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从美猴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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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游记》里有一只猴子，裂石而生，来到这个世间，年龄将近千岁。自从明人吴承恩塑造了这只美猴王以后，家喻户晓的这只猴子又继续活了四百年之久，不但这样，它还将栩栩如生地活下去哪。父亲将这只猴子的故事告诉儿子，儿子又把它说给孙子听，它会永远生存在人类心中，与人类共存亡。这该是寿命最长的一只猴子。它外貌瘦削，身材矮小，活泼机灵，而性急如火，人人关心它的生活起居，喜怒哀乐。

  当然世上的猴子并非仅有这一只。动物园里住着许多猴子，马戏团里也有猴子的影子，画家的水墨画中也有。而山林深处，猴子的叫声更是此起彼落了。

  猴子的啼叫声非常凄厉悲惨，最令古代文人伤心了。陈人萧诠曾这样写出听猴啼的感受：“别有三声泪，沾裳竟不穷”（《赋得夜猿啼》），唐代诗人孟浩然说：“天寒雁度堪垂泪，日落猿啼恐断肠”（《登万岁楼》），徐夤也感慨万千地道出：“不知心更愁何事，每向深山夜夜啼”（《猿》）。其实，猿啼声并没有哀愁的色彩，而是诗人心中难过悲伤，便觉得入耳的猿啼充满悲怨。宋人徐照说得好：“猿啼不自愁，愁落行人心”（《三峡吟》），白玉蟾亦如此表示他的看法：“猿声不悲亦不怨”（《听猿》）。显然骚人墨客怀着哀怨的心情，想到猿猴那副悲苦形像，顿觉它的啼声凄凉无比。

  虽然啼声本身不悲不怨，但是，生为猴子毕竟是相当悲哀的事，尤其是行动受人类控制的猴子。动物园里的猴子长年累月被关在铁丝网内，只能在固定而又狭窄的空间里生存，并且让人观赏，供人玩弄。耍猴戏似乎也是人类的专长之一，而且由来已久，《太平广记》便曾记载：

  蜀人阳千度善弄胡孙，饲养千余头，会人言语，或令骑马，作参军戏。

  聪明的猴子为了生计，只好任人摆布，委曲求全。这就是不自由的猴子的不幸了。即使生活在《西游记》里的那只美猴王，也是悲哀的。它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拥有超人的本领，却始终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它一条金箍棒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一顶小小的金箍帽和唐三藏简单的紧箍咒儿，便令它束手无策，乖乖就范了。我们看《西游记》，每当三藏念紧箍咒，孙悟空频频喊痛求饶时，我们可真为它感到难受哪。

  在所有动物中，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便是猴子。学者常说人类是由猴子演变而来的，人类与猴子都属灵长类动物，猴子智商很高，善解人意，长相也和人类相似。我更进一步地想，其实人生也与猿猴的一生一样。有一次我去动物园，隔着一层铁丝网观赏猴子，猴子也从网内观看我，那时我想起猴子与人类的种种关系，我想到猴性与人性相同之处。我突然记起《世说新语》中的一个故事来：

  桓公入蜀，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视其腹中，肠皆寸寸断。伟大的母性，光辉的人伦精神，竟也展现在悲哀的猴子身上，实在令人感动不已啊。所以，说猴子和人一样，应该也是可以的。

  如果你在深夜梦见《西游记》里的那只猴子，能愉快地七十二变，却被紧箍咒所困的猴子，那只时而痛苦不堪，时而欢乐万分的猴子，在你梦里走动，它就是在向你诉说，说它的喜怒哀乐，就是人类的喜怒哀乐。它的一生，就是人类的一生。说猴子与人类是一体的，与人类共存亡。倘使有一天，你在街上碰见一只猴子，你看它正为了生活而扮演小丑，模仿绅士，逗人嘻笑，你会有什么感触呢？想到你自己吗？如果你由可怜又可爱的猴子，而联想及万物之灵的人类，请记住，不要流泪。因为悲哀的猴子虽在人的操纵下，却仍勇敢地活着，而且微笑，这就是它的伟大，它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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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深夜梦见《西游记》里的那只猴子，能愉快地七十二变，却被紧箍咒所困的猴子，那只时而痛苦不堪，时而欢乐万分的猴子，在你梦里走动，它就是在向你诉说，说它的喜怒哀乐，就是人类的喜怒哀乐。它的一生，就是人类的一生。说猴子与人类是一体的，与人类共存亡。倘使有一天，你在街上碰见一只猴子，你看它正为了生活而扮演小丑，模仿绅士，逗人嘻笑，你会有什么感触呢？想到你自己吗？如果你由可怜又可爱的猴子，而联想及万物之灵的人类，请记住，不要流泪。因为悲哀的猴子虽在人的操纵下，却仍勇敢地活着，而且微笑，这就是它的伟大，它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