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先声——西班牙内战(上)

长歌－废墟

《西班牙的民主和内战（1931—1939）》 上海译文出版社　[英]马丁.布林克霍恩著
赵立行译
　　在提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欧洲形势时，几乎每一本历史书都会提到颇有些传奇色彩的西班牙内战——中国的历史教科书也不例外；但是，因为在那个时期发生的重要事件太多，太集中，所以往往只是非常简略的介绍。在国内对一般人来说寻找这方面的资料是很困难的，资料也很缺乏。《西班牙的民主和内战（1931—1939）》这本书是我无意中在旧书摊上淘换到的，关于西班牙内战的很有意思的一本书。这本书最显著的特点是它很短，总共不到一百页，但是内容上非常丰富——包括自1873年至1936年4月1日佛朗哥宣布内战结束时的简要年表，一张西班牙的地图与一张西班牙内战的形势图；再加上作者十分老练的笔法将西班牙当时的政治，经济与军事形势分析的非常清楚。下面我就结合自己的看法说说西班牙当时的境况——这里我首先指出：在我看来西班牙当时的社会是与当时的中国很相似的。
一、西班牙第二共和国之前的政治与经济（1873－1931）
　　在1873至1874年这一年间西班牙已经建立过一个共和国，在历史上被称为西班牙第一共和国，虽然共和主义的力量遭到打击但他们成功迫使当时的国王阿方索十二世与其继承者阿方索十三世实行君主立宪的政体，因此，在1931年建立的共和国是西班牙第二共和国。
　　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六十年中，对西班牙政治形势产生最重大影响的是1898年西班牙在美西战争中的失败并丧失了他们在海外的最后的殖民地——古巴。这一失败对西班牙人作为老牌帝国的心理优越感有着沉重的打击。使当时的西班牙人普遍对自己的国家很失望，并要求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在这种情况下，到1923年左右旧的忠实于国王或者说忠实于君主制的保守党与自由党已经濒于死亡。再加上在拥有各自语言和文化的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掀起的民族主义运动以及左翼两大力量：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开始有计划的反抗，共和主义的复苏(所有这一切力量都会在第二共和国时期产生重要的影响)——这一切都使西班牙的君主制摇摇欲坠。但是，在我看来它们还不是西班牙君主最大的麻烦，更大的麻烦来源于下面：
　　二十世纪的初期，西班牙的经济已经明显的比其它西欧国家落后：当时仍然有46%的人口直接从事着农业劳动，另有10%的人间接从事着农业活动。只有在北部的外围地区如：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才有着勉强能称为“现代”的工业，而真正的无产阶级只存在于阿斯图里亚斯等一小部分矿区（这一点与同时代的中国很相似）。在西班牙的南部大片的土地都由私人领主或是地主占有，他们与以银行家和重工业家为代表的寡头集团相互勾结在实质上统治着西班牙。虽然西班牙当时已经有所谓的男公民“普选”，但是离真正的民主还相差很远。这样到二十世纪初期，对大多数西班牙人而言“党魁与寡头”是一切社会弊病的根源。对社会经济不公平的强烈不满，使得君主制更是风雨飘摇。
　　在西班牙必须提到的第三个强大的政治力量是天主教会，虽然在19世纪已经被迫放弃大多数地产，但是由于仍然控制着教育（通过教会学校），并源源不断的向农村与军队灌输宗教教育，使得在西班牙农村大多数人仍然是虔诚的信徒，而西班牙的军队则趋于保守。
　　在我看来当时的西班牙能够看到当时的中国与南北战争前的美国的影子，后来历史也证明左翼采取的措施与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也很接近——所不同的是西班牙的左翼陆续犯了一些很严重的错误。
二、西班牙第二共和国的前期（1931.4－1932.11）
　　1923年起阿方索十三世为了稳定局势，避免共和派发起革命，默许当时军队的领袖普里莫．德维拉将军建立了一个独裁政府，在初期西班牙确实取得了短暂的繁荣，但后来随着普里莫．德维拉本人信用的逐渐丧失，他不得不于1931年1月下台。虽然曾经又建立过两个短命的独裁政府，但是各共和派的代表在1930年10月签署以推翻君主制为目标的圣塞瓦斯蒂安（地名）公约，西班牙的君主制危在旦夕。阿方索十三世不得不举行地方选举，在1931年4月选举结果已经明朗：在农村保守派取得胜利，但在大多数城市共和派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因为害怕革命阿方索十三世1931年4月14日离开西班牙。第二共和国临时政府接管政权。
　　在继续历史之前，我先介绍一下当时西班牙国内的各种力量：左翼主要由共和派的共和党与马克思原旨主义（这个性质将十分重要）的社会党以及无政府主义者组成。当时的共和党领袖是阿萨尼亚，其主要成员来自城市中的律师，医生等知识分子组成，虽然在文化上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但却没有经济实力，从而不得不依靠社会党；后者通过自己的工会组织——劳工总会，发动了大多数的西班牙城市工人阶级。无政府主义是西班牙社会主义的强烈竞争者，并通过他们的工会——全国劳工联盟在加泰罗尼亚与阿斯图里亚斯等地区获得了工人与农民的支持；他们对共和国的看法是共和总比专制好。在此社会党或者说是左翼的领袖犯了一个严重错误：社会党人坚决要削弱自己的敌人（指无政府主义）因此，在第二共和国初期全国劳工联盟并不是政府坚决的拥护者。
　　值得注意的是在共和党内部是缺乏团结的：内务部长以及后来的总统（我认为共和派的又一错误）是富裕的信奉天主教的君主主义者。而最早的共和派所谓的激进派此时已经徒有虚名，相当保守。因此真正的可靠的共和主义者是共和党的左派以及代表社会主义力量的社会党。
　　右翼主要由天主教派，极端右翼的卡洛斯派以及后来成为法西斯政党的由普里莫．德维拉儿子建立的长枪党和另一法西斯政党国家工团主义奋进会（他们主要靠煽动性演讲拉拢底层的人民而建立）组成。在这其中最为强大的是天主教派，在农村大多数农民仍然有着虔诚的信仰，而天主教派仍然掌握着教育资源，培养出信徒，甚至在大多数城市的中下层的资产阶级也是虔诚的信徒。出于对失去财产的可能性的恐惧天主教派对新政权怀着敌意。卡洛斯派是个有着相当长历史的派别，且在当时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准武装组织“义勇军”。
　　当时处于中立的就是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掀起的民族主义组织，可以想像哪一个上台对他们有利，他们就会支持哪一个。但由于左翼政府在议会通过了一个给予上述两个地区自治权的议案，从而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在内战中这两个地区，特别是加泰罗尼亚地区将是共和国最坚强的核心地区。
　　阿方索十三世出逃后的第一次议会选举中，亲新政体的各派取得了绝对优势，总共470席中反共和的代表一共50席。但是这完全不能代表右派的强大潜力，历史证明第一次选举失利更多的是由于事情的突然使得右派没能联合起来。
　　随着共和派的掌权，在1931年至1932颁布的的新法令中，左派剥夺了教会的一系列的权利：其中最重要的是教会团体参与工业、商业、教育；停发教士薪水。这些法令激怒了天主教会，后来发生的红衣主教事件进一步深化了天主教会与左派的矛盾。随着信仰天主教的总统和内务部长的辞职，权利彻底集中到了共和党左派和社会党人的手里。阿萨尼亚成为总理标志着左派真正掌握政权的开始，也标志着天主教会与政府的决裂（我认为）。
　　在经济上由于左派必须实行经济与土地改革，这触犯了地主与金融寡头的利益，但是由于在农村实际的力量仍然掌握在地主手里，且左派政府认为自身没有合法授权因此有关经济改革的政令实施非常缓慢，以至于到1933年选举正式政府前都可以说毫无进展。在1931到1932年期间，急需得到利益的农民被自己的工会（指全国劳工联盟与劳工总会）领袖劝服，但到1933年他们已经不耐烦，并越来越倾向于暴力。更严重的是社会党人认为政府效率太低，已经对共和党左派失去了信心。左派面临分裂，左派团结的结束也意味着左派政治主导地位将结束。
　　纵观这段历史，共和派（特别是左派）最大的错误就在于，在经济上的改革不够果断与坚决，错失了争取群众支持，彻底击垮右翼的良机，等到左派再次上台，右翼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来击败他们的敌人。联想当年的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时期的政策与执行的坚决和效果，可以发现这一点对左翼的重要性。在宗教政策上由于左翼过于强调反对教权，树敌太多，为自己招来一强大的敌人。

长歌－废墟

我曾经在论坛上提议要写东西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60周年，得到drliang兄与野樵版版的赞同，且表示要写东西。我想我提议自然也要动手，于是写了这篇东西。由于太长，下篇还没完成，近几日家中又要修缮，可能一个星期无法用电脑，所以先发了这一半，希望大家喜欢。

benysu

条理清晰，有诉有评，很感谢楼主用文章唤起我们对这段历史的追忆与思考，学而不思则罔，尤其对于历史，

野樵

谢谢长歌兄好文,野樵最近一直加班,也没得闲静下心来写东西,实在汗颜.借长歌兄此文为开端,希望大家能对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一下吧.

长歌－废墟

野樵版版,还是身体要紧,期待兄的中国远征军的文章.

野樵

多谢长歌兄关心，野樵刚贴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征文帖，请长歌兄把文章标题改一下，你的作品就作为此次征文的第一篇原创帖吧。

长歌－废墟

谢野樵版版好意,但是我个人觉得这篇东西与中国抗战无直接关系,冠以"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征文"字样,似乎勉强,到八月中旬我会另外写一篇关于日本文化的文章参加征文的.

野樵

期待长歌佳作,另,征文主题限制为抗日战争似乎有些狭窄,我扩大为以整个反法西斯战争了.

长歌－废墟

实在对不起,由于我的粗心与着急,将时间弄错了,第二个标题应该是"二、西班牙第二共和国的前期（1931.4－1933.11）"(注意时间).

黍离子

长歌兄就是有才华，一直都很钦佩你那广博的学海，你会成功的，为了自己的理想

长歌－废墟

哈哈,同学说的我都脸红,有才华的是野樵,昆吾,yaolei,cool兄,与学究和sonia老师等高手.我是最末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