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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5 13:4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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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虫妈妈
【1】
VIVO一定是在自设陷阱。轻薄地许诺此后进行评述时,旋即懊悔了自己的莽撞,他者不是在任何文字后面都有说三道四,评头论足的资格,常常我们只需要被感动,刹那间被悲伤或者欢喜撞击日见冷漠的心脏,然后默默领受,体认作者绚烂的寂寞和自己寂寞里的绚烂。算是一次轰然燃烧,被文字的馈赠点亮,惟知敬畏和感恩,不敢言说,所有聒噪不过是亵渎,亵渎了苦难凝结的圣洁美丽。
然而又要言说,以微薄之礼回馈作者的厚意。经验的沉痛、文字的卓绝早已取消了可以对称作答的可能性,是以踌躇再三,而时日的拖延无疑有天天加息的惶恐,由是勉力草草而为。
【2】
"诗言志,歌永言。"《书•尧典》"君子作歌,维以告哀。"《小雅•四月》跨越文字的重重迷宫,让我们首先目击心灵现场,可悖论在于,目击现场的不可能性。一切"本事"(fact)沉隐,呈现在面前的只是词语的歌唱或舞蹈――无心呢喃的纯净、绝望无助的沉溺,读者探寻的深度止于意象的暗示与渲染。然而即使如此,只要心灵接通,就有越过语言的表层走向心理黑洞的险径――以作者隐约指示的心境叠加读者自我的生活经验向起初的生命真实还原。
【3】
VIVO不敏,在此愿意把它读解为一桩甜蜜而又苦涩的爱情事件:生命原本苍白,孤单而又惶恐,但是你悄然出现,我的笑容从此同春花一起灿烂,同时埋下了和春天一起腐败的种。激流在寒寂中潜藏太久,一旦奔流,马上无比狂热,狂热地痴迷你,爱上了自己的想象,愿意一生守候,在田园牧歌里,在童话仙境中,在百草百花萦绕的小木屋。
爱上了自己的想象,爱情因此出离自己的想象,太意外,你撕碎了天堂。幻想的美丽太过脆弱,经不起粗糙现实的轻轻一碰,曾经的甜言蜜语因背叛而成为了嘲讽,忍看你的远离,无法捕捉,如同无法捕捉恣肆的泪和殷红的血,任其汩汩。拼命要抓住爱情,抓住了空气抓住了虚无,从悬崖跌落,灰飞烟灭,驻留劫难。
你或许他,轻盈而又沉重,温暖而又寒冷,洁白而又黑暗,温柔而又残忍,善良而又邪恶,冬夜里的煦日,夏日里的寒流,搅拌在虚弱的胃里,胃出血,肝腑溃烂,大脑爆裂。痛。对不起,宝贝,让你给了我生命里最深的痛。
时光濯洗有关你的血迹,愿它只留下淡漠的旧痕,可是愈来愈清晰。我的回忆孤独无助,只会自动偎依着你取暖,直到锥心的痛楚让自己惊怵,却无力逃离。命定的悲哀,如果被伤害,不过是自己选择被伤害,所以无怨无悔。此生握不住你的手,唯一只能握住关于你的回忆。以悲哀取悦自己,午夜梦回的枕上,有你所不知道的泪迹,在这里,曾经的爱复活,安息。
【4】
然而,天下所有悲伤的爱情故事都庸常,千千万万年来如此,亿亿万万人如此,无不湮灭于历史的浩瀚无涯,唯有敏于情而又慧于心者可以摭拾磨难所凝结的灿烂珠贝,一粒粒串起。带血的百合花怒放在春风里,踏破铁鞋,一朝娩出,裸露了从前的痛楚,同时驱赶了从前的痛楚,长歌当哭,以诗泄洪,残留的仅仅是文字的璨美,迷醉作者和读者,洗濯你我的灵魂。
当思绪回归到文字本身,VIVO又不禁对自己的一番臆测感到牵强附会、莫名其妙。"文本之外,别无它物。"( "Il n'ya pas de hors-texte" "There is Nothing Outside the Text")(德里达)文字一旦生成,它就有自己独立的命运,既不属于作者,也不属于读者。文本只是子虚乌有的自由的符号嬉戏,词语狂欢,是一系列没有所指(signifiant,signified) 的能指(signifié,signifier),是文本性,文本间性,词语随意漂流,词语和词语相互追逐,指涉,照亮。文本横空出世,遗世独立,对于制作者和观赏者只有存在这样的问题,艺术品美不美,如果美,为什么如此美?
到此我们取消了此前索赜探微的工作,激发作者编织文字的生活经验无足重要,"本事"的还原可有可无。闪烁在眼前的只是精美的词语,诡艳的意象,错综百出的理解岔道以及若隐若现的文本结构。
爱着光-爱着影
——Dasha说:在语词虚构的世界里,翻译的过程也是重构一个世界(Genesis)的过程,这一过程,似乎可以照亮某人生命中的黑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Taraka timiram dipo
Maya-avasyaya budbudam
Supinam vidyud abhram ca
Evam drastavyam samskrtam
言词(LOGOS)的的飞花逝影已经不能创世(Genesis),因为世界已在,Homo Sapiens作为被造者如何僭越自己的定命?或许LOGOS可以改造不完美的世界(在谁的意义上不完美呢),但这里的LOGOS已经被历史悄悄置换为另一种内涵——理性和法则,牛顿和爱因斯坦是上帝的代言者,爱因斯坦是如何的简洁和优美啊,光电效应的论文只有17页,而《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也不过31页,此后世界大变,我们虽然还不能创世,我们已经可以毁灭世界无数次。道术从没分裂,在逻辑、推理和公共经验上亘古统一,只等待上帝的宠儿说出口,从此就有了光,冷冷的光,苍白的光,令人晕眩的光,让世界聪明地疯狂的光。理想国里没有诗,诗人见不到红太阳,诗人只在幽暗处穴居,暧昧地吟唱自己微不足道的悲欢,以悲伤来取悦自己,以欢乐来欺骗自己。
而VIVO早已神经错乱,爱着光,以温暖来抵挡洞穴的潮湿黑暗;爱着影,以沉黯来杀伐阳光的灼热残酷。天地阴阳在交欢,无从歌唱,无从登高作赋,正负电子在淹灭,酸和碱在中和,沉默里沉静如水,间或荡起几丝涟漪,瞬息消失了踪影。
一切有为法,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应作如是观。
由是无为,无为而逍遥。逍遥不是公众的嘉年华(Carnival),酒神的狂欢节,没有众声喧哗。一朵野花在寂寞的田野里无错地寂静地绽放,昼夜交替,花开花落。
某人在远处哭泣,侧耳倾听着,以悲悯、以叹息、以眼泪,但实在实在无从拯救,你不知道,当太阳落山,当黑夜来临,我的绝望是怎样粘稠,是如何流着血在渐渐沉沦。
虚构和真实互相取消,修辞和逻辑互相取消,创造和毁灭互相取消,存在和虚无互相取消,非想,非非想。文辞的轻灵和生活的沉滞互相取消,美丽的梦想和拙劣的才具互相取消,个人的超佚和群氓的卑俗互相取消。
由是无从坚持,纵欲在虚无之上,泛若不系之舟,且歌且哭。你是Soleil,你是Superstar,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在黄昏起飞,我是穴居的黑蝙蝠,我是三更就要遁形的鬼魂。
夏虫不可语冰,如果有一缕光飞渡,只超度一个人的黑暗,或者,淡薄地希望,两三个人和你患上同样的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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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sha引用:
1:14 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国语和合本)
1:14 And the Word was made flesh, and dwelt among us, (and we beheld his glory, the glory as of the only begotten of the Father,) full of grace and truth. (KJV)
1:14 Vnd das Wort ward Fleisch / vnd wonet vnter vns / Vnd wir sahen seine Herrligkeit / eine herrligkeit / als des eingeboren Sons vom Vater / voller Gnade vnd Warheit. (Luther-Bibel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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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太一生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巨匠(Demiurge)从混沌(χαος)里创造了这个世界,从无里(ex nihilo)创生了这个世界。如同“月印万川”,太一(τό ἕν)流溢(ἔλλαμψις)而成万有,若日月星辰,山岳河海,草木鱼虫,芸芸众生。由是上帝的荣耀与你同在,你的荣耀与世界同在,你的ἀρετή,virtù与所有的子民同有,没有杀戮、血腥、罪恶、肮脏、卑污、庸俗,我们快快乐乐——好像王子和公主——生活在黄金时代、太平世、一个美丽的大同世界。上帝与我们同在,“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 。
然而,"Gott ist tot, Gott bleibt tot, wir haben ihn get鰐tet."上帝是个倒霉鬼,伊甸园里的智慧从来就意味着背叛和死亡,一如你的智慧让你背叛祖国、家园和海枯石烂的爱情。哥白尼、开普勒、光谱红位移、3 K 微波背景輻射,Big Bang时一切成为碎片,惊涛拍岸,樯橹灰飞烟灭,上帝在此死亡,质子、中子、电子诞生,金木水火土诞生,原核生物蓝藻三叶虫裸蕨恐龙始祖鸟南方古猿——我思,故我在,上帝在哪里?上帝只是哥尼斯堡的一条公设。
没有你的荣耀,没有你的恩典和真理,一粒尘,一颗粟,在茫茫人海中,在渺渺大千里。混乱和迷茫,忧郁逐天涯之草而绿。走过红尘,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是我的落寞,无论潮起潮落,草枯草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世界的嘈杂繁华和谁相关?你的江湖不是我的怀抱。面对面走近,背对背走开,不是共在,没有一样的生活世界(Lebenswelt)。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魔鬼和天使亘古如此,几度夕阳红,青山依旧在。沉沐在时光之流里只有一个人慢慢变老,世界无从改变,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世界。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金星。
一阐提(icchantika)者,不信因果、无有惭愧、不信业报、不见现在及未来世、不亲善友、不随诸佛所说教诫。“一阐提不能生菩提心,如焦种不能生长。”“一阐提不能生菩提心, 如明珠置于污泥不能令清。”
“罗袜音尘何处觅,渺渺予怀孤寄。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销魂味。”一个人跳舞,一个人登高作啸,一个人到湖心亭看雪,一个人在幽州台上,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一个人素衣如雪,天涯流浪,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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