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

benchren

首发于：http://blog.sina.com.cn/u/1216715775

天黑了，火车就像忽然驶进了一段很长很长的隧道。虽然冬天早已来临，但乡村的原野见不到一点雪，就像浑浑噩噩的宇宙。想到宇宙我突然感觉一阵恐慌，仿佛自己被宇航员丢到太空中一样。前面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农户家的电灯发出的，火车很快接近并越过了它，我仿佛看见一条鲸鱼刚露出水面吸了一口气又被人按进水中。只有太阳才会毫无偏见地带给人们光明和温暖。当太阳升起时，我可能已经躺在家里温暖舒适的床上了。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上海了，我乘过船，搭过汽车，现在更多的是坐火车。每次发病时只要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上海我的病就几乎好了一大半，因为那里的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总是把我照顾得浑身舒畅，回到家我总是雀跃不已，仿佛自己从来没得过病。不过并不是每次发病爸爸都带我来上海，每每此时我总是噘着嘴，妈妈说那是因为我的病情不严重，我看得出来那多半是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有时我也尽量不让他们看出我不高兴。

爸爸妈妈这些年挣的钱几乎全用来给我治病了，不仅如此，家里还背了许多债，我怎么能苛求父母呢？爸爸不到四十岁就头发全白了，妈妈自己身体也不好，可是不到不得已她总是舍不得去医院看医生。爸爸妈妈，我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恩情。你们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我想学医，我要治愈自己的病，然后挣很多很多的钱赡养你们，不让你们再出去辛苦工作。可是现在——爸爸，我真希望有很多很多好心人来帮助我们。我们学校常常为一些病人捐款，有老师，有学生，还有警察的儿子，为什么没有人捐钱给我呢？难道他们都比我家更困难吗？或者他们不了解我家的情况吗？我的老师、我的同学不是知道吗？每当此时你总是让我也捐一块钱，却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我真想不通。

这次在上海住的时间比以前短，医生和爸爸都说是为了让我们赶回家过年。我想家，可我不喜欢过年。我害怕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我讨厌许多客人来我家大声喧哗。我的亲戚都知道我的脾气，他们每次都单独来，虽然我也喜欢跟表兄弟、表姐妹玩——我讨厌人群可我渴望有一个知心的玩伴。以前奶奶是我的好伙伴，可是去年……想到初二爸爸妈妈就开始出门烙春卷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呆在家，我不禁一阵恐惧。奶奶，你为什么狠心扔下我走了呢？记得你一边给我梳头一边夸我漂亮，说要看着我出嫁才肯离去，你怎么不守诺言呢？奶奶，你也想我吗？你要是想我就像过去一样在我睡着时亲一下我的脸颊吧。

爸爸妈妈，你们不觉得我很孤独吗？你们为什么不给我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呢？你们是怕分心冷落了我？哦，我知道了，我们这么穷，又怎么能再养活一个孩子呢？除非我完全康复或者不再给我治病——你们疼我如命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火车仿佛带着我们驶进了冬天寒冷的最深处。爸爸妈妈早已进入了梦乡，他们太累了。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的眼角流下了几滴泪珠，她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开心事激动得哭了。可是我却久久不能入睡，尽管蜷作一团我还是觉得冷极了……