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情端午]粽叶青•粽叶黄

叮咚

     粽叶青，粽叶黄，一年一度又端阳。端午的习俗虽然各地都不相同，但粽子基本是少不了的。而小小的几片粽叶，也就承载着千万人的端午梦想。
    记得小时候，每到端午节的前几天，在家乡的集市上，便有了卖粽叶的人家。虽然竹叶、苇叶，甚至笋壳都可以用来包粽子，但人们还是偏爱用粽叶——也就是箬叶。用它包出来的粽子，带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咬一口，回味无穷。老人们说，不用粽叶包的粽子不能算是粽子。于是勤劳的人家，便提前几天上山采摘，把那些颜色青翠、完整无缺、大小均匀的粽叶采摘下来，每一百张捆成一小扎，逢着赶集这天便拿去卖，一毛或两毛钱一百张，熟识的人便不收钱送了。钱是赚不了几个的，但替不少人省了亲自上山采摘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这样的粽叶我们家是不用买的。老家祖屋的后山上，便有一大片野生的粽叶。每当快到端午的时候，母亲便携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回老家探亲，顺带着去摘粽叶。虽然回老家要走十几里的山路，但我们几个孩子每当这时候都特别兴奋。一路上蹦蹦跳跳，早已忘记了路程的远近。等快到了时，远远地便看见爷爷奶奶在屋前的晒谷场旁等着呢，随同他们等着的，还有一盆刚出锅热腾腾的粽子。小小年纪的我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往往都还没有洗手就围了上去，剥开一个又大又香的粽子大口吃了起来。而我们吃粽子的当儿，母亲便把带给爷爷奶奶的东西放下，和老人们叙着家常。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盆粽子便被我们吃完，于是抹抹嘴，便催着母亲上山采粽叶。
    粽叶自然是母亲来采的，不用我们帮什么忙。但我们有我们的乐趣。后山上青翠的粽叶丛正向我们招着手呢。快一人高的粽叶丛，长得茂盛得很，大人们站在中间还能露出个头来，而我们一钻进去，人影都看不见了。对于孩子来说，那里完全是个捉迷藏的天堂。于是母亲在采着粽叶，我们兄弟几个便在粽叶丛中钻来钻去。不时地叫声母亲，让她猜我们在哪儿，要是猜不到，便得意地摇摇周围的粽叶丛表明位置。或者孩子间互相捉着迷藏，看对方能不能抓到自己。母亲也不阻拦，一边摘着粽叶，一边看着远处近处的粽叶丛不停地晃动。有时是我们钻来钻去摇动的枝叶，有时一阵晃动后，却飞出了我们惊动的几只野鸡。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粽叶丛中找到一窝野鸡蛋……我们就这样玩得其乐无穷。等玩累了，母亲早已采摘好一大把粽叶，于是我们也顺手摘上几片，跟着母亲下山回家。
    回到家便开始包粽子，母亲先把粽叶洗净了，然后打一桶井水，把粽叶泡在里面。然后端出早已淘净泡好的糯米、赤豆，再去屋后折两枝棕榈叶来，洗净了让我们撕成一缕一缕像老道的拂尘，用作绑粽子的绳子。现在买的粽子多是拿线绑的，而那时各家都用棕榈叶，用棕叶绑的粽子同样有一种清香。在母亲去折棕榈叶时，我们便围着水桶，一边看那被水泡着的粽叶，一边等待母亲回来。刚摘下来洗净的粽叶青翠欲滴，像奶奶家的老玉镯一样泛着绿光。而一泡到水里，这绿色便迫不及待地从叶片里溢了出来，把整个桶里的井水也映成了绿色，煞是好看。等母亲回来，这绿色便包裹着糯米，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四角形，挂上了棕榈树的叶柄。我们便在旁边看着，有时也忍不住想亲自包一个，但包粽子需要手劲，我们的力气太小，也用的不是地方，经常无法成功，一使上蛮力，往往把粽叶弄破了。母亲也不说我们，还是一遍一遍地耐心地示范解释。等一个虽然丑陋不堪但最终有了四个角的粽子终于包出来了后，我们便又一次欢呼雀跃起来。
    两柄棕榈叶，一柄上绑的是白水粽，另一柄上的是赤豆棕。等所有的粽叶都变成了粽子，提起棕榈叶的叶柄，便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一溜，像提着一串巨大的青翠葡萄。然后整个地下锅一煮，青粽叶变成了黄粽叶，又变成了一串黄葡萄。一提起来，浓香四溢，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母亲便剪下几个来递给我们，一边说着：“别急别急，吃完还有。”……那时的粽子，对我们几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而端午节，也是我们一年中最为期盼的节日之一。
    后来，母亲从祖屋后山挖了几棵粽叶栽到了后山，又施了几次肥，不几年便发成了一大片，于是我们又多了一处玩耍的好去处，每年再不用走十几里的山路去摘粽叶，也不用等到端午，想吃粽子时便随时可以摘来包。每年端午前，也开始有不少人来我家摘粽叶，摘完了要给钱，母亲都不要，说种这个不为钱。只要大家夸粽叶长得好，她便笑得合不拢嘴。再后来，我们兄弟几个都离家念书，端午节也经常不在家过。但暑假回家，母亲总要摘些粽叶给我们包粽子。我们劝她不用麻烦，她总是说不麻烦，说你们小时候最爱吃粽子了。她哪里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已经没那么爱吃粽子了。更主要的是，儿时的我们，其实更陶醉于当时跟随母亲参与采粽叶、包粽子各个环节中的乐趣。
    如今，工作在异乡的我，端午依然会吃粽子。走进超市，各种各样的粽子琳琅满目，蛋黄粽、蜜枣粽、叉烧粽、莲蓉粽……许多我们小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粽子都可以轻易买到，但吃在嘴里，却似乎味道都比不上当年母亲包的原料简单的大粽子。想自己包几个，不是难于找到粽叶，便是只能找到黄得腌臜和青翠得可疑的粽叶。上网一看，铺天盖地的不法商贩用工业硫酸铜和氯化铜染绿粽叶的消息。想吃一个自己喜欢而又安全的粽子，似乎也不再像儿时那么容易了。左挑右选，买了几个白水粽，却再也吃不出儿时的感觉。不过吃了粽子，端午节便是过了。咀嚼着粽子，我突然想起了那首民歌：

粽叶青，粽叶黄，
采粽叶，上山岗。
山高坡又陡，
小手一道道伤。

棕绳细，棕线长，
围围坐，包粽忙。
绳儿紧紧绕，
思念绵绵涨。

糯米粘，糯米沾，
三角形，俏模样。
层层密密包，
心思包里藏。

他乡粽也甜，他乡粽也香，
千个形，万个状。
纵有金箔玉包装，
无一及家乡。

祝大家端午快乐！吃个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