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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见识的中国农村[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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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4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了了乐   转自http://yzai.xilubbs.com/
我来自农村,二十年农村岁月使我对农村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除了家乡,我还到过四川通江、宜宾僰人悬棺所在地珙县、泸定桥所在地四川泸定县和康定情歌发源地康定。这些地方各有特色,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贫穷与落后。如今我把我的一些所见所闻写下来,期待有更多的朋友管中窥豹地对我国农村有更为感性的认识和深入的了解。
  
  一、闽西武平县
  (一)简要介绍:武平县地处福建省西南部,位于闽、粤、赣三省交界处,南与广东梅州相连,西与江西赣州接壤,总人口37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武平是中央苏区和闽西革命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毛泽东、朱德、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率领红军主力三进武平开展革命斗争,全县有革命基点村27个,老区村207个。武平也是闽西革命老区4个国家级贫困县之一。
  (二)我的见闻与感受
  武平是我的家乡。俗话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尽管离开家乡已7年,但那里的一山一木,一水一田,还有纯朴甚至近似于愚昧的乡亲,仍常常在我的眼前闪现。但是,对于那二十年的生活,却让我难以释怀。
  1、关于爆竹
  我相信大凡中国人都知道爆竹,而且想必有一大部分人还玩过。作为我国传统节日不可或缺的爆竹,为节日的喜庆平添了几多热闹。然后在我的记忆里,爆竹却是苦涩而灰暗的代名词。
  我家所在的几个村以做爆竹而远近闻名。说起来也怪,除了我们那山凹凹里的几个村,山外头的都不做这个东西,也许是传统使然吧,因为我的记忆是与爆竹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吧)就开始给爷爷当助手开始做爆竹了。不过当时的爆竹没有现在的威力大,而且做的过程中也没那么危险。到后来爆竹做得越来越大,而且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制作过程越来越规模化,这个过程也就越来越危险。爆竹是用火药作为爆破材料的,火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是硫磺、硝酸钾、木炭的混合物。由于是家庭手工制作,乡亲们都是自己到集市上买来硫磺之类的原料然后根据一定比例配置成制作爆竹的火药,后来出现了“银粉”(当地客家语称呼,至于学名是什么,我也无从知道),其威力比原来土制火药要大得多,因此制作过程中发生的事故就比原来大大增加了。
  从八十年代中期到我96年上大学,我们不足2000人几个村每年因为爆竹爆炸事故而死亡的人数应该不下30个,如果发生重大事故,则一次就死亡十来个。我的初中三年是在我们当地的一所中学念的,那个时候上课的时候经常都能听到爆炸声,有时候甚至把窗户都炸得咯吱咯吱响,我们就知道,又是哪一家出事了。对于一些小的事故,我们都见惯不怪习以为常了,但对于那些特别巨大的爆炸声,大家都会涌出教师去看,而到了下午或者第二天就会有附近的同学带来关于这次事故的确切消息,如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几间房子被炸平等等。初中三年,我已记不清听过几次类似的爆炸声了,而我也就在这爆炸声中告别了初中,去了异地,此后也就很少能听到这种爆炸声,但我仍时时从父母亲友那里知道哪家又发生了不幸,而这些家庭,有可能就是我的亲戚或者近邻。
  1985年发生的一次大爆炸因为我差点就此消失而使我现在仍感到后怕。那年我9岁,与姐姐一起跟着爸爸到集市上卖东西。中途我吵着要爸爸给我买水果,我爸就去另一个地方买去了。过了没几分钟,离我和我姐站的地方不到十米处(当地火药交易市场,发生此次爆炸后搬迁到其他地方)发生强烈爆炸,幸亏我姐眼疾手快,一把拉着我不顾一切往外冲,在冲的过程中就有被烧得漆黑的尸体从我们脚下滚过。由于是圩天,集市上一片混乱,当我们好不容易冲出去时,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并且全身不断颤抖了近半个小时,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腿上、手肘上几处在流血,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伤的。过了很久爸爸才找到我们,但我已记不得他当时是什么表情了。这次爆炸总共死了不下15人,据说还上了第二天的新闻联播。这次死亡体验让我似乎变得成熟,以至于日后当我面对爆炸、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总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我与爆竹的亲密接触远远没有结束。其实从高一到我后来上大学前的暑假我都是在与爆竹打交道中度过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做爆竹的好手了,一天下来也能做大概10000个左右(除去成本,也不到20块钱左右的利润)。但福建的7、8月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因此也是做鞭炮最危险的时候(火药在高温下容易发生爆炸),因此可以说我都在与死亡打着交道,但有什么办法呢?生活得继续啊。当我96年8月下旬接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我以后再也不用在死亡线上活着了!
  我从东南沿海的福建负笈而到了千里之遥的天府之国,对家乡的情况自然了解得少了。然而去年寒假回家,在我到家的前一天临村发生爆炸,据说是在配置50斤火药的过程中发生的,4间房屋只留下地上一个大坑,那个死者,其家人只最后在周围树上、屋瓦上拣得半脸盆的骨头。
  2000年江西发生数次烟花大爆炸事件,惊动了中央,朱总理指示要限制烟花爆竹的生产,作为爆竹生产地的家乡,自然首当其冲,镇派出所几乎每天都出动公安挨家挨户没收爆竹和与爆竹有关的所有工具材料。于是除了一些人偷偷摸摸做一点以外,大部分了都“洗手从良”了。然后接下来的事,他们该怎样让生活继续下去?除了做鞭炮,他们也没有其他手艺。于是乎从香港传进内地的六合彩(一种赌博)迅速走进了每家每户,几乎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参与了六合彩。去年寒假听一长者说,自从禁止做爆竹而来了六合彩,大家的生活水平明显就下降了,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2年,家家都会倾家荡产。
  我能说什么呢?

2、关于计划生育
  我不知道这部分贴出来之后这个帖子是否会遭到枪毙,但我还是要写。
  我读高中的那几年正是我们镇计划生育工作抓得最严的时候。那个时候凡是妇女,只要肚子看起来有“嫌疑”,只要被镇计划生育队的看到,就会被抓起来,拉到镇卫生院,如果证实是怀孕了,那么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上手术台,流产。据说镇计划生育队招了几十个当地流氓专门到各地“巡逻”,于是乎不仅那些怀了孕的,甚至那些没怀孕但体态稍微丰满点的妇女都不敢出门。当然你不出门人家也不是没办法,你结婚总得登记吧,你什么时候登的记,在各村、镇都有记录,凡是登记了的,都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计划生育队的随时会在村干部的带领之下前来“检查”。
  这还是次要的。如果哪家媳妇生了小孩,等过了月子,是必须去结扎的。如果生的男孩还好,结扎就结扎,反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但如果头胎是女孩,那么为了生得一个男孩,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逃计划生育之路。刚开始还可以在岳父母、其他亲戚家“躲”上一段日子,后来那些计划生育队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在你家抓不到人,就到跟该夫妇有关联的所有亲戚家进行“地毯式”搜索,于是这些地方也就不在安全,只有另觅他处了,至于能到哪个地方,其他人也无从知道。
  当然俗话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再怎么逃,总不能把房子家当搬走吧,于是计划生育队的先是把家当全部搬走(当然以后也绝对不会还给你了),甚至那些猪、牛、鸡也不能幸免,然后开来一辆满载汽油的拖拉机,把汽油从房顶上浇下,再上点一把火烧个精光。乡里乡亲谁敢救火的,也会给抓到派出所去,轻则罚款,重则拘留。我体会很深刻的是我一个远房姑姑(比我大不了几岁,但辈份比较大),因为头胎是女孩,于是便去逃计划生育了,其房子自然也被烧了,听我姑姑的父母说,他们烧房子的时候还把我姑姑公公婆婆绑在旁边一棵树上,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房子被烧掉。所幸的是后来他们生得一个男孩,于是回了家。给小孩过“九招”(客家风俗,就是小孩出生第九天)的时候,我母亲也去了,回来后说,房子都被烧得只剩溜黑溜黑的墙,因为没钱,只好买了薄膜临时盖一下,请客那天刚好下雨,薄膜不经风雨,于是众亲戚也只有就着风雨吃下了那顿“喜庆”的午餐。我上大学的时候,那个曾救我一命的亲姐也曾逃过计划生育,但详情我并不了解,所幸的是房子没被烧掉(我上大学以后家乡计划生育“工作方式”似乎有所改变。另外需要说明的是,镇计划生育队的种种做法上面似乎并不知道,因为身为县妇联主任的我一亲戚听到这个情况之后勃然大怒)。
  官逼民反。镇计划生育队与村民的矛盾越来越大,也就有“不怕死”的人站出来跟他们斗了。由于我们那边几个村是做爆竹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火药,有些被逼得实在无奈的,就放一桶火药在自家门口,嘴里叼根烟,对那些计划生育队说,你TMD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同归于尽!别看那些人平时飞扬跋扈颐指气使,可碰到这种场面也只有飞奔而逃。最严重的发生在我高二那年,据说上千村民把那些计划生育队的狂扁,还把前来支援的镇公安局的车子推到水田里,但后来县里来了大帮全副武装的公安,才解围,但那次“暴动”中有几个村民被抓走,到现在他们的家人都没有他们的任何音信。据说这件事后来惊动了中央,有人民日报派记者下来采访,但该记者就是县出去的,在县长县委书记的求情(或者还加上淫威吧)下,该采访无疾而终。刚上大学那时年少气盛的我曾给李鹏总理、当时福建省省长陈明义、人民日报,甚至还有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音员罗京(据说其父是我们县的老乡)写信反映这些情况,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如今的村民,还是一如既往地活着,还是拼了老命也要男孩。一切如常。
  
3、关于教育
  教育,说来又是一个多么让人辛酸的话题。
  说来不怕人笑话,我到四岁才会走路。不是我四肢有问题,实在是生活使然。刚出生不久,因为父母每天都要出去劳动,而且总是早出晚归,于是就把我“全权”叫给了比我大不到7岁的二姐(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姐),于是我边开始了在姐姐背上的四年生涯:早上起床后吃过奶,便由姐背着;中午由姐背我到妈干活的地里,放下来吃过奶再回到姐的背上;晚上吃过奶又开始睡觉了,至于其他时间,则几乎全在姐的背上。当时二姐正读小学,于是她便背着我走进课堂,让我提前接受了小学教育。不过那时我太不“争气”,老爱哭,一哭,老师就让我姐出去哄我,免得影响大家,久而久之,姐的成绩就难免不受影响,而姐小学四年级还没读完就辍了学,却无论如何也是因为我的到来而给她带来的灾难,而我也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练习走路的机会而到四岁才开始蹒跚学步。
  我从还不到一岁就开始“上学”,如今26年已经过去。这26年是怎样的一段充满光荣与梦想的岁月,我想无需我赘言,自有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足以让每一位读者醍醐灌顶,我想要说的是,26年前我所进的那所学校,如今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风雨里飘摇,校舍依旧,操场依旧,唯一不同的,大概要算小学5年级时我们那届同学所种的树,如今已经冉冉长成。更让我无言的是,这里进出的学生——其中也包括我同一个家族的众多晚辈,还是如我当年一样,上大学,对他们而言绝对只是件存在于作文中的事。
  我就读的小学离家比较近,还不到2里,而上了中学,离家就远得多了,5里左右,而一天要走6趟:早上去,中午回来;下午去傍晚回来;晚上去,上了晚自习再回来,这样算来一天就得走不下30里路。不过也许因“祸”得“福”,大学期间曾作为学院主力参加了三次校运会并取得5000米2次季军1次亚军的成绩首先应该归功于这段时间每日不知疲倦的往返奔跑。由于从家到学校都是水田,因此我们只有沿着田埂走,而从开春播种到秋收我们所经过的田埂几乎都是烂泥一片,走起路来非常艰难。有时晚上突然下起了雨,由于没有带伞,晚自习之后也就只有顶着大雨,在闪电的照耀之下往回奔。对于大部分农村家庭来说,由于农活经常要干到天黑才收工,于是晚饭普遍都吃得很迟,我家也不例外,而学校傍晚5点就下课了,回了家,多数时候只能吃上中午的剩菜,至于米饭,那是早上就煮好了一天的。曾经好长一段时间,傍晚回家后没有菜可吃,就自己动手烧一勺开水,再到菜地里摘几棵葱,洗好放进去,在放点油、盐和味精,就是下饭的菜了,曾几回吃着吃着我就哭了,吃不下,就放下碗筷去上课了。
  生活是艰苦的,而真正让我们绝望的,则是前途的虚无。中专是不敢想的,除了那些年级排名5名以内的尖子生;而上高中,一来要求成绩不错,否则考不上,二来要家庭比较殷实,否则是缴不起那些费用的。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所能做的就是毕业,回家干农活,做爆竹,然后娶老婆,或者嫁人。我那一届300来人,除了5、6个上了师范学校、几个上了高中,其余的都回家了,真正实现“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这对于能走入大学殿堂,如今已经是研究生将毕业的我,实在是一个特例,而且是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的特例,幸运,每每想起此,我首先要归于我的幸运。其实农村孩子绝不比城里孩子笨,教育机会的匮乏和家庭经济拮据无法支付日益增加的学费支出是他们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主要因素。

4、日子(1)
  “懵懵懂懂,惊蛰好落种。”说的是到了惊蛰,差不多就该播种了,否则要误了节气。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说法如何,反正闽西农村大抵都是这样的。等出了正月,随着梅雨季节的来临,新意念的农忙也就拉开了帷幕。
  浸种、催芽、下播,这是春忙的三步曲。当然,种子下播前后还得梨田耙地,那唤牛的吆喝声,二十几年不变地存活于我的脑海,而那铁的梨耙木的陆轴(客家语,一种农具),以及老水牛的步伐,都一如前年前的样子,客家先民魏晋南北朝以来从中原往南迁徙只时随身所带之物,除了书籍,也许就是这些家什了。
  等莳了田,南方也就开始进入了夏季,对于农民来说,水,便成了他们的头等问题了。虽说我们那边四处环山,但由于砍伐严重,那些上都成了“和尚山”,其结果是天晴缺水,落雨成灾。在我的记忆里,干旱是一年的主旋律,只要隔上三五天不下雨,就该为水田的供水问题发愁了。由于水少人多,只好将有限的水源分成几个部分,而因为担心别人做手脚,各家都派专人负责看水,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担当起此任务了。离家近一点的水田倒好,远点的,就只有一直守在那边了。我还很记得,为了看水,父亲经常整夜整夜地守在山那边的几块水田边,第二天才带着一身被蚊虫叮咬的包回家。自我有记忆起,几乎每年都会因为分水问题而发生数起斗殴,一旦发生斗殴,随身携带的锄头便成了进攻与防御的唯一武器,也因此死亡事件时有所闻。
  如果说干旱是一年的主旋律,那么每年数次的洪灾便是重音符了。我们家前面200米处是一条小河,而小河两边是大片农田。这条小河养育了我们,却也不时地给我们带来灾难。小河上部有一条支流与之汇合,由于支流与主流呈直角状,因此一旦天降大雨,支流之水便轻而易举地冲毁了汇合处的河堤,于是乎以下农田顿成泽国。最严重的一次当属96年,即我上大学那年,闽西发生百年罕见的特大水灾,我家乡也不能幸免,连续一个晚上的特大暴雨形成了水漫金山之势,许多农舍被山洪冲毁,猪牛等家禽家畜被冲走,据说还被冲走了2个人,后来也一直没有找到。那滔滔江水足以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感到恐怖。大水几天之后才退去,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肥沃的稻田已经成了一片沙滩。由于堆积的沙子平均在一米以上,要除去这些不速之客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由于政府对这次水灾没有一分钱补助,再加上当时冲跨的堤坝一直到99年才修好,于是这期间谁都不去理会那成片的沙子,因为一来,如果把沙子挑走,因为“不设防”,只要以后下大点的雨,席卷而来的大水随时让你的辛劳灰飞烟灭;二来如果挑走沙子重新种植,那么按照以往惯例,公粮还得如数交纳,于是这大片沙子我离开家乡读大学开始存在,而我2000年读完了大学,还在那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此外,这次水灾经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以后,收到众多外界捐钱捐物,但我所知道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人得到一分钱一点物品,而据说到了村里之后都被村干部分给其紧邻去了。在我的记忆里,家乡是跟水灾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也正因为如此,当上了大学,同学说我来自江南水乡之时,我说我对水乡没有任何好感,以为它对我而言,只是波涛汹涌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4、日子(2)
  南方的夏季总是格外的长。从公历的2月一直到10月,除了下雨的时候,天地间就只剩下阳光在肆虐了。7、8月份是一年里最热的月份,对于南方的炎热我是深有体会的,小学4、5年级的时候连续卖了两个暑假的冰棒,先从冰棒批发处批发了冰枝、冰糕,然后就顶着烈日到处喊着“卖冰棒、卖冰棒”,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得路上的柏油都化了,经常粘得连穿着的拖鞋都提不起来,那个时候对于烈日的体会是再深刻不够了。不过这跟在烈日下的夏收夏种相比,又实在算不了什么。
  夏收一般开始于公历的7月中旬。13、4岁以前因为人小,只能在家里,晒晒谷子,中午的时候帮着做点菜之类的。记得我小学三年级暑假,农忙时候,我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哥留在家里,中午做菜,由于南方天热,因此几乎顿顿都离不开汤,我们做好了一大脸盆汤,哥让我把汤端到吃饭的那间屋去,当我端着满满一脸盆刚做好的汤出门的时候,因为没注意到门槛而被绊了一跤,于是那盆汤就一股脑儿全倒到了我的身上,当时我只穿这一条短裤,突如其来的灾祸让我惨叫一声,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把脱了身上唯一的短裤(穿着衣服更痛),并且拿了冷水往身上泼,我无法想象如果现在往我身上浇哪怕一小勺开水会是怎么一种感觉,但当时的惨痛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情那景即使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惊胆战。我只记得大概十秒钟之后我的脖子以下全身起了一层大大小小的水泡,其他的就都了无记忆。直到不知道多久大人知道后,找来了桐油,搽了全身,感觉才好了点。不过所幸的是过了两周左右全身就痊愈了,也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等我上了初中,就开始渐渐跟大人一起做农活了。夏收夏种当中最辛苦的当数割稻子了。离家近的倒还好,远的可就麻烦了。由于人多地上,于是在山窝窝里都开辟了一块块水田,而这些地方离家都比较很远,最远的大概有8、9公里。去的时候还好点,扛上打谷机,加上几担空篓就可以了。而回来的时候可就没那么悠闲了,除了2人扛打谷机,一人拿打谷机的盖盖(由于比较轻,一般都是年纪小点的人拿,我有一段时间都享受此特殊待遇),其他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得挑上一担谷子回去。这一担谷子少说也有100来斤,要跳上8、9公里远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中午往往干到下午2点以后、下午干到天擦黑才收工,这个时候正是饥肠辘辘浑身乏力的时候。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堂兄弟,人小力气小,一般挑上几百米就歇一下,一路上说说笑笑,还可以到路边摘些野果来吃,现在想来苦中作乐也别有一番味道,但那些大人,因为还得赶回去做饭菜,或者其他事情,中途一般只能歇上两三次,往往等我们挑回去,他们把饭都做好了。
  种植农作物是有严格的节气的,而这些节气除了遵守别无选择,这节气特别的紧,人也只有赶趟儿似的跑。夏收之后马上进入夏种,也就是莳田了。跟割禾相比,莳田要轻松得多,只不过一整天地弯着腰,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连躺下去都很困难,甚至等田莳完都好几天了,一个个还揉着腰喊酸。夏收夏种结束了,大概也到了八月中旬了,接下来还得交公粮呢,从家里挑到粮站大概有4公里路,我们家1000多斤的公粮,来回得好几趟,不过路要比山路好走多了。等公粮交完了,整个夏天的农活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于是一般家庭都会买点肉,或者杀只鸡呀鸭呀什么的,辛苦了一个多月,总还得慰劳慰劳,我们谓之曰“完工饭”。至于2个月以后的秋收,那是夏收的翻版,此处不提。
  南方农村的夏天是炎热而忙碌的,但忙碌之余,乡亲们晚上吃过饭,洗了身子,还会偶尔串串门,拉拉家常,说说与农事有关或者无关的话题。很小的时候对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就在大人们谈论四五六(客家说法,就是聊天)的时候,我躺在长凳上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如果偶尔看到流星,就会很兴奋,尽管按照我们那边的说法,看到流星是要死人的。多数时候看着看着就在不足20厘米的长凳上睡着了。渐渐长大以后就开始关注起大人们的谈话来,不过多半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问题,不过最终话题都会转移到政治上去,骂那些缺德的村干部又来收了什么猪肺牛肺(即各种费)的;骂如今生活水平没有好转前来收费的倒一年比一年频繁,还有其他一些是古非今指桑骂槐的话题,当然,骂过之后总会沉默好一阵子。只是我也越来越明白,除了身体上的劳累,他们的内心同样充满愤懑与无奈。
  忙完了农活,在爆竹之乡的乡亲们就又开始了那与死神打交道的活计。男人做爆竹女人编爆竹(就是用引线及细线把一个个的爆竹编成一长串),分工大抵都是如此的,那些自家没有做爆竹的,一般也都从其他人那里拿了爆竹来编,挣点钱当家用。与做爆竹相比,编爆竹的危险性要大大减少,不过成天与银粉打交道,由于银粉具毒性,因此一般常干这活的人手上都裂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冬天更甚,除了贴上最便宜的胶布,也别无办法,许多人一双手贴满了胶布,新的又缠在旧的上面,但即便如此,也还有口子在一边编爆竹时一边流血,弄得编爆竹的板子都洒满了鲜血。这也是极端廉价的活儿,早上七、八点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一整天下来,非常熟练的人顶多编15000左右,按0.70元/1000(这是去年寒假回家我所知道的价格)来算,只有十块钱。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97年(具体是不是这一年记不太清楚了)我们村被评为“小康村”,听母亲说,上面来的干部挨家挨户登记一年的收入,包括田里的庄稼、养的家禽家畜,以及地里的红薯,把这些收入按照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折算成收入额,但对于成本,却只字不提,我才知道,原来小康都是这样算出来的。
  这就是下层的农村人的生活,年复一年,周而复始,这样的日子里,辛劳,而且看不到希望。
  我很庆幸我有机会跳出“农门”,再也不用过父辈一样的日子了。但二十年的这种生活却无论如何是不能磨灭的。我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眺望东南方的天空,在那天空之下,不仅洒下过我的热血、汗水、辛劳和泪水,更有我父辈、同辈以及晚辈如今还在一如既往地过着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生活,一两周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吃上一顿肉、使用已经用了很长时间甚至毛都磨光了的牙刷、吃自家地里种的产量高却粗糙无比的大米。说实话的,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时感到愧疚,因为我的双亲还有两个姐、姐夫在为生活奔波劳碌之时我却在这里过着如此悠闲的日子。也许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充满了苦,我也不需要别人来知道,而宁可一个人独上天涯。
  
5、我的父亲母亲(1)
  在大学里,我曾写过我的哥、姐,以及其他一些亲戚,惟独没有写过我的父母,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愿因了我文笔的拙劣而对他们有所不敬。如今的我,尽管文笔依然拙劣,但终于还是决定写下这些文字,以期能有更多的朋友透过我的父母看到他们身后千千万万中国农村的父母们。
  我父亲有三兄弟,他排中间。在我们家族中父亲属“明”字一辈(即同辈兄弟或姐妹每人名字中有一字相同)。大伯起明,父亲得明,叔叔家明,据说我爷爷当初如此起名意在“起得家”。我大伯后来官至我们县民政局局长兼副县长,从这个角度来看,爷爷当初的梦想基本实现了。大伯一家住在县城里,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有一起回来过,即使直到现在我对他们家的印象仍然是模糊的,大伯的四个孩子中我有两个素未谋面,另一个也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记得我小学五年级的那个暑假,因为当年我哥考上了县一中,于是父母让我们先行到大伯家看望看望他们,一来求得日后有个照应,二来也可以让我兄弟俩见见世面,因为我们长这么大都还没到过县城呢。我哥和我便提着三四十斤糯米、几个鸡蛋,还有一只小母鸡去了县城。我们花了好大波折才找到大伯家,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年妇女(后来才知道这是伯母,但之前我们都没打过照面),我哥问这是起明家吗?对方回答说他不在,开会去了,语气很凶,说完还拿起了扫把(后来她解释说当时是想扫地),我们都以为她要赶我们走,吓得一溜烟跑出了县政府大院。没地方可去,我们就在街上晃悠了一阵,看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等饥肠辘辘了才买了点东西吃,然后回家。可到了车站我们才发现车费不够了(吃午饭的钱不在我们的预算经费范围内),不得已只有走路回家。县城距家25公里左右,我们就那样提着带来的米、小母鸡及鸡蛋一尺一尺地“量”回去,中途还得不时把小母鸡放出来给它喂点水和米,免得它死了的话我们回去了不好交代。
  从那以后我对大伯一家的感觉由神秘变成了敬畏。渐渐懂事之后,我明白了大伯他们其实是看不起还在农村的我父亲和叔叔。我爷爷93年去世以前大伯每年都会回来一两次,通常上午回来,吃了午饭后回县里去,有几回还呆了一个晚上才走。等我爷爷去世之后,大伯就只有每年清明之前家族扫墓的时候才回来一次了,而且似乎从没在哪家吃过一次饭,到后来就连家门都不进去了。今年3月底我工作定了后顺便回家看看父母以及扫墓,扫墓那天上午十点大伯和他小儿子(即我堂哥)直接到了墓地,等扫完我爷爷奶奶的墓,他们就直接坐车回去了,尽管我们一再希望他们留下来吃饭,毕竟回家一趟很难得。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与了解。我常常在想,我们平时所讨论的城里人对乡下人的歧视问题,其背后又是什么因素在作怪呢?其实在我们所生活的社会里,歧视无处不在,而不管在城里还是乡下:在城市里呆了10年的歧视只呆了5年的,呆了5年的歧视刚刚穿上皮鞋,裤腿上的泥巴还没有完全干的,而这些人又歧视乡下人;十万家产的歧视一万的,一万的歧视穷光蛋,穷光蛋歧视负债的,负债一万的歧视负债十万的……相反的因为歧视而导致了媚上:负债的谄媚穷光蛋,穷光蛋谄媚一万的……呵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抵如此罢。在这无处不在的歧视与谄媚后面,我想更为深层次的是人民整体素质的低下、人格的分裂和人性的弱点。
  不过说起来还真的感谢我大伯对我父亲的歧视,正是这种歧视成了促使我不断向上的原动力。事实上,我第一次高考的时候,身在全县末流中学的我毅然放弃了本科及以下志愿而选择了读“高四”,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延续我父辈的悲剧,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考不上好一点的学校,若干年之后我哥(当时已考上了东北的一所全国重点大学)或许就会如我大伯歧视父亲那样地歧视于我了。
  父亲是个农民,却以打鱼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父亲打鱼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不过使用的仍然是最原始的工具,这工具也是自己动手做的,并且一般只到很小的溪里,或者田间水沟里打。原先的时候溪里水田里鱼很多,于是打得也多,并且不用走很远,到后来田里农药用多了,鱼也就渐渐地少了,父亲打的鱼就越来越少,走得也愈来愈远,一般都在二三十里以外的较为偏僻的地方去。父亲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得起床,匆匆吃了早饭就上路了,下午必须在一两点之前赶回来,以便将打来的鱼拿到五、六里外的集市上卖,这样算来父亲一天之内除了打鱼,还得走上六七十里路,也就这样送走了一个个春秋。长期的水里劳作使父亲落下了风湿性腰疼,一到阴雨天我总能看到父亲捂着腰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在父亲三兄弟中,大伯念至师范毕业,而叔叔也到了高小毕业,惟独父亲没有上过哪怕一天的学,因为家境不好三兄弟中必须有一人在家协助我爷爷他们。没上过学的父亲也是三兄弟中最老实的一个,经常干些“傻事”。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老实的父亲也不时被村里一些人所算计,连村里那些干部,在收诸如学校集资款等等杂七杂八的苛捐杂税的时候,首先就直奔我家而来,而父亲被那些村干部花言巧语一番之后,往往就“慷慨解囊”。这一点母亲尤其生气,毕竟她明白这钱来的是多么不容易,于是每每这时母亲总是埋怨父亲,而父亲几乎从不顶嘴,或者是因为理亏找不到为自己辩护的理由而无以还口,于是就只是憨憨地笑。
  尽管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堂,但却拼了老命也要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送到学校去。父亲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偶尔会在其他人面前说上两句。我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因为放弃了考上的大专,我堂叔问我父亲怎么办,父亲说:“只要他还读得下去,我们做父母的再穷再累也要供他读下去。”这是父亲在一次乘凉的时候对我堂叔所说,而我无意中听到的,当时我心里是一阵的酸楚。
  父亲平时不爱说话,而宁可在一旁静静地听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我上大学以后,一般都是一年才回家一次,当我回到家,父亲见了我也只笑笑,说,回来啦!然后就呆一边听我们讲话,也许他能看到我就是一种幸福,而我,只要看到父亲的身体依然硬朗如初,也就感到踏实了。
  
  5、我的父亲母亲(二)
  一想起母亲,我总有想哭的冲动,尽管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总是忙忙碌碌的:早上六点钟就起床做饭(用大锅做一日三餐的饭,不仅包括人吃的,也包括猪吃的,到了中午晚上我们就只能吃那结成一团的冷饭,猪食也只有在喂之前加热一下),做好了饭,还得洗衣服,等这些都忙完,差不多八、九点了,如果我们还没起床,母亲就叫我们起来吃早饭;吃过早饭、洗过碗筷,母亲就掮把锄头到田里看水、除稗草,或者到地里种红薯什么的,通常一直要到下午一两点才回来;回来还得喂猪、做菜,匆匆吃过后又忙去了,而晚上回来时通常都是七、八点了,接着还得喂猪、摘菜做菜,等吃过晚饭,洗过澡,差不多也就十点了。农村的夜晚,除了虫鸣蛙叫,大概别无其他,更别提夜生活了,于是看电视便成了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可这个时候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总是看了没多久就打起盹来。我们叫她先去睡吧,她总不肯,非得陪我们。直到如今7、8年过去了,而母亲打着盹似睡非睡地陪我们看电视的场面成了我脑海深处最为鲜活的记忆。
  两个姐出嫁之前我们家七口人,人均八分田,共计五亩六,而且有一大半在很远处的山窝窝里,一年两季水稻让我们都饱受折磨。其实不光田多,地(在山上的旱地)也多。为了能多种些红薯、萝卜之类的,母亲到处开垦出大块小块的地,这些地一般都分布在山旮旯儿,因此要去锄地、上土什么的都得走上很长的路,十分辛苦,即使而到了收获的时候,一担一担的红薯也确实经挑好一阵子的。小时侯我经常扛把锄头帮母亲种红薯或者收红薯,有几次因为不听母亲劝告,光这膀子干活被太阳灼得脱了一层皮,过了好几天背上、手臂上都还火辣辣地痛。在我们那个村,我们家收的红薯总是最多的,虽然每天早上都吃,到第二年五、六月份仍还剩下一大堆。人吃不了的,就拿来喂猪,这样可以节省猪饲料,这也是母亲不辞辛劳地种大量红薯的原因了。
  尽管辛劳,日子仍过得紧巴巴,尤其是我哥上大学之后,家庭支出激增。为了能熬过去,母亲总是省吃俭用:猪肉一般要一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做菜的时候总是放少得可怜的一点猪油;日常用的灯泡除了我房间的是60瓦的(因为母亲担心昏暗的灯光会损坏了我的眼睛)以外,其他的都是15瓦的,诸如此类。当我们村大部分家庭都开始烧煤的时候,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上山割柴,一来因为母亲受不了烧煤的那种味道,二来,烧煤平均下来一天要花大概一元钱,母亲认为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多块了,心疼。长期的劳作使母亲腰板硬朗,因此很少生病,不过感冒发烧之类的那是谁也躲不过的,这时候母亲从不去医院看病,只是一个人跑到房间睡觉,而且晚饭都吃不下。这点跟我父亲如出一辙。
  母亲和我父亲一样,都没上过哪怕一天的正规学堂,不过因为我外公识字,再加上生产队的时候上过夜校,因此比较常见的字基本还是认得,只是不会写,这比一字不识的父亲就强多了。哥上大学之后经常写信回来,等其他人都看过了,母亲就戴起老花镜,端个凳子,然后很专注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嘴巴还一张一合的,碰到不懂的字就问我们,一封信大概要花上半个小时以上才能看得完,看完之后按原来的样子折叠好,收起来,待其他空闲时间,又会拿出来看上一两遍。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发过火,也没有骂过我们姐弟几个,如果有什么看法,她就等我们说完之后才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们。我印象深刻的有三件事。第一是我高一那年,因为我所读的高中是全县末流中学,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人对高考抱有希望,历史上应届升学率文科为零,理科也好不了哪儿去,仅有几个考上的多半也是因为位置好舞弊得来的,那时侯我跟其他同学一样,看不到出路在哪儿。一次在家时我不经意地说,考不上大学,以后就出去找我哥,让他帮忙找份工作,母亲紧接着来了一句:“父母可以养你一辈子,可兄弟是靠不住的。”这句话让我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而后来发生的事也表明这话是不幸而言中了。第二是我“高四”那年暑假,因为大姐家只有她和我姐夫两个劳动力,农忙忙不过来,于是就把我外甥送过来让我们帮着照看。这小家伙很调皮,白天连影子都见不到,晚上就一身泥巴跑回来,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还得给他洗澡洗衣服,等大家吃晚饭的时候他又在母亲怀了睡着了。后来我实在看不过去,我对着他发火,嚷要送他回家,母亲说,难道你没有看到你姐现在累得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不成人样了吗?我顿时哑然。最后一件是发生在今年4月份,我回家玩了一个星期之后,返校时绕道福州去看望一个大学同学。去之前母亲问我到了福州后去不去哥家,因为跟哥闹矛盾,我真的不想去,于是我说看情况吧,母亲说:“他毕竟是你哥啊。”正是因为这句话,我到了福州之后尽管费了一番波折,但还是去了,看了哥、嫂,还有2岁了不过从没有回过老家的我侄儿(我哥嫂他们自从有了小孩连续三年没回家了)。母亲也从来不干涉我们,无论我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几乎都是支持的,一来是她本身文化水平不高,也没有经历过我们所面临的一些事,无法给我们一个好的建议;二则应该归于她对我们的信任了。正因为如此,我们都从不轻易做出决定,我们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让母亲失望。现在想来,尽管母亲文化水平不高,但其教育子女的方式是一般人甚至是一些颇有学识的知识分子所不及的,而这种宽松的家庭环境使我们获益匪浅。
  这样的日子尽管艰难,但因为全家的团结一致乐观向上而显得有滋有味。不幸的是,这种日子随着嫂子的到来而不再有。
  嫂子和我们是同一个村的,也是我哥中学时的同学,以前到过我家一两次(我们那村比较大,而且因为不在一个自然村,因此交往不多),那时候的她,给我的感觉是很端庄,嘴也甜。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我们都无从知道,直到我大二那年,哥和嫂子写信告诉我父母他们决定走到一起。后来母亲跟我说,她一开始就不是很赞成他们在一起,原因很简单,嫂子的父亲以其擅长吹牛而远近闻名,绰号“大炮”,同一个村几十年了,母亲当然对他了解不少,在母亲的印象了,他不仅是个吹牛能手,而且从不吃亏,母亲担心未过门的媳妇会象其父亲一个样。不过尽管心里老大不高兴,毕竟是我哥自己的事,母亲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后来发生的事证实母亲当时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哥嫂结婚以后,因为都在福州工作,一年只回家一趟,虽然只呆那么一周左右,嫂子一般都沉着脸(哥解释说这是嫂子的个性,不过结婚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老当着我家人和众亲戚的面说我家是如何的穷,而她是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以前也没吃过苦,因此到了我家之后也理应不能吃苦受气,如此等等。大家心头都有一杆称,明白着呢,因此两三年之后我们家族的人都对她没好印象。
  2001年我嫂子临产,哥打电话回家让我父母卖了家产到福州去住。母亲寻思了很久,决定还是她一个人先去住一段时间,如果相处愉快,我父亲再去也不迟。母亲在福州住了不到三个月,这是后来母亲称之为噩梦般的三个月,直到后来她一个人偷偷地从福州“溜”了回来。据母亲后来跟我讲,那段时间嫂子从不给母亲脸色,不仅如此,嫂子生产前,因为腆着个大肚子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于是便指示母亲干这个干那个,稍有不从或者“怠工”便一阵斥责;母亲因为不会用煤气灶、洗衣机之类的用具,嫂子就骂她“土”、“笨”,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母亲受够了气,本想一走了之,但最终还是忍了,毕竟媳妇马上要生产了,这样一走了之就必然把包袱甩给了哥,也难免回来早别人笑话,二来此外母亲也寄希望于嫂子生了小孩后会有所改变。嫂子生产时发生并发症,医院甚至都已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幸好最终母子俩都挺了过来。由于母子不在同一个医院,我哥主要负责照顾孩子,我母亲则负责照顾嫂子。嫂子全身浮肿住院长达半个多月,这段时间甚至不能翻身,母亲为嫂子端屎端尿,任劳任怨,本来以为能“感动”嫂子的,谁知道出院后嫂子非但没有改变,甚至还变本加厉。后来母亲在与嫂子发生一次尖锐冲突的第二天一大早,哥嫂他们(当时还有嫂子的母亲)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收拾东西一个人走了。巧的是,母亲在福州街头转了几转,恰好看到一辆到上杭县(我们临县)的长途车,于是便坐了上去,并顺利回了家。母亲几乎是一个文盲,说不来普通话,对福州又是那么不熟悉,而福州离家有500多公里,现在想起来我仍感到后怕,因为母亲在那个时候随时都有可能走丢。我不知道哥嫂是什么时候发现母亲不见了的,也不知道他们去找了没有,但母亲回家了好几天之后我哥才打电话到我一堂哥家询问母亲的下落(那时侯我家还没电话)。这事是后来我打电话给我哥的时候他告诉我的,当时他只说母亲回家了,我问他什么原因他也不说。我觉得奇怪,打电话回去问情况,才知道了具体原因,我之感到倒吸一口冷气。我立马给我哥打电话,破口大骂了他一顿。说实话的,当时我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他们。
  这次的福州之行母亲确实受了很大的气,2002年春节我回家的这段时间,每次有人到我家来,母亲都免不了描述描述她在福州“坐班房受管制”、“受大学生的管制”的生活。正因为如此,我在家的时候,总想方设法让她高兴,并且瞒着父母到去买了台25英寸的彩电以替代原来又破又小的17英寸黑白电视,过年时我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套衣服——说实话的,这些钱都是我从同学处借的,但在父母面前我只能撒谎说是自己挣的,否则他们肯定不高兴,我只是希望他们的心情能有所好转,这是什么都无法换取的,花费多少我都认为值。
  我说这些的时候真希望更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千万别忘了养育自己的父母,我也希望无论是城里的,还是农村来的媳妇,或者女婿,都能有一颗更为宽容的心,去包容或许在你们看来有些愚昧的公公婆婆,或者岳父岳母。
  写到这儿我真想哭,不为别的,就为我到现在还不能给父母分担压力,减轻他们的痛苦。但我坚信,不久的将来,我会的,而且一定可以做得很好。此时此刻,在这千里之外的四川,我至尊的父亲,我至爱的母亲,儿子我向您叩首!
  
6、我的姐
  我有两个姐姐,大姐生于65年,二姐69年——她们的童年,正是文化大革命横行之时。对于她们的童年我知之甚少,只是偶尔从母亲和她们自己的口中了解到其中的若干片段,知道了大姐上小学的时候得成天背着我哥,而二姐稚嫩的背则成了我记忆深出暖暖的摇篮,我就在她的背上摇呀摇,摇过了我的幼儿时代,也摇过了我的半个童年。我不知道一般人大概是从何时开始记事,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二姐背着我的时候,因为不知何事让我不高兴,我就又哭又闹,还抓她的头发,姐就使劲地左右晃动着我以作报复,而我就闹得更凶了。这个场面成了我最早的关于幼儿时期的记忆。
  大姐初中毕业,因为没考上高中和中专,就回家了,二姐则小学四年级还没毕业就辍了学。从我逐渐懂事开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聊天时两个姐偶尔会说起这件事,母亲总是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解释说,当时不象现在,家里连只鸡嫲(客家话,母鸡)都不许养,哪来什么收入,穷得叮当响,早晚吃的稀饭稀得捞了半天不见饭粒,更不用说有钱读书了。姐姐有时候就会不客气地“将”上一“军”:那时候哥又怎么有钱读书!每每这个时候,母亲也只有苦涩地笑笑,不言语了。现在想来,不能排除当时父母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根本原因则在于家庭的贫穷。如果不是父母含辛茹苦,再忍辱负重也要把我们兄弟俩送到学校去,那么我们姐弟四个就都只能在家继承父母的衣钵了。当然也正是因为两个姐在辍学后回家做了父母的左臂右膀,我们兄弟俩才有了安心求学的机会,她们为我们所做的付出也就可想而知了。
  两个姐(尤其是二姐)本来所学就不多,辍学后又没日没夜地奔波劳作,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接触书本,到后来仅学到的一些东西也就忘得差不多了,为此她们都没少吃苦头。我初中时开始自己写对联,一般大年三十那天我一边写,二姐就一边贴。我高一那年贴对联的时候,由于我没告诉她贴哪儿去,她竟然把一副该贴在猪圈上的对联给贴到大门口上了,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没遭邻人的笑话。我知道那是由于二姐认识不了几个字所致,便没有大声嚷嚷,但直到我现在仍清楚地记得,当我悄悄地把那副贴错的对联揭下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姐是满脸通红。到后来,我们镇上有家外地人办的裁缝培训班,因为那个时候大姐已学会了裁缝,我妈就便极力“怂恿”二姐去报了名以便也学点手艺。二姐刚开始还踌躇满志,打算学成之后便自个儿开家裁缝店,可过了不到十天,回来便说不去了,原因是那个外地来的师傅讲的是普通话,而我们当地客家方言与普通话有很大的差别,二姐只能连听带猜;这还不算什么,师傅一边讲解还一边板书,姐姐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自然就学不下去。大姐也有本难念的经: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姐家一面养鱼,一面还因地制宜地养些家禽家畜,有一次,因为看不懂说明,一次大姐错将某一种新出的杀虫剂拌了饲料喂鸡,结果一夜之间家里的鸡差点遭到灭顶之灾。
  两个姐都在25以后才嫁,这在农村算是大龄了,当然不是因为嫁不出去,而是她们都希望能为父母多干几年活。我上初二的时候大姐嫁到一个比我们家还偏远的地方,姐夫高中文化,会畜医,比较上进而且脑瓜子也不错,或许这是大姐愿意嫁到偏远地方的原因了。结婚的头几年,他们承包了村上一口六、七亩地大的山塘养鱼,等鱼渐渐长大之后,每天要好吃光几担的草,于是大姐只有一整天到处割草,然后挑过去喂鱼,不管天晴下雨也不管是否有病在身,日复一日,天天如此;尤其是到了夏收夏种的时候,不仅要忙割鱼草,还得顾田里的活,那种滋味实在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到十月份卖鱼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瘦上十几二十斤。这种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不过一年下来可以收入7、8千块,在当地来说已经算不错的了,那些村干部眼红,将承包费大大增加,于是再养鱼也就不划算了,大姐和姐夫也只有另想法子。先是打算种香菇,于是从山上砍了一大堆枫树扛回去,凿了眼,放进香菇引子,却因为买的是劣质引子而使得这些费尽千辛万苦弄回来的枫树成了废物,我春节到她家去的时候,在一大堆枫树里我们找了半天才找了几个很小的香菇出来。后来养了上百只鸭子,这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因为离市场远,价格也不好,于是只能卖一部分,而留下一部分下蛋,但接下来卖鸭蛋也是一个麻烦事,那时候姐和姐夫每逢墟日都载满满一两筐鸭蛋到集市上去卖,一直过了好几年这些鸭子和鸭蛋才处理掉。除此之外,大姐还得操持一个家,除了种菜做家务,还得经常象我母亲一样上山割柴,下地摘草喂兔子,总之为了生活什么都得干,这几年一年比一年辛劳,然而收入却一年一年减少,日子也一年不如一年,生活的压力也就一年比一年大了。所幸的是两个孩子都聪明伶俐,大姐和姐夫便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不过面对他们一年年狂飙的学费,除了迷惘与无助又还能怎样?
  二姐出嫁的时候我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高二,二姐怕影响我的学习而没让家人告诉我,因此我是月末回家的时候才知道这事的。看着姐一切依旧而人已不在的房间,我心里只感到说不出的酸楚,这不仅是因为二姐曾背着我长大,并且还救我一命,更因为,我们姐弟四人中二姐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为密切。我读初三那年曾因为一次不小心摔了一跤,左膝盖被擦去一大块肉,当时就可见白色的膝盖骨。当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后,二姐用自行车载我到镇医院去。我先坐到自行车后架上,当二姐上了车之后,由于不习惯这种搭人方式,于是车把在晃了两下后就连人带车翻到了旁边一米多深的沟了去了。二姐爬起来后第一句话就问我,伤到了没有,并且马上把我抱起来,擦去我身上的泥巴。看她一脸抱歉的样子,我说我一点事都没有呀!我的伤口缝了七针,在这过程中二姐就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一针一针地缝,尽管打了局部麻痹,但每次那针穿过我的皮肉时那钻心的痛仍让我全身不禁要颤抖一下,我一会儿看看医生为我缝肉线的动作,一会儿看看一旁的二姐,我还清楚地记得,有好几次二姐都别过脸不敢再看,我知道她哭了。二姐出嫁之后,生活一直很艰辛,先是跟二姐夫出去做“小工”,每天7点从家里出发晚上6点才能回到家,一天累个半死也只能挣10块钱,而且也不是天天都有;后来替镇上一家纸厂贴银箔纸,利润微薄,加上老板极其苛刻,因此一天下来顶多也就得个8、9块钱,二姐还贩卖过橘子,因为没经验而折了本,诸如此类,生活的不容易实在不是语言所可以表达的。
  上大学以后每年寒假我回家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两个姐,但我所看到的,除了满脸的憔悴与越来越深的皱纹,还有黝黑而失去光泽的皮肤,别无其他。每次看到她们,我都想哭,哭曾跟我们一起长大有说有笑的姐如今为了生活什么都得干;哭才30来岁的的姐看去似乎早过了四十……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愿意去看望她们,一想起她们那劳累而无助的样子,而我却不能给她们任何帮助,我总感到无比难过。我不知道这种局面何时会改变,也许等我工作之后我可以给她们提供一定的支持,我也会扶助她们的孩子读上大学,看是这都不是办法,他们该如何才能改变这种局面,是否唯一的希望真的只能寄于下一代,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7、关于六合彩
  六合彩在我的家乡大概兴起于2002年夏季,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在此期间我只回家两次,呆的时间也不长,因此只有一些感性的认识。本来没打算写这方面的内容,但帖子发出来之后,许多朋友都提到六合彩的问题,更为主要的是,六合彩在我的家乡,甚至广东、福建农村(或许还蔓延到其他地方)已呈“星火燎原”之势,离开六合彩谈论如今的南方农村是不现实的,于是还是决定增加这部分内容。
  对于六合彩的历史我没有专门研究,据说六合彩起源并盛行于香港,随后传入广东、福建泉州等地。其基本原理是:每期从1至47共47个数字中摇出唯一一个特码,赔率为39倍,押中此特码者可得其赌注的39倍,而选择其他号码者一律告输,因此即使你将47个号码全包下来,也还白白损失8倍,因此从概率角度来看,庄家是稳赚不赔的。
  六合彩的传播速度可以用“惊人”两字来形容,就我家乡而言,2002年夏季到过年也只不过短短半年时间,然而几乎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加入其中而且乐此不疲。去年春节回家后我按照惯例到各亲戚邻居家拜访,我所到之处,没有一家不在谈论六合彩。据母亲告诉我,我们村几乎每人都参与了六合彩,村里头一个70来岁的瞎子,靠给人家插引线(做爆竹工序中的一部分)一天得个4、5块钱,生活艰难可以想见,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一期不落,逢周二、四开奖之前让别人牵着到庄家报“码子”,只是赌资不大,一般2块钱左右,而我叔叔的“口号”则是:宁可少吃一顿肉,也要省下钱来报六合彩。六合彩在我们村的疯狂程度由此可见一斑了。
  六合彩就这样将每个人的命运与之紧密联系在一起。寒假期间我所看到的情形是,只要有几个村民聚在一起,那么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六合彩;路上碰见之后,相互的问候语由“到哪儿去呀?”“吃过没有?”变成“你猜猜这期的特码会是什么呢?”碰到意见不合者,还免不了辩论一番。今年4月初我回家扫墓,我家族一个70多岁的公公在祖先墓地烧香的时候,希望祖先在天之灵保佑大家“多中特码”,众人也就都附和,这大概是今年扫墓与往年的最大不同之处了。据说中央电视台七套播出的动画片《天线宝宝》经常能预见当天晚上的特码,于是乎《天线宝宝》成了村上最受欢迎的节目,每天傍晚及第二天中午重播时间,许多人围着电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天线宝宝》中出现的每一个动物、所说的每一句话,惟恐一不留神而遗漏了关键“信息”。由于六合彩逢周二、四晚上九点开奖,因此这两天的九点之前大家都在谈论到底报哪个“码子”,依据何在,报过“码子”的也还在想是否要更改自己的决定;九点之后结果出来了,自然也就几家欢喜几家愁了。参与六合彩的不仅包括村民,随着六合彩的普及,那些中小学生也都卷了进来,我一个在中学当老师的小学同学告诉我,他们学校的学生许多都参与了六合彩,他们用手中仅有的几块钱零花钱甚至伙食费到庄家处报“码子”,课余学生所谈论的,除了六合彩,几乎没有别的内容,即使在课堂上也有不少人低头“研究”六合彩,任凭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谆谆教诲。
  六合彩的蔓延也带动了“信息产业”的发展。六合彩选号的根据大部份是诸如“白小姐”、“神算子”之类的图什么呀、诗呀等等,这些图、诗印在一张A4的纸上,正反两面都有,印刷相当粗糙,然而其售价却高达2块钱,而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尽管如此,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每期必买,而另一部分人则要么偶尔买一张,要么从其他人那边借来看。推销这些“信息”的人一般也都是本村的,他们不知从哪儿弄到这些资料,转手倒卖,利润相当可观,不过他们转眼将白天推销所得利润报了“码子”,结果多半也就肉包子打狗了。在“信息产业”迅速“崛起”的同时,福利彩票、体育彩票业则几乎遭到灭顶之灾,自从有了六合彩,买福利彩票、体育彩票的人明显减少,我在武平县城所看到的福利彩票、体育彩票售票点只能用“门口罗雀”来形容,而一些乡镇原来所设的售票点在六合彩的冲击之下也纷纷“关门大吉”了。
  不仅我所在村如此,据我所知,武平县全境大抵都是一个样,农村如此,各乡镇和县城的居民、各机关、事业单位的几乎都参与了六合彩,六合彩在武平范围来说真正成“全民运动”了。今年4月1日我从家乡乘车到福州的,哪天是星期二,晚上7点刚过,司机及跟车的几个就开始讨论要报什么“码子”了。据我一个朋友在县城工作的姐说,如今整个武平一期就要去掉一千多万给六合彩的大小庄家,每周二周四下午银行甚至都取不到钱了。
  六合彩对家乡经济的冲击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比拟的。据我一个在集市上卖肉的亲戚说,六合彩在村里开始以后,买肉的一天天减少。站在村口,望着那些在袅袅烟雾里伫立的房屋,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一两声鸡鸣狗吠,我分明地感受到整个村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而逐渐地归于沉寂,我为此感到无比的失落。我那多灾多难的父老乡亲们,谁能告诉我,你们的出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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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相同和相似的命运,让我感到自己不再孤单;为了我们的父母,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那些曾经真诚帮助我们的好心人,更为了感谢那些曾经蔑视、排斥我们这些所谓”穷棒子“的人们,让我们勇敢的反抗命运吧,这就是生活,感谢这一切,它让我体验了真实而又残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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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nfengshan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4-1-2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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