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到底能不能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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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伏特加，所以认识了俄罗斯；认识俄罗斯，是因为认识了伏特加。伏特加与俄罗斯，经过俄罗斯人几百年的嗜好，已经合二为一，不可分离。好比茅台与中国，黄酒与中国，二锅头与中国，除了包含国酒的概念之外，这些响当当的酒名，实际上也成为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域的别称，甚至升格为一种文明。
　　只是俄罗斯人没我们运气好。俄罗斯人尽管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他们的伏特加，可政府的干预，却让喝酒的快事成为愁事：政府愁，那是为市民酗酒愁，市民愁，那是为政府禁酒愁。
　　伏特加在俄（苏）的境遇自然可想而知，政府或禁或放，或放或禁，禁了又放，放了又禁，致使伏特加在俄罗斯从来没有让人们喝得一帆风顺过。试看：彼得大帝颁布过法令，沙俄士兵每天可能得两大杯酒，并建立了伏特加生产的垄断机制，以弥补战争经费。沙皇尼古拉二世依然把持伏特加的专卖，导致十月革命的目标之一竟是夺取伏特加的专卖权。列宁对伏特加的态度是先禁后放，撤消禁酒令只是为了赢得民心。斯大林一上台就宣布开放酒禁。赫鲁晓夫曾以苏共中央、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名义发布禁止酗酒的命令。勃列日涅夫时代，对伏特加的管制相对宽松，酒在预算中的贡献几乎增加了一倍。戈尔巴乔夫刚上任就颁布了《关于消除酗酒的措施》，伏特加的生产于是转入了地下。叶利钦入主克里姆林宫后，又大开酒戒，一展“平民总统”形象……到了普京时代，伏特加自然是野火烧不尽，更令当局头痛的是，在政府的禁放之间，却让啤酒攻陷了伏特加，于是俄罗斯人喝起了啤酒，并已“成为横扫全国的致命嗜好”，于普京而言，是禁是放，就进退两难了。
　　喝酒这小事，提升到足以让一国首脑为之伤透脑筋，这事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可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颁布禁酒令的国家绝非只此一国，然而像俄罗斯这样的，屡禁屡放又屡放屡禁，最终让人们对酒更加疯狂的，却是闻所未闻。
　　有消息传来，说年初俄罗斯总统普京否决了一项有关禁止在公共场合饮用啤酒的法令。普京要求议会在法令中明确指出究竟哪些公共场所不准喝啤酒，而且要求法令规定允许人们在户外饮用不含酒精或只含低度酒精的饮料。此间舆论认为，这是对俄国内“禁酒派”的一次挫折，同时也表明普京不想重蹈戈尔巴乔夫禁酒失败的覆辙。然而何去何从，我们还是替俄罗斯人捏着一把汗。
　　现在我们以古为镜，来考察和预测普京时代的俄罗斯人到底还能不能酗酒？或者能酗什么样的酒？
　　一个前提是，俄罗斯人是酒的民族，伏特加酒是俄罗斯民族的至爱，这不仅让实践证明了，还让理论说服了。莫斯科大公弗拉基米尔早在公元988年就宣称：“喝酒是俄罗斯人的一大快事。”过了1000多年后，俄罗斯人仍然乐此不疲。到勃列日涅夫当政时期，苏联就已经成为了白酒消费的“超级大国”，在当今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望其项背，说得明白了就是：平均每个俄罗斯成年男子每两天就会“干掉”一整瓶的伏特加酒。所以，对俄罗斯人来说，没有伏特加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往深层次考察，发现俄罗斯人喝伏特加也是时势所逼。俄罗斯人不仅要与自然斗，更要忍受着一个又一个暴虐的独裁政权：维京海盗的斧头，蒙古皇帝的铁骑，伊凡四世的鞭子，彼得大帝的刺刀……俄罗斯人只有把自己灌醉，才是唯一的乐趣。对俄罗斯人来说，再烈的酒也是一口闷，然后紧握拳头，“哈”地一下吐出酒气，爽快异常。
　　如此必要，如此豪放，何以要禁止？细一分析，原来跟领袖人物的态度不无相关。所谓皇帝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大概如出一辙吧。比如列宁在十月革命中把伏特加的专卖权夺来了，可又实行禁酒政策，说是怕“伏特加和其他流毒会把我们领回到资本主义时代”，但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是因为列宁不爱喝像伏特加这种火柴一点就能着的烈性酒，否则他后来也不会下令生产酒精含量稍低而较伏特加更为温和“里科夫加”酒。再比如赫鲁晓夫也是禁酒派代表，虽然看起来长得很粗鲁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酒风不如酒量之人，他喝酒用的杯子，竟是一种乍看上去不小、但实际上很浅的特制酒杯。这样的人当政，岂有不把酒列入禁止之理。
　　反过来就不是这样了。比如斯大林，他之所以宣布开放酒禁，是因为斯大林本人是一个伏特加爱好者，他的儿子、曾任莫斯科军区空军司令的瓦西里41岁时在一次狂饮以后一醉不醒。所以伏特加在他手上便发扬广大。勃列日涅夫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段对话就能说明这个问题。1970年初的一天，苏联外长安德烈·葛罗米柯从郊外的扎维多沃高官官邸返回莫斯科。那天，为他开车的是苏共总书记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葛罗米柯开口说道：“列昂尼德·伊利伊奇，我们得管管伏特加了。人民就要全变成酒疯子了。”勃列日涅夫沉默不语。五分钟后，勃列日涅夫突然说道：“安德烈，俄罗斯人民离了这个什么也做不了。”这可谓知道酒中滋味的英明领袖。叶利钦大开酒戒，也不得不归因于他的血液里流淌着酒精，这位可爱的领袖，竟养成了一个喝酒人的良好习惯：每逢出访，卫兵总要往专机上整箱整箱地装伏特加……
　　不会喝酒的，满脑子想着酒的危害，比如列宁和赫鲁晓夫；喜欢喝酒的，满脑子想着酒的功劳，比如斯大林、勃列日涅夫和叶利钦。因为俄罗斯人嗜酒，国家发生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因为俄罗斯禁酒，国家照样发生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禁酒也好，开禁也罢，俄罗斯依然是俄罗斯，该死人照样要死人，该分裂照样要分裂，会喝酒的照样在喝酒，不会喝酒的死也不肯喝酒……
　　不少俄罗斯人至今还认为，苏联之所以能打赢纳粹，靠的是两样：伏特加和喀秋莎（火箭炮）。那么，用异域的眼光望过去，俄罗斯真的没有必要化力气跟酒过不去，跟酒作斗争，毕竟爱喝不喝全是老百姓自己的事。老百姓的事当然需要关心，但需要关心的事，远比酒多得多，也远比酒重要得多。
　　至于这次普京的酒政策何去何从，也得看普京个人的酒风酒量如何？若普京是个喝酒爱好者，那么俄罗斯人就碰到了知音，有酒喝是自然的了；如果普京是个滴酒不沾的，那么俄罗斯人就得准备着怎么戒酒了。
　　戒酒是件痛苦的事情，不过比这更痛苦的是，俄罗斯人真不该让啤酒攻陷那响当当的伏特加。伏特加文明毕竟不是朝夕之间便引成得了的。
　　谁也不知道普京到底爱不爱喝酒，但愿他有事的时候喝一点，没事的时候也喝一点，清醒的时候少喝一点，糊涂的时候多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