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相看泪眼

江南一粟

执手相看泪眼
1.
强英和媛婧是一对母女，她们在同一单位同一部门上班。再过几个月强英就要退休了，她的心里自然很落寞。她还比别人多了一份愁苦与烦闷。宝贝女儿媛婧，如今30好几了，仍待字闺中。成了时下流行的剩女、熟女。看着日渐褪去靓丽、消失天真的女儿，强英便无心苟笑。她心里的那份急啊！一丝悔意袭上心头……
2.
媛婧大学毕业后，与那个年龄的女孩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望，有着梦一般的理想。她只身南下，凭着所学的专业和过人的工作能力，以及那张让人一见便能产生好感的面容，没几年便是行业内精英。她成了有房有车一族，是个令人羡慕的都市白领丽人。
3.
强英早年是名知青，她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是和她一起插队的同乡。她们有过一段短暂的非常幸福的婚姻生活，丈夫的呵护与爱怜总是包容着个性强烈的强英。至今，强英仍时常忆起那段时光。可惜，还未进城，他就因肝病去世了。
4.
回城后的强英在家人的撮合下，很快与一名大她九岁的电工结了婚。于是，便有了唯一的女儿媛婧。强英也进了一家大型国企上班。争强好胜的强英，边上班边在夜校进修财会专业。没多久，便调进了厂财务部门。一直干到退休。
5.
强英的第二任丈夫，没什么生活情趣。寡言少语的。每日里最大的娱乐是独自儿三两老白干就着花生仁，完事后也就美美地睡了。性格柔弱而木呐，让他干啥就干啥，也从不问为什么？强英面对这样的丈夫，心里的苦，别人是无法体会的。反道强英好福气。
6．
强英也有自己的总结：怪自己是二婚，就只能找这样的了。认命吧！谁让我曾经嫁过人呢？嫁过一个短命的人呢？想起短命的前夫，先是甜蜜后是怨恨。这怨恨有对前亡夫的，也有对躺在她身边昏然醉睡的丈夫。
7.
女儿媛婧在外打工的那几年，强英更是郁闷到了极点，可怕的寂寞总是像恶鬼般缠得她。她最害怕的就是下班。为此她经常不向领导讲任何条件的加班，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喜爱。强英因此有着极好的人缘。可这解决不了她内心的落寞与空虚。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虽然有时会对某个男人动心，却绝不敢付诸行动。
8．
她决意要女儿媛婧回到北方来，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她用近乎哀求的声调哭诉着。媛婧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强英最后使出杀手锏，以和她父亲离婚相要挟。逼着媛婧不得不答应她的母亲。于是，强英便开始四处活动，终于弄到了自己单位的一个招工指标。媛婧不得不放弃在南方辛苦取得的一切，还有她的爱！回到北方，回到父母的身边。
7.
事业颇为成功的媛婧，周边不乏追求者。可她的心早有所属，那是她老家隔壁胡同的一个男孩，男孩比她高一届，高高大大的，在媛婧眼里斯文而帅气。她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上发现他的。投篮与运球的动作潇洒而迷人。三步跨篮，引得场外一阵叫好声。“这么斯文的人怎么还会打篮球？”，媛婧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了她好多年。
8．
放学后，媛婧发现男孩跟踪她，她拐弯他也拐弯，她上公交车他也上公交车。她下公交车发现他又在她后面，她有些恼了。扭头质问，却看见他拐进了一条胡同。媛婧家的胡同与这条胡同相距仅十米。这两条胡同叫双子胡同。以南北区分，里面是相通的。
9．
媛婧开始留心这个男孩，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上学和放学总是希望能看见他。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他。就连寒暑假，一向不爱在胡同里玩耍的媛婧，也会有意无意地走到另一条胡同里去。开学了，媛婧像往常一样张望着早已被她张望熟了的身影。一连数天都没出现。她很纳闷。突然，她反应过来了，男孩已经毕业。她四处打听男孩的去向。
10．
媛婧如愿以偿考取了男孩的所在大学。两个来自同一城市，甚至是同一胡同的同乡人，很快就相识了。其实男孩早已爱上了媛婧。男孩的腼腆苦坏了媛婧，三年过去了，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男孩临毕业时，媛婧有意消失。这下，男孩像疯了似的，乱找。生活、学习一切都没了章法。媛婧心疼了，抱着男孩哭泣、捶打。男孩傻傻的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安慰。
11．
一年后，媛婧只身南下，也去了男孩所待的城市。几年下来，媛婧发展得不错，男孩几乎不尽人意。或者说与媛婧比起来自觉不如。当媛婧谈到婚姻大事时，男孩总说，再等等。媛婧考虑到男孩的感受也就没再坚持，因为她坚信男孩一定会有成就的。她们的感情很牢固，她并不担心男孩会变心。直到有一天，她们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12．
男孩极不愿意回到老家去，至少现在不愿意回到老家去。他说他学的专业很偏，回到老家谁会聘他？那不等于失业么？老家没有他发展的空间。男孩的现状也是媛婧漠视母亲近乎哀求的哭诉的原因，要不是母亲以和父亲离婚相逼。媛婧是不会动摇的。她们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沟通、争吵与谈判。
13．
男孩妥协了。他说现在就结婚吧，这是媛婧求之不得的。于是达成三条共识：一，家安置在北方老家；二，婚后男孩回到南方，继续打拼。三，给男孩五年的打拼时间，五年后无论什么情况都必须回到北方老家来。
14．
她们做着婚前的一切准备，首先在北方老家买了套房子，地点就是原来的双子胡同。双子胡同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高档的现代化住宅区和繁华的步行街。接下来开始装修，置办生活用具。女儿要结婚了，强英也跟着忙碌起来。强英感到无比的快乐，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15.
她们选了一个好日子去领结婚证。头天晚上媛婧一夜没睡，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的思绪从多年前的那个篮球场漫延开来，一遍又一遍。她突然想知道男孩是否也如她一样睡不着。她拿起来了电话，拨了。几年来，男孩已经习惯了媛婧的深更半夜的絮叨。他总是聆听着，很认真地与媛婧说着话，逗她开心。从来没有过一次厌烦，也从不先挂电话。
16.
强英从一个老双子胡同的邻居那听来一个可怕的信息。强英慌了神，不啻五雷轰顶。为了证实这个信息，她开始四处疯狂地找老双子胡同的邻居。综合所有的调查，强英觉得这个信息非常真实。我下定了决心，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她要拆散她们。
17.
男孩的父亲不到40岁就离开人世了，死于肝病。男孩的祖父去世得更早，也是30岁刚出头的时候。同样死于肝病。强英正是从老双子胡同的邻居那获知这些信息的。强英的结论和老双子胡同的邻居的结论一样：男孩的家族可能有祖传肝病史。且都命不长久。后来，又从女儿媛婧嘴中套出，男孩也有小三阳。这下可把强英急坏了。
18.
肝病给了强英太大的刺激，她被这样的结论震惊了，她的前夫就是死于肝病。她太熟悉肝病了。强英固执地认为，是肝病毁了她的一生。她很痛苦，不停地质问自己：难道我们母女一生的幸福都要毁在肝病上吗？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走我的老路！强英悔恨死了，悔恨自己没有早点打听一下男孩的家庭情况。以至于到了如今的被动局面。她觉得她要负很大的责任，她应该为女儿的婚姻大事好好把关！
19.
强英终于在一次晚餐后，向媛婧表明了自己看法，希望她们能够分手。媛婧不以为然，甚至根本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几天后，当强英再次说到这个话题时，她已经近乎竭斯底里，媛婧感觉事态严重了。她无法做到不去理会母亲的态度。她们开始争吵，甚至砸着家里的东西。强英的丈夫则继续喝着他的酒，嚼着他的花生仁，睡着他的大觉。强英看到他更是恨得牙关痒痒的，越加让强英非女儿了结这段婚姻，她说：你们如果不分手，我死给你看！
19.
强英拿媛婧没有办法，她便亲自找到男孩深谈了N次。男孩起初被强英的大转变搞蒙了。这个数日之前还在热心地为他们的婚事忙前忙后的准岳母是怎么啦？当强英吞吞吐吐把男孩家涉嫌祖传肝病，将来不能给媛婧一辈子幸福时，男孩生气了！自尊心大受伤害！而此刻强英的话越说越难听，句句撕着男孩的心。他悄悄离开了老家，回到了他努力奋斗的城市。
20.
媛婧追到了南方，找到男孩，可她只得到了男孩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她气恼地撕了个粉碎。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让男孩回头。一个月来，媛婧太累了。这边男孩的绝决；那边是母亲苦逼。她真想一死之！可是，她却接到医院的电话，母亲真的割脉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
21.
许多年以后，男孩已娶妻生子，他依然生活在南方，事业上也比较稳定。而媛婧一直没再恋爱，仍然单身一人。她在用她的方式抗议着她的母亲。男孩结婚前打来了一个电话，媛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个多月没有出门。她的眼泪已经流干……

又过了几年，她们相遇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媛婧一步跨上前，两人执手相看。男孩的眼泪盈框欲出。而媛婧的眼泪早已是雨水般洒落。

2010-9-3

雪融鸿飞

情深情浅輕滑过
缘去缘来原是空

潇湘妃子

这是大大虚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