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大哥】【月光宝盒淘汰文章】男人的失败女人的错—杨贵妃

凝玦阁

卷首赘语： 尽管这是一篇被淘汰的作品，却是我第一次在园地花了很多心血写的作品，不为其他，只为分享自己在穿越时所得的快乐。

    顺宗永贞元年（805）五月，一场雨后，终南山麓，葱茏满目，翠润人衣。山涧云雾萦绕，迷离惝恍；黑河潺湲而下，汩汩不息，正应了乐天的诗句“黑水澄时潭底出，白云破处洞门开。”一股香气随风升腾，弥漫在整个山涧，似檀香一般袭人，却更胜檀香，多了一股清幽之气；像西域香，却又不那么陌生，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香气袅袅而起，穿透云霄，直追落日，与斑斓的晚霞融汇在一起，交相辉映。香气仿佛像一道飞虹，一头射向那轮落日，另一头却在黑水河畔的一座破旧古刹。
   

  最后一抹夕阳正无力地照在古刹的山门之上，门额上写着三个字“仙游寺”。那香气来自于古刹后园西北角的一座茅草屋内，屋中一块木墩上放着一个古朴的博山炉，香气便自此郁郁发出，进而向四周扩散而去。茅屋虽处古寺后园，却是一块独立的空间，东、南、西、北皆立着巍峨的高墙。只有南墙上开着一扇矮矮的小门，顺着这门出去，便是寺内后园。后园只有种菜的“圆头”才会涉足，平日里锁着门，与僧寮、殿堂分隔为两个空间：殿堂烟火兴盛，后园一片冷清。寺里为什么会有一座被隔开的茅屋，怕是寺里喜欢四处玩耍的小沙弥也不晓得，他们只知道那深锁大门的院内住着一个养病的行脚僧人。茅草屋外、高墙之内是一个狭小但真实的天地，屋外的空地上一片落红，那是一丛凋谢的牡丹留下的痕迹。


   此刻，后园时不时传来声响，打破了以往的岑寂。茅屋内，一张胡床上斜倚着一位瘦削、衰迈的老妇人，虽鸡皮豁齿，却独具一种说不出的风韵气度，骨子里渗透着高贵。胡床下跪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僧，不住地抹着泪，可那双眸子却亮得出奇，猛然间一抬头，让人不住惊异。屋内响起老妇人微弱的嗓音，不得不让人屏住呼吸，仔细听辨：

“五十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浮现的就是天宝末年的事情。那一年唐室遽生变故，大唐百姓十室九空，京畿白骨遍野，荒无人烟，李家江山亦自此衰败不堪。你我自兴平逃难，一路迤逦所见男女老少之流离失所，夫妻父子之忍泪离别，饿殍满地，市井衰败，实是惨不忍睹。操千曲而后晓声，经千劫而后识苦。这些年，我全然没记恨过谁，也没怨过谁，满脑子想得都是那些无辜子民的生死惨状，单单为此已哀伤难抑。纵使我的难过发自内心，可谁能知晓呢。昔日解语花，今日徒然无人解。天下的人都在我的头上安上罪名，又有谁想过一个身居内宫的女子哪里有机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呢？宫锁深院，无由知草野之兴衰。

   就说那贼胡儿，口蜜腹剑，大肚子里装的不是忠心却是祸心。当初我明明知道我哥哥瞧不上他，明里暗里都排挤他。可我想着那贼胡儿，分掌朔北兵权，御卫边塞，是为国家效力。契丹、奚人多次侵扰边界，仗贼胡儿带兵击退了来犯兵卒。天宝十一载，贼胡儿和阿布思率师北上，大败契丹，这才换得北方的安宁。倘若排挤了他岂不教塞外兵士寒心吗。你没听到有诗咏：“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度玉门关”，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在我唐呢。为此我与哥哥几度争执，那时连大姐也偏着哥哥数落我。我自思为保全唐室疆土，切不可擅自排除异己。那贼胡儿过生日，我将平日珍爱的金平脱、金镀银盒子都下赐给了他。这尚不算，我精心为那贼胡儿办洗儿宴，令内侍用彩舆抬着他绕大明宫转三圈。贼胡儿体态肥硕，抬他的人累得一头汗水，起劲大口喘气。而贼胡儿头上还绷着绣条，迎风飘舞，惹得宫里的内侍、宫女忍俊不住，一时欢笑动地。早知贼胡儿暗藏谋逆之心，真该让你早些解决了他。这，的的是我今生最大的罪过——不识忠奸。满朝文武，个个都说自己是忠臣，谁敢说自己怀有异心。贼胡儿倒是比中原汉子多一份坦荡，不像众臣终日里只是唯唯诺诺，可哪能料到这份豪爽里藏着的居然是奸诈。人心最是难测！
   
   江山社稷，说到底，都是他的，是他们李家的。国家升平，便是君王功绩；九州陵夷，却要找人替罪。我，我，就是那个替罪的人啊。先皇当初也不是宠着贼胡儿，单是赐第就占了亲仁坊东南隅，高台曲池，宛若天造。后来又把永宁园赐给了他，连永穆公主的私宅也被讨了去送给安家作游宴之地。到了，谁成想贼胡儿垂涎的却是那高高在上的宝座，难不成是先皇在御座东间给他设的专榻埋下了祸根。我哥哥与贼胡儿明争暗斗，总想着掌柄大权，过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镜花水月，终是空幻，荣华富贵，还不是一场梦。我当初要有文德皇后的识见，力劝我哥哥辞官，也不会落得满门诛杀的境况。”
   
    老妇人哽咽不已，啜泣良久。老僧依然一味拭泪，默声不语。

   “倘若今天再不和你念叨，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自知大限已到，终当魂返泉壤。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拜你所赐才好歹苟延了五十年。崔都尉，你还记得那一夜吗。陈玄礼策动六军哗变，齐围马嵬驿，一心想夺了我的命。我被赐一匹白绫，限令即时了结。我那时只料得必死无疑，自古君王下令，无人能扭转皇命，却竟然得你之助而能躲过大劫。也亏得侍儿梨雪舍身代我一死，真是从容赴死难，逢乱见真情。你那药丸煞是神奇，只消化水一抹，便能把我面皮印制下来，套在梨雪面上竟然与我一模一样。崔都尉，你这人最重情意，我虽误识贼胡儿，却总算没看错你，天也？命也？


   那次你因杀人被执囹圄，我在先皇面前说的那几句话全是无心之为，本是不想让处决你坏了自己春日赏花的心情罢了。可你却知恩图报，在我危难时施以援手；又陪着我隐姓埋名，亡命天涯。这几年藏身终南山，仰仗本寺住持之力而寄居仙游寺，才算得是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这五十年真是拖累你了，累你斩断一头青丝而避男女嫌隙，昔日的英神秀气竟被岁月消磨殆尽。死后倘有阴灵，我必结草相报，才不负你这位英雄重恩。

   我还记得，十五载六月丙申之夜，月光泻地，孤冷惨淡。护卫军士环拥驿站之外，先皇则躲在馆舍中不愿现身，力士和两个侍女守在门外，而我则在佛堂内饮泪悲泣。忽然，你自窗户飞速跃进，怀中还抱着我的侍儿梨雪。梨雪的双鬟换作了高髻，上着白色窄袖短衫、下穿金边绣花石榴色曳地长裙、腰垂黄色腰带，全然是我平日的衣着。你迅速地和药，为我们变异容颜，方带着我躲到驿馆屋顶。待梨雪殁后，趁着高力士报丧、军士查验的骚乱之际，你悄悄将我驮负背上。趁着一朵乌云遮月，自屋顶箭般射出。那时的你身轻若燕，疾同鹰隼，恍如肋生羽翼，飞出高垣，越檐而去。耳畔只留下风的嗖嗖之声，与军士欢呼之声。电光石火间，早已远遁而去。可怜我兄嫂姐妹，便没有这般好运，连盈尺婴儿也难逃此劫。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身世，但我知道，你与昆仑奴必有关联。我虽身处深宫，却常听闻海外昆仑儿身怀飞行异术，你的丸药、你的那身功夫，决不是中原路数，必得自异人之术。”

    老僧双袖龙钟，微微颔首。老妇人停顿良久，又缓缓言道：
   “如梦花泡影，如露亦如电——常年寄身释门，我总算是懂得些微真谛，只不过已太迟了。可惜当时耽于宫中声乐，霓裳一曲便让我乐不可支。终日只晓得专宠擅爱，哪里有机会耕种心田，倒不如这几年在仙游寺过得安静自在，虽是茅屋一间，却能独乐其中。人人都说李太白是被我赶出宫去的，那狂学士恃才傲物，的确让我不快，但他好弄口舌的毛病惹恼的是君王而不是我。他的诗句的确醉人，‘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说的不是我还是谁呢？一语成谶，恐怕冥冥之中自有命定。我又能怨得了谁呢？”


   老妇人连声嗟叹，哀婉动容。已不再是向老僧款款倾诉，反成了如泣如诉的自艾之语。
   “李郎，李郎，你当初为何不愿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就那样忍心让我离去，缘何不顾七七骊山之盟。那年七夕在骊山离宫，燃着的也是这香，是我用牡丹等四时花卉九炼而成的香料。可那时玉阶下铺着精美的绣毯，摆着无数水陆珍馐，站满了左右扈从；这会却只有两间茅屋，两个衰老的白发人。夜静之时，你拉着我的手一同仰看天上的星辰，还讪笑牛郎织女不能长相厮守。你分明说要和我生生世世结为夫妻，还和我勾指击掌，密相誓心。那一刻，感动得我热泪盈眶，你也双目湿润，两人紧紧地牵着手，久久不愿起身。山盟海誓，原来竟都是泡影，经不起一场兵乱的威胁。马嵬驿的那一晚，你全无往日的威严，军士的叫嚣让憔悴的你更显惊慌失措。你瞬间衰老了，老得站不起来、挺不直腰，老得哆哆嗦嗦、畏首畏尾。陈玄礼剑眉横竖，怒不可支地指摘我的罪行，你却只是低着头，低声地辩解几句，全然不敢正眼看他。你让力士带我走时，我的心都碎了，一瓣一瓣的落在冰冷的地上，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滑进了清冷的月光里。走进门的那一霎，回头一瞥，只见驿站东厢房门紧闭，一片漆黑。将赴黄泉之时，你不愿意再看我一眼，生死之别竟是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声音停顿了许久，方才再次响起，却愈来愈低，仿佛在吟咏诗句：

   “美艳偏曾输却春，繁华一场幻太真；谁解飘零万古愁，偏是灯尽睹物新。为何让我走得这么累啊。苦……呦。”

    茅屋里的香炉冷了，香味渐渐散了。只听得风中夹杂着呜咽声。这次她真的走了。

   
   絮语：元和元年（806）冬十二月，太原白乐天、琅琊王质夫、颍川陈鸿相携游仙游寺，得闻老妇秘事，相与感叹。白、陈各赋其事，乐天乃作《长恨歌》，陈鸿遂著《长恨歌传》，因事涉宫闱不便明言，皆曲隐其事，敷衍成篇。



   遗憾……

负号

文笔细腻，撤下来确实比较遗憾。
不过没有按照第一人称写，没有扣题，和穿越衔接的不够好。
欣赏！

emppp

再看这篇文字，百感交集！

感谢的话确实太过苍白，俺能体会到阁主的感情，写这篇文章，阁主一定查阅了不少文献或书籍，第一次看的时候，俺觉得自己已经走了进去......

确实非常遗憾，发在这里，同样可以让更多的书友来赏析，淡定些，神马都是浮云，俺说得确实太过轻描淡写，俺真的非常看好，这个你懂得......

还是要说一句，深表歉意，深表感谢！

凝玦阁

引用第2楼emppp于2012-02-13 15:24发表的 :
再看这篇文字，百感交集！

感谢的话确实太过苍白，俺能体会到阁主的感情，写这篇文章，阁主一定查阅了不少文献或书籍，第一次看的时候，俺觉得自己已经走了进去......

确实非常遗憾，发在这里，同样可以让更多的书友来赏析，淡定些，神马都是浮云，俺说得确实太过轻描淡写，俺真的非常看好，这个你懂得......
.......

虽然很遗憾，今天觉得心里空空的，但和大家一起穿越时的快乐更珍贵。

hjqz1

这写得是真好，咱集团的实力就是这么强，大哥一出，谁与争锋？
人才济济，挤掉的不能说明他或她是失败者，都怪考官出了命题作文，害得很多才子和才女不能天马行空的发挥他们的才能。实力就摆在这里，希望读到楼主更多的精品。

xaywg

引用第4楼hjqz1于2012-02-13 19:39发表的 :
这写得是真好，咱集团的实力就是这么强，大哥一出，谁与争锋？
人才济济，挤掉的不能说明他或她是失败者，都怪考官出了命题作文，害得很多才子和才女不能天马行空的发挥他们的才能。实力就摆在这里，希望读到楼主更多的精品。

应该说是论坛的人才济济，凝玦阁的好文章要顶的
刚才看到zhangred的书法也很美的

lovexiuxiu

呵呵，写的很细腻，好文章。

负号

又读一遍，感觉确实这篇撤下来的有些遗憾。难道交上去的一篇比这个还好？
带头大哥人才济济，此言不虚。

emppp

感谢这么多朋友的理解和关注，请文版的斑斑们三思哦！

benhelen

思想和行动是相差很远的，兄弟能写出来就非常难得，更何况文笔如此细腻，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