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志：台湾公民抗争的喜剧与悲剧

pingshan

台湾最近的政治宛如一场戏剧般，先是恶人压迫弱势者，于是后者起来组织抗争，最后恶人低头，民众取得胜利。

故事是这样的。去年开始，台湾出现一连串关于环境与土地的重大争议。去年底中部科学园区(简称中科)第三期的环境评估因为有瑕疵，被“最高行政法院”判决撤销，但是“环保署与国科会”却公然违背法院判决，拒绝要求厂商停止施工。此外，中科四期工程则要征收彰化二林的相思寮20多户农家。

此外，“行政院”在2009年3月核定国光石化投资计划，并希望在2010年上半年完成环评程序。然而国光石化对当地环境造成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不仅会破坏近4000公顷的珍贵湿地，危及原本就濒临绝种的中华白海豚的生存，且石化工厂会产生大量的悬浮微粒PM2.5，造成心血管疾病及呼吸道症状。

然后，6月初的盛夏夜晚，苗栗县政府的推土机强行进入农家田地，而后又连续数天铲平即将可以收割的稻田，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科技园区，所以强行征收居民土地。苗栗之外，全台各处都出现政府为了建立所谓科学园区，强行向民众征用农地，被称为“新圈地运动”。当然，人民并没有坐以待毙。面对国光石化，因为预计政府以每平方米100元台币的价格卖给财团，所以环保团体以“国民信托”概念，用每平方米119元台币的价格发动全民认股买下湿地，以拯救白海豚的生态环境。不到100天，累计有近3.5万人，总计超过150万股的认股数，将近1.8亿多台币。购买者从家庭主妇到小学生，充分发挥公民社会的力量，现在已经把申请案送往“内政部”。近来更有1000多名学者联署反对设立这个高污染的石化厂。

而针对相思寮被强制拆迁的命运，以及苗栗大埔的农田被强行进入，农民和NGO团体发动一连串抗议，并于7月17日在“总统府”前和平抗议守夜，震撼整个社会。

几天后，“行政院长”吴敦义被迫宣布竹科竹南基地用地保留五公顷土地，提供给不愿土地被征收的苗栗大埔农民作为农耕使用，原本态度强硬的苗栗县长刘政鸿也为了将推土机开进农民稻田的做法道歉。

这还不是第一个好消息。上周“台北高等行政法院”裁定，因为环境评估诉讼的争议，中科三期七星园区与四期二林园区必须停止开发，相思寮得以保留。

为何民众取得胜利？当然，这是民主的力量。原本执政者并没有想到民间会有这么大的反弹。重新拿回政权的国民党上台后体内的威权血液很快复活，开始在许多方面行政专断，忽视民意，并以为欺压少数农民不会引起太多社会关注。但民间迅速集结反对，从农民到教授到年轻人，尤其是网络公民媒体率先报道，迫使主流媒体开始关注。尤其面对年底的重要选举，“执政党”不希望这个冲突扩大，所以做出必要的让步。民主不仅让权利受到损害的民众可以起而争取，并且可以让当权者学习谦卑，知道认错。

当然，这不是故事的终点。就像一部电影的最后可能会出现恶人复活，留下继续大战的伏笔，台湾的官员也不吝扮演这个角色。“环保署长”放话说要法院后果自负，让人不知道他是“环保署长”还是“经济部长”。“行政院长”吴敦义引用友达董事长李焜耀所言，“到底有几个政府啊？”让人怀疑他们的民主素养，毕竟在民主体制下，当行政权犯了错误，司法权是应该出来制衡。而在多大程度上，官员们追求发展、牺牲环境的心态有所改变，也很难得知。

真正的悲伤是8月3日苗栗大埔一位长者服农药自杀。因为吴敦义虽让步，苗栗县长虽道歉，但事后政府没有与大埔自救会协商，自救会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公文。在大埔征收区内，工程依然持续进行。这个政府好像只是开了一个道歉记者会就欺骗社会。所以这位长者悲愤抑郁而亡。

所以，民众不能只是因为赢得初步的胜利而自满。如果无法进一步给掌握政治权力的人施压，他们只会继续固守自己的权力与利益。无论如何，在这出环保与民主的大戏中，喜剧结果还没出现，却已经出现永远无法挽回的悲剧了。
http://view.news.qq.com/a/20100807/000001.htm

制度好，结果一定不会坏。期待民众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