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的遗憾

dogymho

水利工程利用自然为人服务，但本身往往还带来了更多更复杂的问题，这是需要正视的
　　【财新网】（随笔∣独眼）这是水患频仍的一年。盘点即将收尾的汛期，今年全国数亿人受到水灾影响，各地溃坝事件频发。6月21日，江西抚河唱凯堤发生决口事故；随后一个多月里，类似的事故在安徽大沙河、辽宁胜利河、陕西罗夫河、吉林饮马河相继发生；今年全国已有八座小型水库垮坝。

　　无需冗言，水利工程确实有利于控制和调节水势，水体落差带动发电机组产生电能利用的是地心引力，这使它与火电相比，具有更清洁更可持续的优势，相比核能、甚至风能，水电也更容易控制和保证效能，加上中国西高东低的大地势也非常有利于建设水利设施。

　　但是，即使有了三峡大坝减缓了洪峰的来势汹汹，包括直辖市重庆在内的多个长江流域重点城市还是受到了水患的折磨。白龙江流域的诸多水利工程也并未能阻止8月8日凌晨发生的舟曲泥石流特大灾害。

　　“人定胜天”只是一句激励人的豪言壮语，在各类气候和地质灾害面前，人和构筑物都是非常渺小的，胜过自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水利工程的作用，与其说是改造自然，不如说更大程度上是在利用自然为人服务，不能当做解决洪水及其他自然威胁的手段。而且，水利工程本身往往还带来了更多更复杂的问题。

　　世界著名的阿斯旺大坝，是异常雄浑的水电工程，可是，它的建造，为人类留下了无可挽回的遗憾。大坝水库的修建迫使埃及政府迁移了水位线下的文化遗产阿布辛贝勒。虽然整座建筑从水位线下迁移到地上，并做了相当充足的设计和记录，最后的施工质量也非常不错，从保护文化遗产的存在环境这一点上，却令人不得不为它扼腕。除了看看老照片，人们已经无法感受到它原本的状态了。文物建筑迁移重建就已经意味着毁掉了它和周围原有环境的关系，一味地保留古代时期的风貌、抵抗时代的发展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地理性的迁移和改变，抹杀甚至是扭曲了原始设计、建造的意图——何况，现代人对这些意图并未完全弄清楚。文物的价值大打折扣，实为“淮南为橘，淮北为枳”。与阿布辛贝勒相似的问题也发生在三峡工程上，张飞庙搬迁、白鹤梁部分成为水下展示文物、石宝寨虽未迁移却成了水中盆景，这些不得已的变化都令人遗憾。

　　除了对文物的影响，阿斯旺大坝的建成，也“奇迹般”地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改变了尼罗河流域的生物圈，水库区渔业增长了，下游却大量减产，活水流速减缓，在水库中形成的局部“死水”影响了水质和生物群落的固有循环；原本以尼罗河洪水带来的淤泥为自然肥料的土壤肥力下降、盐碱化；某些地区因尼罗河水质恶化造成的血吸虫病连年暴发。这些问题，使得阿斯旺大坝成为工程史上最受诟病的水利工程。

　　除了以上这些，很多水利工程选址在地势险峻的山谷中建设，开山筑坝期间，工程爆破带来了隐性的土壤松动，而蓄水也会使地下溶洞等其他复杂地形的发生变化，成为地质灾害的隐患。另外一个方面，与人类生活有关，流经居民聚集区的水流带来大量漂浮垃圾，淤积在水库里和水坝坝口。在这方面，葛洲坝每年都要投入相当大的人力物力进行清理整治，虽然近年来取得了越来越显著的成效，却难以根除。

　　水利工程这些耸人听闻的负面影响，都是存在的，成了“反坝派”的有力证据，他们还说，美国作为水电大国，在21世纪的开始几年中陆续拆除了不少水坝，这是事实。但必须补充些信息，最终被拆除的这些工程，多数规模有限、能效低劣或者对水体产生了极端恶劣的影响。美国的行动并不意味着拆毁所有大坝的时代到了。只有当一项工程过大于功的时候，拆除它才是合情合理的，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一样。所以，时至今日，看似弊病累累的阿斯旺大坝仍在运转，为相当广阔的地区输送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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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向环境开战，只是个程度问题，而无法避免有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