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静默革命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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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钱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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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有着深厚文化积淀和炽热爱国情怀的知识分子，曾如此具体而微地介入过1970年代香港的肃贪倡廉
我对香港反腐败的历史有兴趣。在港大图书馆，无意间翻到一本《倡廉之声歌集》（The Voice of Integrity Songs Colection），是香港廉政公署成立后不久举办歌咏活动所征集的作品集。殖民时代香港也有一唱二打，令我好奇。
“倡廉之声，宣传德政，震撼香城，石破天惊……”这是李达如词、黄友棣曲的《倡廉之声》。“倡廉与肃贪，大众高歌齐声赞。公正严明风气好，全港居民尽开颜。”这是李达如词、黄友棣曲的《幸福满人间》。“忠信不欺人，潮退复潮涨……今朝勤砥砺，他年作栋梁……”这是韦瀚章词、黄友棣曲的《青年们的精神》。
宣传品皆眉眼相似，但这个小歌本颇饶香港特色。如吕鼎词、黄友棣曲的《香港人》：“香港人，香港人，战胜苦中苦，敬业又乐群。日辛勤，夜辛勤，廉洁又诚实，致富靠辛勤……”如林汉强词、黄友棣曲的粤语歌《勤俭可持家》：“老友话，无花假；钱财系身外物，人格系真声价。而家穷啫，唔使怕！不义之财切莫贪，惟有勤俭可持家。”
有一首《警察进行曲》（吕鼎词、黄友棣曲）：“……除暴力，安民心，舍己为民我争先；深明大义薄云天。义薄云天，义薄云天。……我倡廉，你倡廉，太平盛世曙光现；威名建立见忠贤，立见忠贤，立见忠贤。”歌曲的说明称：“这是激昂勇壮的进行曲，编为乐队演奏，可以用为会操的伴奏曲。”不难想象，在警察乐队的苏格兰风笛伴奏声中，警员们甩手踏步，那令人莞尔的模样。
这些歌当然算不上“红歌”。《守法不贪是神仙》（雁心词、事薪曲）唱道：“不饮贪泉胜神仙，无灾无咎喜自然。富贵在天从正道，奉公守法福无边。真能廉洁心安泰，盛世安康乐年年。”有点善恶果报的意思。《半夜敲门也不惊》（韦瀚章词、黄友棣曲）唱道：“行得正，企得正，做事应该向正途，求谋何必走捷径？使黑钱，心寒手冰冰；收黑钱，唇白面青青……”
熟悉中国历史歌曲的朋友，想必认出了两个名字：韦瀚章，黄友棣。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有一首《旗正飘飘》——“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报国在今朝”，是韦瀚章的代表作，抗日战争时期许多传唱甚广的歌曲，歌词都出自其手。黄友棣创作或改编过诸多名曲，如新疆民歌《在银色的月光下》；“艰险我奋进，困乏我多情”，钱穆作词的那首著名的“新亚校歌”，也是他谱曲的。
香港历史上，他们被称为“南来文人”。我所知之甚少的是，这些有着深厚文化积淀和炽热爱国情怀的知识分子，曾如此具体而微地介入过1970年代香港的肃贪倡廉。这本小册子里，韦瀚章特别撰文，回忆抗战歌咏。中国的抗战精神，竟然曾在香港的反贪运动中燃烧。我们也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当年香港反贪形势何等严峻。首任廉政专员姬达（Jack Cater）在给歌本所作的前言中，把肃贪倡廉称为“反腐战争”（The war against corruption）廉政公署甚至称反贪是革命，当然，是“静默的革命”（Quiet Revolution）。
“静默的革命，大家同响应；革除陋习，改邪归正……”（林汉强词、黄友棣曲的《静默革命进行曲》）。“大家同响应”，此言不虚。二战结束后的二十多年中，香港市民饱受贪腐之苦，廉政公署成立，社会群起支持，真乃得道多助。1977年，香港廉政公署的倡廉工作委员会征集了大批中、英文歌词，特别邀请大音乐家黄友棣“编成易唱易懂的歌曲”。参加比赛的市民学生歌咏队，有百余支之多。
香港今天是全球清廉指数名列前茅的地区。“静默革命”的巨大成就，首推峻法之功。不过知识分子和民间社团踊跃参与，将西方观念和中国的礼义廉耻熔于一炉，这段史实也不应失记。香港廉政公署是一块瑰宝。最近听说，纪检系统在干部培训时要求大家学习香港廉政公署的经验。有关廉署的书籍和资料有一些，但真的算不上丰富，活材料尤缺。我希望有机会，多发掘一点香港的反腐故事，以为借镜。
（作者为传媒学者）

个人点评：笔者是很委婉地要大陆向香港学习廉，用心良苦啊！反腐绝对是场革命，希望中国大陆能打嬴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