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蛋的母鸡(ZT)

zjc1999

不下蛋的母鸡　　　黄畅

　　我怀念这只母鸡的时候，把她平凡的一生分成这样几个部分：
　　一、鸡立鸡群
　　二、恋爱季节
　　三、下蛋和不下蛋
　　四、热爱生活
　　五、第一春
　　六、完的蛋

　　（1）鸡立鸡群
　　铁青还不叫“铁青”的时候，她是那一群中毫不显眼的一只，和别的小鸡一样，唧唧喳喳的叫着欢呼雀跃的童年。小翅膀拍打着阳光，小脚丫点着青草地，每天成群结队的和小虫子们有个约会，过着大快鸡心的日子。
　　真是似水流年啊，小鸡们都快长成小伙姑娘了。所谓女大十八变，鸡姑娘们身材日渐窈窕，眼眸日渐水灵了。铁青也不例外。不过，在一次抵御外侵的战斗中，铁青力挽狂澜，率领众鸡们把外敌打得落花流水，终于脱颖而出。胜利班师的时候，铁青英姿飒爽，真有点女将军的风范。其时，收音机里正传来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的铿锵，就给她起名叫“铁兰”。又觉得她很有些林青霞在美女堆里鹤立鸡群的风度，遂改名叫“铁青”。
　　从此，大家都对铁青另眼相待，觉得铁青无论从身材、服饰、声线、眼睛等各方面来说，都是一只很优秀的鸡，连姥姥也说“铁青好样的”，又说“准很会下蛋”。
　　（2）恋爱季节
　　春天来了，铁青的姐妹们早已花枝招展，天天流转着妩媚的眼睛。鸡群里不时有风流韵事发生，阳光下，到处都是鸡少妇们红通通的脸。然而，据我观察，当姐妹们都已经跟鸡哥哥们相好了好几回合时，铁青小姐依然是个处女。而且，我还发现，不是没有公鸡追她，追她的公鸡总被她“威”得不敢苟且，甚至落荒而逃。哎，这铁青眼界也太高了。
　　看来邻近的小伙是不入她的眼了，我只好从别处给她找来了一只非常优秀的公鸡。我把他们俩请到窝里，关上“洞房门”，心想，嘿嘿，这回郎才女貌，好事必成了。不一会，却听新郎官杀鸡似的直号叫。刚打开洞房门，新郎望外直冲，鸡毛落了一地。铁青，威武的站在门口，昂着头，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咦，你不会是独身主义吧，赶那时髦干嘛。得，随你了。
　　不过，虽说独身，铁青生活是充满阳光的。或者，她本来就不一般吧。这不，姥姥就一再断言“这样的鸡，下的蛋准最多最大”。
　　（3）下蛋和不下蛋
　　不管有没有爱情，结晶却是有了——鸡小姐们都有了。我真怀疑她们做母鸡就是为下蛋来的，噼里啪啦，每天一个，绝不含糊。鸡窝可热闹了，下蛋的母鸡一只只扯起嗓子咯咯叫，要是有两只或几只同时生产了，那简直跟比赛是的，忙不迭的炫耀。
　　铁青这回可冷落了，到现在为止，别说下蛋，连屁都没下一个。
　　妈妈已经开始骂铁青“吃饭倒是顶呱呱，蛋半个都不会下”了。我替铁青分辨说“铁青兴许是崇尚晚婚晚育，不见得不下蛋，没准大蛋晚成呢”。我由劝铁青说“你别光这么开心快乐了，也向姐妹们学学下蛋的工夫吧，要不，可有你瞧的了”。铁青居然当耳边风似的，毫不在意，依然热情的投入到每一天的生活中去，依然英她的姿飒她的爽去。
　　姥姥也疑惑了，接连声明“依她的经验，这样的鸡是不会差的了，不过，铁青也有点怪，应该快了吧”。
　　（4）热爱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铁青的蛋还是没有着落。经过姥姥长期的观察分析，铁青被宣判为“不会下蛋”。判决一下来，妈妈毅然决定等天气凉一些就把铁青炖了，大家补补身子——毕竟，铁青的身子还是非常健康非常营养的。
　　铁青的命运危在旦夕，可她自个儿却依然活得滋润，竟然又闹起事来了。自从有一天她偶然跟着公鸡们在破晓时竞啼后，居然不识事务的作起兴来，每天公鸡们还没亮嗓，她倒先嘹亮的咯咯上了。在我们那儿，母鸡叫窝可是不吉利的，妈妈很生气，有一次，拿了把菜刀在铁青面前直晃，威胁着“叫你叫，你等着吧”。瞧这铁青，公鸡们叫，那因为是男人；别的母鸡叫，那是因为她们下蛋了，你连个屁都不下，凑什么热闹埃我数落铁青，混口饭吃吧，还不安分守己。
　　我实在有点舍不得铁青，到底曾经上一只不错的鸡埃我向妈妈建议让铁青专门孵小鸡，说“这么一来既可以让别的母鸡从孵卵的工作中解放出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下蛋工作中去，又可以让铁青才有所用”，我还再三强调铁青除了不下蛋以外不失为一只好母鸡，应该有能力把小鸡们带好的。妈妈总算同意了。
　　庆幸的是，铁青在第二分钟就喜欢上了孵卵的工作。从此，铁青走上了孵卵然后带小孩，再孵卵然后再小孩的生活道路。铁青虽然尽心尽力，可究竟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待遇自然是不能和其他母鸡相比的了。这没什么，当了母亲的铁青，充满母性的温柔和欢乐，整天领着唧唧喳喳的小鸡，在草坪上寻找阳光和食物。瞧她嘴里叼了一条肥沃的虫子，又想叫唤她的儿女们，一会儿叼，一会儿放，一会儿叫，忙得不亦乐乎。
　　（5）第一春
　　想所有的母亲一样，铁青热情的爱她的鸡孩子们。说起她的养女养儿来，可真是桃李满天下了。甚至，她养的头一拨孩子，也开始黏黏糊糊的谈恋爱了。一拨一拨的孩子们来了，长大了，走了，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妩媚。鸡到中年的铁青却迷糊起来的，带孩子时也有气无力。有一天，我看见小鸡们乱哄哄的叫着，却不见他们的妈妈。我到铁青窝里一瞧，好啊，勾搭上奸夫，把孩子料一边不管，自己快活去。这对鸡男女正想开始甜蜜的工作，我不知哪来的气，上前去对奸夫就是一脚。公鸡咯落荒而逃。我一把抓住铁青，扔进窝里，锁了门。什么鸡婆子啊，不是独身吗，这回却抛儿弃女的来这里偷情，你瞧你那姘头，多龌龊的一头公鸡啊，真是严重破坏形象！
　　铁青脸涨得通红，眼睛居然越过栏栅，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公鸡。真有你的。禁闭，禁食。
　　几天后，我打开门，铁青不顾一切似的冲了出来，直朝她的孩子冲去，一边还咯咯直叫唤着。
　　（6）完的蛋
　　日子又重新在平静中过去了。
　　转眼秋天来了。
　　秋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可铁青却有些反常，几天来焦躁的嘟喃着，踌躇满志的象在酝酿着什么。
　　这一天，阳光分外灿烂。小妹惊奇的叫嚷说在铁青的窝里发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鸡蛋。姥姥扶着老花镜说“快去看看，我说铁青准能下蛋的，很不错的一只鸡啊！
　　竹篱搭建的鸡窝里，阳光稀稀落落的洒在干草坪上。铁青似乎经过万般劳碌似的疲倦的缩在那里，在它身后，躺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蛋，在阳光里晶莹剔透，晕一层鲜红的血色。铁青卷缩身子，似乎朝蛋的方向努力的扭着脖子，眼睛睁得圆圆的，若喜若悲。
　　孩子们围着他们的养母和养母生前的遗物唧唧喳喳的叫着，他们大概觉得奇怪，一向热爱生活的鸡妈咪今天怎么懒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