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和小刚

梅芷

  
  我不喜欢小刚，不喜欢去他家。可我又拗不过阿昌。每次小刚叫阿昌去玩，阿昌都要叫上我，不知道什么原因。

  阿昌、小刚和我是同班同学。我和阿昌还是邻居。小刚却住得很远，他家在城北郊一个小山坳里，孤零零的。每次上他家，都忍不住想，小刚胆子真大，天天在坟包间穿行，换作我，虽然不信鬼，也会吓死的。

  小刚比我们大两岁，一二年级时，他每回考试都是5分（那时学苏联，5分为满分）。到了三四年级，他却成了无一例外的第一名，倒数的。不过，他有他的优势，拳头大做阿哥，是他的口头禅，在班上，自封头大王。

  五年级暑假刚开始那天，我正忙着做作业，快点完成了，可以轻轻松松玩。忽听阿昌大声叫我，忙兜兜下楼一看，又是小刚。小刚约他去捡废铁，说可以卖钱。我看看阿昌，又看看小刚，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结果还是受不了阿昌的好说歹说。

  我不知道小刚干吗要捡废铁卖钱，想问又不敢问，这头大王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走了烈日下，有点盲无头绪。那时街头没有正规的垃圾箱，田间地头或大路的拐弯处，倒有几堆垃圾堆。三个人转悠了半天，手里只多出了三根尺把长的烂铁丝和两块废玻璃。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小刚抱怨起阿昌来，都怪你，干吗不去工区，翻这种垃圾，跟讨饭佬似的。

  阿昌看看我，一脸沮丧，半晌才咕哝一句，让人抓住怎么办？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刚要阿昌领着去干什么勾当，阿昌不敢。阿昌的爸爸是铁路工人，小刚说的工区，肯定是指铁路工区。

  走！小刚站起身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阿昌皱皱眉，心有不甘的样子，可到底还是跟在了小刚后面。我愣了，心里盘算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欲转身，却见小刚回过头瞟了我一眼，吓得我也只好亦步亦趋了。

  工区只是几幢破废了的旧楼。静悄悄的，除了我们三个，阒无一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看看阿昌，一脸苦相，小刚却格外兴奋，脑袋转得像个拨浪鼓。突然，小刚快步冲到一个窗前，用手里那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木棒棒一捅，咣啷一声，窗玻璃碎了。

  太好了，这些玻璃能卖好多钱。小刚兴奋地直跳，随即，又一块玻璃在咣啷声中击碎。

  阿昌的脸那么的苍白，我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又朝门口努了努嘴。他却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很不理解，你怕他什么。

  正不知所措着，忽听得小刚又一声大叫，你们看这是什么，电线呢，能卖好多钱的。快过来搬，你们两个人。我与阿昌相互看看，拖拖沓沓地走了过去。

  墙的一角堆着好几圈电线，不知道新的还是旧的。我想阿昌肯定也像我一样不愿动手，可最后我俩还是乖乖地顺从了小刚。

  心怦怦跳，真想把强行搁在我肩头的东西甩掉然后一溜烟跑掉，看着那高出我几乎一个头的个子，不由得又馁了。心怀鬼胎地走到大楼外面，脚下突感一阵刺痛，大事不好，踩上碎玻璃了。夏天，那时的孩子大多赤脚，我也不例外。抬脚一看，右脚底好大一个口子，鲜血正汩汩直涌。我一把扯下肩上的破电线，一屁股坐在地上夸张地哇哇大哭。小刚愣了愣，很快又不屑地说，我又没叫你来，真是的。说完，捡起我扔掉的东西，拉上阿昌就走。

  阿昌自然不忍心扔下我了，一步三回头。

  见他们没了影子，我也便没理由再装哭了。手指按在血口上，过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松开。血止住了，还是很痛。我不敢久留，万一让人看到逮着了，说都说不清。至于我是如何一瘸一拐回的家，唉，不提也罢。

  晚上阿昌来看我。当时我真不想理他，可又拉不下情面。我只是对阿昌说，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别拉着我。阿昌低头呐呐地说，我知道，我也是，不想再跟他了。

  我忍不住问阿昌，小刚要钱做什么。阿昌压低声音说，他要买个矿石机，说是想听台湾电台。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矿石机，但听他说到台湾电台，不禁呀然失声，他想收听敌台啊？阿昌点点头，以后不敢了，可怕的，这人。

  六年级，小刚没有再来上学。说不清为什么，阿昌慢慢也疏远了我。

  几个月后，阿昌神秘兮兮地又来找我，你知道吧，小刚被公安局抓走了。虽然我早已料到这人迟早会出事，当时还是着实吃了一大惊。为什么事，我问。阿昌神色很是凝重，盗窃，据说偷了好多好多地方。

  阿昌看上去非常紧张，他说他担心阿昌会把他也牵连进去。让他那么一说，我都不免有些后怕起来，毕竟我也跟着他去“偷”过那么一回。

  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而，六年级下半学期，阿昌转学去了外地。我猜想，一定是他爸爸妈妈怕他在这里惹上祸祟。

  很快有消息传来，因盗窃数额过大，小刚被送去劳动教养。

  那一年，小刚才16岁。

ljc3c

小刚没有爸爸妈妈教？听太晚电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他家人在台湾？ 小偷变大偷

梅芷

也许只为一种病态的追求

springbrown

梅先生真是一个勤奋的作者,令人敬佩.
不知道这里算不算笔误:
  
第二行应该是阿昌才对?
文章倒数第二段的"他"是否应该改成小刚?

谢谢梅先生如此虚怀若谷!

梅芷

引用第3楼springbrown于2009-06-11 12:11发表的 :
梅先生真是一个勤奋的作者,令人敬佩.
不知道这里算不算笔误:

第二行应该是阿昌才对?
文章倒数第二段的"他"是否应该改成小刚?

对对对，确是手误。

看我，怎么这么粗心啊，自以为是检查过好几遍的呢。

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