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抗争——读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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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从一开始就是生命体不可逃脱的现实。而相比较之下，死亡，以它独有的神秘莫测，俘虏了人的恐惧，也引起了恒古不息的对于死亡的种种说法。
  村上春树在1987年发行的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里，就描述到不少的死亡，书里的登场人物一个接一个死亡，故事似乎是以死亡为中心来不断地发展。
  小说几乎是以许多的三角关系来构成的，有\"我\"（渡边）-直子-木月，\"我\"-直子-绿子，\"我\"-直子-玲子等多个关系网组成，真的有如\"森林\"。直子和木月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17岁的木月自杀后一年，作为木月好友的\"我\" ，渡边与直子相遇，平静地走在热闹的城市里，成了 一对恋人，但不久， 直子便住进了一所偏僻的精神病院，在其间，我等候着，并不断地写信鼓励直子，同时，一个热情大胆的女生，绿子与\"我\"结识，又使我与现实社会不可分开。
  小说取名于60年代披头士的乐曲《Norweging Wood》。乐曲是静谧、忧伤，却又会使人迷醉，莫名其妙地沉迷。小说也让人有相同的感觉。一切，仿佛是来自幽幽冥界，一个并不可怕，反而是安宁的世界，与繁喧的现实世界不同的世界。小说取景于80年代的日本城市，作者村上春树在众多读者面前扫描出一个世界，一个出现在社会青年那倾斜失重的精神世界，他敏感、细腻、准确而又含蓄地描述着。
  那些生活在现代繁华城市里的青年，他们有着不可救药的孤独，无法宣泄的空虚，还有无可言语的无奈和彷徨。文章里并没有很刻意地描画他们的生活，而是通过描写宁静来反映这点，让人不自觉的向往那宁静的田园，宁静的女性。
  作者一开始就写男主角\"我\"，渡边在令人头痛的环境中想起平静的过往：记忆中那\"连日温馨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片片山坡叠青泻翠，抽穗的莽草在10月金风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仿佛冻僵似的紧贴在湛蓝的天壁。\"作者有意地把人从压抑带到宁静中来，它似乎是在暗示着主题，年轻人那种失落倾斜的心绪向往着宁静的永恒的青春。
  小说的主人公渡边所处的可以说是阳界和阴界的边界，他面对着阳界的代表绿子，也放不下阴界的代表直子。他领悟到：生与死的同步关系。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都市青年面对空虚、失落、无聊和无奈，会有不同程度的表现，放纵或压抑逃避，都是一种方式。小说中的绿子就是选择放纵，而小说中的直子、直子的姐姐，还有直子青梅竹马的恋人木月，选择了自杀--他们，变成了渡边心里的死亡阴影。
  社会上的青年人一样受着教育，生活在集体里，但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厚厚的保护壳，或有着自己的泥泽。而外界能够穿过这保护壳的东西，却是不多的。渡边的朋友永泽，尽管是所有人眼中出色的角色，但是他却是一直陷在自己的泥窝中，他嘲笑世人，自管自地生活\"。没有人真的喜欢孤独，他们只是不喜欢乱交朋友，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而已。\"不能打开别人的保护壳，也不能轻易地让别人\"攻\"进来，于是便各自地孤独着，面对着所有的不快。
  到底，死亡预示着什么？作者为什么把死亡作为中心？作者是否有意的发掘着死亡的哲理？为什么把死亡的世界描绘成宁静不可怕的世界？一个被向往着的永恒的青春之梦？
  每一个角色--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人的死亡，都会引起某些人对死的思考，从来就是这样，朋友的死尤其引起\"我\"的思考。
  木月的死，使\"我\"不再以为\"生与死是对立的\"。\"我\"不再单纯地认为\"生在此侧，死在彼侧；我在此侧，不在彼侧\"。事实上，木月的死一直都不是那么真实，他的死一直存在于\"我\"和直子之间，就算是两人都刻意地不去提及。
  而从直子的死，\"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论精通什么真理，也难以排遣失去爱的人的悲哀，不论怎么样的哲理，怎么样的真诚，怎么样的坚韧，怎么样的柔情。尽管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自己。两人的死，\"我\"便领悟到生与死的同步关系。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所谓死，并非是使生命完结的决定的因素，而仅仅是构成生的众多因素之一，直子在这里继续生存。一如否认死亡就是消失，渡边认为\"死亡是死亡，直子是直子\"，直子不会因为死亡而改变，反而，\"木月永远是17岁，直子永远是20岁\"。
   直子似乎是一直生活在平静的冥间的人，或者说，是越来越接近冥间的人。她的死是那么的平静，甚至是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从她与我一起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开始，就是那么的平静，然后在疗养院--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冥间的地方，那里，不沾人世的烟尘，每一个人都安安乐乐地生活，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或者说，他们几乎都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和勇气。
  直子便成了一个死亡的影子。她要求渡边，\"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呆过。\"渡边难以忘记。不过，与其说他忘不了直子，还不如说他不会忘记死亡就在身边，或者，不会忘记死亡所代表的平静世界。
  如果直子是死亡世界的代表，那么，绿子就是生的世界的代表。绿子全身迸发着无限的活力和蓬勃的生气，简直就像是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绿子是活力充沛的，她也曾经历过挫折，过着没有父母爱的日子，面对过父母的死亡，但是她依然是现实的人，任性地活着。她所追求的是容许她任性的生活，百分之百的任性，无理取闹般自私的任性。在阳台上，对着别人家里出现的烟火，她甚至幸灾乐祸地高歌放纵。在父母的葬里上，不觉的伤心，面对那些真正的哀伤或假装的哀伤的亲友，她只觉得父母的死是一种解脱。对于渡边，她一直的暗示、明示，大胆积极的追求。
  她就如一切随波逐流地存在着的人一样，不但任性，现实、自私、自卑、对想得到的东西的积极追求，都存在于她身上。
  直子和木月像是在无人的荒岛上光着屁股张大的孩子，已不能适应日益向前的社会了。他们曾经努力，试图把渡边作为他们与外界之间的链条，来帮助他们回到社会，与社会相溶汇，但，最终还是不能如愿。他们害怕，他们用死亡来逃避生活在社会所要遇到的精神上的障碍。
  而同是在社会挣扎的绿子所选择的是不同的方式，她任性随心的活着，并积极主动地追求。
  没有绿子的出现，渡边也许也会选择用压抑来逃避，他会如自己说过的那样，永远等待直子。他将永远记着疗养院里的生活，还有那月下完美的身体，一如他不会放弃绿子一样肯定。
  也许，直子象征着的那种远离繁闹的世界，宁静，美好得如同乡村田园，或像那处于深山的另一个世界。直子连同她所联系着的一切平淡，便是\"我\"或更多的年轻人所向往的永恒的青春之梦。木月会一直17岁，直子也会一直是20岁。而直子还是奔向了木月，渡边知道她从未爱过他，她想要的是某人的手臂和温暖。\"我\"从来不曾拥有。
  但是，把死亡看作是摆脱孤独、空虚、无奈和怅惘的方法？把死亡的冥界看作是美好的世界？是否因为那不可救药的孤独，无法宣泄的空虚，还有无可言语的无奈和彷徨？
  在最后一幕，失去直子的渡边经历了流浪，经过了开导，他打电话给绿子--那个属于生的世界的人。直子选择了死亡和木月，渡边选择了绿子。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他处于哪里也不是的场所，是生与死的边缘。
  直子与绿子和她们所代表着的世界，渡边都不愿放弃，也是不能放弃，谁能看彻生死？渡边在迷惘，在逃避，生的烦恼，死的安宁，他哪一个也不放手，因此，事情便胶着了，时间、心境都凝固在极端的终极点。
  20岁的\"我\"是不上不下地悬挂在生的世界和死的世界之间。
  \"'我'打开瓶子，让那只了无生气的萤火虫飞走了，萤火虫消失后，那光的轨迹仍久久地印在'我'的脑海中，那微弱浅淡的光点，仿佛迷失了方向的灵魂，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往来彷徨。'我'几次朝夜幕伸出手去，指尖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一点不可触及的距离。\"--一如'我'和直子的世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