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背后小牌牌

梅芷

  
  都说我们小时候社会风气好，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小偷小摸的事还是经常有的，比方有位邻居大妈，连人家喂鸡的饲料都要偷；而且，间或也会有杀人越货的极端事件发生。社会风气一说，是个大概念，反正这么说吧，我们家一直到1966年，还没有门锁，当时不是买不起一把锁，只觉得没这必要。我家住楼上，即使整天没人在家，邻居也替咱们看着家。

  这年10月搬家了之后，才有了锁，当然是弹子锁，没现在用的那么多功能。

  平时我都在家，锁也只是摆设。

  我家租住是一个小四合院，有个不知来历的名字，叫红台门。

  那时候好像已经有了些防范意识，我家却依然故我。我们住的是大间，是整个台门的厅堂，可不知为什么，大间没有门栓，晚上把门一合上，就算万事大吉，根本没想过会遭入室抢劫偷盗之类。

  事实上，从我们搬进红台门到离开为止的五六年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失窃事件，邻里之间有时会有些摩擦或口角，但一概与这方面的因素无关。

  红台门是极和睦的一方小天地。

  这一切跟台门大门背后的几块小牌牌有关。

  小牌牌没上过油漆，本色，木纹，宽1寸左右，长可3寸，上面写着台门中各户家长的名讳。小牌牌全挂在门背后预先钉好的小钉子上，看上去十分整齐划一。

  有外人来我们这里，偶然发现这些小牌牌，免不了会好奇地问，这牌牌做什么用？

  其实，很简单。那时候，各单位晚上都得开会，几乎天天如此，各人回家时间又不一致，别的地方晚上有人进门都会得大喊一声，还有没有人在外面。如果没有，就关大门；要还有人未曾归家，就不能上闩。常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或者把人关在门外，半夜三更敲门惊扰邻里，或者大门整夜不上闩。

  我们红台门的小牌牌就是为夜出者准备的。每天晚上出门之前，先把自家的那块牌牌翻转，把家长的名讳亮出来，这样，几家有人出去，就会亮几块牌。等回家了，把自家的牌牌翻转过去，然后查一下是否有别的牌牌还亮着，如有，可以顾自己回家睡觉，要是没了，那你就可以把大门闩上。

  许多人听了介绍，无不赞叹，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鲞（想）头——猫都不吃的！

  这个主意是台门里最年长的余伯伯出的。余伯伯几乎没上过学，然而他学徒时练过毛笔，写得一手漂亮的柳体。大门背后5块牌牌上的字全出自他的手笔。

  人们感叹之余，都说要学着效仿，可据我所知，结果谁都没能真的实施。做这事，需心齐。

  红台门不大，只有5户人家。后来裘家全家下放农村，只留裘伯伯一人留在城里工作。这样，他家原先的住房太大，让出来给了另外一个住房。

  新邻居对门背后的牌牌也很感兴趣，然而，等余伯伯准备替他家写牌牌并问尊姓大名时，那人却说不用了，他们自己会写。

  两天后，大门背后果真亮出了一块上过红漆的牌子，上书“927外出”几个金黄色的字。那牌牌规模特大，总之，把我们五户人家的牌牌拼在一起，还不到其一半大。

  很长时间，我们都不知道他家两口子的名姓。

  换作现在，也许不奇怪了，名姓毕竟是人家隐私，受着法律保护，焉可随便泄露？

123buzhi

夜不闭户的年代，应该是永远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