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女排之塔的倒掉

ohayo2003

听说，女排的主教练又要换人了。听说而已，我和很多球迷一样，都已经没了跟踪调查、人肉搜索的兴趣。还记得王宝泉上任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哪怕献出生命，也要重造女排的辉煌”，放在纸面上似乎仍然铿锵有力——不过，当初看着他对着电视镜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似乎就绝望多于希望。
没有任何人，应该为了“女排的辉煌”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王宝泉引退，心力交瘁。陈忠和可能卷土重来，没有人会去问“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陈郎今又来，也不会让人感到格外兴奋。
因为女排之塔已经倒掉了。一个中国体育、举国体制的最高精神地标，已经不可救药地走向了没落。这不是一人、哪怕一个天才就能够逆转的格局。陈郎今又来，又能如何？他也只会去重召旧部，平均年龄三旬的“黄金一代”，而未来的中国女排，还能旌旗十万斩阎罗吗？
我这一代的体育迷，几乎都经历过女排精神的激情岁月。《拼搏》那部纪录片、《三连冠》那部报告文学，都是对改革开放时期中国社会的一种积极反映。三十年前，我们搭建起了一座高入云天的女排之塔，象征着中国人抬头走向世界的一个起点。三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往这塔上不断地添砖加瓦，却从来没有去顾及这塔基是什么状况。
塔有很多形状。我不知道巴比伦人的通天塔是什么样子，但那座塔最终是倒掉了。我们能想到的各种竞技体育，似乎都应该是一个金字塔的形状，有着广博深厚的塔基，然后才能逐渐形体缩小地往上搭建，这样在力学角度上才能站得稳脚跟，才能敌得住风雨侵袭，才能历千年而不倒。
女排之塔是什么样子？我没有清晰概念，但这肯定不是一座金字塔的形状。中国体育的各种团队项目，极少有能呈现出金字塔形状的架构，更多是接近圆筒型上下同宽的模式，例如足球——这几年来，每次足球中青队或者女足重组选材时，总能听到这样的哀叹：“全国就只有这么两三百人，代表国家出战的，也只能在这么小的一个池子里去选了……”
女排的塔基是什么样子？恕我孤陋寡闻，也没有做什么调研，然而从近年各种媒体报道情况来看，姑且不论以往群众和青少基础能好到什么样子，整体萎缩是不能回避的事实。和其他女排强国相比，过去三十年，中国体育究竟在女子排球项目的普及和推广上做过什么扎实工作，不得而知；对女排梯队培养最关键的中小学女排建制有什么进步，不得而知。可得而知的是：一位长期跟踪女排的朋友告诉我，女排的青训状况，比足球好不了半分。
我们也有女排联赛，且美其名曰职业联赛，可根本没有达到职业化的程度。最财大气粗的恒大女排，年初得强援郎平，想在全国公开招募适龄青少年女排选手，为未来发展打基础，最终了无收获。因为确实无人——本来打排球的女孩就不多，偶尔几个运动天赋好的高个儿，还要面对篮球的抢夺。恒大必须要培养青少年梯队，也因为这个不职业的联赛，对于人才流动还有着各种障碍，大部分女排球员仍然隶属于各个不同的体育局体系。
而且高水平的排球教练，在中国基本属于濒临灭绝的物种，同时还得不到细心的看护。只要女排成绩下滑，十年来能启用的，只有郎平和陈忠和两人。为什么没有培训机制，来培养出几批高水平的教练呢？是不愿意承认中国排球教练水平滞后，还是根本就没人关心此事？对于女排国家队，关注和投入从没少过，可是这一座高伟之塔，也是需要塔基支撑的，谁关注过基础建设？
2003年和2004年的世界冠军、奥运冠军，陈忠和创造了一个奇迹。以当时实力而言，中国女排其实和三四个对手是在伯仲之间，赶上了“黄金一代”，有机缘巧合成份。举国体制的集中人力物力，突击一代人的功效，在当时得到了极好的体现。然而这无法改变女排之塔已经倒掉的事实。就女排社会普及而言，我的同事马寅告诉我说，中国落后日本，不是一星半点。女排奇迹也许还会出现，不过那又要等待未来“黄金一代”，再一个20年。陈忠和会很难看到，不过倘有“玄观度里桃千树”，哪怕即便“尽是刘郎去后栽”，刘郎也不会遗憾。
然而谁来种桃？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吗？
鲁迅先生深刻地说了句“活该”。女排之塔倒掉，绝不应该，可重建此塔，我们一筹莫展。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4457?page=1
何止排球培养机制这一种有这样的病端，足球等等 都是要么是涸泽而渔，要么是干脆不考虑长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