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入式新闻采访技巧】记住，人是没有能力保守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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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策奖得主谈“浸入式新闻”采访技巧


    做新闻经常会遇到一种情况：你确实按照新闻采访的规范多方采集了信息，如实地记下了被采访者的言语，但是新闻所反映的却并不是真相。因为，被采访者没有说真话，而你记录了他提供的虚假信息。

   这种情况不能简单地归罪于被访者的不诚实，每个人都有一副公众面具（public mask），通常人们认为戴着这副面具的言谈更安全、更不容易受到指责，所以，他就按照这副面具的要求篡改了信息，将真实的东西掩藏起来，这种掩藏甚至可能是习惯性的、无意识完成的。

   当记者没有足够的时间详尽采访，当他没有访问到足够多的人，当他没有足够的敏锐辨别对方言谈的真伪，这种根据公众面具写成的新闻就诞生了。从操作的过程看，这种新闻是真实的，但是如果将报道中反映的“事实”与真相相比，它又是虚假的。用普利策新闻奖得主莱昂·丹斯（Leon Dash）的话说：“根据公众面具写出的文章是没有力量的。”

   如果我们认为时间可以让真相透过虚假的表皮渐渐浮现，那么用相当长的时间进行的“浸入式新闻采访”，大概是记者接近真相的更高超的手段。这种调查性采访方式对记者的要求相当高，在《华盛顿邮报》，新手记者通常要从事几年时效性要求高的日常新闻报道（daily news），如警事新闻的采访，而后可以进行更深一层的调查性报道，这种报道仍然有一定的时限要求，当记者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胜任更高难度的新闻采访时，他可以接到写作“浸入式新闻”报道的任务，这种采访的时间由记者自行决定，采访所需经费由报社方面提供，直到挖出真相为止。

   浸入式新闻（又称“嵌入式新闻”）要求记者真正深入到被采访对象的生活情境中去，经过与被采访对象的长期接触，了解到事件或现象的深层原因。记者进入对方生活的状态，就如同物体浸入水中。

    莱昂·丹斯叙说了他采访少年妈妈的一次经历，当时他得知在纽约平民窟的一个黑人社区，约有53％的12至17岁少女是单身母亲，于是耗时一年住进该社区“浸入”采访。他先是通过一位教堂的神职人员了解到附近的这类家庭，而后在22个家庭中选中6个长期接触。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些女孩如此年幼就有了孩子，而随着时间的深入，答案的版本总在不断变幻中，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起初，女孩告诉他这样的一些原因：想证明自己有生育的能力；不了解避孕的方法；想有一个孩子去爱。她们希望这些似是而非的解释，赢得提问者的同情。“她们回答时，仔细凝视着我的眼睛，听我的声音，想知道我会怎样做出判断。”当她们看出记者对此事并没有明确的倾向，也并不是评判者时，心中释然，放松警觉，便会渐渐说出真话。最后，莱昂找到了真实的原因：这些女孩是自愿要小孩的，有了孩子，意味着她已经成人，在同伴中的地位会有明显的提升。生孩子，是她们实现自己的一种方式。

   怎样才能让人们解除戒备，敞开心扉？莱昂说，与性有关的话题，在任何国家和任何阶层中都是敏感的，所以，可以先从一些中性的话题入手，比如谈她们学生时代的一些经历，从而了解到这些孩子大多因为家庭的贫困在中学阶段辍学。还可以谈家庭、回忆童年时的美好经历，谈她们的信仰以及与同伴的交往等等。在交谈中，会发现她们前后言谈中的许多自相矛盾之处，这是令人欣喜的时刻，不过，一定要沉住气，不要流露出惊讶之色，默默听她们将真话慢慢说出。女孩诉说的真假，是可以从她周围人（如家人、男友）那里验证的。当它们之间可以互相佐证时，莱昂才将这“事实”当作真相写在报道中。对于自己的身份，莱昂从始至中都明确地告知对方，有时女孩的母亲会试探他是否有其他企图，他会装作迟钝（slow）的样子，消除对方的顾虑。“除非有非常情况，我总是小心地不介入她们的生活。”

   新闻报道的要求，常常迫使记者突然进入陌生的环境，这时，记者要切记，你随时都有可能被蒙蔽和欺骗。莱昂将浸入式采访的方法运用到对学生的培养中，他要求学生就同一采访题目，在学期初和学期末各交一篇报道，他发现，学生的初步报道和深入报道差异是相当大的。时效和深度之间如何找到平衡？莱昂认为，时效和深度是不可兼得的，只有很优秀的记者才有机会有能力从事浸入式采访，必须有其他的记者去完成高时效性的报道。在进行浸入式采访时，记者要注意两个方面：一是一定要保持中立的态度，不要草率地评判和下结论，否则会阻滞采访的进度。二是要记住，“人是没有能力去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