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偷一缕茉莉香

北方的小山村，不曾见过有谁家养着茉莉花。
　　最早知道它，是在一首歌儿里：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的人儿骂……歌声是从一架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听着那清丽悠扬的江南小调，绞尽了脑汁想茉莉花的模样。

　　这么让人欲罢不能的花，定不会俗气如正倚在院墙边、大朵大朵披红挂粉的地瓜花吧。其实，不用看花色，亦不用闻花香，单单“茉莉”两个字，就足够醉人的了。

　　那时，耿耿地想，这么好的字，怎么不入我的名呢？没来由地，怪罪起为我取名的人了。

　　

　　可是，它另外一个名字——抹丽，却霸道得有些杀气腾腾了。国色天香是牡丹，凌霜傲雪有寒梅，淡然如秋菊，清幽属蕙兰。想象不出，怎样的一朵花，才甚配这个让众花黯然、于姹紫嫣红中一枝独秀的称谓。及至院落里入住了两盆茉莉，方晓得，它是不枉“抹丽”这个名字的。

　　

　　刚一入夏，便见茉莉的翠叶间亮起星星点点、明明灭灭的白，这是茉莉花的初蕾。那白，一日比一日鼓胀，珠圆，玉润。终于不再矜持羞怯，于某个黄昏后，伴着的月华，悄然开放。迷朦的夜色里，浸染了茉莉花清雅灵动的馨香，花气袭人，暑气全消，人醉夏天。

　　

　　那花并不见得怎么漂亮，白不过栀子，妖灼不比桃，实实在在如歌中所唱：朴实无华。但它开的极为清秀单纯，冰肌玉骨，不着纤尘。它的夺人之处也恰在于：不争奇、不斗艳，不乱春，只默默地奉一抹清香。不争即是大争！那别致的一抹香，让它压倒众伶，独占花魁。

　　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为人间第一香。谁说的，已记不清，但整个夏季那些或热烈，或平淡的日子，都因为沐浴在“第一香”里，而爽润起来。

　　

　　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起茉莉：“茉莉一花，单为助妆而设……是花皆晓开，此独暮开，暮开着使人不得把玩，秘之以待晓妆也。”眼前便出现旧时的女子，晨起，端坐在镜前，素手挽发，再于一丝不乱的发髻旁，簪几朵夜露未退的茉莉，娉婷袅娜如仙子。衣襟上也别一朵吧，莲步轻启，有暗香盈怀。

　　他还说：“是花蒂上皆无孔，此独有孔。”不信，摘了来看，果然。不但有孔，且无心。花无心，便不烦、不忧，不伤，不悲。这，称得上花中智者了吧？

　　

　　短发不胜簪。遂用彩线穿过空着的花心，一朵一朵累积，织成链，或系于手腕，或垂挂在项间，亦或，拴在手机的坠儿上，微风轻拂，清香袅袅。如果此时再捧一本心仪的书在手，则花香墨香都醉人了。那些花在老去之时，竟变成了粉紫色，一下子妖娆起来，让人唏嘘，原来，生命可以这么美丽地终结。

　　

　　这么美妙的香，如果都随风散去了，岂不是可惜？于是，想着法儿留住它。

　　将糯米淘洗干净下锅，加清水适量，用急火加热。这时，可以放上一曲萨克斯演奏的《茉莉花》，舒缓，流畅的音乐如水般荡漾，厨房里的锁碎也变得可爱起来。至米粒开花时，放入葡萄干、茉莉花、冰糖，再稍稍一煮，一锅茉莉花糯米粥就熬成了。米香和花香交融，甜糯的味道，缓缓地溢满整个屋子。还可以用茉莉花煲汤，做菜，蒸制糕点，泡酒……。

　　过这样因茉莉而饭香衣华的日子，踏实，富足，安稳。

　　

　　让茶叶也来偷一点儿香吧，把茶叶和茉莉花一起窖藏，制成茉莉香片。用沸水沏上一杯，轻啜一口，在茶烟缭绕中，张爱玲喝出了苦，那是心苦。慢慢地品，会发现，茶的青涩中沁着茉莉似有若无的香，一点一点，于齿颊间弥漫，经久不去。

　　

　　于万家灯火的夜晚，用一句我喜欢的话收笔吧：“在一盏翠绿的青茶之上，散落着几朵洁白幽香的茉莉花，是诗，是画，是佳茗！”

　　这是我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