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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缺暂住证一青年命丧广州收容站 遭暴打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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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news.tom.com 2003年04月30日05时18分??来源:中国青年报??林炜

本报广州4月29日电 公安派出所的“被收容人员登记表”上清楚地填着“有效证件：身份证，号码：422103760829523”字样，收容站的“城市收容‘三无’人员登记表”上也清晰地写着：“工作单位：广州达奇服装有限公司”。参加工作仅仅两年的大学毕业生孙志刚显然不属于《广东省收容遣送管理规定》和国务院相关规定里所列出的被收容对象，但他到了广州才20多天就被广州收容站收容了，并命丧于此！


　　一个年轻生命消失的三天


　　孙志刚2001年从武汉科技学院毕业，一直在深圳工作。2月24日，他应聘到广州达奇服装公司任平面设计师。因为初到广州，他还来不及租上房子，暂时寄宿于在广州工作的中学同学成先生家。


　　从2003年3月17日外出被抓到派出所，到3月20日中午成先生得知孙志刚的死讯，前后仅仅3天。一个风华正茂的生命是如何突然间消失的，到目前为止，无人解释。


　　3月17日晚上10时许，孙志刚告知成先生要去网吧上网，就独自出门了。当晚11时左右，成先生接到孙的电话，说他因为没有暂住证被带到了黄村街派出所，让成先生“带着身份证和钱”去“救”他。


　　当晚12时许，成先生和另一名同事杨某赶到广州市天河区公安分局所辖的黄村街派出所。在派出所里，成把身份证交给孙志刚后，警察就不再允许他与孙见面，并称：“我们有权力将他送到收容站。”


　　成准备离开时，恰巧在派出所的一个窗口看到了孙志刚，赶紧跑过去偷偷问他“怎么被抓的，有没有不合作”。孙回答说“没干什么，才出来就被抓了”，并说“跟警察顶过嘴，但说的话不是很严重”。话还没有说完，一名警察就过来给孙做笔录，吆喝着成等人离开。


　　3月18日中午，孙的另一位朋友接到孙从广州市收容遣送中转站打来的电话。孙的这位朋友回忆说，孙在电话中“有些结巴，说话速度很快，感觉他非常恐惧”。这位朋友赶紧通知孙所在公司的老板去收容站“保人”。


　　当天，孙志刚一名姓冯的同事受公司老板俞国棋的委托，带着钱去收容站想“保”他出来，但被告知手续不全而被拒绝。马不停蹄地开具了各种证明后，俞国棋又亲自赶到收容遣送中转站。但等他填好了各种表格后，被告知“要下班了，等明天吧”。


　　3月19日，孙志刚的同事和朋友再次来到收容站，得知孙已“因病”被送往广州市精神病院设在郊区的一个“广州市‘三无’病人收治点”。后来孙的家属从该医院的“护理记录”中得知，孙被送到医院的时间是18日晚11时30分。成先生说，当时他们想去医院见孙志刚，但被医生告知不能见，而且必须是孙志刚亲属才能前来“保释”。


　　20日中午，当孙的朋友再次打电话询问时，得到的回答是，孙志刚死了，死因是“心脏病”，并让他们直接到市殡仪馆等待认尸。


　　护理记录记载，孙在2003年3月20日10时25分被正式宣布死亡。


　　法医鉴定：死前几日曾遭暴打


　　在派出所和收容站的有关表格中，对孙的健康状况的描述都是“健康”。而医院的“护理记录”则载明：入院时，孙志刚“失眠、心慌、尿频、恶心呕吐，意识清醒，表现安静”，住院期间，孙志刚几乎一直“睡眠”，直到3月20日上午10时，护士查房时发现孙志刚“病情迅速变化，面色苍白，不语不动，呼吸微弱，血压已经测不到”。医生在10时15分采取注射肾上腺素等治疗手段，10分钟后，宣布停止一切治疗。“护理记录”认为，孙是“因脑血管意外、心脏病突发猝死”。对此结论，医院的解释是，孙入院时曾说自己有心脏病史，“据此推断其死于心脏病”。


　　一个健康壮硕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孙志刚悲痛欲绝的父亲孙陆松怎么也不相信全家含辛茹苦、高筑债台培养出来的惟一“顶梁柱”是死于医院所说的“心脏病”。他说，我们从不知道他有过心脏病！


　　孙家借贷4000多元，与天河区公安分局一起，委托中山大学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对孙志刚的尸体进行尸检。


　　尸检的结果推翻了院方的“诊断”。在4月18日出具的法医鉴定中，明确指出：“孙志刚符合大面积软组织损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鉴定书称：死者尸表可见多处挫檫伤，背部可见多处条形皮下出血，切开腰部背下皮下组织，见大面积出血，双肋间肌也可见大面积出血，一些皮下组织及肌肉的出血面积居然达到十几至几十平方厘米！“这么大的出血范围，意味着他整个背部差不多全都是出血区了”，一位专家如是说。


　　而组织学检查则表明，死者的心、脑、肺、肝、肾、脾等主要器官均无“致死性”病理改变。“翻开肌肉，到处都是一坨坨的血块”。4月3日，中山大学医学院法医鉴定中心解剖孙志刚尸体，孙志刚的两个叔叔孙兵武和孙海松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惨不忍睹！”孙兵武说，“尸体上没穿衣服，所以伤很明显。”


　　孙兵武说，他看到孙志刚双肩各有两个直径约1.5厘米的圆形黑印，每个膝盖上，也有五六个这样的黑印。他当时听到一名参加尸体解剖的人说，“这肯定是火烫的”。另外，“从肩到臀部，全是暗红色，还有很多条长条状伤痕”。


　　法医的尸检结果表明：孙志刚死亡的原因，就是背部大面积的内伤。


　　对于孙志刚背部大面积暗红色肿胀、双肩和双膝上的黑点及肋部明显的红肿，病历上无任何记录。在采访中，当晚的值班医生承认，由于当晚天黑，没有发现孙志刚的外伤，第二天，“由于患者穿着衣服，也没有主动说有外伤”，还是没有发现孙志刚严重的外伤。“护理记录中所谓的睡眠很可能是休克。”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说，“由于内脏出血，血压下降，患者会出现创伤性休克，应立即采取抢救措施。”


　　按法医的说法，孙志刚体内的大出血，是被钝物打击的结果，而且不止一次。


　　家属求助无门　各部门百般推诿


　　据了解，本案经本地一家媒体披露后，广东省、广州市有关方面已经正式成立调查组调查。


　　在广州市民政局，民政事务处的谢处长对记者说，市委、市政府已经在调查，这“不关民政局的事，人是在医院死的，医院由卫生局负责”。记者问，事件发生后民政局有没有对事件进行过调查、有没有慰问过家属。他回答说，他们没有必要调查，但他知道死者是因为心脏病才送医院，“当时他还感谢我们送他到医院呢”。至于是否慰问家属，他说：“家属的事我们管不了”。


　　广州市公安局的一位相关人员则告诉记者：“这是一个涉及多部门的事件，我们不能出面接受采访。”


　　孙的家人告诉记者，前天，还有两位警察和一名民政局的人给他们送来2000元的“慰问金”，并告诉他们说“孙志刚可能是在医院被同房的8个人打的”，而且“这8个人分布在全国8个省份，都已经不在广州了”。听了这话，孙家拒绝了“慰问金”。“我们要的是公正的调查结果，找到并惩罚打他的凶手，以及名正言顺的经济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