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的代价”

jerusalem

最近看了一部印度电影《Three Idiots》，对这个没落文明重新产生了敬畏。昔日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在近代的殖民主义铁蹄之下连自己的语言都几乎丧失了。幸运的是，纵然贫困、动荡，它仍然懂得珍惜自己仅存的过去，并把发扬光大，用了仅仅数十年的时间创造了一所世界排名前六十的IIT，而且硅谷中外来IT人才中来自印度的也远多于来自中国的。印度在科技领域中的成就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启示？钱学森弥留之际曾经留下一个振聋发聩的反问“为何中国出不了大师？”这些在《Three Idiots》都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印度皇家理工学院新生开学了，法涵（Farhan），莱俱（Raju）和兰彻（Rancho）被分到了一个宿舍。法涵来自中产阶级之家，父亲希望他毕业后能够成为一名工程师，但他压抑着自己对摄影的爱好考入了这所全印度最好的大学；莱俱属于城市中接受低保家庭的孩子，却热爱工程学；而兰彻的经历最为惊异，用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父亲是当地富绅家的园丁，碰巧他与园丁的儿子同龄，热爱学习的兰彻帮助富绅的儿子解决所有学习问题，也用富绅儿子的姓名顺利进入皇家理工，最后学位证上也是富绅儿子的照片和名字。象这样没有毕业证学位证的大学毕业生在中国绝对一无是处，但兰彻却成为拥有四百项专利的杰出科学家，并且以“兰彻式”的方法在一所乡村小学教孩子们。兰彻的成功也正好说明大学教育制度的失败。因为在按照学校的制度，兰彻的确不是个好学生，甚至是个差生。但正是这个差生，从踏进校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挑战这个教育制度。按照惯例，所有新生在入学的第一天必须脱掉裤子向学长表示敬意。兰彻以“兰彻式”的方式反抗这种惯例。与院长的见面会上，在从未有新生敢挑战最高权威的时刻却“傻乎乎”地问了一个让院长下不来台的“刁钻问题”。当他质疑学院那种遏制学生天性、致人自杀的教育体制时，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概念“Farhanitrate”和“Rerajulisation”让大家来定义，其实是同寝室友名字的“学术化”，这对那种只会读书不会思考的学生来是个极大讽刺，尤其像“沉默者”那样的“背多分”。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他鼓励院长的二女儿追求独立的爱情。他挑战常规、勇于探索的魄力深深地影响了两位室友，让法涵敢于直面父亲表达自己的兴趣，让莱俱消除内心深处的害怕和恐惧，坦然面对人生的一切逆境。
   如果把它看做一部青年励志电影，其实低估了它的意义。诚然，影片中兰彻勇于突破常规，追求独立自由的精神是值得每一位年轻人学习，问题是一项既定制度的合法性是不容置疑的，挑战这种制度就意味着违法，而违法必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到底有多少人敢于挑战，又有多少人有勇气承担这种代价？兰彻的室友付出了代价。先是勒令退学的险境，然后莱俱跳楼。但不能把莱俱的自伤归因于院长，事实上院长也是个好人，更是个卓越的人，否则就无法得到那只名贵的太空笔。真正酿成这起悲剧的是皇家理工的教育制度，让院长的儿子成了它的祭品，更扼杀了学院里未来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然而正是这种教育让皇家理工学院在印度声誉鹊起，从28名一跃为第一名。现在一个小小兰彻竟然要彻底否定这种制度，这种挑战就像哥白尼指出基督教的“地心说”让人难以置信，更像马丁路德·金反对种族歧视那样令人不知所措。但兰彻还是挑战了，而且是从一入学就开始了。幸运的是，他的挑战成功了，最后连院长对刚出生的小孙子也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有人会说兰彻的故事不过是个艺术虚构，现实中的未必会这样做。即使做了，具体的个体又如何能够挑战一个抽象的制度？数年之前，陈丹青不满现行的研究生招生制度而辞去了清华美术学院的院长之职，然而这个制度依然在运行着，而且也将会运行下去。制度的合法性伴随着制度而生，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接受这样的思路，如果认为兰彻在中国绝对是个例外，那么一个缺乏公正的制度也许会一直运行下去。当然这里并非说现存的制度都缺乏公正，而是说有些制度诞生之初是非常完美的，然时过境迁，其运行环境发生变化后依然固守“祖宗之法，万世不易”的想法就是不公正，于是才需要兰彻之类的人物出来挑战它，而挑战者要具有堂吉诃德那样的勇气和毅力。如果要说这部电影绝非单纯的励志片，我想它的意义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