肯用款,就归于陋。譬如修饰死人的坟墓,国葬所谓的伟人,建设华丽的衙署,筹设高淡学理的机关,增设摩登的娱乐场所,纵然合乎时代化,正是“可已而不已”。若不惜用款,就流于奢。
有人问我:“现今某省用三千万元培修黄帝陵。你有什么感想?”,我说:我中国人谁不是黄帝的子孙?黄帝既是中国人的共祖。为这大家的祖先修陵,凡是个中国人,当然表示同意。为一位“国父”的陵,还可用四百七十九万七千一百十六元五角(据民国二十二年,傅焕光所编“总理陵园小志”载入)若培修 一位“国祖”的陵,仅用区区三十万元,实在为数不多。并且为一位革命伟人谭某之陵,还费了二十余万,为一位我国自有史以来第一大伟人黄帝的陵,才多用十来万元,尤其是不觉其多。
又问:“黄帝死去已经四千多年,连骨头渣滓也没有了。给他培修坟陵,与国计民生有什么益处?”我说:我国的国土日缩,我国的国民日困,只是因我们这伙遗子遗孙,实在不知给祖先争气,不能继武先人,并且也是因为大家将这位露脸的祖宗忘在脑后了。假若将他老人家的陵,培修起来,一些有钱到西北去逛的人,看见这座光荣的祖坟,因而发奋图强,不再自私自利。我中国的前途,岂不是大有后望焉。
当初,太甲不曾做王,伊尹就想了一个方法,在太甲他爸爸坟茔那里,建了一座宫殿,请太甲去住了三年。太甲天天见着先人的埋骨之所,因而想起先人创业的艰难,果然改过自新,成了商朝的好王。这次将黄帝陵重修起来。我中国的要人,每逢到西北去,看见黄帝的陵,若追念他老人家的文治武功,因而励精图治,清廉自矢,未尝不可变成好官。并且,我中国现在,名虽民治,其实还是官治。假若这班治国的人,于谒中山陵之后,再谒黄帝陵。谒黄帝陵之后,复谒中山陵。每谒一次,就追怀先人的功德,就反躬自思一次,我中国的前途,岂不是更“大有后望焉”?不过,我以为,假若修了等于不修,谒完如同不谒,未免是多此一举。因为,两个月前,据报载兰州通信,兰州城里就饿死一千多人。与其费三十万元培修死伟人的坟墓,实在不如用三十万元救济活小民的性命。
后人要强与不要强,发达与不发达,和先人并无关系,和先人的坟墓,更无关系。若因为先人有功有德,自己才肯要强,若因修饰了先人的坟墓,自已才肯学好,实在不是真有志之士。真正有志之士,决不管先人是个什么东西,决不管先人的坟墓修与不修,自己总要先努力争求上进,自己总要先在举动行为上耀祖光宗。
纵然有孔孟那样的先人,自己若只能误国殃民,不但不能给自己遮罪,反要给先人丢尽了脸皮。纵然将先人的坟墓修饰得亚赛天官,自己的先人假若鬼魂有知,也是要在里头气得乱蹦乱跳。
先人若果然有功有德,后人纵然不好,别人追德念功,还不致骂及他的先人,只有替他的先人悲叹。假若先人原来就无功无德,后人又是变本加历,别人必然连活的带死的一齐骂。这样,将先人的坟墓修饰得愈好,挨得骂愈多。费的钱愈多,将来的人,刨得越凶,我以为,后人若想不挨骂,若想使先人的尸骨得平安,只有自己在自己的品行上用功夫,不可专在先人的坟墓上费财力。
曹操与秦桧,毕竟还能自知其恶。他们的子孙,也真有先见之明。因为曹秦两人的坟墓,隐隐秘秘的直到今日,还未确实被人发见。假若在当时就辉煌美备,恐怕早就和魏忠贤的生祠,走了同样的命运。我以为,人生一世,只要光明正大,死了纵然箔卷席埋,躲在九泉之下,也是坦坦然然。假若一生只是祸国映民,死了纵然金井玉葬,躺在九泉之下,也是心惊胆颤。
现今,在我国这危机四伏、民穷财尽的日子,用一个钱,当得一个钱的实用。不但对于修陵、铸像、立纪念碑、修纪念堂一些不急之务可以停止,至于重修杨贵妃与与薛涛井一类的工作,更可以缓而又缓。固然有此工作之费,是出于要人的“捐廉”。然而有这笔款项,不如移作紧急国防或贫民教育的费用。修黄帝陵,还可以说是培植民族精神,修杨贵妃墓与薛涛井,不过只能供有钱的人去逛。杨薛两人,固然是最有名的美人,但是这种美人,只能祸国,只能迷人,有何功德值我们纪念?
推崇前贤,不在乎形式上的敬拜与物质上的表扬,只在精神上的追随,天良上的效法。他们在史书里已占了万古流芳的位置,用不着我们一时的锦上添花。死人果有真功在国,实德在民,自有千秋万世的人,替我们花钱修坟、铸像、立纪念碑、修纪念堂,用不着我们现今费钱费力,我们何必急不能待?试问一些名贤名宦的纪念物,是当时修筑的么?
俗语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才受穷。”歌德Goethe说:“生财之道,与其注意不利,不如注意小费。”一家用度费于柴米油盐者,并不甚多。只是不会打算,才能倾家败产。若以为任意支出一些小费,无关重要。其实,积少成多,足以家败人亡。家与国的情形相同。若以为这里用十万,那里费二十万是小事一段,不足计议。然而若用之不止。也足可使民乱国亡。只要稍读史书,就可以知道各朝乱亡的最大原因,就是取之于民,一毫一厘不放松。用之于官,成千成万随手去。
吕坤说:“今之用人,每恨无去处。而不知其病根在来处。今之理财,每患无来处,而不知其病根在去处。”他这“来、去”二字,将明朝以及前朝后代,所以亡国的总原因,说了一个罄尽。
古语说“量入为出”虽然是一句陈腐的话,但是足可行于万代而无弊。最新经济学纵然说了一个天花乱坠,著的书虽然数千万册,也出不了这四个字的范围。可惜,现今的人多是在外国的经济学上找方法,专靠一些经济学者寻门路。
韩非子说:“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我读宋元明几朝将亡的时候的情形,再一反观我国的现状,我真怕亡国奴的衔名,不久要临到我国人的头上。时至今日,我国的要人,若不愿负亡国之责,我国的富人,若不愿尝乱亡之若,最要紧的就是将有用之钱,用于有用之地。
国家的岁入,全是人民的脂膏,外债的抵借,全是人民的担负,天下各国,无不如此。然而既取之于民,就当用之于民。譬如用之于国防的设备,用之于生产的建设,一则可以使人民得保障,一则可以使人民增利益,人民当然表示同情。假若取之于民,而用之于不急之务,用之于消耗之品,人民当然大生反应。有冶国之责的人,对这种的支出,若不详加考虑,就是显然与民意为敌,不是要促短自己在政治上的寿命,也是要促成国家的灭亡。
横征暴敛是亡国的根源,滥用轻支是亡国的引线。既然横征暴敛,而又滥用轻支,就是到了国命的尽头,《谷梁传》上说“财尽则怨,力尽则封。”人民一生怨怼之心,就必丧其乐生之念。人民若不以生为乐,国家决没有还可以存立的道理。
不只家败出不了一个奢字,国亡也出不了一个奢字。
家败,多因购买不急需的物品,多因讲求无益的应酬。国亡,多因滥施不急需的建设,多因耗于无谓虚文。
李绘先生说;“家贫而结豪贵,无钱而喜多事,速败之道也。”不独居家如此,是速败的原因,立国如此,更是速亡的定理。
贺琛说:“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在上者若能静不多事,人民就不致多增烦扰。在上者若朝改夕革,不但钱财多所损耗,而人民也不得安居宁处。要知,加捐增税,人民还可忍疼贡献,惟独多烦多扰,百姓实在忍受不了。假若既向他们搜求,又催他们改良,他们实在支持不住。
李恭说:“俭之自下,则涓滴。俭之自上,则邱山。”假若在上者“成大篓的撇油而向车辙里捡芝麻”,财政永远是要人不救出。
李邦献说:“上节下俭则用足。”我国自维新改良,习染洋化以来,上不知节以为倡率,下不知俭以顾身家。这种现象,已是不祥之兆。
官吏用自己的钱,如同抽筋剥皮。用国家的钱,等于扬沙洒土,一有这种现象,纵然没有敌国外患,也必民穷财尽,民乱国亡。
我问一位朋友说;“一家若已经到了无米为炊,典当度日的时候,有修饰坟墓的没有?有修建花园的没有?”他答道:“天下决没有这种不会打算的愚人。”我国现今,对于恭维死人的消耗和对于摩登建设的支出,是不是就等于这不会打算的愚人?
在我国现今这危急的日子,决无辨理“颂扬死人”的余力,若在这民不聊生的当儿,大耗财,表扬死人,非但不能振起民族的精神,反要惹动人民的怨愤。要知,人民的怨愤,较敌人的攻击更为可怕。并且,纵然将死伟人的铜像碑祠,立遍了全国,外人也不能因我国的伟人众多,肃然起敬,而奉表称臣。纵然将死伟人的坟墓遗迹,全都修整一新,外人也不会因我国的建筑辉煌,诚加保爱,而不忍摧毁。总之,国土若保持不住,连一切现代化的建设,也是徒为外人耗财费力。
国是全国人的国,如同家是全家人的家。家长以血统之尊严,还不能任意妄用家资,要人不过为一国的“公仆”,岂可滥支国币。前者,某大学校长本来穷得无米下锅,他领到薪水之后,竟敢买了一个紫檀的书桌,闹得全家向他起了冲突。不但他低头认罪,邻居也派了他一身不是。他用自己的心血换来的钱,还不能购买不急的东西,何况国家的钱财,全是出于人民的血汗。要人又岂可背逆国民的心理,而随便开销,去办一些不急需的事务?若说我是强奸民意,阻扰建设,我决不惜粉身碎骨。因为我决不忍亲眼看见我中国的灭亡。
钱,是国家平时的筋骨。钱,是国家战时的血脉。在平时滥用,决站立不住。处战时妄耗,是自求速亡。
我所最不明白的是,自民国以来的要人用钱,就一掷几万或几十万万而不知爱惜。既然是由平民出身,为什么不了解民间的疾苦?对区区几万元,固然以为渺乎其少,岂知这几万元之中,有若干是人民卖儿卖女的代价!
专制国所以不如民主国,是因为下情不能上,皇帝生长深宫,不知民间疾苦,浪费妄用,还有可说。民国要人,既然来自田间,为什么居然“好了疮,就忘了疼?”
英谚说“用钱买你所不急需的物件,将来必要卖你所必需的东西。”我以为,国家若好办不急之物,不是奋勇图强,正是努力求亡。
钱,如同火炭,聚合起来,就能用以做饭烧茶,假若抛在各处,立时就必化为灰烬。以我国的岁入而论,并不为少。所以屡觉不足,就是坏于随时随地胡乱抛掷。这些年来,只要有人能与要人接近,只要他能创出一种好听的名义,就能支领一笔款项。“研究学术”也罢,“整理文化”也罢,“复兴农村”也罢,经常费若干万元,至于成绩如何,只要你“朝中有人”,管保无人过问。反正是大家心照不宣,你不可揭穿我的黑幕,我也不必探查你的内容,所以只见领钱,不见出货。滥支妄费如此,国库焉得不空,民生怎能不困?
所谓一国的圣贤,一国的伟人,必须是全国人民所公认的,而不是极少数的人所可以勉强捧起来的。极少数的人,在有势力的日子。固然可以硬将一个龟奴或一个婊子,捧得高与天齐,说他们如何有功于国,有德于民。但是在多数人的心里,还是要认定他们是龟奴是婊子,而决不肯认他们是圣贤是伟人。我以为,这种圣贤,这种伟人,只可称之为“蘑茹式”的圣贤,“蘑茹式”的伟人。因为他们是在昏黑的时候,突然钻出来的。只要阳光一射,立刻化为几滴臭水。本质既不实在,当然不能持久。
要人全是“圣贤豪杰”,小民全是粪土毫毛。要人因试验政策,弄死几百万民命,也是为人民谋幸福。小民为维持生命,偷窃半升粗粮,也是有害于人群。要人善于假借国字民字,享尽荣华,受尽富贵,死了也是“为国为民”而死。小民不敢利用国字民字,受尽痛苦,遭尽颠连,死了也是为私为己而亡。所以,要人死了全是“殉国”,小民死了全是“殉私”。前者,就应大耗国币,举行国葬,铸像修坟。后者,就当箔卷席埋,弃在郊野,喂狐喂狗。
报纸,固然可以称为民众的喉舌,固然可以称为代表民意的东西。但是任何报社也不能说,我这报是“民众喉舌”,我这报是“代表民意的东西。”因为民众这个名词,是指全国的人民而言,民意这个名词包含全国人民之意。苟有一毫偏私的念头,牵涉到私利、私图、私恩、私仇、私愤、私怨,就不可滥用民众或以民意做为题材。
一个报社的编辑,学识无论如何高超,观察无论如何通透,也不配说他的言论就是民意,他的批评就能代表民众。一个编辑,既不能以私意为民意,以自己为民众,那么,也不可以少数人之意为民意,也不可以少数的人为民众,所以一个编辑,每逢要写到“民众”或“民意”的当儿,必须详加考虑,自问天良。否则,就是包办民众,包办民意。
办报的人,若犯了包办民众或包办民意的罪恶,无论靠山如何高大,无论资本如何充足,也决不能支持长久。因为民众就是一个人公,民意就是一个天理,包办民众,就是违背大公,包办民意,即是拗逆天理。天理与大公,岂是可以任意假借的!若是可以随便假借,某某总统,何致贻议千载。某某军阀,何致身死名辱,以威风凛凛的总统,以杀气腾腾的军阀,还以包办民众,包办民意而遭失败,手无寸铁的办报的人,更不应擅违大公,妄逆天理。
孔子说:“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人,若想做一个真正的人,必不可模模糊糊的与众人同好恶。报,若想做一个公平的报,必不可模模糊糊的与众报同好恶。要知,众人或众报所排斥的人,未必不是一个光明磊落,心口如一的大好人。众人或众报推祟的人,未必不是一个媚世谐俗,欺人惑众的大骗子。
有人说,这二十世纪是进化最速的时代。依我看这二十世纪,正是一个骗术最精的时代。以前的骗子,只能骗个人骗社会。现今的骗子,专能骗民族骗天下。
以前的小骗子用诡计诈术,现今的大骗子用主义用学说。以前的小骗子,只能使人倾家荡产。现今的大骗子,专能使国亡民奴。以前的小骗子,骗了人之后,被骗的人,还能切齿咬牙,谋图报复,将骗子送至官衙,治以应得之罪。现今的大骗子,骗了人之后,被骗的人,还要心服口服,甘愿牺牲,将骗子尊为圣贤,敬以非常之礼。
以前的小骗子死了,人全说是除了一害。现今的大骗子死了,人反说是典型犹存。世上既以受骗子的玩弄为文明进化,骗子就层出不穷,骗术乃日新月异。大骗子前引,小骗子踵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于是乎全人类全世界,就笼罩于骗术的迷雾之中,没有天光可见了。
办报的人,或一党一派系的人,若捧某一个伟人、要人、名人、诗人、作家、或文学家,万不可专凭自己的或一党一系一派的私见,将他捧到三十四层天以上。万不可说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尤其是不可将全国的或全世界的等等形容词,任意强拉硬扯,加在所捧的人的身上。要知道这种包办民意的恶习,不但不能给所捧的人特别增光,简直是给所捧的人格外招骂。
我中国在这二十几年里,所以国乱民贫,现今各国所以民不聊生,全是坏于极少数的人,背逆天良,欺人骗世,以私心私念,施行包办民意的政策。这包办民意的骗子们,若得了势力,小则骗社会,大则骗国家骗世界。这包办的流毒,若不能洗除世上决没有太平的日子。若想不用武力而去净包办的政策,最好是将他们一班骗子们所说的包办的话,认作鸡鸣犬吠,由着他们胡喊,我们小民,偏不听他们那一套。
有权势的要人,可以不顾声名。掩耳盗铃,障目捕雀,包办民众,包办民意。办报的人,即操言论之责,万不可对“民众、民意”等字,强拉硬拉,模模糊糊。譬如,若说“某人和全体民众.欢迎某某要人”“某处的全体民众赞成某种团体”,办报的人,必须身临其境,亲见某处多数的人民,真有这种举动,才可用“民众”二字,必须人人参预,一个不剩,才可加添“全体”二字,以为形容。
做买卖,为销货起见,或可以张大其辞。办报的,为报告消息,只可据事直书。譬如,说某要人或某学者之死,参加送殡者,若千万人。只可以按执绋者的人数计算,切不可将看热闹的人,也算在其内。这样固然给死者锦上添花,但是就犯了包办民众或包办民意的罪恶。
前者,某人死了,某报竟敢说“口口先生之死,实在是全中国的不幸,也是全世界人类的不幸。中国失去了一个这样伟大的‘导师’,全中国的民众,当然也没有一个不掉泪的,也可以说,全世界的人类,没有一个不悲痛的。”这个报社,不仅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且是以极少数人的私心,揣度极多数人的公心。不仅包办中国的民众与民意,尤且扩大那包办的范围,连全世界也敢包揽无余。我以为,这种“包办专家”实在是胆子太大,脸皮太厚。因为,他如何能断定“全中国的民众没有一个不掉泪的”,他怎么能推测“全世界的人类没有一个不悲痛的”?
一个不读书认字的寻常人,无论如何善于言谈,他的话在一时之间,仅能传入几个人耳里,受影响的范围太小。他的话或善或恶,也积不了大德,也作不了大孽。惟独一位学者或一家报社,一动笔墨,一发言论,不仅在一时之间,影响百千万人的心田,并且可以传遗到天下后世,受感应的范围太大。若持论公正,就能为人群生无穷的福利,若发言偏邪,即可给人群造无限的罪恶。正所谓,一言兴邦。 一言丧邦。学者与报社所负的责任,既然如此之大,发言立论,岂可只顾一时的私利而不详加考虑。
现今,有名的学者与有名的报社,既被人称为群众的“导师”,学者与报社,就当顾名思义,尽“指导”的责任。所谓“导师”者,必须自己先能辨清了方向,将群众引导着走入光明正大的坦途,万不可学瞎子引瞎子,一齐行进斜曲不平的险路。所谓坦途,就是平平常常的真正安稳的大道。这个大道已经被我们的先人走了几千多年,显然万无一失。所谓险路,就是奇奇特特的右倾的捷径,这些捷径才由一二外国的学者发见,未必妥实可靠。有名的学者也罢,有名的报社也罢,既然处于“导师”地位,就不当自显聪明,以身试验而连累群众一同踏入不可挽救的绝境。
群众的“导师”这个尊衔,岂是可以随便胡乱使用的。极少数的人,认定任何一个人,是他们少数人的导师,并不致招起反感。应为那是他们的自由。假若笼统地说某人是群众的导师,那就是任性包办民意,包办比意,就是极大的专制,以孔子而言,别说是中国多半数的人所尊崇的至圣,然而因为有人主张定孔教为“国教”,还有人提出抗议。何况是极少数的人,硬将他们所崇拜的称为“群众”的“导师”。
皈依一种宗教是一种信仰,尊崇某一个人为导帅,也是一种信仰。既是一种信仰,信与不信,仰与不仰,万不可包办民意,强人从已。也不可心无定向,舍己从人。况且“信仰自由”四字,是世界国家所主张的,也是我国约法所载入的,你不能强令我信你所信仰的神,我也不能强令你尊崇我所尊崇的人。不但用强力,使人信仰使人尊崇,是侵犯别人的自由,就是不得着许可、承认而擅自将别人算入信徒以内,也是违犯了民主国家的条例。耶稣教徒既不能说人人全是耶稣的信徒,那么,极少数的人,更不应当随便乱说他们所尊崇的某人,就是“群众”的“导师”。
王嫱那样美,还有人说她不美;黄巢那样恶,还有人说他不恶;岳武穆那样精忠报国,还有人对他斩草除根;魏忠贤那样险恶狠毒,还有人为他修建生祠。一时的颂扬,岂足为凭;一时的毁谤,保足为据。白玉上涂抹狗粪,不能污了玉的本质,至终仍必发见玉的光辉。狗粪上涂抹香粉,不能增了粪的价值,到底还要泄出粪的臭气。所以,知道自爱的人,决不以自己一时的私见或随着少数的人的一时之见而捧人,也不以自己一时的私见或随着少数人的一时之见而骂人。
孔子那“万世师表”的尊衔,孟子那“功不在禹下”的美誉,决不是在他们将死之后,就被人喊起来的。全是经过数千百年,经过无数人的考究,才下的断语,才成了无可反驳的定评。在孔子将死之后,孔子的门徒并役有大喊“我们的先师是万世师表”,孟子的朋友也没有乱喊“我们的孟轲的功不在禹下”。那么,现今的少数人,又何必努力呐喊,说“我们的口口是中国民众的导师”,“我们的口口是全世界人类的救星”。要知,现在若将他“捧得太高了,捧过了火”并不是真爱他。
近十几年来,我国骂人的艺术并没有进步,惟独捧人的手段真是超绝千古。就以前年新月书局那广告而言,足可以给他们所捧的人,招生许多不利。因为某学者在那书局里发售一本大作,那书局就大吹大擂说“中国文父”某先生近作某某书出版……。我看了之后,几乎使我气破了肚皮。因为,“父”者,母之丈夫也,自己之爸爸也。什么恭维之词不可使用,为何竟因捧人而自处于儿子之辈。他们呼某学者亲爹活祖是他们的自由,为什么硬给中国的文上加上一个爸爸。
我中国,现今固然有极少数的人不认亲爹,但是也不可随随便便用父字作捧人的材料。所以,用父字恭维人之前,应当首先查一查字典,翻一翻辞源,以免吃亏。在古罗马,虽然有称元老院议员为父的前例,但是那个父字,正与我国古时称年高有德且执掌教化者为“父老”的意思相同。罗马教徒虽然称掌教的人为父,但是那个父字译中文必为‘神父或教主’,用洋文写且必须以大字母起首,以为区别。古罗马人,虽然称低伯河Tiber为父,古伦敦人,虽然称晤士河为父,那是因为他们将这两条河,认作人民的保障。也并不是可以随便将一个父字,加在任何一人或一物之上。
有人说某书店称某学者为中国的“文父”,是因为他是首先提倡白话文的人。并且按英文父字(Father),有“创始者”Founder或“起始者”Originater意义,譬如美国称华盛顿为国父,中华民国称孙中山为国父,因为美国是华盛顿创建的,中华民国是孙中山创建的。我说在华盛顿以前,并无美国,在孙中山以前,也无中华民国,美国由华盛顿而生,国民党由孙中山而起,所以华盛顿被称为美国的国父是可以的,孙中山被尊为国民党之父(简称国父),也是可以的。但是中国文,决不是某学者所创出来的,他怎么可称为中国的文父?
中文既不是由某学者所发明的,那么,就不可将他呼为中国文父。不但文言不是由他开创,白话文也更不是由他发起。若说白话文是他提倡起来的,那么,在前清末年,创办白话报的那些人,岂不是比他还早。他若可以称为文父,那些创办白话报的人,又当称为什么?宋朝那些用白话作语录的人,更当称为文什么?我以为若称他为“新式白话文的文父”还可以将就得下去,若强呼他为“中国文父”,未免是数典忘祖,未免是只知有孩子,不知孩子有爸爸。
假若,某学者的文章作得好,就得称为文父,那么,凡是某一行某一艺中的出色的人物,就当得着一个父字的尊称。譬如,做官做得出色,就当称为“官父”,拉车拉得出名,就得称为“跑父”。做贼做得神奇,就得称为“偷父”。依此类推,极有名的婊子就当称为“淫母”。极有名的舞女,也就当称为“跳母”了。这个恶端一开,岂不是爹妈太多。
天良是能分辨是非的一种感觉。世上的活物虽然繁多,只有人类独具这种感觉。所以说,人类独有天良。也可以说,惟人类有是非之心。人类所以称为万物之灵,并不是因为知道高于万物。乃是因为有这种能分辨是非的感觉,使人类超出于万物之上,而不与禽兽虫鱼合群为伍,相提并论。
知道自重自爱的人,对于捧人或骂人,对于拥护或排斥一种学说(或主义),自己必先详加精细的考查,缜密的研究。不可仅看一面,而忘却了多方面。不可只顾一时,而忘了永久。不可只为一部分人着想,而不为多数的人关心,只要自已的天良认为是,虽然天下人全骂一个人,全排斥一种学说(或主义),而自已偏要捧他,偏要拥护他。只要自己的天良认为非,虽然天下全捧一个人,全拥护一种学说(或主义)。而自己也偏要骂他,偏要排斥他。
是就是善,非就是恶,是就是正,非就是邪。人能分辨善恶正邪,就是有是非之心。人不能分辨善恶正邪,就是无是非之心。无是非之心,也就是没有天良,也就是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简直是对不住人字的名称。
现今,我国有一班知识阶级的人,因为失了分辨是非之心,遇事只以名人的言论与观察为标准,只要有几个名人捧谁骂谁,自己也就不问是非,瞎跟着捧,乱随着骂。至于为什么捧,为什么骂,应捧不应捧,该骂不该骂,自己也莫名其妙。不过以为捧某人的名人多,我若随着捧,我就可以被人挤入名人之列。不但对于捧人骂人,是如此,甚至对于一种学说(或主义)的迎拒,也是以名人的趋向为转移。这种人,未当不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其实是昏聩已极。
“天良”永远时兴,“真理”永不落伍。天下有不同的人种,无不同的天良。天下有不同的事务,无不同的真理。人类虽然进化,化不了固有的天良。科学虽然神奇,变不了永存的真理。
你的言行,只要本乎天良,就合乎真理。,只要合乎真理,就能打动人的天良。凡不能被你所感应的,他的天良必是一时受了蒙蔽。然而我们不要着急,因为他只要是一个人,他的天良终有发现的时候。
不要怕不合别人的心意,先要怕有愧于自己的天良。不要怕别人跟你作对,先要怕你的天良向你谴责。你若这样支持下去,别人的心意,也必能慢慢地对你表示同情,跟你作对的人,也必慢慢地成了你的同志。
是非之辨,如同白黑之分,并没有什么神奇奥妙。因为合于天良,不背真理,就为是。反背天良,违逆真理,就是非。可行于永久的就为是,只可行于一时的就是非,平平常常认为是,奇奇怪怪就是非。尊重本国文化,顺合本国民情,就为是。破坏本国文化,背叛本国民情,就是非。
肉眼不瞎,必能认黑白。心眼不瞎,必能辨是非。肉眼瞎了,不过成为人中的残废。心眼一瞎,就必化为人中的禽兽。山林中的禽兽,还知爱惜自己的巢穴和自己的同类。人类中的禽兽,反能毁坏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国人。尤可恨的是这种禽兽,肉眼与心眼,并非真瞎,而愿意要行瞎心瞎眼的事。
在我同四万万五千万人里,得受教育的,不过百分之二十。在这百分之二十里,受过充足教育的恐怕不足千分之二十。在这千分遮二十里,肯于著书立说的,恐怕不足万分之二十。在这万分之二十里,能够成为一个名闻全国的学者,也不过只有几十个人,在这几十个人里,能够成了被中外皆知的学者,也不过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对国家兴亡所负的责任,我以为比全国的要人和全国的官吏,所负的责任还大。
我国全国现今仅仅有十几个名闻中外的学者,足见是产生不易,按理,我国人民对他们,应当视如无价之宝,力加重视。然而,事实竟适得其反。我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不但不对他们力加重视,并且甚至要“食其肉,而寝其皮”。这个原因不是我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全都有目无珠。乃是因为这十几个名闻中外的学者之中,多是不知自爱。他们所以成名,不是因为学优识超,行端履正,而是因为标奇立异颠倒是非,崇拜外洋,蔑视祖国。
古谚说:“美女入市,恶女之仇。”美女并不妨碍丑女的出入,他们所以“仇”不过是起于嫉妒之心,在无知无识的禽兽之中,还不能免除。何况在人类之间,你若假造谣言,向丑女挑拨,说“美女有毁你之意”,丑女听到耳里,当然要和美女势不两立。
挑拨鼓动的言辞,最易入_人耳。劝解调和的话,最难动人心。现今中外的新圣人,所以容易成名,就是全由挑拨、鼓动人的嫉妒之心下手。
古人说“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动人以书。”这第一句,凡是一个人,全能做得到,这第二句,惟有读书的人,才能做得来。或惜我国自从染了洋毒以来。不读书识字的人,多以为“一时劝人以口”是最好的处世之法。读书识字的人,多以为“百世动人以书”,是最好的成名之术。甚至你发言立论,愈是背乎真理,反乎自然,叛逆伦常,颠倒是非,愈有人捧你为民众“前进”的明星,尊你为人类“解放”的导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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