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故里三十六洞

梅芷

西施故里三十六洞

　　如今的年轻人，跟他提到三十六洞，他说不定会以为是《天龙八部》中开万仙大会那个与七十二岛连在一起的三十六洞呢。
　　其实不然，西施故里诸暨的三十六洞，是一个水利设施，确切地说，它是为了在洪涝季节确保浙赣铁路安全蓄泄洪水的一个大型水闸。
　　那个时候，每逢春夏季节，几乎年年都有浦阳江水暴涨的可能，虽然沿江两岸，尤其是城区江边，都筑有比较牢固的防洪堤坝，然而，如果雨水过盛漫过江岸，以致江河横溢，那就麻烦了。首先是城区会遭受没顶之灾，然后就是会产生洪水漫上铁路的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为防万一，便在浦阳江东侧建了这个水闸，因为水闸有三十六个闸门，远远望去，那一个个闸口，就像是一只只洞穴，三十六个闸口自然成了三十六个洞口，这便是三十六洞名称的由来。
　　据说，三十六洞是1954年前后由当时的苏联专家设计，当然这是据说，我不曾找到过证据。
　　我的印象中，三十六洞其实很像是一座桥，每一个桥洞，或者说每一道闸门，都有近一丈宽。也就是说，整个三十六洞，从东到西，跨度会在百米以上。我曾几次想从东边走到西边，但每一次没走上几十步就半途而废。
　　大多数情况下，三十六洞下面都“旱”着，没有水。
　　确切点说，水也是有的，但不是直接在桥下，桥的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长方形的水池，水池很浅，虽然水比较浑浊，却可以清晰见底，有时候，还能见到有小鱼在池中悠哉游哉。不过，鱼都不大，也不多，我猜想，大鱼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三十六洞的桥上，铺有铁路一样的轨道，相当一段时间，我不明白这铁轨起何作用。有一年盛夏，我正好去那边散步，远远看到有什么正从桥的东面驶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辆轨道车。我在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儿，就是想看看轨道车要做什么。
　　其实，轨道车的作用很简单明确，那就是把一座座闸门拉起来。
　　我有点疑惑，当时太阳高高，天正旱着呢，又没洪水，干吗要拉起闸门。当然，我不好意思问谁。好在有我一样笨喳喳的人，也有貌似懂行的明白人。听明白人说，这是怕闸门长时间不动会长锈，遇上紧急情况无法拉动，所以每年都会让它活动活动筋骨，这跟我们老百姓三伏天“晒蒸（防霉变）”是同一个道理。
　　这之前的好几年前，我也看见过有人用手工拉动铁葫芦启开闸门，但那样做非常缓慢，36个闸门全部拉完，不知道要多少工夫。
　　这让我想到南门头的运河水闸，那里只有一只门洞。运河与浦阳江垂直，为防汛期洪水进城，就在运河与浦阳江的“接壤”部位，建了这道闸门。只不过，与三十六洞正好相反，这里平时始终闸门大开，洪水泛滥时节，才放下水闸。运河闸门的起降，也全靠手工哗啦啦拉动铁葫芦完成，费时费力。
　　运河差不多每年都得开合几回，三十六洞则不一定有“拔闸”的机会，当然，为了防锈的启动不算。我的印象中，有过好几次“三十六洞快要拔闸了”的传闻，结果大多因为浦阳江下游（一般是姚湄地区，即如今的店口山下湖一带）“倒湖（决堤）”，城区洪水骤降，只虚惊一场。不过，据资料记载，三十六洞曾经开启泄洪过几回。
　　三十六洞并不在浦阳江边上，它离江岸的距离起码有百米以上。三十六洞“背面”到江边那块地带，是一片庄稼园地，园地西侧才是江边，那一段，即如今的西施大桥与浣纱大桥东头之间，有一里左右吧。这块园地上，种植有桑树，所以附近居民，包括城郊农人，都叫它桑园蓬。也许光种桑树嫌太浪费土地，所以，桑园蓬里其实还另有开垦，一畦畦种满了蔬菜之类，也有种麦子的。可惜的是，每逢河水泛滥之际，这一块土地无一例外都会遭淹。站在高筑的堤坝上看那滔滔黄浊，以及不远处的金鸡山，很容易让人想到鲁迅小说《理水》开头的那句话：“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
　　洪水退去，城郊大队的农人就有得忙了。这里说的忙，主要是指清理桑园蓬，蔬菜什么的自然完全报废，必须清除重种。运气好的年份，大水到得迟一点，地里麦子尚可有所收获；要不然，只能完全“泡汤”。桑树好像特别顽强，久经大水浸泡，它们一律若无其事，当然，树干树枝与桑叶上面，都会积上厚薄不一的淤泥。说淤泥，其实不够准确，称其为黄沙比较妥当。洪水之所以污浊不堪，正是这黄沙的功劳。桑树上积的黄沙与地里的相比，小巫见大巫。每次黄泛过后，地上莫不积上一层厚厚的黄土，干了，碎开之后，那就是黄沙。所以，桑园蓬的泥土其实就是日积月累的沙子堆成；所以，那一块地还有一个大名曰，沙滩爿。
　　沙滩爿临江处有一道黄沙便道，它比与其南北两面相接的道路，海拔要低得多，这个“低”，正是为了泄洪便利。
　　三十六洞，几十年间，除了防洪泄洪以外，还有有一些附带的实用意义。
　　三十六洞最实用的价值好像是作了晒场，主要为了晒谷。当时三十六洞在城郊大队辖区范围，所以，西南面一大片开阔地带，那平整如镜的水泥道地，始终是他们的专用晒谷场。
　　那时候没有多少大的聚会场所，有时候，三十六洞也被用来集合开会。三十六洞旁边的江东小学，就经常在那里开运动会。
　　上世纪五十年代，三十六洞一度还被当作刑场，死刑犯验明正身后，就押到那里的空地上执行枪决。我是没有胆量去见识这种场面的。曾经听妈妈说过，有一回开全县教师会议，大约是为了教育这些教育者吧，全体被要求去三十六参加公审大会。当天大家在食堂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厨房人员恶作剧，下饭菜居然是红腐乳炖豆腐。有位同事开玩笑说，大家看看，这菜像不像那个人的脑浆……当场，有人大呕狂吐。
　　三十六洞的“真实姓名”好像是叫高湖泄洪水库，简称高湖水库。由于城市的发展与需要，如今这个水闸已经向北移位。我没有去参观过新水闸，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不会再是三十六个闸洞，这就意味着，三十六洞这个名称，只能属于历史。
　　大约是为了有所纪念，江东新城区后来有了一条高湖路，而且，如今这条路越来越长，从原先三十六洞的“遗址”附近起，一直通到了近十里牌那边。
　　有一个疑问，几十年来，始终没能想明白：三十六洞为什么叫高湖水库？或者，高湖是什么意思？
　　不管它了。我只知道，那地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高湖，只有一个三十六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