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窥视

梅芷

  
  阳台上飞进来一只蝴蝶。

  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蝴蝶，理由是非常充足。即使最漂亮的彩蝶，它身上都有一层粉状物，沾上了掸都掸不掉。所以，平时见了蝴蝶只远远的看，不会像碰上蜻蜓那样，每回都想小小心心地捉在手里玩。

  许是窝在斗室里实在太久了，这会儿看见蝴蝶，心里竟生出了惊喜，我很怀疑，如果够得着，我会不会伸手捉来把玩。

  蝴蝶展开双翅，差不多有六七公分大吧。她的身子是黑的，翅膀则黑白相间。忽然觉得，翩翩起舞这四个字，最初一定是用来形容蝴蝶的。

  阳台有两排铝合金窗，下面一排可左右开阖，上面的却不能。蝴蝶显然是从下面那个开着的窗口进来的。

  蝴蝶飞舞着，忽上忽下，最低的飞行高度也超过了下层窗户的顶端。突然想到，是不是蝴蝶在阳台上呆腻了，却又找不到出口？瞧她，一次一次轻触玻璃，似乎不明白面前的那一层透明是什么意思。

  不禁替蝴蝶着急起来。前一阵子，有个麻雀也遭到过同样的命运，后来是妈妈用鸡毛掸子轻轻地将其赶出去的。难道这一次也得“动武”不成？

  正担心着，蝴蝶忽而一沉，轻盈地转了两个弯，扇动美丽的翅膀，从下面那个窗口飞了出去。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下也有些许莫名的失落。

  谁想到，蝴蝶居然又转身返回，不过，她这次没有直接飞进阳台，上下左右飞舞了一会儿，停在了玻璃上，一动不动。我看不清蝴蝶的眼睛，但我相信，她肯定是像我看她一样在注视着我。

  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近距离注视过蝴蝶之类的小虫子了，尽管如此，脑子里的记忆还是不可能抹去的。

  印象最深的，是小虫子们的脆弱，全身上下，连块骨头都没有，即使是吃奶的孩子，只要他愿意，动动小手指，就可把它们灭成齑粉。我小时候就残杀过无数的蚁蝼，还有蜻蜓知了什么的，要不是因为讨厌蝴蝶身上的粉……

  想想都罪过。

  总以为蝴蝶们是无知的，可又有谁能保证她们真的就没有思维或意识？刚刚那只蝴蝶，也许开始确实不识得玻璃，可她后来的举动如何解释呢？此刻，我胡思乱想着，谁能保证停在玻璃上的她，一定不是在做某种哲学思考？

  说不定蝴蝶在想，这个人老看着我干吗？

  说不定蝴蝶在想，这个人怎么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为什么不到外面转转，为什么不像别的人一样忙这忙那？

  说不定蝴蝶在想，人类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们这样，也长一对翅膀，瞧我，想飞哪儿就飞哪儿，多自由自在！

  说不定蝴蝶在想，人啊，真的不好玩；人啊，真的太愚蠢；人啊……

  我们嘲笑人家的时候，人家为什么不可以有理由嘲笑我们？

  那只蝴蝶依然守在窗玻璃上盯着我看。呵呵，我看她，她看我，挺好玩的。

  突然，我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这世界，乃至这宇宙，此时此刻，有多少眼睛如蝴蝶般窥视着人类？！

bulunuo

终于见到梅兄富有哲学想象的力作了。当年庄子就在蝴蝶身上看到自己，鲁迅则复杂的多，《狗的驳诘》及《求乞者》都是类似的很重要的作品。

而普通人只能在爱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心理投影，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