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英汉词典中的语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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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华 曹京华

  纵观词典发展的历史，最早的词典不过是一张词汇表。1755年Samuel Johnson的《英语词典》里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语法信息。但是250年后的今天，词典中的语法信息依然进展不大。英汉词典中语法信息的质量和提供信息的方式不尽如人意，给使用者带来不少困惑，并且影响了我国的英语教学。最普通的语法问题如“a good progress 对不对?”就使得莘莘学子“翻遍词典无觅处”了。本文拟简略回顾现有英汉词典中提供语法信息的情况，并提出主要是在英汉学生词典中改进语法信息的办法。

  一、英汉词典引入英语语法信息的必要性
  词目的词汇意义和语法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词汇是遣词造句的素材，而语法则是构筑素材的规则。英语和汉语分别隶属于不同的语系，两种语言的语法结构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产出型英汉词典中引入英语语法信息这一工作决不是可有可无，而是非常有必要的。Leonard Bloomfield (1933: 274)说过：“词典实际上是语法的附录，即一系列基本的不规则变化现象的附录。” Ali M. AlKasimi (1983: 49) 认为双语词典应对源语和目的语作对比语法分析。黄建华(1987: 147)也指出：“在词典中提供语法信息已为今天的编纂者不容推卸的责任。这一点做得如何，也是衡量词典质量优劣的标准之一。”
  既然要在词典中引入语法信息，语法书还有没有必要？语法书是系统地然而也是一般性地阐述语法规律的著作，而综合性语文词典(general purpose dictionary)应当担负阐述每一个词的语法特征的重任。拿“suggest+动名词”这么一种结构来说，语法书关心的是这一类动词纳入这一句型之后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应如何解决；而词典关心的是关于suggest后接动名词之后方方面面的问题，以及该词此外还有什么用法。语法书讲语法免不了要提到具体的词汇；词典讲词汇也不可能不涉及语法，它们之间应当是互相配合的关系而不是互相排挤的关系。
  Harold E. Palmer早在1938年就出版过一本叫做《英语单词语法》的书，英文书名叫A Grammar of English Words。Palmer说他这本书也可以叫做A Grammatical Dictionary of English Words。他认为 “当学英语的外国学生抱怨英语语法困难或是抱怨英语语法里包含了不合语法的句子和结构时，通常并不是因为他不懂语法类型，而是因为他不了解与单词有关的语法特征”。(Palmer 1938: iii)他的这本书既是语法也是词典，问世后几十年来在英语教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见语法和词典的关系之密切。
  当代的词典学家已经意识到给词典引入语法信息无异于为其注入青春的活力。现在的读者不再满足于一张只能告诉他们某些单词的大概意思的词汇表，他们需要能指导他们遣词造的无声老师。单语学生词典如 OALD3-5、LDOCE1-3、CCELD、CCED、CIDE等(全称均见参考书目)各自有其较为成熟的词法、句法标注和语法专项说明，能给英汉词典的编者以许多启迪，胡美华1996，周红红1996，司徒淑滢1998等文章已作介绍，本文不再重复。
  二、英汉词典中应当包含哪些语法信息
  产出型英汉词典中应当包含的英语语法信息主要指不同词类的词形和句型变化(AlKasimi 1983: 48)，如：动词：属于哪一类动词 (系动词、不及物动词、单宾及物动词、双宾及物动词等)；用于什么句型；能否用于否定、被动语态和进行体；变化是否规则 (不规则动词应注明过去式、过去分词、现在分词形式)；与什么样的主语或宾语连用；与介词、名词的搭配情况等(广义地说，搭配信息也是语法信息)。
名词：可数、不可数、集体可数或集体不可数；只用作单数或复数；复数形式是否规则；后接单数或复数动词；与定冠词、不定冠词或零冠词连用情况；与动词、非限定动词、介词及其他名词的搭配情况等。
形容词：是否等级形容词(是否有比较级和最高级)；比较级和最高级变化时加er，est还是加more，most；变化是否规则；是否能用作表语、宾语补语、前置定语或后置定语；动态形容词还是静态形容词；与介词、名词的搭配情况等。
  以上是语法信息的基本内容，编者可以根据不同词典的宗旨和使用对象的需要加入有各自特色的内容。?

  三、现有英汉词典中反映语法信息的手段
  词典可以在条目内和条目外反映语法信息。条目内可以通过标注、对应词前后的注释、专项说明、例证、插图等手段，条目外可通过附录来反映语法信息。有些专项说明、插图等涉及内容可以超过本条目，属于介乎二者之间的边缘现象。
  1.标注
  语法标注分词法标注(morphological label)和句法标注(syntactic label)。
  词法标注包括词性标注(parts of speech label)和其他标注如［C］，［U］，sing.，pl.，p.p.等，用来对词目的属性及使用范围等加以限制。
  句法标注涉及词目在句子中的作用，如［＋that clause］表示该及物动词后接that分句。有时同一个标注(如vt.)在表明词目本身属性(及物动词)时是词法标注，在表明其句法作用(有宾语)时是句法标注。
  下面我们看一下几本英汉词典是如何给例句中的decide，elect，enjoy等词加上语法代码的：

例 句《新知识》《多功能》《中学六用》《大学多用》《五用》
He decided where to go.《decide wh(疑问词) to do》【decide+wh】to decide+wh to inf.［VO(wh to v)］以wh?从句作宾语We elected him monitor.《elect...(as)》【elect+名(人)+(as)名】to elect sb.+(as+) n.［VOC］以名词加名词作宾语I enjoyed singing.《enjoy doing》【enjoy+doing】to enjoy＋ing form［VO(ving)］以ing作宾语
  2.对应词前后的注释
  说明文字通常置于方括号、圆括号或鱼尾号之内，表示词目词的各种变化形式、用法、搭配、不规则形式等。有时说明较长，接近于下文所说的 “专项说明”。如：
   consume vt. 5.［常用被动语态］使全神贯注，使着迷；充满(with) (《英汉大》)
   cube n. 4.［常作the ～s］〈美俚〉骰子 (《英汉大》)
   dear a. 5.(东西)昂贵的，高价的；(代价)高的 (《英汉大》)
   death n. 11.［D］死神 (《英汉大》)
   great a. 5.［口语中作表语用］高明的，热心的 (《简明英汉》)
   low n. ［常用复］低地 (《新英汉》)
   prefer (preferred，preferring) vt. 宁可 (《新英汉》)
   she I pron. ［主格］ 她 II (［复］shes ［iz］) n. 女；雌 (《新英汉》)
   whatever a. 3.［用在含有否定词或any的句中，放在名词后面］任何的(=at all) (《新英汉》)
   3.专项说明
  《英华》467页在★之后讨论了besides与except的区别；1578页比较了whenever和whensoever语气的强弱；1586页讨论间接引语的问题等。
  《简明英汉》用【注意】或【用法】引出语法说明。如470页：【注意】如果颠倒主语和动词的词序，if即可略去：If I were in your place，...＝Were I in your place，... 又如672页：【用法】 opportunity of 的后面接动名词，advantage of的后面才用名词。
  《最新高级》保持和发扬了《简明英汉》的优点，有的内容作了调整。原有的【注意】和【用法】相对减少。如上面一段中关于if的文字尚在，但关于opportunity的内容不再保留。有意思的是，《最新高级》中注明［辨异］的不一定是在辨异，如786页only之下的［辨异］ 是：1.在书面英语中，only一般放在它修饰的成分之前。2.在口语中，句子的意思由重音表现出来。这里［辨异］的内容实际上跟语法有关。
  《新编四用》包括了释义、造句、辨异和语法。释义和造句是一般词典都有的，因此读者看好的也就是辨异和语法了。在几个表示词性的词以及在adverbial clause等词目下找到了语法。一些可以大做语法文章的词目如none，that，the，what，whatever，when，where，whether等“语法重负荷词”居然逍遥“法”外。
  《五用》把不多的语法说明放在用“注意”开头的方括号里，如在565页讨论whether与if的用法比较；575页讨论would与used to的比较等。
  《英汉大》plural条下有一个长达将近1页(约3000字)的专项说明，这无疑是一种user?friendly 的设计。既然名词复数有幸得到详细说明，读者有理由盼望找到关于不规则动词或形容词副词比较的类似说明，可惜未能如愿。
   4.例证
  例证是体现语法信息最现实、最可靠的手段。例证不谈语法理论，却把语法规则在实际语境中的应用真实地告诉读者。有关名词、动词、形容词以及其他词的主要和次要的语法信息都可以从例证中体现出来。例证来自各种资料，对于收例较全面的词典来说，如果例证中不存在某一用法，往往可以反证这种用法是罕见的，甚至是不合语法的。用学生的话来说，写作文就是仿照词典例子的样板造句。但是，用例证来体现语法信息要求编者对例证加以精心选择安排，还要求编者与读者配合默契，才能使例证发挥最大的语法效能。要把例证选得贴切合适很不容易，要让为数不多的例证传达尽可能多的语法信息更不容易。请看某词flash n.的几个例子：
  a flash of hope 一线希望 flash of lightning 闪电 flash of merriment 刹那的欢乐 flash of wit 灵机一动，突然出现的机智
  这四个例子实际上误导读者，使其产生flash这个词既可数又不可数的印象。LDOCE2里有flashes of lightning...和a sudden flash of wit两例可以证明flash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可数的。
  某词典在crossroads下只有一例：stand at the crossroads (面临抉择，徘徊歧途)。这条例证本身没有错，但没有提供足够的语法信息：crossroads是一个还是多个十字路口? 如果不用the，该用不定冠词还是用零冠词?《英汉大》例：They reached a crossroads marked by a signpost. 解决了上述两个问题：a crossroads是一个十字路口，用不定冠词a。也就是说，a crossroads这个例子传达了比the crossroads更多的语法信息。
《英华》认为forbid的过去分词有两种形式：forbidden和forbid，接着有两个例证：Cameras are forbidden. Parking forbidden! 两例都用forbidden等于告诉读者，forbid作为过去分词的形式虽然存在，但很少用。读者能理解这种暗示吗?
  5.插图
  插图主要用来形象地传达百科信息，也可以帮助阐述语法关系。设计得好的语法插图能帮助读者理解较为复杂的语法结构，令人过目不忘。《多功能》用一个倒三角形来直观说明quite，absolutely，much，rather，considerably，slightly，a little等副词之间的强弱关系；用3个瓶里酒的多少来比较little和a little的不同。《活用》用一个人在5点钟读完一本书的图画来帮助读者理解You must finish reading the book by five o’clock.一句中by的作用。但是用插图解释语法毕竟有其局限性：它比较适合于演示浅近的语法内容，要设计得无懈可击也不容易。某词典progress条的附图显示师生相对而立，从老师嘴里吐出一句话是You are making a good progress in English. 并且在句中的“a”上打了一个大叉。编者为了说明progress不可数而设计了这幅图，初衷很好，但效果不免令人莞尔，因为老师说的话与图画内容毫无联系，把老师的话换掉之后图画也不用改动。
  6.附录
  Ali M. AlKasimi (1983: 48)认为应当在词典的前页材料里包括语法和语言史的内容，但现有的英汉词典在前页材料或附录里阐述语法内容的不多。《五用》正文之后有一个近2万字的附录“英语动词用法精要”对英语动词的用法作了要言不烦的说明。

  四、改进英汉词典中的语法信息的一些设想
  Philip B. Gove (1967: 5)有一句名言：“词典的作用就是为查词典的人服务。”国内出版的英汉词典主要是为中国读者服务的，编者应当设身处地为读者特别是初学者着想，为他们提供优质的语法信息。应当尽可能注意以下几方面：
  1.简明清楚
  提供语法信息的方法很多，编者应当在简明与清楚之间求得最佳平衡，既惜墨如金，又使读者一目了然。如上述表格中3个义项的标注分别为［+wh to inf.］、［+n.(pron.)(+as)+n.］、［＋ing］即可，为节省篇幅，没有必要重复词目词。又如成语chase the rainbow(s)，把s放在圆括号内就知其可有可无了。某词典先在条目里用rainbows，然后又在【说明】3里说，习语中的rainbows可用单数形式，这样处理既浪费笔墨，又不够清楚。
  2.准确及时
  虽然在语言发展过程中，语法的变化速度远远低于词汇的变化速度，但语法仍在悄悄地不断变化着。编者应当注意收集各种最新资料，随时注视语言的发展。
worth这个词在古英语里拼作weorth，从古英语到中古英语到现代英语一直是形容词。难怪《新英汉》、《最新高级》、《英华》等词典都认为形容词worth能“后接宾语”。这么一来，就违反了英语里只有及物动词和介词才能带宾语的惯例。难道不能把worth标作介词吗？能!《英汉大》和LDOCE1-3，CCELD等词典都是把worth当作介词的。实际上，like，unlike，near等词也是从形容词逐步进化成介词的。It looks like gold.这个句子在ALD2是放在like adj.之下的，到了OALD3同一个例句就放在like prep.之下了。
  又如章振邦(1997：433)认为hope表心理状态，通常不用于进行体，但是如果看准了hope用于进行体的趋势，就应当将其反映到词典中，《英汉大》已有hope用于进行体的例子。
  3.资料核实
  oftener和more often两种形式目前都能见到，哪一种更常用? 不同的词典根据不同来源的资料，有的认为oftener较常用，有的则把more often排在前面。遇到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应当记住词典编者的座右铭：孤证不足信。惟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多找些可靠的资料。Geoffrey N. Leech (1995) 认为，“比如handsomer和oftener，如今已经越来越少听到了。” 如果多找到几条类似的证据，下笔就比较有把握了。又如某词典认为suspect adj. 只能用作表语，这在当时也许并没有错。但是LDOCE2举了some suspect crates 为例，OALD4有a suspect tyre例，CCELD有with suspect enthusiasm例，看来suspect不只用作表语，还可以用作前置定语。
   4.过细分析
  词典从一张词汇表向我们走来，语法信息应当是从现在的简单走向详细，详细到什么地步由编者根据词典性质而定。如动词不能区分到及物、不及物为止，还应区分动态动词和静态动词 (章振邦1997：429—434)、瞬间动词和可延续动词、常用于被动态的及物动词和很少用于被动态的及物动词(辛克莱1999：514—515)等。
  5.系统展示
  到目前为止英汉学生词典里的各个词目都是各自为战。如果能把同类的词或词组集中起来系统展示，就可以帮助读者窥其全豹。可把主要的双向动词(ergative verbs，如open，stop等，辛克莱1999：192—194)、相互动词(reciprocal verbs，如hug，kiss等，同书：194—196) 或能作评注性状语的副词(如frankly，honestly，hopefully，naturally，probably，strangely enough，surely等，章振邦1997：953—956) 分别集中在词典里某一个容易查到的地方，使读者在写作时能够举一反三。
  6.针对国情
  国外有些讲惯用法或改错的书喜欢拿世界范围里常见的错误讨论一番，而这些错误(如Jack he went.一句里不该用he)是中国学生所根本不会犯的。我们编写的词典应当着重解决中国学生学习英语中的难题，提醒初学者避免受母语干扰而形成错误，如although不能与but连用等。
  五、结论
  英汉学生词典应当提供语法信息。现有词典所提供的信息不够深入，今后语法信息应当、向更加优质、详细、针对性更强的方向努力，为英语学习者提供得心应手的工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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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厦门大学外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