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世言》中的“加三扣头除”

伊犁老狼

《型世言》中有一句话用到“加三扣头除”，王锳等《评注》解释为：“凡价加三成先扣下归己。”

《型世言》第十五回：“沈刚听了，也有几分动心，又加上花、甘两个撺掇，便一意寻风水，丢了自家山偏不用，偏去寻别处山。寻了一块荒山，说得龙真穴正，水抱山回，又道是亥龙落脉，真水到堂，定是状元宰相，朱紫满门之地。用价三百多两，方才买得，倒是他三个回手得了百两。又叫他发石造坟，不下百金，两个又加三扣头除。”

按：注释错误。对“扣头除”三个字的解释勉强可说通，但对“加三”的理解完全错误加三扣头除”的“加三”不是“加三成”的意思，而是“总价的三成”的意思，没有总价之上再加价的含义。“加+数字”的格式在明清文献中常见，不是增加的意思，而是表示原数目的几成，“加三扣头除”就是（按照）三成拿回扣。第二十七回还有“加二除”的说法，《评注》释为：“加二成再扣除归己。”一样不妥，释语中的“加”字多余。



《汉语大词典》收有“加二”一词，义为“犹二成”。引《古今小说·陈御史巧勘金钗钿》：“梁尚宾道：‘你若加二肯折，我将八十两銀子，替你出脱一半。’客人道：‘你也是呆话，做经纪的，那里折得起加二？’”“加二肯折”即“肯折掉二成”。明代小说中用“加一”“加二”“加三”表示总量的成数或者折扣数很常见，如《醒世恒言》第三卷：“刘四妈欢天喜地对王九妈说道：‘侄女情愿自家赎身，一般身价，并不短少分毫，比着孤老赎身更好。省得闲汉们从中说合，费酒费浆，还要加一加二的谢他！”“加一加二”即是按照赎身银的一成二成来感谢中人（闲汉），《明清吴语词典》将前引《醒世恒言》的“加一加二”理解为“加倍”，也误。再如《醉醒石》第十三回：“自己做商人。先与那官去央大分上，房中承应书吏使用。分上应，批委了，去干办银子。官府预给，毕竟要多扣分例，少也加二。要房库为他朦胧挪掇，也便得加一之数。给得钱粮，委官管三军不吃淡饭，并书吏也有头除。合前后算来，一千钱粮，五百本钱，五百擢钱。这闲费已去却三四百两了。”“加二”是（扣去）两成，“加一”是（扣去）一成。另外《型》第三十六回：“此时杜外郎招成，只待起解。因要人赃起解，没有原赃，只得卖田，得银八十两，急于脱手，折了一个加三。”“折了一个加三”是折了三成。《型》第二十八回：“王尼道：‘甚么大罪，到这田地？我只不说。’颖如道：‘你去说，我把你加一头除；若不说，把你都扯在里边。’”“我把你加一头除”即“我给你一成回扣”。“头除”的意义《评注》未明确注释，《汉语大词典》也未收此词。《近代汉语词典》释作“经管钱财提取的好处”，太实，释为 “回扣，折扣”，较简洁一些。第三回还有“加五钱”的说法，《评注》释为“百分之五十的利润”（58页），就与“加+数字”格式理解基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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