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老屋拾梦

老屋拾梦

  踩在梧桐落叶的石阶上，略加迟疑，仿佛要走进的不是老屋，而是几个世纪前的昨天。越往里迈去越觉深邃，直到黑得压抑。所有的感官都暂歇，只剩鼻息，潮湿的空气也发了霉。这是个藏在白天下的黑夜，幽光从黑夜顶部流泻下来。裹在黑暗里看去那光就是出路。暗壁上窄逼的楼梯判若悬崖上的古栈道，扶手漆面斑驳脱落，摸着像苍老的手背。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松动的木梯一声“咚”响，赶紧顿住侧耳细听，生怕吵醒了角落里沉睡的魂魄。一路敛住呼吸轻蹑手脚，好容易才走到光里，身心即刻懈怠得像潜水者探头出水，或是盗墓者爬出古墓。再没去处了，尽头是道门，铁将军已擅离职守。想猛地推开门探个究竟，又恐门里会跳出什么来躲闪不及。比推开沉重的石门还吃力，里头几乎荡然无物。厚重的楼板上落定远年的尘土，蜘蛛网疏影横斜。窗户紧闭，年久的棂框看着像朽木，灰的污垢、白的鸟粪让上面的玻璃失却透明，日光只得寻找缝隙努力向内突围。警惕的扭回头，并没望见尾随者，只瞥见自己足迹印在地板上，恰似三两雪泥鸿爪。或许今晚的梦境会是月夜踏雪寻梅？墙角被人遗落一堆旧书，拈起一本一阵扑打，瞬间所有的尘埃跑去阳光里乱舞，俨然霓虹灯下的迪士高舞池。泛黄的书页干得发脆，正待看清楚书名。“砰”的一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此刻张着大口喊叫着恐惧，该来的终于来了，无法抗拒的另一个世界的召唤，下意识中手里捏得更紧。屏住了呼吸环顾四周，才察觉是一只老眼昏花的乌鸦撞在了破窗户上。唏嘘之余苏醒过来，分明午后的一个残梦。耳畔若隐若现还传来远去的断续的昏鸦哀鸣。梦里归来，人慵懒的蜷在躺椅里。方才手里那本书却不见了，傻笑自己居然还惦记那意外所得，想从梦里捎回纪念物简直是做梦。站起来伸个悠长的懒腰，懒腰伸了一半却罢工了，身体定格、目不转睛。在那一秒人成了古罗马射箭雕像，冰冻空气里的人更像琥珀里叉着触须的虫子。因为突然瞧见地上有一本泛黄的书。拾起细看：书名《国学概论》，钱穆著，商务印书馆发行，民国十九年初版，**藏章。这时心里只怪那笨鸟惊了梦，又怨自己胆小被吓醒，没能多抱回几本旧书。（插图如上）

cyliugj2003

这是我近期看到的好文之一了！
楼主将梦境与感受描写的如此酣畅淋漓，真是爽快！
将全身的感官都动员起来了，读来犹如身临其境，不错、不错！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松动的木梯一声“咚”响，赶紧顿住侧耳细听，生怕吵醒了角落里沉睡的魂魄。一路敛住呼吸轻蹑手脚，好容易才走到光里，身心即刻懈怠得像潜水者探头出水，或是盗墓者爬出古墓。

很入神！呵呵，好的就不再说了。。。来点另类的：“蜘蛛网疏影横斜”，是不是有点过于造作了呢？“日光只得寻找缝隙努力向内突围”，我觉得有问题。突围，大概是由内向外的吧，呵呵。。。
很有文采！

qq5096717

“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趁碎影还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我抛了书,欠身伸手去取笔,——何尝有一丝碎影,只见昏暗的灯光,我不在小船里了。”—鲁迅《好的故事》

和鲁迅《好的故事》同一种情境，也是追忆梦种情景，描摹很到位，不过在沉酣的梦中却进入黑暗的老屋，还有乌鸦的惊扰，内心又警惕着躲闪不及的莫名的东西跳出来，很是惊悚，让人想起恐怖大师希区柯克。

二楼评论得很到位，切中要害！
“蜘蛛网疏影横斜”是为了引出下文的踏雪寻梅，的确有造作嫌疑。
“突围”一词当时写的时候就斟酌过，可惜没想到更好的词，就任由之了。
今查词典也只解释突破包围，向其他方向转移。并没说向外转移。
向内攻城（围城）是否也是突围？这个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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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过誉了，能有鲁迅文字万分之一就庆幸了。
看来不仅要读鲁迅，也要看恐怖片。
希区柯克的片子老了些，没能观摩。
死神来了、沉默羔羊、电锯惊魂系列也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