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启示

裁判

繁忙的十字路口，匆匆行驶的车辆在这里交会，如何才能顺利通过呢？

  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大家都想尽快到达目的地，通常都会争先恐后，互不相让。结果可想而知，便是喇叭嘈杂，怨声四起，道路阻塞，寸步难行，甚至还会发生交通事故，导致车辆损毁，乃至人员伤亡。

  有的时候也发生过这种情况，由于人性还有向善的一面，认为自私自利是可恶的，社会应当更多的关爱，人们需要更多的仁义。于是，君子驾车便彼此谦让，你叫我先行，我要你先走，他则等着我们先过，十字路口就会出现车辆都停止前行的怪现象。

  由此可见，无论是一心为己，还是全意为他，其实都不利于十字路口交通秩序的出现和维护。也就是说，你我不相让，或者大家都相让，结果都一样，便是谁都走不了。

  所以，人们就想出了在十字路口安装红绿信号灯的办法，或者安排交通警察值岗，引导大家按照绿行红停的规矩，或者听从交警的指挥，来驾驶车辆，才能出现一个有序的交通状况，避免拥堵，杜绝事故，保持了道路畅通。

  然而，总是有人并不愿意自觉遵守交通规则，闯红灯现象屡屡发生，交通秩序不时被破坏，阻碍了人们的前行。于是，就有了相应的处罚规定，以剥夺违规者切身利益的方法，来强制这些人按照规则来行驶。因为，在这个时候，所获得的非法利益，要远远小于所受到惩罚的失去。一心为自己利益盘算的他们，懂得利益的孰大孰小，就不得不遏制自私的欲望了。

  十字路口现象，具有深刻的社会蕴涵，值得我们深思一番：

  首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当形成一种正常的秩序。博登海默说过：“如同在自然界中一样，秩序在人类社会中也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223页）没有这样一种运行有序的社会关系，唯我独尊，我行我素，人类就会陷入在混乱之中，历史的车轮必然就停滞不前了。中国社会关系建设的曲折，都表现为秩序的受损。兵荒马乱之中，遑论进步；尔虞我诈之内，何谈发展；贪赃枉法，更埋伏着颠覆国家的祸种。强调“稳定压倒一切”，其根本的意义所在，就是人们的幸福来自于社会秩序的维护。只要社会秩序失去了，其余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一些国家所盛行的“街头政治”，其实便是社会无序的表现，是车辆在十字路口独往独来的表现。我们完全可以判断，这样的国度是绝对不可能引领世界发展潮流的。

  其次，社会规范的执行，不能完全依赖人们的自觉。规范本身，其实是不规范的反面，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有规范，必然就有不规范现象的存在。因此，要使得规范压倒不规范，就需要给规范以强力的支撑，这便是对不规范的处罚。没有处罚作为后盾的规范，等于是没有尖牙利爪的老虎。只有不规范得以制裁，规范才得以付诸实施。如果不规范行径的出现并不会引起让人恐惧的后果，反而因此获得或大或小的利益，规范也就丧失了力量。规范之所以有权威，是因为非规范受到了有力的打压。凡是具有现实意义的规范，就必然意味着强制。

  第三，规范并非仅是抑制恶的，还是规范善的。这里特别值得我们深思的是，各种交通规则，并不只是遏制人们的自私而确立的，还是针对人们的善良而言的。不然，也难以有秩序的出现。绿灯亮时，你必须通行，你不能以谦让的高尚姿态出现，继续停着不动，让人家先走一步。如果这样，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对规则的违反，是对秩序的破坏。交通法则上之所以没有处罚这种行为的规定，只不过此类情形基本上不会出现。假如是一个君子国里的交通法则，我以为，处罚的规定肯定不会是闯红灯，而是让红灯行为。因为，这样的行为一旦泛滥，其实和闯红灯所造成的后果，毫无二致。  

  由此我们可以扩展开来做一番普遍意义上的思考，通常人们都以为，各种规范都具有抑恶的作用，不会和善联系在一起。国家之所以要确立这样那样的规矩，原因是总有人会侵犯和亵渎规矩所维护的善。对善的本身是不可加以规制的，甚至连睿智的哲学家都认为，对行善的哲学王规定这样那样的限制，不仅是多余的，也是有害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善本身也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社会关系，同样需要规范，方能形成有利于增进人们福利的社会秩序。关于这点，马克思曾经就指出过：“一切规模较大的直接社会劳动或共同劳动，都或多或少地需要指挥，以协调个人的活动，并执行生产总体的运动——不同于这一总体的独立器官的运动——所产生的各种一般职能。一个单独的提琴手是自己指挥自己，一个乐队就需要一个乐队指挥。”恩格斯也说过：“政治统治到处都是以执行某种社会职能为基础，而且政治统治只有在它执行了它的这种社会职能时才能持续下去。”他们所说的“一般职能”、“社会职能”，都包含有对善的行为的规范的意思。善的关系一旦失范，便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异化成为恶的存在。故而可言，孟德斯鸠认为的“法律的制订是为了惩罚人类的凶恶背谬”，极为片面。规范的对象是普遍的，不仅是恶，还包括了善。这样的认识才是全面深刻的，才有利于社会秩序的构建和维护。

  社会既复杂又简单，我们只要将其还原成为一个简单的“十字路口”状况——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就不难明白其中很多人世间的道理了。社会治理，其实就是对“十字路口”的管理而已。

sxtyz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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