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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也是英国作家勒卡雷写的谍战小说,我也比较喜欢。这本书董乐山先生译过。董乐山先生是响当当的翻译家,我找了他的译文,对照原文,一方面是欣赏他的译技,一方面也想某些地方稍作修改,整成一个供自己欣赏的更好的版本。
本来以为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不料才对照了十来句,竟然就发现有两处明显译错。
一处原文是:
He came in mid-term without an interview—late May, it was, though no one would have thought it from the weather—employed through one of the shiftier agencies specialising in supply teachers for prep schools, to hold down old Dover’s teaching till someone suitable could be found.
董译:他没有经过面试就在学期中来了。时间是在五月末,不过从气候来说,谁也没有想到已是五月末了。他是通过专门为预备学校介绍教员的一家不太可靠的介绍所来的,暂时应付一下杜佛老头的课,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注意,这里不是supplying teachers for。这里的supply teacher是代课教师的意思,所以应该译成“他是通过专门为预科学校介绍代课教师的一家不太可靠的中介来的”。董先生显然是理解成前者了。
另外,late May似乎译成“五月下旬”更准确。“气候”似乎改为“天气”更妥当。
另一句是:
He belonged to the same sad bunch as the late Mrs. Loveday, who had a Persian-lamb coat and stood in for junior divinity until her cheques bounced,or the late Mr. Maltby, the pianist who had been called from choir practice to help the police with their enquiries, and as far as anyone knew was helping them to this day, for Maltby’s trunk still lay in the cellar awaiting instructions.
董译:他跟以前的勒夫戴太太和马特贝先生属于同一类,都不怎么样。勒夫戴太太有一件波斯羔羊皮大衣,颇受年轻人崇拜,结果她却是个开空头支票的。马特贝先生是钢琴家,但在为合唱团练唱伴奏时被叫了出来,协助警方进行调查。就目前所知,他至今还在继续协助,因为他的衣箱仍放在地下室里等待处理。
这里的stood in for junior divinity,应该是“代初级神学的课”的意思,“颇受年轻人崇拜”,应该是理解错了。
不过,如果仅仅就此下结论,认为董乐山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冒牌货,应该不够公允。文学翻译,忠实固然重要,但不应该是唯一的标准。(忘了哪个大佬说过类似的话)还是要看总体。比如两个译本比起来,一个理解错误稍微少一点,但是语句的流畅程度,传达原文的风格等方面做得不如另外一个,能说就一定比另一个译本好吗?
比如上面举的第一个例子中,“时间是在五月末,不过从气候来说,谁也没有想到已是五月末了。”和“暂时应付一下杜佛老头的课,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说。”的译法,都是很老练的。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什么叫“忠实”?在缺乏翻译实践,只会空谈理论的人看来,似乎不成问题。简单地说,尽量和原文对应就行了。但是一结合具体例子来分析,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比如上面第二个例子,same sad bunch董先生译为“都不怎么样”,表面看来好像很不“忠实”,但我想这里应该有他自己的理解。台湾(现在一定要说成“中国台湾”才合规吗)的林子书译为“可悲的一群”,看似更加忠实。但是结合上下文来体会,似乎董先生这样处理也并非不可以。能感觉到那股“味道”,或许董先生感觉这样表达和原文的“味道”更契合。文学翻译的忠实,最重要的是传达原文的“味道”,即风格,韵味,而不是单纯追求字面上的对等。所以,某些地方,各人的理解不同,就会出现形式上差别很大的译文,或者出现和原文“对不上”的情况。这不是译者的英语理解有问题,而是和译者对原文“味道”的体会有关系。
译事艰难,只有搞过的人才有体会。只有对照原文和译文,才能体会到译者的匠心,并深深感到文学翻译有多么不容易,即使是名翻译家也难免出错,要把译文整妥帖,要付出多大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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