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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琴声[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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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 00: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face=隶书]—— 论嵇康的生命意识

    生命意识的提出,不是为哗众取宠,用现代的观点来肢解古代的思想,也不是趋从于当前学界对终极关怀的热情和对人文精神的反思,更无意于把西方现代非理性主义思潮同魏晋作一次文化比较。我只想透过曾经困惑过激动过魏晋士人的、也困惑着激动着我的生命意识,重新翻检我心中的历史与历史人物,寻找我血液中不曾忘怀的古老传统;我只想在这次严谨的精神修炼中为自己安身立命,我只想突出重围。
    对生命的感悟是魏晋之际的最高命题,是魏晋思想文化的内在动因。从王弼到张湛,从古诗十九首到陶潜,从何晏到葛洪……魏晋士人的玄学、清谈、药酒、风度和艺术精神中无不流露出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拒斥,无不体现着找寻生命意义与超越死亡宿命的努力。诚如宗白华先生所言:“这是强烈、热情、浓于生命色彩的一个时代”(《美学散步》)。
    本世纪上半叶,由于某种原因,前辈学者们纷纷把目光投注到这个“世说新语时代”(宗白华语)。章太炎、鲁迅;刘师培、刘大杰、罗根泽;胡适、汤用彤、冯友兰;宗白华;陈寅恪、贺昌群、钱穆……这些大家用他们的智慧和心血把魏晋六朝的时光详尽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晋书》云:“康将刑东市,太学生三千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海内之士,莫不痛之。”——嵇康是这个时代别具风采而又颇有争议的人物。从坚决否定儒家伦理到为儒家式的人格理想而赴死,从希企隐逸追求养生到越名任心死于非命,嵇康给历史留下了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无奈。嵇康时代那场浩大的玄风,当今学者誉为“人的觉醒”。这场“人的觉醒”被定义为魏晋人对性命短促、人生无常的强烈感受。就是在这种感受中,嵇康把自己的思想引向齐物逍遥、飘然世外的庄子以及庄子背后长生不死羽化飞升的神仙。而他太多的盛世理想,却最终使他在他所无法逃避的政治漩涡中用死完成了他的永生。
    嵇康的生死悖论是现时代生命个体无法回避的悖论,对这个悖论的感悟与思索现代汉语称之为生命意识(Life Consciousness)①。本文将生命意识定义为生命之为生命、人之为人的觉悟(生命达到自身存在的企图)。依据这个颇为现代的语词, 穿过真实与不真实的史官文字,深入嵇康散乱的篇章,飞鸟与琴声的意象便成为本文的焦点。


(一)


    《颜氏家训·养生》有云:“嵇康著养生之论,而以傲物受刑; 石崇冀服饵之征,而以贪溺取祸,往世之所迷也。”抛开颜之推的腐儒偏见与历经四朝的迟暮沧桑,嵇康的养生求仙与从容赴死确实很令人迷惑。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似乎可以在嵇康临刑前的话语“广陵散于今绝矣”中找到端倪。《广陵散》是嵇康“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弹之”(向秀《思旧赋·序》)的绝响,是嵇康最后思想的凝结,也是我们了解嵇康生命意识的关键。目前流行的琴曲《广陵散》由管平湖根据明代皇子朱长文的《神奇秘谱》打谱而成,乐曲表述的是古代刺客聂政刺韩傀的故事,演奏起来颇有杨时百先生所言的“杀伐之声”,众多学者因此把《广陵散》视为嵇康壮志未酬、遗恨千载的代名词。然而,细细品味,此种“杀伐之声”似与主张“声无哀乐”的嵇康不尽相符,究其实质,今之《广陵散》非嵇康所弹之《广陵散》也②。
    嵇康临刑前叹息的《广陵散》应该是比《诗经·小雅·鹿鸣》更为平和的琴曲,是一种“感天地以致和”的音乐。这种音乐,体现的是一种超越哀乐的道,一种“临死而歌”(《庄子·大宗师》)的庄子情怀。也许,对常人来说, 嵇康面对死亡的平静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嵇康正是在这个生命绝境中“忘欢而后乐足,遗生而后身存”(《养生论》)。没有道德伦理上的价值束缚,没有世俗的留恋与恐惧。生而为人时,优游容与地生活;死亡来临时,淡泊无感地离去。一句“广陵散于今绝矣”,死生不萦于怀抱,忧喜不留于意,只是淡淡地挥挥手,与“永服御而不厌”的雅音轻松作别。毕竟,琴或者说音乐,曾给他一生的欢乐、希望,是他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家。
    因为,琴声对于嵇康来说,曾经凝聚着“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庄子·逍遥游》)的神仙情结。嵇康深信,在抱中守一,同乎大顺之后, “蒸以灵液,润以醴泉,晞以朝阳,绥以五弦”便可以“与羡门比寿、王乔争年。”这种对生命的执著,这种“我命在我不在天”的豪情,如何不使我们今天有限的关于自然与生命的科技理性黯然失色。我们究竟对我们所置身的这个世界和我们的肉身了解多少?我们究竟应该如何面对毁灭所有我们所钟爱的美的死亡?
    琴声对于嵇康来说,更是超越人生困境的诗性境界。“八音无情,纯出于律吕之节奏;自然运行,全如音乐之和谐。”(汤用彤语)嵇康因此“徘徊戏灵岳,弹琴咏泰真”,因此“操缦清商,游心大象”。这是怎样一种不滞于物,不粘于心,超然象外,游心虚无的浪漫人生境界。有人说,嵇康“把庄子的理想的人生境界人间化了”③。


(二)



    由于琴声的空灵,不可捉摸,嵇康的诗化人生境界更多地寓于他诗里的飞鸟形象。飞鸟,是我国古代诗歌中常用的一个意象。从《诗经》(第一首便是《关雎》)、《楚辞》到古诗十九首以及建安诗人们的笔下,飞鸟的意象多为双鸟或离群孤鸟形象,主要用以比喻别离或者欢爱相亲。而到了嵇康那里,飞鸟则被赋予了新的意蕴(林田慎之助、兴膳宏)。
    嵇康诗中的飞鸟,是一种不受羁绊、超然高举的自由生命的象征。“眇眇翔鸾,舒翼太清。俯眺紫辰,仰看素庭。凌蹑玄虚,浮沉无形。”这种玄远,勘破鸿濛,突入虚空,告别世俗乡原,心灵与无限合而为一。这是庄子的“抟扶摇而直上者九万里”的鹏的超拔,是对“斥鷃”的一种鄙弃。而“焦明振六翮,罗者安所羁”,网罗做为与飞鸟尖锐冲突的意象与之紧紧相随,更凸现了对现世束缚的反抗的张力与物化在飞鸟形象中的精神境界的弥足珍贵。
    嵇康诗中的飞鸟还有一种被褐怀玉的隐者风范,嵇康寄托深情与肉体的鸾,本是凤凰属的俊鸟,《楚辞·九章》王逸注云:“君有德则来,无德则去。 ”鸾乃是“采薇山阿,散发岩岫”的隐者的象征。隐逸者做为以德抗权,蔑视礼法,含道独善的人格象征,融合了道家高蹈精神与儒家狷者气概,是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中的良知与尊严。
    嵇康诗中的飞鸟,更是羽化飞升,齐物逍遥的生命超越的符号,嵇康甚至把自己想象成飞鸟,“轻举翔区外,濯翼扶桑津”。这种幻想,飘渺如梦,却安慰着一颗颗脆弱的心。这种梦想,却也是我们人类失去“上帝”后全部的美丽与希望。
    如果说琴声是嵇康生命意识的言,飞鸟则是嵇康生命意识的象。于是,“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便阐释了嵇康全部的生命意识。所谓得象忘言,得意忘象,便有“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便有超形质而重精神,弃尘世而取内心的不可言说。这种不可言说,代表了嵇康生命的美与终极理想,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追求。所以,顾长康每重嵇康四言诗,因为之图;所以,王导过江左,止道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三理而已;所以,晋人称嵇康为“方中之美范、人伦之胜业”。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其中蕴涵着嵇康超越人生困境的思索与行为,蕴涵着嵇康空濛玄远的诗化人生境界,也蕴涵着嵇康为自己设定的合乎道的人生价值和意义。这些,虽然虚妄,却实在是生命个体在生命有限的前提下的“不得不”的抉择。面对不可言说的道,老子写下了五千言,而面对不可言说的嵇康的生命意识,我们也只能在飞鸟与琴声的意象中体悟这不可言说的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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