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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射雕英雄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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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21:03: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是看完当年李亚鹏版而不是胡歌版《射雕英雄传》后写的(其实应该是看了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后有感的),10年时间了。那时候写东西有快又麻辣,记得好像是一个下午花了2个钟头就写完了。写完后挺激动,就去吃了碗面。

  《射雕英雄传》看完了,也觉得失落了很多;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抱特别大的希望,中间也陆续听到很多的赞美声和斥骂声,但仿佛也远的很,如果真的象广告说的那样忠实原著,就起码应该写出人物之间的基本关系。就是傲。  
  
   《射雕英雄传》算是比较特别的一部武侠小说,也是金庸确立名声的作品。它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不再将“善恶”作为人物矛盾冲突的主要方面:人物个性鲜明,性格冲突非常明显,常常出现的争斗是“好人”和“好人”之间的争斗。只有明白了善恶的相对性,才能明白39回《是非善恶》讲的什么。当然,这个思索的问题让给了郭靖,其他人仍然坚持着自己的骄傲,或者说尊严。  
  
   小说第一场大场面的争斗是发生在丘处机和江南七怪之间。两帮各自坚信自己的没错,一个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替过世朋友寻孤的执着信念),一个相信自己的朋友。问题只有通过武力解决了。一个小小段天德能掀起这样的波澜,还在于这两方太过于自信。而过于自信产生骄傲。  
  
   这种骄傲也是一种动力,铁木真因为小时侯磨难,立志成为大英雄,谁料他第一个老婆却被异族掠去,抢回来的时候还有了孩子。这是他一生的耻辱,却被桑昆、都史父子常常拿来作为炫耀自己恩惠的话题。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何尝不是傲呀。铁木真唯一一次示弱是为了麻痹桑昆、都史,而终于将他们都灭了。这种骄傲一直在蒙古人的血液里,哲别被桑昆阻拦喝酒,铁木真用头盔斟酒安抚他,恢复了哲别的骄傲。我们感觉了做勇士的尊严。  
  
   蒙古是正在壮大的民族,金(女真)是在从辉煌走下坡路的国族,宋是曾经辉煌过的民族。这是不是都可以作为傲的资本呢?我不知道。阿Q说,我祖上曾经阔过;但他又说,儿子才阔呢,他也在投机革命的时候做过阔的梦。阿Q骨子里也有骄傲,但这是阿Q的骄傲,他又是自轻自贱的第一人,但状元也是“第一人”呀。  
  
   郭靖从小就是个守信用的人,为掩护哲别,他哪怕被人打死也不说。但这不及他师傅们骄傲,他们因为郭靖没跟他们说就学了别人的功夫而要杀死他。但江南七怪骄傲的资本其实挺有限,他们经常的一句话是,对付一个人我们是7个人一起上,对付100个人我们也是7个人一起上。那次吓退梅超风,竟然要扮成比自己强的多的全真七子,金庸时不时就讽刺一下江南七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全真七子功夫就好得多,他们不但有用七星阵而且有一种自杀杀人的方法,可见有骨气。可他们全仗着王重阳的名气在江湖上混,也没有多大意思。但他们(特别是丘处机)为大宋干了不少好事,也算侠客。只是丘处机千里迢迢去见成吉思汗,传播道学,呵呵。没有骄傲的是最大号的英雄叫王重阳,因为他不需要骄傲了,他是天下第一了,只好谦逊一点,否则别人怎么活呀。他想到自己死了,没有人能治欧阳锋,便带着师弟去大理,和南帝互传武功(他已经天下第一了,而且快死了,最后还乍死),只是不想让南帝有心理负担,好象是传给弟子武功一样。他懂得尊重别人的骄傲,是了不起的人。  
  
   也有没有骄傲心态的人叫周伯通,他心理上一直没有成年,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所以没有骄傲感。偏偏这种人,瑛姑爱他。看来要讨女人喜欢,男人就要舍得暂时放下尊严,即西门庆所谓的做小伏低的“小”,反观其他人,没有一个有爱人的,也不能不说是报应。但周伯通的报应更惨,他私通生下的孩子从小就夭折了。看看人家欧阳锋,孩子长那么大,当然也死了。  
  
   欧阳克虽然采花,但金庸从来不直接写他行恶。反道写他的风流自命,对几个美女都是要凭自己的风流来打动他们。这也算的是不降低自己尊严的好方法,但他命运多舛。没办法。几次都成就了别人的好事,让别人得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有一次他查点让黄蓉给杀了,但关键时刻,洪七公出手救了他。洪七说,自己跟他叔父是老相识,杀了他侄子(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他私生子,就是不说破,呵呵),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大家都知道南帝小气,所以洪七公知道自己的伤南帝能救也不去让他救,这会让南帝很为难的)。
  
   洪七公一开始,金庸就用软嘴硬骨头先抑后扬的手法来写他,给大家的感觉是很亲切。但他也时常流露出农夫对蛇的仁慈来,让人觉得很窝囊。他在荒岛上的行为基本上是力求自保,有多大能力说多大的话,偶尔使点坏,撒个尿什么的。但他的武功一恢复,立刻显出民粹主义者的硬气来。他是要打落水狗的。裘千仞在华山顶上布道,要大家反思一下谁没有做过错事,结果大家都沉默了,惟有老叫化声称自己杀的那些人个个该杀。当然这不包括他自己因为贪吃而让一个人死掉,他自己也放过欧阳克让他去采花)。老叫化也杀杀薄情负幸的人(就是道德杀人,和王夫人拿男人做花肥没有什么不同,由此可推断洪七在感情上的不幸)。但他从不反思,他是个极度自尊的人,用点小缺点来掩盖自己受伤的尊严。 
  
   他要杀的那个人叫裘千仞,他有个同卵兄弟叫千丈。金庸的手法有些老套但有趣,就是将一个人的性格分成两个人,不信看看后来千仞在周伯通手下的滑稽残状,就知道关键还是个实力问题,谁有力量谁说话。 
  
   但金庸也写老毒物欧阳锋,他在众人面前是大宗师,但私下却阴险的紧,金庸没有把他写成恶人,而只是个大反派(vallain)。恶人是让人恨的,反派是让人笑的。所以在欧阳锋书中干的唯一一件有实际效果的坏事,就是带人杀死江南5怪。是在幕后杀害,并没有直接描写,是通过黄蓉破案的形式说出来。你可以认为他是个自私的人,极端的人,有些疯狂(并且终于疯了)的人。他侄子(儿子)主要作用是促成良缘,他主要作用是促人练功。金庸让他和老叫化互为镜像(正反人物,在另一部书里,镜像合一了)。先是让人畏惧,就象看到蛇一样。然后让人觉得不那么可怕,是条没毒的蛇(自从他的毒杖掉了之后就没那么可怕了),然后一看,是条草绳。金庸这样逐渐剥夺了他的尊严,他是个疯子,他不能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他比老顽童还差一个档次。  
  
   老玩童这种人没有什么尊严感,到社会上混肯定不成,所以勾上的也是个冷宫中的寂寞者。但象黄药师这种人,骄傲到了顶点,却能书外招来无数女子的爱慕,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也许是他和她们距离太远的缘故。其实黄药师这种人并没有什么好,他看到老婆在怀孕期间受苦为他写经文,无疑是个自私透顶的家伙。但黄药师有法子让他的亲人弟子为他死心塌地,还是靠着他对人太深重的“恩情”,让人都觉得恐怖了,他却从来不示恩,让人觉得除了死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了。他的徒弟曲三就为他死的。黄药师是一个孤僻而敬而远的人,他用沉默来掩藏内心的创伤。
  
   黄药师的徒弟梅超风在死了丈夫以后,内心一直也很戚苦,她通过杀人来发泄。但她在收了杨康做徒弟时,却和黄药师对徒弟没有特别多的不同。虽然她教杨康武功,只是为了能有死人练功,但她知道杨康练全真教武功,自己明明需要这些口诀,也不愿意向他问内功心法。因为她想,自己也没有把身世告诉他,自然不应该问他的武功,如此“平等”互不拖欠,真叫绝。但杨康内心也把她当师傅,太湖危险的时候,想到能救她的唯一的人就是梅超风了。但他做人太势力,梅超风陷入危险,他自己却溜了。不过当黄药师要梅超风杀杨康以避免《九阴真经》流传,梅超风也没有犹豫。最后梅超风自断双手,告诉黄药师,师傅给的已经都换给师傅了。
  
   杨康的骄傲是一个小王爷的骄傲,他太明白王爷的身份对自己的重要性了,所以一直不能认真正的祖宗。然而这种骄傲太脆弱了,甚至连这个小王爷也是个假的。金庸嘲弄了杨康的人生,他安排另一个同样聪明的江南女孩子黄蓉有个好父亲(她一看到丘处机这么大年纪还武功平平,跟自己父亲差远了,就想到这个人是年龄活到狗身上了)。在另一本书里,黄蓉面对的头痛人物是杨过(黄蓉总要和自己的镜像人物对抗),但她又有个好丈夫。黄蓉的幸运是因为她能够给自己增添骄傲资本的关系都是真的,这是她和杨康唯一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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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7 21: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金庸先生说《射雕》是太戏剧化的,或者说是充满青春气息的作品,人物都不够成熟,却有一点希腊世界的味道(当初华山论剑争天下第一的头衔的时候,很像众女神争金苹果,特洛伊的战争也由此展开)。面对挫败感缺乏一种沉稳的持久的耐受力,呵呵。就复杂程度而言,《倚天》要高过《射雕》,但大家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鲁迅说他《彷徨》比《呐喊》成熟,但大家还是喜欢《呐喊》。我们要从小说里得到什么,这一直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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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4 09:57:51 | 显示全部楼层
10年前的楼主为了吃一碗面,写了一篇读后感,以看完一部改编电视剧作引子,写的其实是原著,围绕“傲”,逐一点评书中人物,一气呵成,颇有些才气侧漏的意思。

10年后再看,不要傲这个标题,依然是一篇才气侧漏的好文,也许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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