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咀味录之十一做狼还是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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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菱被拐案，是贾雨村起复后的第一单案件。按照门子的说法：“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原告死者冯渊奴仆，被告薛蟠，为争妾，一语不合，薛蟠命手下人将冯渊打了个稀巴烂，咯屁了。按当代的法律看，薛蟠犯了刑事罪。按人情来看，杀人偿命。从法理和人情来说，薛蟠是逃不了的。逃不开的法律责任，逃不开的良心谴责。偏巧，他是四大家族的人，又是个呆霸王。他没事人似的，吃的喝的玩的走的，还抢了香菱做了小老婆。活在当下，我舅是王子腾，我姨父是贾政，这不是“我爸是李刚”的开山鼻祖吗？
    回头说说贾雨村，在这起案子里，有两个大恩人：甄士隐和贾政。没有前者，他还是一贫如洗、寄人篱下的穷书生。没有后者，他不可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在讲究“护官符“的仕途天空中。他到底做何种的抉择？这不单是他一人的命运，凡是为宦者都须如此。
    其实这道选择题很容易做，要么选择A护官，要么选择B丢官。在A和B中，取舍的到底是什么？护官，得到高官厚禄，舍弃人心道德。丢官，反之。于是这道选择题，考验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良心。贾雨村这个人物形象让读者又爱又恨的原因，就是他是个“人”——既不是英雄，又不是小人。
    上次仕途上的沉痛教训，让他这次异常小心。即使这次，门子提到护官符时，他还是很可爱，居然不晓得“护官符”，如果没有“葫芦僧”，他的官依旧不会做得长远。在护官符和人情债上，他昧着良心乱判葫芦案，眼睁睁地看着大恩人之女丢进了呆霸王的火坑中。香菱“香魂返故乡”的薄命悲剧是人性泯灭、私欲膨胀的结局。贾雨村在仕途上逐渐泯灭人性，读者不无痛心地看着一个大好青年堕落为“吃人”的帮凶。
    护官就得“葫芦”，“葫芦”必然造成众多薄命的悲剧。学会葫芦，学会残忍。在仕途经济上做文章，贾雨村是第一人，也绝非最后一人。太多的“贾雨村”加入了这个行列，仕途经济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人间的悲剧就越演越悲壮，宝玉决不允许这种龌龊的风气污了怡红院（事见第三十二回）。
    谈讲仕途经济的朋友，学会做狼还是做羊，这是一个永恒又悖谬的人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