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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贲
我在教浪漫主义时期的英国文学时,总是发现学生们对Wordsworth和Coleridge的诗论很感兴趣,但是,一问到这两位诗人对“想象”的不同理解,学生们往往只是从“作诗”来谈想象的作用,很少能有谈到想象的社会功能的。在我教的“反乌托邦文学”的课上,学生们则会因为课本内容的缘故,对想象的社会功能有所理解。我后来发现,就是一些思想比较成熟的人,要不是因为对“乌托邦”想象有些了解,也未必真正思考过想象的社会功能问题。
有一次和几个学界朋友谈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有人提议想象一下这个社会主义的生活图景。一位朋友说,到那时候,人人都能享受吃饭、穿衣的权利,有住房、汽车、稳定的工作、充分的退休和医疗保障。另一位朋友说,这种对未来的想象根本没有意义,一来是人类不能预知未来;二来是迄今为止,那些以未来想象为蓝图的社会,非但从来没有实现过,而且还把人类带到各种各样的宰制和苦难之中。
这令我想起了美国历史学家雅各比(Russell Jacoby)的《不完美的图像》一书,书中引述德国思想家兰道尔(Gustav Landauer)在《保卫社会主义》中说过的话:只有物质的社会主义是一个生长在资本主义脖子上的“巨型甲状腺肿瘤”,人不能只是“对物质与技术顶礼膜拜”,人“需要从心灵进行创造”,而想象正是人类心灵创造的天生要求和天赋能力。
公共生活想象枯竭,害怕想象美好的未来,不再相信人有这种想象能力,甚至否认人有这种想象的需要,这似乎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犬儒和价值虚无主义之病。
其实,想象力滋养了政治和社会的道德价值理想,想象力本身并不会导致宰制型社会制度。相反,想象力是一种对宰制型社会制度的批判和抵御力量。著名的作家扎米亚京(Yevgeny Zamyatin)在小说《我们》中让我们看到,大一统国的当权者发明了一种外科医疗手术,用来切除具有破坏性的想象力。“拍手称快吧!”《大一统国报》宣布,科学如今能够制服想象力了,这是“通往幸福道路的最后一个障碍”。想象力曾经是一条“蠕虫”,它啃噬人们,造成广泛的不幸。“王国科学最近的发现是找到了想象力的中心……一个毫不起眼的脑神经结。用X射线对这一神经结作三次烧灼手术,就可以根除你的想象力???焕陀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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