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结果的嫁接

梅芷

天井不大，除了一排石条上摆着许多花盆种着菊花苍兰仙人掌月季花之类外，一东一西的，还长着两棵树，一棵柚子，我们叫它香泡，另一棵是夹竹桃。

  柚子长在天井西侧，据说是我爸爸七八岁时出于好玩种下的。天井实在太狭窄，即便盛夏，也见不到多少阳光。万物生长靠太阳，没阳光怎么行，柚子树只好自力更生，拼命往上长。到底它有多高，我也没办法丈量，只知道它高出了两层楼的屋顶。

  柚子树总不结果。算算这树龄少说也在30岁之上，怎么连花都不开一朵呢？每天放了学，我都仰了个脸围着树转圈，想不通啊想不通。

  学校里正上着植物学，任课的张老师不苟言笑，待我倒不错。我壮着胆向他请教柚子的问题，他的回答很令我失望，阳光不足。心里好郁闷，这还用你说，我奶奶都知道。

  我其实对生物学没多少兴趣，为了柚子树，我还是留意了一点。老师讲到嫁接那一节时，我听进去了一句：有些果树嫁接了之后才挂果。我那时做什么事都不通过大脑，属于“听三不听四，月半当十四”那种。我觉得嫁接并不难，我也要给柚子动个手术后，说不定明年应能吃到柚子了。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天，一大早起来，就跑到天井里察看。我好像头一次发现，树干怎么这么高啊，离地一丈多，整个儿树身上连一个技桠都没有。看来我连摸到树叶的可能性都没有，更谈不上取砧木嫁接了。

  好沮丧！岂止是沮丧，简直就是失望，是绝望！

  整天闷闷不乐。还是出去玩吧。一路行去，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嫁接。也是巧了，在一个小巷口我看到了几株长得很像柚子的植物，不过，它们长得不那么直挺挺的，半人高处就分了技桠。我朝周围看看，没人，便踮脚伸手摘了片叶子嗅，哈，真有橘香呐！

  我乐坏了！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削笔刀，杀猪剥牛般干将起来。我挖了两个砧木——起码我以为是标准的砧木。

  迅速回家。

  望着挺拔的树，我又犯愁了。怎么够得着那么高的树枝啊？总不可以把砧木接在树干上吧？转而一想，为什么不能？如此一转念，我更来劲了。

  在尽可能高的树干处上——大约齐我肩膀的地方，照着书本上学到过的方法，我来了个丁字切开，然后小小心心地把树皮往两边分开，嵌进砧木，最后，用绳子绑好。

  很满意。有点心里乐开花的意思。

  树旁的花盆里还有一个砧木，我不敢再往树干上划一刀了。树皮间溢出来的液汁，已经让我想到了疼。

  这个砧木怎么办？扔了怪可惜的。要不，接到夹竹桃上怎么样？

  我很快又在天井东面忙了起来。

  一边搓着手上的污渍，一边美滋滋地想，夹竹桃上结橘子，哈哈，有意思！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我的努力肯定会失败。我想到了小学二年级，王老师也教过我们嫁接，在马铃薯上接西红柿。王老师想得很美，过不了多久，地下结出好多好多的马铃薯，上面又长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西红柿……

  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年，我1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