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发言人武和平：真话可以不全说 但假话全不说

子在川上

公安部发言人武和平：真话可以不全说 但假话全不说



　　武和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从“SARS”到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等一系列突发事件中，有些政府官员采取闭口不说或随意乱说造成的危机，并剖析其症结所在，从中归纳出权利对权力制衡的进步


　　【财新网】（记者 陈宝成）让我们先从说话开始吧！让媒体说话、听人民说话，甚至说刺耳的话；而政府则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亮话，并且敢说实话，善说人民便于接受的真话。不仅说好事，坏事也要好好说，而且首先说、迅速说。面对今日开放的世界，敢于挺身而出，坦荡表达，善于用世界听得懂的语言说话。

　　说话是一种能力，话语是一种力量。过去不懂我们还能做得了，今天不懂我们则做不好，今后不懂我们就做不了。

　　让我们以事实说话。

　　——以上文字，来自武和平的一本新书的自序。

　　“真话可以不全说，但假话全不说。”4月6日，公安部宣传局局长、新闻发言人武和平，以此概括新闻发言人的表达底线。

　　当天，他的新书《打开天窗说亮话——新闻发言人眼中的突发事件》出版座谈会在国家行政学院举行。围绕新闻发言人制度相关话题，武和平发表演讲并回答了财新传媒等媒体的提问。

　　武和平出生于1951年，因指挥侦破“9.18”河南开封博物馆69件文物被盗案而名扬警界；2005年至今任公安部新闻发言人，并被国务院新闻办确定为定期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的部委新闻发言人之一。

　　在《打开天窗说亮话》一书中，武和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从“SARS”到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等一系列突发事件中，有些政府官员采取闭口不说或随意乱说造成的危机，并剖析其症结所在，从中归纳出权利对权力制衡的进步。

　　据财新记者观察，上海胶州路大火案、宜黄拆迁致死案、钱云会案、“李刚门”、成都纵火案、赵作海案、西藏“3.14”事件、新疆“7.5”事件等，近些年来发生的一系列敏感事件均被收入其中。

　　在此基础上，该书论证了地方形象与国家形象的关系，阐释了将民意导向公意的法治意义，提出“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主题，从国家战略与管理的高度出发维稳资政，主张让民主政治之光从顶层倾泻而下，照进每个角落；呼吁要善用新闻辅政，让媒体说话，天不会塌下来。

　　　　新闻发言人的职业底线

　　获取信息是公众的权利，新闻发言人是政府的代言人，应当无条件履行告知公众信息的义务。这是武和平所认为的新闻发言人与公众的关系。

　　不过受体制等因素所限，一旦国家利益与部门利益发生冲突，新闻发言人也要面对如何把握发言尺度的难题，因此“带着镣铐跳舞”同样适用于这一职业。

　　“在当前做好新闻发言人，除了不断思考问题、成为业内专家之外，更要善于说话”。武和平说，善于说话的前提，就是“真话可以不全说，但假话全不说”。

　　他特别提醒：“不仅绝对不能说假话，而且千万不要说善意的谎言，特别是不说那些既可笑又令人可恨的雷人之语。一个善意的谎言，可能会彻底改变一个部门的公信力。”

　　《让媒体说话，天塌不下来》由来

　　2007年4月20日，中国青年报刊发了武和平的署名文章《让媒体说话，天塌不下来》。此文见报后迅速引起轰动，并引起外媒猜测“这篇文章可能是中央领导批准放出来的。”

　　时隔近5年后，武和平首次澄清称：本文并无中央领导的授意，仅属个人在发言实践中的思考。

　　据武和平介绍，该文系中国青年报约稿，原标题为《政府部门与媒体应是共同生产优质新闻产品的伙伴》，后来标题更改，导致该文一炮走红。

　　“这是断章取义的善意放大。”武和平认为，这种画龙点睛之笔，既具有可读性，又有利于政府形象的塑造。

　　同时武和平强调，文章中自己的思考绝非无源之水，它反映了新闻发言人与媒体之间宽松的合作空间，官媒之间只有这种互动才能有效引导舆论。

　　他承认，媒体比发言人更大胆、更尖锐，更懂得百姓心理和传播规律，从而善于将循规蹈矩的官样文章换成抢眼、给力的话语表达。

　　　媒体是执政资源

　　在一些地方和部门的官员眼中，媒体往往被视为“麻烦制造者”；有些地方和部门的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多办成了“媒体应对班”。

　　“对此我是不赞成的，”武和平把媒体定位为政府的“朋友、依靠对象和执政资源。”

　　他指出，当前新闻发言人制度中，不愿说、不敢说，遇到突发事件“一堵、二拒、三拖、四瞒、五驱赶”的情形突出；虽然有的新闻发言人敢说，但不了解传媒规律，“急着说、慌着说、拧着说、随便说，从而造成次生灾害”的情形突出。

　　“造成上面两问题的原因首在观念”。武和平建议，要从改变观念入手，从“多做少说，只做不说，做等于说，行胜于言”转向“只做不说等于没做，未说未听等于没有发生，沉默等于默认，不说等于有鬼”，从而解决“担心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而不敢说”的问题。

　　“踩刹车”与“轰油门”

　　政府是信息资源的拥有者，公众是信息资源的消费者。如何在两者之间搭建起信息流动的平台？新闻发言人和媒体就成为重要枢纽。

　　对此武和平说，政府部门想把自己做的工作说出来；公众想知道政府怎样为自己服务，想说话、想表达，并且不缺乏说话的平台；因此“捅破窗户纸，是时候了。”

　　在谈到《打开天窗说亮话》一书的创作初衷时，武和平说，新闻发言人制度是国家软实力的内容之一，“首先是政府要说话，来满足公众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再是听取媒体和听取公众说话，满足公众的表达权和监督权”。

　　那么，新闻发言人与媒体之间应该建立何种理想化关系？武和平给出的答案是：监督中的制衡、相同中的差别、非对称性的信息、互动中的双赢。

　　武和平指出，突发事件发生后，新闻发言人和政府追求负面效益最小化，需要“踩刹车”；而媒体希望透彻报道，需要“轰油门”；两者在博弈中共同推动民主法治进步，这是“相同中的差别”。

　　“新闻发言人和媒体是共同生产优质新闻产品的伙伴，而不应将媒体看作单纯的挑战。”武和平认为，政府和新闻发言人要提供给媒体更多高品位的信息富矿，然后由媒体加工成新闻；政府和新闻发言人通过议程设置来影响媒体，媒体通过议程设置来影响公众。

　　　　靓女好嫁，为何埋怨镜子

　　“美女照镜子，发现鼻子上有油彩；这时可以洗净后再涂脂抹粉插花黄，照样是一个漂亮姑娘。靓女好嫁，为什么埋怨镜子呢？”在谈到被某些官员视为畏途的互联网时，武和平感慨。

　　有些官员认为，没有互联网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的官员视互联网为“洪水猛兽”。这样的观点，武和平也会接触到。甚至有一次，他还曾做诗规劝某位领导：

　　“劝君少骂互联网，是非曲直待商量；何不把它当成镜子，面对镜子巧梳妆。”

　　在武和平看来，传播快、覆盖广、影响大、作用强、需要探索管理是互联网的特征，“应该庆幸互联网的横空出世，这是宝贵的执政资源”。

　　在这位资深新闻发言人眼中，互联网的作用可谓不小：“革故鼎新、化解矛盾，离不开互联网；改良政治心态、密切党群关系、改变作风文风，离不开互联网；和而不同、威而不屈，营造客观友善的国际舆论环境，还离不开互联网。”

　　“怕不得，离不了；欲管好，先用好。”对互联网，武和平留下了他的12字箴言。

　　每天研判舆情“天气预报”

　　新闻发言人的背后，往往有一个团队在为之服务；但在突发事件的舆情应对中，也会有例外。

　　最典型的是甬温线特别重大铁道交通事故新闻发布会。据武和平的新书披露，事故发生后，时任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直到他下飞机之前，他还不知道有一场刀丛剑树般的发布会在等着他”；“当某部门领导向他下达这项任务时，他对事故现场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对网上已汹涌万丈的舆情更来不及消化和分析，身边也没有一个得力的团队帮助他梳理文案，提供记者最可能问及的口径，甚至在进入会场前，当某领导问他有没有把握，他还报以摇头作为回答。”

　　后来的结局早已广为人知：王勇平调任他职。

　　相比之下，武和平则幸运得多；当然这一切也有赖于他身后的团队。

　　武和平披露披露，公安部新闻发布会之前，要进行话题设置和准备；对敏感复杂话题还要进行猜题和模拟问答：“我身后的团队猜题的准确率令我惊诧”，但他拒绝透露这一数字。

　　武和平用“四梁八柱”来形容新闻发言人身后的团队：每天都在研判舆情“天气预报”，看“高压槽、低压槽”，发现“热点、燃点、焦点和炸药”，从而采取不同措施：

　　“互联网时代，网上的信息都是网下的反应，所有复杂的问题都可以在网下得到解决。”

　　关键要雪中送炭：务实说真话

　　2003年，作为中国新闻发言人“黄埔一期”的学员，武和平和王勇平、王旭明、毛群安等人坐在教室里，模拟新闻发布会上的各种最棘手的突发状况。此后，这批学员走上新闻发布前台。

　　回忆起刚从事新闻发布工作的情景，武和平介绍，新闻发言人制度在探索和逐步成熟阶段，也需要按规定风格发言：

　　“每次公安部组织新闻发布会，我都要先拟稿，经过审批再讲。我们肩负着部门使命、诠释国家法律，如果这时试图跳出这个框架，可能有失原则。如果新闻发言人制度更加成熟，就可以展示个人才华、释放自己个性。”

　　虽然如此，他们中的不少人，在逐渐适应了新闻发布工作后，也开始展现其其鲜明的个性，从而逐渐被公众熟知，如前文提到的王勇平、王旭明、毛群安，以及武和平。

　　不过近些年来，多数个性发言人因种种原因，逐渐淡出新闻发布一线；出生于1951年的武和平，也将届退居二线之年。未来中国的个性发言人，是否会出现断档？

　　“个性发言人是锦上添花，现在关键要雪中送炭：务实说真话。”至于未来是否会有更多个性发言人走上前台，武和平表示，随着更加宽松的说话环境的创造和更多发言人的涌现，希望善辩者进入新闻发言人队伍，新闻发言人制度已经确立，而且正在发挥作用，“相信我的继任者比我干得更好、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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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话真的那么难么？可叹、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