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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洪(1864—1928)字宋卿,黄陂人。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先在海军服役.后投靠张之洞,得以参预湖北新军的组建、训练事宜。武昌起义前,由于他素以“知兵”著称,又有“爱兵”之誉,加以政治态度比较“开通”,颇得革命党人好感,都督人选早已有人属意于他。而起义爆发后,革命派领导人多不在武昌。发动起义的下级军官和士兵感到“群龙无首”,迫切需要有人出沸擘领导,他们又想起了黎元洪。起义爆发时曾采取抗拒态度的黎元洪此时躲在参谋刘文吉家中。起义士兵找到他,迎往咨议局,推他出来领导,他坚决不同意。革命党人将他安置在楼上议长室,以“中华民国政府鄂军都督黎”的名义发布文告,造成既成事实,迫使他就范。待到汉口、汉阳光复,黎元洪感到大势已去,才剪了辫子勉强就职视事,。并在11月15日举行的祭天大典上登台接受同盟会的授旗、授剑。
武昌起义后,黄兴于1911年10月28日到达武昌,他以防军司令的名义投入汉口守卫战,历经四天四夜,汉口最终失守。1911年11月1日,黄兴从汉口退回武昌后,欲致力于汉阳防务。而此时,湖北军政府内部就黄兴的位置安排问题展开了讨论。黎元洪、汤化龙、胡瑞霖等人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并不希望受黄兴节制。于是,驱黄的想法在军政府一帮旧官僚中形成黙契和共识。其时黄兴名望远非鄂军政府一干人等所能企及,驱黄谈何容易!然而不容易之事竟然被他们很容易地办成。《新生月刊》第5卷第2期曾载文报道黎主导的这一幕:
11月2日,孙发绪曾对黎元洪等人说,驱黄“此事不难,驱黄出省可也。”
黎曰:“今日才迎,怎好便驱?纵驱之,其如黄不去何?”
孙曰:“可用阳尊阴逐之策,请都督(指黎)仿汉高祖登台拜韩信的故事,于明日就都督府前坪(阅马场)高搭将台,预备‘战时总司令’印信一方,令箭一枝,总司令大旗一面,届时集合全军将士,由都督亲捧印、箭、旗三物,拜授黄为战时总司令,请其率师北伐,并于汉阳设置战时总司令部,迨登台拜礼毕,即送黄渡江就职。这么一来,黄兴即被逐出于省垣了。尔后战争若利,则黄率师北上,自然离鄂日远。战事不利,则军法所在,纵不便持法相绳,黄亦无面见江东了。”[1]
黎元洪等人点头称善,于是星夜筹备,拜将一幕便顺当登台了。
黄兴与革命军人关系十分密切。据李书城《辛亥前后黄克强先生的革命活动》介绍:“黄先生在日本代理同盟会总理时,中日陆军留学生的人员特别多。第四期陆军士官生有七十五人,第五期陆军士官生有五十七人,第六期陆军士官生有一百九十八人。其中加入同盟会的陆军士官生不下百余人。”[2]黄兴将他们组织成丈夫团,“辛亥武昌起义后,在南北各省举兵响应、充任都督及军、师、旅、团长的人,多属丈夫团的同志,都是黄先生所熟知的人,因此革命军人与黄先生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他在革命军人中具有较高的威信。”[3]而且“克强在两湖书院读过三年的书,不仅对武汉情形异常熟悉,所接纳的朋友和同志也不在少数,其后他留学日本及回湖南组织‘华兴会’,也仍与武汉保持了密切的联系。”[4]左舜生:《黄兴评传》,台湾传记文学社,1968.)因此,黄兴任职民军领袖是具备资格和条件的。“黄兴以同盟会实际之副领袖身份,且以黄花岗之役英雄之盛誉,赴汉督战,无论人、地,本极相宜,黄兴又与两湖革命党人有历史渊源,新军将士均仰慕其威名,二则黄兴与各省均有联络,易于促进响应,三则黄兴与海外及日本志士早有接洽,且有日人萱野长知等莅汉助战。”[4]这说明黄兴对武汉情势十分熟悉,在当时条件下,尚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充任军事指挥。阳夏保卫战的失败,原因众多,其中之一是黎并未对黄兴授以实际节制之权,黄仅是以其名望指挥战斗,这岂有不败之理的!
在武昌首义局势基本稳定后,黎元洪要求退伍士兵速回乡里各归本业:“凡已退伍而尚留省内者,均限日内还家,有逾限未归者,一经查悉,必予以相当之罪”[5]。他要求军队遵守军纪,“合行通令所有军队,务安守本分,毋稍游移,并严查奸宄,以靖闾阎。倘有不顾大局,甘为匪人运动者,一经查出,定以军法从事”[6]。他还进一步规定,无论何种党社军人都不得参加,尤其严禁军人秘密结社、开会。黎元洪严令军警稽查散兵及遗弃军械,波及到广大的无辜百姓,“省城迄未解严,搜杀益甚。黎都督严令军警稽查散兵及遗弃军械,民间甚苦骚扰”[7]。搜杀过程中有许多人被误杀,如讲武学堂学员沈继中、沈幼卿被骗出家门杀害,当受害人家属到都督府喊冤时,黎仅给200元安葬费了事。大搜捕造成社会不安,也给武汉的商业也造成了巨大破坏,“适值中秋佳节而有此变故,人皆惊惧不安,商业颇受影响。”[8]一部分遭到镇压而逃避的士兵以及地方土匪乘机抢掠,商民大受其害,仅在黄冈仓子埠便有“七十家商铺房产货财付之一炬”[9]。9月26日,在武昌捕人时由于炸弹燃烧起火,缉捕人员无暇及此,城中又不敢开城出救,以致延烧到27号8点钟始息,“共焚房屋四十余栋”。[10]正是这种无端的扰乱,社会更加动荡不安,军政府只好乞灵于纸币,致使“市面通货膨胀,兑换基金空虚,造成铜圆纸币和洋银折合的价值日益低落、物价逐渐上涨、人民生活困难;工商业受纸币低落的影响,大多无法维持下去,金融愈见紊乱,市场愈见萧条,官钱局也弄得无所措手”。[11]为了维持社会稳定,黎元洪电呈总统袁世凯调直隶、江西、江苏、安徽4省军队来鄂驻扎,从而给北洋军阀蹂躏湖北十余年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契机。袁借口湖北治安重要,“由直隶派兵一千来鄂弹压,该兵于二十六日上午由天津乘快车抵汉,驻扎刘家庙”。[12]后来,黎元洪调京军驻扎在南湖白沙洲一带以资震慑,北洋势力从此深入南方,使北洋军阀势力直接渗入湖北,“招致以后南方各省革命军第二次癸丑年革命之役被袁打垮”。[13]致使革命党试图挽救革命政权的斗争,遭到袁、黎联手扼杀。
为捍卫辛亥革命的成果,湖南志士宁调元决定采取大力支援武昌起义的措施。1913年5月初宁调元到达武汉后,立即与革命党人商议组织成立改进团,使湖北革命派重新集结在一起,势力蔓延甚广。黎对此十分警惕,派人巡查、盯梢。改进团骨干分子容景芳在汉口如寿里请客,被侦探当场逮捕多人,秘密杀害20余人,当时报纸披露:“都督府军法处已成一大流血场。连日在内秘密处决者共有二十余人之多,所杀者十九系军政学各界知名之土”。[14]黎还下令通缉改进团成员。事件发生后,黎元洪请求袁世凯饬豫南总司令李纯派北军一个团来武汉,分布在桥口、刘家庙一带,日日作准备战斗状。[15]改进团被黎元洪破坏后, 1913年6月,革命党人以改进团为基础,组成了反袁的领导机构参谋团,黎元洪除了加紧侦查,还继续恳请袁世凯的军队进驻湖北以资震慑。袁世凯在湖北的德安、孝感、汉口、汉阳、武昌、黄州、蕲州、田家镇、兴国、新堤、荆州、宜昌、襄阳、郧阳等地方派驻了军队,几乎完全把湖北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此时,江西的反袁斗争已经是如火如荼,袁世凯把大批军队派往赣省,为了纡缓对江西的压力,黄兴要求湖北赶紧行动,以牵制黎、袁。季雨霖、蒋翊武等立即通知各方同志数十人召开紧急会议,约定6月25日晚在武汉三镇同时发难,[16]总攻都督府,推翻黎元洪。但因汉口机关部遭到破坏,起事不幸失败。此间沙洋、京山、荆门、钟祥、保康、房县、鄂西等地方也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兵变和暴动,但都被黎元洪的镇压。8月上旬,黎元洪查封著名的革命报纸——汉口《大江报》,下令缉拿该报编辑何海鸣、凌大同,何逃走,凌被捕、惨遭杀害。据《时报》透露,从7月下旬到8月下旬的四十多天里,其中除十天左右“稍为宁静”外,黎元洪是“日有擒斩,连续不绝”。至9月初,被黎元洪屠杀的革命者至少三百余人,“而军法处监狱囚犯由八百余名增至一千有余,几无隙地。”[17]据当时人估计,自1912年春起,至1913年12月黎元洪离开湖北,总共杀死革命党人和革命群众不下2万人。当时报刊对于黎元洪的屠杀活动冠以“暗无天日之湖北”,
在经过黎元洪数次血洗之后,湖北革命党人已所剩无几,且难以在湖北立足,因此,在以后的“护国”、“护法”两役中,湖北不仅无所作为,而且成为北洋军阀镇压二次革命的前进基地。
[1]李喜所等著:《黄兴的军事理论与实践》。人民出版社, 1999.,189页。
[2]田伏隆主编,湖南省政协文史委,长沙市政协文史委编:《忆黄兴》。岳麓书社, 1996.,79页。
[3]戴逸,李育民主编:《中国近代史通鉴》1840-1949 辛亥革命 5。红旗出版社, 1997,441页。.
[4]中华民国建国文献编辑委员会编辑:《中华民国建国文献》民初时期文献 第2辑 史著一。(台湾)国史馆 出版,2001.11.,121页。
[5]《马队暴动三志》,《民立报》1912年10月2日
[6]霍修勇著:《两湖地区辛亥革命新论》。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 2008.,327页。
[7]“鄂军暴动余闻”,《民立报》1912年10月2日。
[8]“鄂军马标兵变之详情”,《申报》1912年9月30日。
[9]“鄂省新乱记”四,《强国报》1912年9月29日。
[10]“鄂垣兵变略记”,《大公报》1912年10月11日。
[11][13]《南湖马队事变的真相》原件藏湖北省博物馆。
[12]《马队暴动四志》,《民立报》1912年10月4日。
[14]《时报》1913年4月12日。
[15]朱宗震、杨光辉:《民初政争与二次革命》。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80页。
[16]杨天石:宁词元年谱,《宁调元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704页。
[17]《时报》1913年9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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