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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红楼咀味录之四人间神仙与人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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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8 10: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梦留在人世,逃梦的第一人是甄士隐,做梦的第一人是贾雨村。
   其实甄士隐本来也在梦境中,老来得女,曹雪芹在真假上最做的好文:假作真时真亦假。现实是假的,梦境是真的,人生本质和本真在梦中才是最真实的,梦成了书中大彻大悟者的终极归宿,可以说太虚幻境成了红楼中人的终极理念。
   神仙也要凡人作,甄士隐虽说“神仙一流人品”,但女儿成了他系在脖项上的“通灵玉”,没了她就会得病,英莲被拐后,“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神仙要历劫,凡人要磨难。要作神仙,第一要务得有余资,甄士隐“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看来人间的神仙不属于草根阶级。
   能悟方能逃离人间的梦境,不悟就得等待梦魇。悟分为顿悟和引悟。空空道人属于顿悟,抄录《石头记》后即刻“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字色悟空”,顿悟也,显然空空道人的慧根比甄士隐高,可是仔细一想,慧根的高低取决于悟道者是否“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甄士隐有牵挂,娇妻和儿孙忘不了,没“了”就不能“好”,失了英莲这一精神支柱时,他随时都会“忽喇喇似大厦倾”。人要倒霉喝口开水都塞牙,霉事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葫芦庙的一场大火把他家烧成了“一片瓦砾场”,投奔岳父家受尽白眼,他的精神大厦完全倒塌了。这时候,仙界的神仙来度化他了,《好了歌》的情感节奏跟他内心的同一频率,很快地就为这首歌作注,人间不相信神仙,神仙不属于人间。人间的神仙被引渡到宇宙本体之中,无所不在。出家对于家庭而言是悲剧,对于自我而言是解脱。
   人间的神仙走了,人间的英雄来了。《红楼梦》是没有英雄的故事,乍一听这话挺合理,其实想想,其中也不乏英雄。女娲是第一位英雄,对其英雄事迹着墨不多,毕竟她不是这部书的主角。神话中的英雄在人间有所对应,先有王熙凤理家,后有探春改革(宝钗撇开不谈),这两位是人间的女娲,人间的巾帼英雄。在神话英雄和人间英雄有一个过渡英雄,脂砚斋在第一回点明:“写雨村真是个英雄”(甲戌夹批)。
   贾雨村确乎是个英雄,“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甄士隐听了,赞道:“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他是末世的英雄,虽谙熟“时尚之学”,偏生被财富两字所害,沦落为卖字撰文的抄写先生。他没有嗟怨,等待时机,平步青云——“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这是英雄必备的心理质素。时机终于到了,中秋佳节,他在甄士隐的资助下,踏碎一路月色,管他“黄道黑道”,机会稍纵即逝,雷厉风行的大丈夫作风,从不拖泥带水,使他不失英雄本色,“几年之内就从七品官(考中进士一般可以担任七品或从七品的各种官职)晋升为从四品的知府”(《周思源看红楼》P200)。做了官之后,就要骑在人们头上,耗尽他们的精力,吃尽他们的血肉。官就是在这一滴滴血汗的挥洒中养肥、养贪的。
   从他落魄时算起,他是一位真英雄——有血性的阳刚男子。自从他做了知府之后,他也确乎不是个英雄。英雄情结在贾雨村体内陨灭,英雄在英雄建立起来的社会中不再英雄,英雄的定位就悄悄地锁定在纯洁善良的女性身上了。男性英雄被阉割在补天神话之外,男性绞碎了自己的英雄梦。贾雨村由仕途英雄嬗变为仕途奸雄,仕途经济确也到了末世,在这条末路上只能容纳两种人:禄蠹和奸雄。
   人间没有神仙,人间也没有英雄。神仙逃梦去了,英雄继续做着没有良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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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8 15: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英雄在贾雨村体内陨灭】

对极了,贾雨村这种人在曹雪芹所描写的社会里不算鲜见,其实就是现实社会里又如何呢?

所以红楼梦这个名字好,好就好在这个梦字上,千丝万缕,千变万化,亦真亦幻,真真假假,说不清,读不明,才有了那好了好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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