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搜心真是一件难做的事情。本着文责自负的原则,我首先向豫才周先生告罪,搬了是而又为
非。接着,我要向读者诸君叩首,因为文言文乎,传主黑黑不喜,素有讽刺,只好不做,况且做了也
拙劣,不做就不做;因为黑黑那心隔着黑黑的皮毛,我又不敢妄下刀锯,也只好描一描,常言说越描越
黑,果真如此,黑已黑了,又怕什么呢;当然也有描红的时候。张黛玉的字已经过了描红的时候,陶公
子的文采离描红还有些距离,期望这次能练成这个功夫。
不然,朝廷首辅的金币和峨嵋的元宝,都还在托盘里搁着呢。
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歪传……,而可惜都不合我来写。“列
传”么,虽然有人写过陶公子传,袁公子歪传,但这一篇只是雌文或母文,根本不能和许多阔人排挤在
“正史”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袁黑黑。或许,袁黑黑是我的影子,或者,我是袁黑黑的影
子,也倒说不定,但那是别人的事情,与我又何干?说是“外传”,“内传”在那里呢?倘若用“内
传”,袁黑黑又决不是神仙。虽然他喝起酒来,也可以冒充神仙,但他那大嘴一张,喷出来的不仅是
酒气,常常还有一大堆的脏字,和神仙不粘着边际。“别传”呢,袁黑黑实在未曾有人做过“本传”
——正因为如此,峨嵋和朝廷首辅才悬了赏,要延请写家来为袁黑黑做正传。其次是“家传”,则陶
与袁既不是同宗,又未曾受他本人或那小美人的拜托;或“小传”,则袁黑黑又更无别的“大传”了,
只有一歪传,还是佶屈聱牙的古文,仿佛古玩铺里的大钱,不利现今市面上的流通。总而言之,为金币
计,为文种计,这一篇也便只能是“正传”,作为名目,即使与古人所撰《书法正传》的“正传”字
面上很相混,也顾不得了。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既不知道袁总姓什么,又有歪传
立在当前,也只好就着坡儿下黑黑,索性这么过了。只记得第一次来园地时,有人喊其“黑黑”,又
有人喊其为“袁总”。后来,最常听到的是“袁黑黑”三字。“袁总”二字很阔,正合着立个正传的理
由。观察了许久,除了到处要银子骗财之外,果然也出手抛过不少红包,满以为人如其名的时候,于闲
逛处发现,峨嵋长老三天两头地送银子,站在银行门口,我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袁总”不是打劫的,
也不是陈光标,地地道道是一出纳,峨嵋银行的出纳而已。既是出纳,除了贪墨,除了中彩票,万不成
其为“袁总”的。说其“黑黑”,那果真有黑的迹象,据说,他家丫头尚在腹中,即已许了有家。有好
几家,争执到现在,还未平息。园地通货膨胀,出得起又愿意出巨资攀亲的人很多。可即便这一两例是
现行,也断不可直以“黑黑”相呼。这世道上,不白的人很是常见。只是包公那一色的,仿佛做了绝育
术,断了烟火。可惜。
对了,包公原本是无后的。后世妄称包公后人的,还常惹得人掉牙。
有一回,我似可以确定他姓袁,但第二日便模糊了。那是袁大头进了园地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
村里来,他正喝了两桶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为他和袁大头素来亲近,只要谁当
了版主,或是领了悬赏,他一准伸着长长的脖子,涨红着脸,圆睁个眼,耐心地排起队来,每回他都在
前几名呢。
黑黑声称,那日他正在排队,后面的哥几个突然对他肃然的有些起敬了:
“黑黑,你!竟和袁大头是本家么?”
黑黑不开口,只是颠着一只腿,微微侧了一下头,轻轻动了一下。
紧挨着的一位说:“你真姓袁?!你居然和袁大头是本家?这太光荣了。”
黑黑不开口,只管望着红包;最后面的排队冲过来,冲了他抱抱拳:
“你姓袁!——我也姓袁!我们都爱袁大头。”
从此,叫“袁黑黑”的多了。
这不是病句。袁黑黑终于成了他的常用名。热心领币的人中,也常有人冒了名作“袁黑黑”,
中间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其中有些和他的籍贯问题绕到了一起,颇有些长,容待下回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