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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慢 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我们知道，李清照的晚年过得十分痛苦，十分凄凉。在战乱中，她失去了她的丈夫赵明诚，而且他们共同收集的金石文物也丧失殆尽。在她的晚年，一方面，她无依无靠，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另一方面，她又十分贫困，家徒四壁。《声声慢》就是写作者晚年寡居的悲惨遭遇和心境。此外，在《声声慢》中，李清照运用了多种抒情方式，她用各种抒情方式反反复复地表达同一种情绪。这首词中，集中了诗词中大部分的抒情方式，这也是这首词的一大价值。
词的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连用了14个叠字，这样的开头，在宋词中是绝无仅有的，这是李清照的艺术独创，十分新颖，也最为后人所称道。从抒情方式来说，这三句是直接抒情，近于直言。直言式的抒情在诗词里的使用，应该十分谨慎，。因为使用直言式的抒情，容易流于浅露。李清照之所以在这里采用直言式的抒情，是因为这首词的调子是很沉重的，采用这种正面的、直接诉说的方式开头，能够使读者一开始就沉入到主题的情绪里。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这两句，表面上好像是在写时暖时寒的天气对身体的影响，实际上仍是在写内心的愁苦。虽然没有直接写哀愁，却充满了哀愁。“最难将息”4个字，是李清照的苦闷之言。从抒情方式看，这两句是以环境写心境，是对心境的间接描写。环境对心境有一种烘托的关系，也有一种暗喻的关系。从暗喻的层次看，“乍暖还寒”可以理解为当时动荡的社会环境和作者个人的惨痛遭遇。这些都给她造成了强大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里承接前面两句而来，是指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人的行为、对策。这几句的意思是说，虽然孤独痛苦的情绪无法排遣，但是，痛苦中的人总会想方设法来排除这种苦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为了排遣苦闷，李清照要借酒消愁。但是，酒不解真愁，正如李白所说：“举杯销愁愁更愁”，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日子里，作者的忧愁就更加难以消除了。从抒情方式来看，这两句是通过外部动作即人的行为来表现内心的情感。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这三句中包含着一种感情的层进关系。第一层，是见到北雁时所引起的一般的生命感伤，第二层，是由北雁引起的故国之思，第三层，是作者对亡夫的悼念之情。这三句的抒情方式，是通过一个情节性的事件来抒发感情，表现心境。这种方式还有苏轼的“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这是一个特写镜头，描写菊花凋谢零落的情景。从陶渊明开始，菊花一般用来象征高洁的情操，但在宋词中，凋落的菊花一般都象征生命和精神的衰弱与伤残，表现对生命衰落的伤感。如李清照在《醉花阴》中也写道：“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在这里，满地菊花既是作者所看到、所感知到的对象，又是主观感情的一种象征体，一种形象的表现。它象征着饱经磨难，伤痕累累，不可收拾的残破心境。我们也可以这样说，作者是以憔悴零落的菊花自况，表现了她晚年无依无靠、无人理睬的悲惨遭遇。从抒情方式看，这三句是以景写情，或者说是情景交融的手法，“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是景语，也是情语。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这两句比较直接地表现了作者孤独的处境。作者孤孤单单地坐在窗前，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熬到天黑。她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快点结束白天寂寞的时光，她连挨到天黑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了，这表明她心中的愁苦很深重。她很痛苦，感觉度秒如年。这两句的抒情方式是通过外部动作和心理动作相结合来抒情。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里也是一个特写镜头。它描绘的既可能是环境的实况，即当时真实的自然环境，又同时是心境的对象化表现，是景语。这里既体现了作者内心的愁苦深重，又借用“梧桐雨”的典故，充分再现了作者对亡夫的悼念之情。从意境和表现手法来看，与温庭筠《更漏子》中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非常相似，可能是由此变化而来。从抒情方式来看，这两句用的也是以景写情，情景交融的手法，它们既是景语，也是情语。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次弟”三个字用得好，它妙在把前面所写的各种境况和心境都概括汇集起来了。它好像是在提醒我们要把前面的种种情形再总结起来，体味一遍，咀嚼一遍。“怎一个愁字了得”中的“愁”是词眼，它映照全篇，贯穿首末。“怎一个愁字了得”是这首词最好的升华，也是这首词中最深刻和最有力量的一句话。它概括了前面的意思，把它归结到一个“愁”字上，点出了题旨。它又在这个“愁”字上打住了，显得十分突兀，让人回味无穷。这句话以反诘的形式表达了作者的愁绪是无限的，是解脱不了的，甚至是无法倾诉的！从抒情方式看，这里采用的是直抒胸臆的方式。
通过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声声慢》这首词成功地表现了李清照晚年的精神面貌，是李清照晚年生活的一幅缩影。这首词归结到了一个“愁”字上，这是非常真实的概括。忧愁确实是李清照晚年生活的一个核心问题，忧愁支配着她的思想生活。这首词没有写一滴眼泪，但是它表现出来的情绪和心境，却胜过了千万滴眼泪所能表达出来的那种辛酸程度。梁启超曾经这样评价这首词，很恰当。他说：“这首词写从早到晚一天的实感。那种茕独恓惶的景况，非本人不能领略；所以一字一泪，实都是咬着牙根咽下。”（《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 | 
发表于 2011-9-6 23:1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