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一种可悲

梅芷

　　午后关电脑休息一两个小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说是休息，也不尽然。有了电脑有了网络，阅读少了，想利用这个休息时间，读读纸质出版物。每次都可以对付好几万字。
　　今天读的是《读者•乡土人文版》的2013年精华本。其中一篇题为《日久他乡成故乡》吸引了我。
　　准确地说，是这篇短文触动了我的“思乡”情绪。
　　之所以给“思乡”加上引号，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才是乡情乡愁。
　　填表格之类，或者被人问到是哪里人的时候，我都会说我是绍兴人。
　　父亲却跟我说过，其实我们的祖先是安徽人，从徽州迁徙到绍兴。我们，从父母这一代起的我们，又从绍兴来到了诸暨。
　　来诸暨时我还太小，据母亲说，不足三岁，于是，在我的脑子，对“故乡”绍兴只是一个概念，即便偶尔想起念及，那也只是一个狭小逼仄的小台门，她的名字叫“北后街216号”，仅此而已。
　　离开绍兴后的第10年，我重新回到这个自己的出生之地，开头几天的新鲜期过后，不自禁地生出了浓浓的“思乡”情。
　　有三件事印象特别深。
　　第一件，那一年的国庆节，到绍兴不到一个月，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坚决要“回家”的的冲动。这就是说，那个时候，我打心眼里根本不承认那个周氏老宅是我的家。
　　第二件，也是那一年，几个月之后，有一次去鲁迅纪念馆，不经意间，听到前面有几个女子在说诸暨话，那一刻，我再没心思参观，脚步完全被前面的那几位诸暨人的诸暨话牵扯住了。毫无疑问，身在故乡的我，却把他乡的诸暨认作了自己的故乡。
　　第三件，次年的五一节，与父母弟弟们团聚后，从诸暨回到绍兴，当晚临睡前，在口袋里发现一把诸暨家中的钥匙，思乡之情顿作，15岁（幸亏是虚岁）的男子汉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日久他乡成故乡”吧。
　　于是乎，我满有理由地喜欢上了这个千余字的文章了。
　　我没有心思再读别的文章，迅速开了电脑，上百度搜索文章的作者朱国勇。
　　网络就是好，点点手指就让我直接进入了朱国勇的新浪博客，印入眼帘的正是那篇《日久他乡成故乡》的文章。
　　我又认真地拜读了一遍。
　　然后看回复。
　　在第5楼，我看到了这么一段文字：
　　你这样的文字水平，发得再多也没用。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文坛当真是后继无人了。你发表的文章越多，其实就是制造的垃圾越多。可惜你还不自知，整天在博里贴自己的这些垃圾。告诉你，要是比发表量，你还不到我的四分之一。论文字功力，你就更差远了。可惜啊，你这样的人，这样的文字水平，居然出书了。我心中真是不平啊。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我气炸了！
　　或者说，我又一次“镬里勿滚汤罐滚”了。
　　我认定，这个写回复的人，龌龊小人一个。
　　也许，《日久他乡成故乡》算不上什么精品绝品，能被《读者》选上也不一定能说明作者有多了不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十分肯定地相信，这篇短文起码可以触动并打动许多有过同样经历有过同样心情的读者，从而产生共鸣，比方我。
　　很难判断这人是不是朱国勇熟人。不过，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他是与作者相识。理由很简单，如果是“陌生人”，他完全可以署上名字。只因为怕让人发觉，他才不敢留下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以“新浪网友”“亮相”。其实，他就是署上一个假名，有谁会知道他是谁呢？显然，他有心理障碍，他怕，唯恐自己的龌龊行径被人识破。
　　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起码我就见过不少。这种人，有的自己也写得不错，却容不得人家写出比自己更优秀的文章；有的自己写不出什么，便一味地嫉妒身边的人，以这种方式发泄，以此给自己的病态心理带却一比可怜的满足。这样的人，不把聪明才智放到正经文字上去，整日价只琢磨如何贬损打击别人。到头来，一事无成不说，还落得自己一世坏心情。
　　唉，这不也是一种可悲吗？
　　2014-4-20
　　 
附：
　　日久他乡成故乡
　　朱国勇
　　故乡，是一只受伤的兽，在每个游子的心头，噙着泪水，夜夜沉沉地低吼……
　　苍茫的江淮大地上，丘陵起伏，一凸，就是一片高岗，一凹，就是一带长冲。在这无垠的起伏苍茫中，一个不起眼的山坳下，瑟缩着我小小的村庄。
　　这就是我的村庄，我祖父的村庄，我曾祖的村庄。村里几十户人家，沿公路两旁，都是新盖的楼房。往里走，就是一座座青砖黑瓦的老房子。宁静、安详，透着岁月的旧、重与凉。
　　我忽然想，这个村子，像极了一个经了岁月的中年汉子。沿公路的新楼房，好比汉子的门脸，而这深处的老房子，就好比汉子的内心。内心是安宁的。人的成长，说到底，就是一个不断由门脸走内内心的过程。
　　村后，是一处小小的山丘。正是初夏，山草茂密而修长。行走其间，我的脚步安宁而虔诚。或许，某一个不知名的土堆下，就躺着我的某一辈的先人。那些碑文，早已斑驳。我试图从那些模糊的碑文中，找到我知道的一两位先人的名字，转了一大圈，费了多时，依旧徒然。
　　故乡，其实是一种情绪。源于人类千百年来的孤独感，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即便是这个让我祖父梦牵魂萦的，被我称为故乡的小村庄，对于村子人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提到我，村子里，无人知晓。说到祖父，人们也是一脸茫然。终于，找到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老人健朗而清明：“嗯，是有这么一个人。”他看着我，指着远处说：“就在那边，原来，有你家的三间房子。”顺着老人的手指望去，一大片的荒草萋萋。
　　祖父壮年出游，在千里外的一个陌生城市，立地发芽，先后育有一子一女。五十多年间，从未回来过。记得小时候，一到腊月，总有那么几天，祖父会立在窗前流泪。奶奶说，祖父想家了。那时，我总想不明白，祖父怎么还有另外一个家呢？它在哪呢？腊月三十，祖父是要祭祖的。上菜，斟酒，跪拜……程序一道一道丝毫不乱。祖父一边做着，还会一边念叨着先人的名字。我仅知的几位先人名姓，就是那时候记下的。
　　故乡于我，是流于表面的。在祖父，却是浸入了骨髓。近些年，每当思念起故乡，祖父不再流泪，只是静静地立在门口，遥遥地看着南方。那份宁静与悠远，反而让家人们更加伤感。
　　今年，祖父的身体愈是弱了。他嘱托我，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于是来了，立在这个让祖父魂牵梦萦的村庄，可是，我又茫然了。故乡于我，我与故乡，其实早已陌生。看着远处几个朝我张望的大婶，一种无所依傍的感觉忽然从心底涌起。是啊，除了走走看看，又能怎样呢？
　　除了安慰了一种情绪，故乡，真的已一无所有。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不自己回一趟明白。现在我明白了，也许他老人家早已知道，故乡于他，其实已一无所有了。
　　在心中挥挥手，还是走吧。
　　回去后，我把所见所闻细细说给祖父，祖父听了，很是欣慰，不时，还问我几句。还有拍的一些照片，祖父也看得津津有味。那天晚上，祖父写了一幅字，笔墨淋漓的七个大字：日久他乡成故乡！祖父兴致很高，让我张挪着给挂在墙上。
　　那些天，祖父心情一直很好。晨练时，也显得精神焕发。那个关于故乡的心债，他终于释然了。
　　是啊，日久他乡成故乡。故乡固然是一种悠远的思绪，但是，几十年的他乡生活，朝朝暮暮、点点滴滴累积起来，他乡也便成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