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羡慕

梅芷

一向以为，羡慕是一种美好纯粹的心态。羡慕者虽然“希望自己也有”别人拥有着的东西，但这与心生嫉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从小跟当教师的母亲生活在学校里。每天，随意坐在任何一个教室门槛上听大哥哥大姐姐上课，记忆中，最早的羡慕就萌发于此。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羡慕啊，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盼着自己也坐在整洁的教室里捧着漂亮的书本像模像样地做小学生。

  等自己成了学生，又开始羡慕红领巾。那时少先队的门槛高，四年级下半学期我才堂而皇之地挂上红领巾。这之前，就因为“羡慕”二字，躲在家里，我无数次找出母亲当少先队辅导员的那块红领巾，偷偷地戴，偷偷地照镜子，偷偷地行自以为标准的少先队队礼。

  毕竟是男孩，从小对服装没有特别的要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读小学时，却非常强烈地羡慕有一件洁白的衬衫——袖口订着扣子的那种。我的心目中，母亲给我穿的那几件根本不算衬衫。那一年学校选我代表年段参加小合唱，要求每位男生必须穿白衬衫，可我没有，结果，只好把我安排在后排。我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着，前几年跟母亲偶尔说到当时的“羡慕”，她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说呢？唉，谁叫我从小是个乖孩子呢。

  不是我夸口，那时候我确实很乖，明明心里有许多向往，明明非常羡慕别的孩子的玩具或者学习用品，却从来洋车主动向父母提出要求。

  曾经强烈地羡慕别的孩子玩的积木，当然我不会向大人开口，自尊心也要求我不会向别人借来玩。说来好笑，初二年级，有一天姨妈执意带着我去逛夜市，并坚决要求我给自己选一样礼物，在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店里，我一眼就选中了那副积木——当时我已经15岁。

  从上学开始就羡慕有个铅笔盒（现在应该叫文具盒也吧）。那时候的孩子没现在这么侈奢，班上同学也就极少几个有正宗的铅笔盒，倒是有拿医用注射液盒子替代的，然而，即使是后者，也常常惹别的同学羡慕。有位同学的妈妈在医院工作，有人就因之狂拍她的马屁。我对注射盒是很不屑的，同桌才才那只画着嫦娥奔月的金属铅笔盒却叫我羡慕不已。远离父母上了初中之后，因为有了“生活费”，几乎是开学的头一天，我就急不可耐地花了三角多钱买了一个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造型的铅笔盒。

  不知道现在的人会不会相信，我曾经羡慕过上山下乡。初三年级刚开学，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欢送“大哥哥大姐姐”支农下乡活动。学校的目的很明确，希望我们那一届学生可以学习模仿。大多同学都很有抵触情绪，始终嘀嘀咕咕的。我心里却很觉奇怪。我不是想表现或标榜自己，也许我的想法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是十分幼稚的，可我坚信自己那一刻的羡慕非常强烈也非常真诚的。从小在农村学校长大，可能因为我太幼小，看不到做农民的辛苦，能感觉到的只是他们及他们的生活极自然纯朴的一面，因而，我才无比向往“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的乡居生活。我当然无法设想，要不是身体出了状况，我在农村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

  曾经的羡慕数不胜数。然而，曾经的羡慕大多都能成为现实，这正应了那句老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我个是没出息的人，细细想来，我所羡慕过的东西，几乎从未有过上档次的内容。也许这与我的境遇相关，别人常常羡慕的票子车子位子等等，于我等于0。几十年中，倒也是有个天大的羡慕老是纠缠着我，那便是“行走”二字。然而，这恐怕只能是终生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